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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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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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曲中谦有点阴风阳气的,让人感觉不舒服,便想从罗元文嘴里了解点情况。

“元文,神经外科有几位主任?”我谨慎地问。

“目前为止,就穆主任和曲副主任。”罗元文热情地说。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是穆主任点名要来的,自然是穆主任的人,曲副主任自然不舒服。我想穆主任和曲副主任的关系不会太好,看来神经外科的人际关系复杂得很,出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

“元文,你是什么时候到北医科大的?”

“我到这里一年了,我是白求恩医科大学毕业的,到北医科大就是要考穆主任的博士。”

“我也想考穆主任的博士。”

“好啊,那咱们就是师兄弟了,不过,蔡恒武教授也是国内德高望重的神经外科专家,你既然是他的硕士,为什么不接着读他的博士呢?”

我被罗元文问楞住了,心想,我差一点被学校开除,怎么考呀?

“我是想多拜几个名师,这样对自己的业务发展有好处。”我敷衍道。

“有道理,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要博采众家之长啊!”

一路聊着,来到了宿舍。宿舍里一共有四张床,有点像大学里的研究生宿舍。

“庆堂,这就是我们的窝,这张空床就是你的,这是我的床。”

“这两张床住的也是神经外科的吗?”我好趣地问。

“不是,一个是心脏外科的小刘,一个是检验科的的小郭,都是硕士。”

由于都是男人住,房间又脏又乱,我收拾了一阵子,总算弄干净了床铺和桌椅。

“庆堂,该吃午饭了,一起去食堂吧。”看我收拾完床铺,罗元文友好地说。

忙活了一上午,早晨只吃了一袋方便面,早就饿了,我随罗元文一起来到医院内的生活服务中心。这里有点像大快餐店,都是套餐,有五元一份的,有十元一份的,也可以单点。中午吃饭的人很多,有病人家属,也有医生、护士,还有院内工作人员的家属。

我买了一份五元钱的套餐,罗元文买了一份十元的套餐,我们俩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聊天。我主要是想多了解点情况。

“元文,科里有多少人?”我试探地问。

“有两位主任,十五名医生,四十名护士,本来有四名主任的编制,但由于十五位医生里没有能主刀的,所以一直空着两个副主任的编制。”罗元文一边吃一边说。

“那每天的手术只能由穆主任和曲副主任两个人做了?”我惊讶地问。

“对,所以穆主任特别着急后继乏人的问题,”罗元文喝了一口汤接着说,“因为他年纪大了,特别希望有年轻人接替他。”

“曲主任不也能带学生吗?”我不解地问。

“但年轻人都是冲着穆主任来的,曲主任是工农兵大学生,”罗元文轻蔑地说,“水平照穆主任差远了,平均每个月都得做死一两个。穆主任做了近万例手术,至今还没做死过一例呢!他不仅治学严谨,而且甘为人梯,我来了才一年,跟穆主任上了几台大手术了。给曲主任当助手的几个博士、硕士,根本摸不着手术刀。”

我听了以后又喜又忧,喜的是神经外科缺人才,自己有发展的空间,忧的是院里的神经外科之所以在全国知名度很高,看来是因为穆主任的名声大,一个人撑着呢。

吃过午饭后,我借了罗元文的自行车,从地下室把行李托到医院宿舍,就算搬家了。

晚上,我在院门口买了些水果带上,特意去穆主任家拜访致谢。穆主任家就住在医院宿舍区,院里的知名专家都住在一座楼内,俗称专家楼。

穆主任家在三楼,我按了门铃,穆师母开了门,穆主任很热情地把我让到了客厅。客厅布置得很简单,墙上还挂了一幅颇有禅意的对联:“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师母给我倒了茶,我们坐在沙发上,穆主任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我,我赶紧给他点上火。

“庆堂,蔡教授跟我介绍说,你读研究生时,为研究海绵窦解剖了三百多具尸体,看来你有做好一线医生的基础。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穆主任深吸了一口烟问。

“穆主任,我准备考您的博士生,想进一步提高自己。”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提高。你别看大脑只有一千克,却是人体中最脆弱的部分,这里血管密布、神经众多,每个部位都与人体各器官神秘地联系着。神经外科就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个动作都关系到人的生死存亡啊!”穆主任意味深长地说。

“穆主任,我虽然解剖过三百多具尸体,但那毕竟是死人,我还没有给真正的病人做过一次真正的开颅手术。我希望做您的学生,在实践中多跟您学习。”我非常迫切地说。

“庆堂啊,看来蔡教授对你没看走眼,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穆主任用欣赏的语气说。

