《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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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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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蒋叶真应该留下负责组织留在县人民医院工作的人员,但她执意要下乡,我要留下,她又不同意,只好委托另一位副队长留下。

早晨,我们带领队员驱车赶往沙河子乡。下午两点,我们完成了在沙河子乡的义诊后,正驱车赶往五十公里外的白马乡,准备到那里的一家敬老院慰问。

汽车驶出沙河子乡已有二十多公里,车上的医疗队员正抓紧时间休息,突然蒋叶真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重病人。

“庆堂,又该你出马了。司机,去白马乡卫生院。”蒋叶真接完电话说。

“是什么病人?”我关切地问。

“刚才是白马乡卫生院院长打来的求助电话。他说,白马乡油坊村有一村民在中午吃饭时突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由老伴儿赶着驴车送到了乡卫生院。但乡卫生院无法判断病因,请医疗队的医生帮助救治。”蒋叶真介绍道。

“恐怕是脑出血,时间就是生命!”我焦急地说。

汽车立刻掉头向白马乡卫生院飞驰而去。

在白马乡卫生院,医疗队组成临时抢救小组。我认真给病人做了检查,病人下肢已无反应,我初步诊断为脑出血。

“庆堂,怎么办?”蒋叶真凝眉问。

“白马乡卫生院检查、抢救设施不全,”我焦急地说,“无法做进一步诊断,我建议立即将患者送到县人民医院检查救治。”

“庆堂,来得及吗?”蒋叶真担心地问。

“你赶紧通知县人民医院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出发,还来得及。”我冷静地说。

病人于老汉的老伴儿跪下就磕头,恳求医疗队救救她老伴儿。我们也顾不上许多,汽车拉着于老汉和医疗队向县医院进发。

在车上,我给于老汉注射了神经营养药品,每隔十分钟量一次血压。三点三十分,车驶进了莫丰县人民医院的大门。

留在县人民医院的队员们早就做好了手术准备,经过CT检查证实了我的诊断,于老汉突发脑溢血,出血面积正在扩大,必须马上手术。

在十五名医疗队员中只有我和蒋叶真精通神经外科,蒋叶真和其他两名队员做我的助手,手术在简陋的条件下开始了。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由于条件有限,本来在大医院一个小时就可以做完的手术在这里做了两个多小时。

抢救成功了,于老汉终于转危为安。

在病房,于老汉慢慢地苏醒过来,感激地流下了眼泪。他老伴儿再一次给我跪下,我赶紧扶起这位纯朴的妇人。

为了防止脑部再度出血,我亲自给患者注射了降压药,又预备了止血药和和抗脑水肿的药。

由于白马乡敬老院的老人们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我们,我们只好整装继续前往白马乡敬老院,而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队员们每人中午只吃了一袋方便面。

扶贫医疗队每天都奔波在乡村之间,很辛苦,但我觉得很充实。我越发感到做一名外科医生是神圣的。无影灯虽然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灯光,也没有霓虹灯闪烁耀眼,但它是世界上最神圣的灯光,它点燃了无数患者生命的希望,就像大海中的航标灯,为面临惊涛骇浪的小舟指明方向。

只是蒋叶真自从那晚喝多失态后,一直闷闷不乐,经常和队员们发脾气。看到她为感情而痛苦,我心里非常难受。这注定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们毕竟相爱过。不过,如今我对蒋叶真的感情已经是死水微澜。

我真正的激情在每晚的梦中,而梦中的主人公就是姚淼。姚淼是我精神世界中的一切。只有在姚淼的世界里我的心灵才是安静、自在的,宛如生长着翅膀四处嬉玩的小天使,无遮无拦,徜徉在天籁和人籁之间。

在这个凡尘俗世的人间,我还从没见过、体验过这样一种令人忘记现实的神圣境地。这个境地是姚淼用舞蹈创造的,用她独有的情调创造的,用她的爱创造的。

我甚至怕我的爱使姚淼化神圣为凡俗,又担心我的爱会亵渎姚淼超凡的情愫。要知道,她是我心灵世界的主人,我的心灵已经渐渐被姚淼的情调包围、感染、熏陶、同化。我欣赏姚淼的情调,崇拜姚淼的情调,追随姚淼的情调,这将成为我一生中生命的宗教。

姚淼离我越远,我的思念就越难以抑制,她去法国后,一直没有来电话,我的心已经开始躁动。不知道为什么忘不了这个女人,只要做梦就一定会梦见她。结婚以来,我一直压抑着这种感情,其结果就是姚淼成了我名副其实的梦中情人。

已经是半夜了,县委招待所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蟋蟀在不停地叫着,让夜晚显得不仅静而且幽。

我刚要合上书睡觉,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我心想,大概是丹阳,她经常半夜打来电话。

“丹阳,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我累了一天了吗?”我拿起电话没好气地说。

“庆堂,我是姚淼,我在法国给你打电话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浑身顿时热血沸腾,血脉竟涨得发痛。

“姚淼,你在法国给我打电话吗?”

