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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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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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老人的房间,多嘎热情地说:“阿爸,姚淼姐和庆堂哥来看你了。”

老人斜靠在床上,一边摇着转经筒,一边诵着经,看上去已经达到身、口、意完美一致的境界。听到儿子叫他,他欠了欠身体说:“扎西德勒!”

看来老人的神志还算清醒,我掐了掐老人的大腿,没有知觉,又掐了掐老人的小腹仍然没有知觉。

“多嘎,我们还是出去说吧。”我忧虑地说。

多嘎和姚淼领会了我的意思。出了老人的房间,我们一边往大厅走,多嘎一边焦虑地问:“庆堂哥,很严重吗?”

“看来你阿爸已经得了脑溢血,下肢没有感觉是脑袋里的血压迫的,得马上做手术。可是中甸这地方条件有限,不知县城医院有没有CT设备?”

“明天早晨我们去县城医院,到时候再定。”姚淼果断地说。

多嘎一再表示感谢。

我们又重新回到大厅,卓玛已经备好了青稞酒、糌粑、牦牛肉、羊肉、奶渣。多嘎夫妇一边敬我们酒一边歌唱:

春雨要下透,

朋友请喝够。

美酒融进我的情,

双手高高举过头。

酒歌唱得月儿圆,

云雀飞来不想走。

哈达连着颗颗心,

情与天地共长久。

阿拉里——呀塞,

阿拉里——呀塞。

火塘里有暖暖的火,也有袅袅的青烟,芳香诱人的酥油茶,雪山清泉似的歌声,纯真善良的笑脸,满桌的藏家食品,我心里升腾着一种不可言状的亲切感,这里的人还保留着人性中本真的善良。

多嘎高声唱着,美丽的卓玛长袖轻盈翩翩起舞,姚淼也兴奋地与卓玛一起跳起来,多嘎一杯一杯地敬我青稞酒,我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在梦中,我变成了一个《寻找香格里拉》的舞者,和姚淼一起进入了神的世界,我们一起与神共舞,有山神、水神、树神、石神、寨神……无数的神灵在翩翩起舞,姚淼宛若一条婀娜的蛇,蜿蜒在银色的月河,闪亮的身躯缠绕着我,夜晚的星空唱着歌……

渐渐地,姚淼化作了女神,女神啊,是什么给你窈窕的身姿,是什么给你轻盈的舞步,是什么给你圣洁的灵魂,是什么给你柔情而又坚定的心呢?你把这宽容无私的爱温柔地撒向人间,月华满地……就像太阳和月亮永远相随,高山和流水永远相依,男人和女人相亲相爱,天地万物和谐统一。

我和姚淼自由歌唱,自由舞蹈,让爱情随风而舞,让生命自然成长,没有心灵的阻隔,没有世间的烦扰,爱,原来可以这样直接;生命,原来可以这样简单。

这里的山离天很近,这里的青草也会跳舞,我用手术刀将大地划开,血红的太阳冉冉升起,热情、充满力量的太阳神伸出他的臂膀,放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大地苏醒,草木生长,太阳鼓,神鼓、铜鼓齐声敲响,姚淼率领众神齐拜,我也深深地跪下去……

这一跪,也许是对太阳的崇拜吧,是心中蛰伏的愿望吧,是对生命无限的景仰吧,是对爱情虔诚的渴望吧,我觉得女人就是天地间的圣神。

在众神的手舞足蹈中,姚淼化作一只凤凰翩翩起舞。突然凤凰投身火海,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姚淼!”

从火海中腾起一只太阳鸟,围着我飞舞,云中飘落下的羽毛,是彩虹上旋转的裙袂,是心里猜不透的梦兆,是仙子空灵的舞蹈……

此时,我的心要飞了,抛却所有的负累,还有什么比这更美,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沉醉……

71。天人合一

早晨,我是被阳光照醒的。一缕阳光温暖地照在我的脸上,我慢慢睁开眼睛,姚淼和衣睡在我床边。

“宝贝儿,醒醒,”我轻轻地推了推姚淼说,“该去县城医院了。”

“庆堂,你昨晚醉得直说梦话。”姚淼似醒非醒地说。

“都说什么了?”我微笑着问。

“你手舞足蹈地说,女神、太阳神什么的,还说卓玛长得太像小月。”

“是吗?”

我望了一眼痴情的姚淼,点了点头。

我们到县城医院时,已经快中午了。我让多嘎和卓玛看护着老人,和姚淼径直去了院长办公室。姚淼已经通过云南省文化厅的朋友与院长打了招呼。院长姓陈,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陈院长得知我就是林庆堂后,非常高兴。

“林主任,在医学杂志上,看过您发表的论文,获益匪浅,”陈院长敬佩地说,“您是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难得到我们这个小医院,还得请您给我们上上课。”

“陈院长,您太客气了,院里有CT吗?”我谦逊地问。

“有,是一位香港企业家捐赠的。”陈院长热情地说。

“太好了,这样,老人的病情就可以查清了。”接着我又问,“陈院长,手术室的设备怎么样?”