“穆主任,您是怎么走上神经外科这条路的?”我好奇地问。

“我参加过抗美援朝,是和我的老同学蔡恒武一起参加的,在朝鲜战场上,我看见一批一批的伤员死于脑外伤心急如焚呀!那时候我对脑外伤一点也不懂啊,别的科,像骨科、泌尿、胸科、普外我都学过,我都有点办法,可以抢救,甚至麻醉都行,但是脑外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地死去,”他沉思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了往事,然后喝了一口茶说,“我记得那是一九五一年的冬天,我当时二十三岁,随抗美援朝医疗队来到鸭绿江畔,在一片荒林雪野里搭起了两栋土坯房,抢救从前线下来的志愿军伤员。有一天,一名头部中弹的小战士被送到了我的手术台上。小战士神志昏迷中还在竭力高呼:‘为了祖国,冲啊……’然而,望着颅脑损伤的小战士,我和其他大夫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可爱的人’被死神夺走了生命。快五十年了,那名小战士的呼声还在我耳边萦绕着,要是在今天,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把小战士救活。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脑外科方面的专家。幸亏我没死在战场上,让我有机会攻克神经外科这块阵地。我从朝鲜战场回来后,就向院党委申请,组织了院里第一个神经外科研究组。那时候西方一些国家不仅对中国实行经济封锁,而且实行知识封锁,我们手里什么参考资料也没有,只能靠自己摸索。没有教具,我们就到乱坟岗子没有人的地方挖骨头,把脑袋骨挖出来,脑袋骨里面全是蛆,很多蛆,一股怪味,回来以后就刷洗、漂白、煮熟,把骨头穿起来做学习标本,虽然条件艰苦,但我们都干劲十足。”穆主任既饱经沧桑,又饶有风趣地说。

虽然我解剖过很多尸体,但我听到脑袋骨里有很多蛆,蛄蛄踊踊的,我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我还是被穆主任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

“穆主任,这么说蔡教授也参加过抗美援朝?”

“当然了,我们就在一个医疗队,他也目睹了小战士的牺牲,抗美援朝后,他和我一样也全身心地投入到神经外科领域,那时,我国对脑外科和颅内肿瘤的检测手段非常落后,确定脑肿瘤部位和性质,只能采用‘开颅检查’的办法,手术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四,而西方国家对我们封锁当时世界上比较先进的‘脑血管造影’技术,为了冲破这道封锁,蔡教授不惜以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在没有防辐射的铅群的艰苦条件下,毅然成百上千次地做X光验证……当蔡教授掌握了‘脑血管造影’技术之后,身上的白血球已经降到四千以下,只有常人的一半了。他终于积累了两千五百份‘脑血管造影’资料,使我国的脑外科检测技术一步跨越了三十年啊。”

我着实被感动了,原来我的恩师蔡教授还有这么非凡的经历,他老人家却从未炫耀过,我能投师在这两位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老专家门下,真是我林庆堂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老天爷特别垂爱我。

“穆主任,我请求跟您上手术台,我不会辜负您老对我的期望的!”我充满希望地恳求道,此时我的心情就是要下决心成为穆怀忠教授这样的人。

“好吧,两天后,我有一个动脉瘤手术,你和罗元文做我的助手吧,罗元文进步很快,已经可以独立做一些小手术了,”穆主任赏识地说,接着他又嘱咐道,“这两天你先熟悉一下患者的情况,多查查房,做做基础性工作,这位患者有一定身份,是市卫生局的局长,工作上不要让人家挑出毛病来。”

“放心吧,穆主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我非常感激地说。

“好,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穆主任慈祥地说。

从穆主任家出来,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夏夜的星空是多么的美丽动人,多么富有神秘感,我望着远处的住院大楼,心想,命运之神用岁月的雕刀雕塑了我的灵魂,我注定要用手术刀去拯救他人的生命,这或许是对人生原罪的一种救赎。

天上闪过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无声无息地从夜空坠落,我心灵一颤,觉得自己就是一颗流星,出发了就没有归程。夜色由淡而浓,一辆救护车的笛声打断了我的心绪,我忽然意识到医院就是生死场,我就是与生死打交道的人。

9。惊艳

早晨,我来到医生办公室,与罗元文交接,他昨晚值了一宿的班。

“庆堂,一零五床昨晚头疼的厉害,我已经给降了颅压,白天你对他留点心,另外,明天穆主任给市卫生局谢局长做手术,这是他的病志,详细情况都在电脑里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让他的家属签字了。我回去睡觉了,睏死我了。”罗元文说完,抻着懒腰走了。