“对呀,我正在巴黎演出,不出国不知道,一出国才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实在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莫丰县招待所的电话?”

“我是从爱华那里知道的。庆堂,你想我吗?”

“想是想,但我知道这不现实,其实,我一直深爱着那个我不曾拥有过的美丽。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沉在心里。”

“我也一直深爱着那个我不曾拥有过的坏人。”

“我是坏人吗?”

“我俩都是坏人。”

“为什么?”

“独自一个人在晚上看起来就像坏人。”

“又表演《天鹅如梦》了吗?”

“庆堂,你知道吗?天鹅是非常恩爱的,死了一只,另一只就寻找一片结实的冰面从高高的天空中摔下来,把自己的胸脯在坚冰上摔碎。”

“这一点人类比起天鹅来应该自惭形秽。”

“是啊,世界上最美丽的征服,就是被美丽征服。天鹅之死像梦一样,让人联想起这世间还有凄美的真爱。”

这时,窗外起风了,一扇窗被风吹开。难得与姚淼深夜倾谈,我不忍放下电话,可是,风刚刚吹起,雨便倾盆而下,一声炸雷惊破夏夜的长空,连电话那边的姚淼也听见了。

“庆堂,好像有雷声?”

“对,下大雨了,我的窗户被风吹开了,雨水已经进星了。”

“那你去关窗户吧,等我从巴黎回国后再谈,再见。”

“再见。”

我放下电话去关窗户,心忽然涌上一股微甜微酸的感觉,有一种伤感般的快慰。我刚关上窗,电话又响了。

我关好窗,拿起电话。

“喂,庆堂,刚才跟谁打电话,一直占线。”丹阳有些兴师问罪的口气。

“白山乡有个重病号,咨询病情。”我只好撒谎说。

“庆堂,你走了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雪儿都想你了,孩子最怕打雷了,你那儿下雨了吗?”

“不仅下雨,还打着雷呢!”我望着窗外说。

电话传来丹阳的声音:“雪儿,是爸爸,快跟爸爸说话。”

“爸爸,我想你。越打雷我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你。”

说着说着,雪儿就哭了起来。

“雪儿,别怕,不哭,爸爸就快回去了,”我鼻子酸酸地说,“到时候爸爸带你去游乐场。”

“爸爸说话算数!”

“算数,听妈妈话,快睡吧。”

“嗯,爸爸再见。”

“再见。”

这时,丹阳又接过电话。

“庆堂,我想你了,你好吗?”

我和丹阳结婚后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当然不适应。

“宝贝儿,好好照顾女儿,再有一个星期我就回去了。”

“到时候我就该去外地培训了。”丹阳抱怨道。

“丹阳,这就是生活。睡吧,我爱你。明天我还要跑两个乡呢。”

“亲爱的,你多保重自己,拜拜!”丹阳恋恋不舍地说。

我挂断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突然觉得日子过于平淡了。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难道人生出来就是为了工作的吗?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却不得不压抑情感。丹阳管我管得太严了,经常像审犯人一样问我:为什么跟某个女人说话?都说了些什么?我发现人生有工作疲劳,更有审美疲劳,消除疲劳的最好办法,就是寻找新的兴奋点。

我不知道我与丹阳之间是否存在着审美疲劳,我只知道我与姚淼之间有着天然的诱惑力,我既为这种诱惑兴奋,又为这种诱惑羞愧,就是这种矛盾心理让我欲罢不能。

我觉得爱有两种,一种是为自己自私的爱,这是爱的主流;另一种是一切为了所爱的人,就像天鹅一样,然而这更像是爱的理想。我对姚淼就有这样一种冲动,我觉得她也有。

姚淼就像一只飞舞的天鹅,像画中描绘的,我甚至期盼她快点从巴黎飞回来,飞回到我梦中的天鹅湖。

43。兰兰

第二天早晨,医疗队正准备下乡,县人民医院院长打来电话找蒋叶真。

蒋叶真接完电话对大家说:“县人民医院有一位危重病人,是被人砍伤的,需要我们救治。救人要紧,我们先去县人民医院吧。”

大家赶紧上了车,车疾驰向莫丰县人民医院。好在县委招待所离县人民医院很近,开车五分钟就赶到了。县人民医院院内停了十几辆警车,警察们都荷枪实弹,根据场面判断,案子不会小。

下车后,几个外科医生随我赶到急救室。平车上躺着一位血肉模糊的中年妇女,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眼含泪水守在旁边,她的镇定和一双大眼睛让我很惊讶!