“平时我们只做普外手术,神经外科手术只能做轻微的脑外伤,不过,神经内科我们还有一些临麻经验。”陈院长客观地说。

“这就好,手术是个小手术,您给我派个助手吧。”我胸有成竹地说。

“那就派神经内科的刘大夫和神经外科的王大夫吧。”陈院长想了想说。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我们为老人做了CT,结果显示颅内有二百多毫升的血。

由于陈院长的支持,老人顺利地进人手术室。手术做了三个小时,还算顺利,老人术后很快就清醒了。

由于县城医院护理开颅手术的病人缺乏经验,我只好留下来亲自指挥护理。陈院长对我的到来非常珍惜,让我抽空讲了几堂课。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老人顺利康复出院。多嘎和卓玛高兴极了,用最好的酥油茶和青稞酒款待我们。

忙了十多天,一直没有洗澡,身上痒得不行。

“多嘎,哪里能洗澡,”我浑身不自在地问。

“为了庆祝我阿爸康复,我们去洗温泉吧。”卓玛抢着说。

“怎么?在香格里拉还能洗温泉吗?”我兴奋地问。

“不仅能洗温泉,而且是天浴,”姚淼神秘地说,“这里的藏族人在每年播种和收割完毕之时,都要举家来温泉泡澡。在温泉四周搭帐篷、烧篝火,边洗澡边休息,要闹一周呢。”

我一听是天浴,便心驰神往。眼下正是收割季节,我催促大家赶快上路。

我们骑自行车赶到下给温泉时,天色已近黄昏,只见下给温泉一片热浪翻腾。满山岩石清溪流淌,奇花异木葳蕤繁盛。

远处林子里有几片草甸,草甸上有几顶帐篷和几群牛羊,已有几家藏人在池子旁搭了帐篷,几个半裸和全裸的姑娘和女人奶着孩子,在泡澡和洗衣服。她们用藏语向多嘎和卓玛打着招呼,并友好地示意我和姚淼下水。

看到这种情景,我一下子明白了姚淼说过的话,美是纯粹的。人在这种纯粹的大自然面前,人性也就回归自然了;人一旦回归了自然,回复了本性,即回复了真,真就是美,本色之美是不可替代的。倒是我这个来自物欲横流世界的俗人心中升出无数邪念,望着池中少女们鲜艳欲滴的躯体浮想联翩,好在我的心灵深处还留有最初的纯洁,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香格里拉的灵魂,这就是人类的纯粹、心灵的纯粹、大自然的纯粹。

此时,在另一个池子边,卓玛和姚淼已经脱光了衣服下了水。多嘎示意我下到临近的一个池子里,我和多嘎也都脱光了衣服下了水。

水微微有点烫,还漂着淡淡的硫黄味。虽然是两个池子,我和多嘎在东池,姚淼和卓玛在西池,但温泉水相通,池中只有一块与水面齐高的石板把我们隔开。童

远处池中的几个少女毫无拘束,有说有笑,或聊天或洗头或打水嬉戏……或许是热气,或许是喜悦,令她们脸膛通红,眼睛闪亮。

这时,卓玛喊道:“庆堂哥,这温泉是菩萨赐予我们的神水,在温泉里泡澡能洗去一年的烦恼并治病延年,你不是身子痒吗?泡好了,让多嘎给你搓搓。”

我望一眼卓玛姣美的玉体,一下子想起了小月,我心想,莫非是小月到了天堂转世又到了人间,香格里拉就是人间天堂,果真小月转世到此,也是她的福分。

这时,姚淼和卓玛在水中嬉戏起来,弥漫的水汽似有一层薄薄的白纱,轻轻披在两个女人水灵灵的玉体上,宛若两个下凡的仙女。

这真是天人合一的世界,仿佛高原的雄奇、峻伟,在此都幻成一种婉约、一种灵秀、一种天然质朴,它的美是那么纯粹,让人想到亚当和夏娃的伊甸园。

两个女人闹累了,便互相梳起了长发。卓玛一边给姚淼梳头,一边唱起了情歌,歌声在空气里飘荡,充满了迷人的神韵。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我把身体深深地潜在水里,闭目养神,神游在天堂般的意境里,顿时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伴随着这种感觉身体里涌出一股暖流,流经全身,令我热血沸腾。

远处帐篷里未下水的藏民望着天边留下的一抹残红悠然地抽着烟,一轮悬月挂在树梢上,星星也出来了,我躺在热泉里,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藏女一起洗涤凝脂,心中充满了惬意和美妙。

我惊诧自己内心的宁静,我知道这份宁静来自多嘎和卓玛的善良淳朴,来自姚淼对我纯粹的情感,当然也来自我早已忘记的心灵深处的纯洁。

72。活佛

一晃在云南待了半个月,临走的前两天,卓玛建议我去一趟葛丹松赞林寺,说是云南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有小布达拉官的美誉。