罗元文走后,我认真研究了谢局长的病志,了解了病情以后,我为穆主任做这例手术捏了一把汗。这是一个巨大的动脉瘤,有八点五厘米,病人的身份又十分特殊,一旦术中动脉瘤破了,后果不堪设想。我决定到病房看看谢局长的状态。

我来到一八八床,这是一个有卫生间的单人病房,这样的病房在每个病区只有两个。神经外科共有三个病区,一病区收治脑外伤病人,二病区收治脑溢血病人,三病区收治脑肿瘤病人。

我一进病房,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很富态的妇女正在给病人用热毛巾擦脸,我断定这一定是谢局长的老伴儿。

“大姨,谢局长感觉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不好,头疼、恶心、呕吐,昨晚折腾了一宿。”妇人忧郁地说。

“这是瘤子压迫的结果,这个瘤子太大了,做得越早越好。”我解释说。

“小伙子,您贵姓?前几天没见过您。”妇人和蔼地问。

“我是新来的,叫林庆堂,给穆主任做助手。”我腼腆地说。

“林大夫真是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给穆主任当助手,前途无量啊!”妇人一边赞许一边问,“小林啊,手术明天能做上吗?”

“没问题,一会儿我让护士来给谢局长剃头、刮阴毛。”为了消除妇人的顾虑,我用柔和的语气说。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如天籁般女孩的声音像春风一样飘了进来:“妈,我爸怎么样了?”

我被进来的女孩震呆了,她甜美、纯净,像野百合花一样幽雅清纯,两个大眼睛像早晨草地上滚动的露珠。只是气质有点像女侠,透着权势家庭掌上明珠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蒋叶真身上也有,只是更含蓄一些。这个女孩的优越感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后面,让人感觉全是鬼主意,一点亏也不吃。此时,这双美目虽然是笑盈盈的,但却充满了忧郁。女孩一进屋也被我所吸引,着实扫了我几眼。

“林大夫,这是我女儿,叫谢丹阳,是空中小姐。丹阳啊,这是林大夫。”谢夫人自豪地说。

“林大夫好!”谢丹阳微笑着说。

我矜持地点点头。

“丹阳,请好假了?”谢夫人关切地问。

“妈,请好了,爸病得这么重,我不能再飞了。”谢丹阳焦虑地说。

我一听女孩的职业便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空中小姐是永远与时尚、潮流并列的代名词,这是很多漂亮女孩向往的职业。我为谢丹阳有一份孝心而感动,要知道许多女孩自私得只剩下虚荣了。我自作多情地感到谢丹阳对我是有好感的,因为她看我时漂亮的脸蛋上有一种特别温柔亲切的表情。

“林大夫,我爸的情况怎么样?手术有危险吗?”谢丹阳很礼貌而迫切地问。

“手术由穆主任亲自做,你们尽管放心,他再做三百例就满一万例了,从来没有失手过,等手术通知书出来我再给你们细说,到时候家属要在上面签字的。”我用安慰的口气说。

这时,一位护士进来为病人输液,她一进来就问:“你是林庆堂吧?早就听说来了一位高材生,一直没见过面,还是位帅哥呢,我叫赵雨秋,是神经外科的护士。”说完伸手跟我握了握。

“原来你就是神经外科的‘玫瑰花’,果然名不虚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恭维道。

我与罗元文闲聊时,他把神经外科护士的情况跟我介绍过,并且着重介绍过赵雨秋。赵雨秋似乎对“玫瑰花”的称呼很得意。

赵雨秋长得像五月的玫瑰一样好看,只是白大褂让她显出了几分冷艳。两个女孩一个艳若百合,一个美似玫瑰,着实让我乱了一阵心绪。不过与谢丹阳的气质比起来,赵雨秋显得俗气一些。

“林大夫是穆主任选中的,将来一定错不了,成了大专家,可别忘了我们小护士。”赵雨秋一口灵牙厉齿,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离开病房时,我听见谢夫人向两个女孩称赞道:“真是个年轻有为的好小伙子,不知有对象没有?”

我故意站住听了几句。

赵雨秋却说:“您不知道,这个林庆堂读书时就很风流,还害死了未婚妻,现在还背着留党查看的处分呢!”

我听了以后气坏了,真想进屋臭骂这个赵雨秋几句。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孩竟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谢夫人一脸狐疑地说:“小赵,怕是谣传吧,我看林大夫挺稳当的。”

“大妈,我们曲主任说的还有假!”赵雨秋一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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