“妈妈,你要挺住!”女孩不停地说。→文¤人··书·¤·屋←

女人身上被砍了四刀,并不危及生命,危及生命的是头部被砍了两刀。CT扫描表明,已经伤及脑组织,并且由于病人受伤时间过长,已经发展形成脑疝。

脑疝形成时间越长,抢救成功的机会就越小;脑疝超过六个小时,救治的机会就很渺茫了,而这个病人脑疝已经超过七个小时。

“庆堂,还有希望吗?”蒋叶真关切地问。

这时,那个小女孩一声不响地默默走到我的面前,突然跪了下来哀求道:“叔叔,救救我妈妈吧,兰兰不能没有妈妈!”

我急忙将她扶起。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双充满了祈求、略有些麻木的眼神。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应该是无忧无虑地在父母身边玩要的时候,突遭横祸,从此失去父爱、母爱,那心灵的创伤将是多么刻骨铭心啊!然而我确实无能为力,即使给病人做开颅手术,也无法挽救她的生命。实际上,病人已经脑死亡。

我紧紧抱住孩子。这时进来一位警察问:“林大夫,孩子的母亲还有救吗?”

“对不起,”我无奈地说,“孩子的母亲已经脑死亡。”

“那为什么心脏还在跳动?”警察不解地问。

“撤掉呼吸机心脏很快就会停止跳动。”我解释说。

“林大夫,兰兰我们先带走,她全家都被歹徒杀了,这孩子活下来是个奇迹!”警察说,“我们还要向她了解一些情况。”

兰兰一直依偎在我的怀里。我安慰说:“兰兰,不怕,告诉叔叔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兰兰含着泪说:“昨天夜里我正在睡觉,被一阵打架声惊醒了。我以为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呢,这时隔壁的爸爸喊道:‘救命啊!杀人了!’我吓坏了,这时哥哥也惊醒了,他拉着灯就起来开门,我也跟着爬起来,我们俩小心地来到爸妈的房间。灯黑着,爷爷正和一个黑影扭打在一起,那黑影舞着刀乱砍。哥哥急了,他冲进去就被砍倒了,我吓得赶紧跑到另一个房间躲进小柜子里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凶手来到我藏身的屋子里,发现了正在穿鞋的妹妹,我想冲出去救妹妹,但我没有。后来我听到妹妹惨叫一声。”

“兰兰,为什么没去救妹妹?”蒋叶真惊讶地问。

“因为,如果我出去了,坏蛋也一定会把我杀了,那就没有人知道谁是凶手了!”兰兰悲痛地说。

“后来呢?”我瞪大眼睛问。

“凶手逃离现场后,”警察接过话茬说,“兰兰在可怕的寂静中又煎熬了十几分钟,才悄悄地爬出了柜子,怀着恐惧去推父母房间的门。她推开一点门缝儿挤进去,只见爷爷倒在门后面,她拉开灯,看到爷爷、爸爸都倒在血泊中,她走过去推了妈妈几下,妈妈似乎还有气,哥哥、妹妹都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在一片死亡的气息里,这孩子却显示了少有的镇定。她首先关掉家里的灯和门,然后跑到隔壁的公用电话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和110报警电话。我们接到报警后很快救赶到了案发现场。”

听了警察的叙述,我愤怒地问:“凶手与兰兰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下如此灭门的毒手!”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您放心,”警察坚定地说,“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抓到,因为兰兰已经记住了凶手的体貌特征。”

蒋叶真作为一个母亲听了兰兰的遭遇有些受不了了,她搂着兰兰跟随警察走了。兰兰虽然有十二岁了,却又瘦又小,看上去像六七岁的孩子。

此时,兰兰的母亲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护士给她蒙上白布推走了。我走出急救室看着院子里的警察,心情很沉重。

过了一会儿,蒋叶真又回来了。

“庆堂,今天你带队下乡吧!兰兰这孩子太可怜了,而且这孩子的事太让我吃惊了,我想陪陪她。”

“好吧!”我心情沉重地说。

我和蒋叶真告别,召集医疗队员上了车。车驶出县人民医院大门时,蒋叶真正在擦眼泪。

在汤子县和莫丰县整整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虽然风餐露宿,却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医疗队员和许多农民兄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回城前夕,蒋叶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要收养兰兰为女儿。我为蒋叶真的行为所感动,更为她又有了一个机智勇敢的女儿而高兴。

其实,案子当天就破了。凶手是一个住在县城西的无业游民,整日靠赌博为生,因伤害罪坐过牢。兰兰的父亲也好赌,而且赢了凶手两万多元钱,凶手索要,兰兰的父亲不给,凶手怀恨在心,当天晚上带着凶器摸进兰兰的家,抱着鱼死网破的恶念,他采用极端的手法进行了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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