第二天早晨,卓玛陪着我和姚淼早早地就来到了松赞林寺。清晨的松赞林寺安静祥和。远远望去,耸立在山坡上的座座寺庙连成一片,俨然一个山城。城上经幡招展,城内铙钹声声。走入寺中,就仿佛走入藏传佛教的圣殿。

寺内老墙林立,巷道纵横。断垣残壁记载着鼎盛的历史,无数跳跃的酥油灯火苗象征着信仰的不灭,一幅幅壁画展示着生死轮回的历程。

这时,一缕极亮的阳光从屋顶泄下来,仿佛佛光,射在壁画上,慢慢地移动。姚淼突然跟前一亮,旋身融入阳光之中,情不自禁地摆起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纯净柔美,宛如传递着天与地自然生息的神秘使者,一个美丽动人的轻盈身影流泻着丝丝入扣的生命律动,她的指尖细婉的微妙语言非常惊人,让人领悟到舞蹈神韵的一份灵性,这是从天地交合、阴阳协调中获取的灵性,这灵性是闪着佛光的,佛光普照着沐浴的藏女,藏女们在佛光中得到一个纯净的灵魂和一个无限的生命。

姚淼的舞蹈引来许多游客驻足观看,卓玛也看呆了,我急忙用摄像机将姚淼的舞姿录下来。

姚淼见我录像,她笑了。

“卓玛,以后跟我跳舞吧,”姚淼高兴地说,“我要搞一台大型舞蹈,叫《寻找香格里拉》,演员全用当地人。”

卓玛高兴极了,她羡慕地说:“姚淼姐,你简直就是舞神啊!”

我们随着开光的人群走向厅堂。只见楼上的厅堂里坐着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一位老活佛,远道而来的游客个个向活佛跪拜如仪、磕头如捣蒜,为的是向活佛奉上一串项链、一个玉佩、一串珠子甚至一个小小的佩件,让活佛在上面吹三口气、念几句经,那些小玩意儿便成了护身符,再挂回自己的脖子上便珍贵得像贾宝玉的通灵宝玉。

姚淼磕头后也将自己脖子上的玉观音摘下来交给活佛,活佛吹了三口气、念了几句经,然后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算是祝福。姚淼接过玉观音如获至宝。

“庆堂,你戴上它就能一切平安,万事如意。”姚淼把玉观音郑重地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笑了笑,心想活佛如此高寿,大概与整天吹气有关,起码锻炼了肺活量。难得有机会向活佛求教生死轮回的大问题,我向活佛磕头后便问:“请问大师,怎样才能消除人类面对死亡的恐惧心理?”

活佛不懂汉语,卓玛代我翻译成藏语后,活佛一愣,没有马上回答,却让我在旁边等一下,他微闭双目,继续吹气、念经。

过了好一阵子活佛还没有召唤我,我心里有点嘀咕,心想难道我的问题太难了?不料,活佛突然睁开眼睛对身边的小喇嘛说了句什么。这位小喇嘛立即用汉语回答了我的问题。

“活佛说:信点啥!”

一听这话,我真是如梦初醒,佩服得五体投地。此话真是高明至极,人没有信仰就像水没有源头,就无法领会宇宙的美丽、万物的巧妙和灵魂的尊严,我们生命中无法逾越的困惑,都缘于我们没有信仰。信仰就犹如花的香气,即使花瓣化作尘泥,但花的香气仍旧存留于空气中,这是一种更好的、更合理的、更为公的永生。一句话抵一本书,果真佛法无边,无难不克。

离开寺院后,我还一直沉浸在佛的气氛中,路上不断看见一个个的嘛尼堆,或长或短,上面经幡飘扬,公路两边的田地里有高高的木架,上面晒满了青稞,田里还有无人看管的牛羊在闲庭信步。

高原草甸上的灌木丛像原野上燃烧的火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小木屋,宁静脱俗得仿佛不在人间。

“庆堂,想什么呢?”姚淼妩媚地问。

“我有一种预感,不知是否吉祥。”我支吾道。

“什么预感?”

“我总觉得有一天我的灵魂会回归到香格里抟,在天堂的入口与你相会。”我深沉地说。

“为什么?”姚淼疑惑地问。

“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前生来过这里。”

“庆堂,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姚淼认真地说。

“既然这样,你们俩就别走了,就留在香格里拉吧,”卓玛真诚地说,“我们藏民需要你们。”

我望了一眼天真的卓玛,终于明白了香格里拉的真正含义。

告别多嘎和卓玛时,多嘎的老父亲又能骑马了,这让我心里很欣慰。

我生存的最大意义就是治病救人,每治好一位病人,我内心都会非常快乐,我享受这种快乐,我常问自己什么是幸福?其实能够享受快乐就是幸福。

姚淼在云南的采风基本结束,下一步将进入创作阶段。晚上,在昆明的宾馆里,我和姚淼站在窗前,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月亮像冬天的空气一样清亮冰冷,冷冷地照着黑暗中流泪的女人,我抵挡不住内心深处的凄凉之感,紧紧地搂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我以为这个心如秋水的女人应该是什么都已看透的,却仍然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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