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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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奴役与自由-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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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总是人受奴役的传达。

    善良、高尚甚至智慧均与政治无缘。被誉为国家的和政治的伟大活动家实在无任何睿智可言,他们老朽、保守、唯唯诺诺、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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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1人的奴役与自由

    话连篇,重复公众的意见,迎合中档次人的口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连拿破仑也绝不是什么奇才,只是由于法国大革命,他才有可能攫取到关于世界民主政治和欧洲代表议会的思想。至于拿破仑本人,则居心叵测,他受魔鬼般的强力意志的教唆,做着帝国的迷梦。那种以为拿破仑说了点什么深刻思想的想法,其实大谬不然。列夫。托尔斯泰最知道大历史人物的价值,也最知道伟大历史的渺小。大历史人物的多数以及拥有国家级智慧的大部分人,他们无非仅代表犯罪、伪善、凶狠、残忍。没有这些便造不出政治家,有了这些便产生出国家级的“睿智”。凡此种种,一俟最后审判,定会全部暴露无遗,这类人定会列入末流。当然,他们中间也不乏从事社会改革、力图把人从奴役下解救出来的人,但这是例外。

    道德和宗教的问题放在每个人的良心面前。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提问:为着国家的安全和强大,就允许处死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么?圣经中有一句话曾涉及到这个问题,即“一个人为着全体人而死,总比全体人都去死要好得多”。显然,这句话为国家的实践道德留下了口实。国家至今都爱重复这句话,并把这句话奉为国家信条中的信条;而存活在国家中的人,也毫不迟疑地附和此说。于是,人类的悲剧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如昨,每每处决无辜,便传出基督受刑的声音。于是,国家凭藉着魔鬼般的天性,肆无忌惮地使基督受刑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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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奴役与自由741

    音永远回响不绝。

    在德莱福斯事件①中,这表现得再充分不过的了。此事件竟有这样的潜台词:如果能增进法兰西国家和法兰西军队的利益,就可以处死一个无辜的人。本来,这测试着一个民族的道德良心,而法国人却把这视为荣誉问题,以为不处死德莱福斯,就不能使法兰西荣耀。显然,这向我们表明了价值等级的取向,也就是视国家的生存和世界的生存为最高价值。我以为,一个人,即便是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的死也比国家和帝国的灭亡更重要,更具悲剧性。

    我们完全可以怀疑上帝是否关注世间的伟大帝国的存亡,但我们却丝毫不怀疑上帝时时都在以亲切的目光注视着每个人的死。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在描写安提戈涅与克瑞翁的矛盾冲突②时,展示了个人的人性道德与国家的非人性道德之间的争战。具体说,究竟应维护安提戈涅埋葬自己兄弟的权利,还是扼杀她的这种权利?对此,国家道德当然是践踏这种权利,而个人的道德则总比国家道德更近情理。个人的道德通常都作为人性的生存的道德,以抗拒非人性的客体化的道德。

    尼采被当代人塑造成了法西斯主义道德和民族-社会主义道德的奠基者,即塑造成了“克瑞翁”

    的道德的代言人。

    这

    ①法国一件历史大冤狱。

    1894年,在巴黎的德国大使馆内发现一篇记录,证明有间谍把法国军事秘密出卖给德国政府。于是,法国参谋部将犹太籍的下级军官德莱福斯中尉判为间谍,判处终身徒刑,借此掀起反犹运动。

    当时,左拉等一批法国知识界人士积极参加反抗运动。

    1901年,德莱福斯被释放。

    ——译 注②见索福克勒斯根据希腊神话创作的悲剧《安提戈涅》。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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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违背了尼采的初衷。要知道,尼采曾说过国家是一头冷血怪兽,只有在国家消亡的地方人才能存活。

    对这个世界,唯有进行激进的革命的人格主义的价值重估,才可能见到它真正发生一点深刻的变化。

    国家把自己的强权凌驾于人的生活之上,并倾向于无限制地行使强权。

    这就是国家的真实性。

    国家不是个体人格,不是生存,不是有机体,不是esentia(本质)。国家没有自己的生存,生存和生存的核心见之于人。

    人似乎无法抗拒政权的催眠术。其实,国家最终也是人自身状态的外化和客体化的投射。国家政权的巨大诱惑之所以不可战胜,是由于人的特定状态和人的生存的某种特性。

    准确地说,这是人的堕落状态。是人自身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创造本能投放在国家的建设中,人不仅企望受国家羽翼的庇护,还担心不能为它竭忠尽诚。人的主要的恶和人受奴役的孽根也正在这里。当然不可否认,国家在公众生活里具有一定的功能。尽管每个时代国家的角色有所不同,但国家都主要具有两重意象:可以解救人,也可以奴役人。

    国家的奴役作用归咎于人错误地审视国家,归咎于人自身内在的被奴役状态,姑息政权的催眠术,也归咎于人永无休止地做着王国的迷梦。另外国家施行的催眠术之所以能长盛不衰,不外乎催眠术不是理性的,而是非理性的。政权总携带着非理性的基因,依恃于非理性的信仰和非理性的生命冲动。国家在实现自己的强力意志时需要神话。缺少非理性的象征,国家则不能实现强力意志。即使那些被公认为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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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的温和型的国家,也一样需要像卢梭所鼓吹普遍意志(volontégénérale)的无罪性神话。这里,最大的险情不是认可国家在社会生活中具有一定的功能,而是有关国家主权的。。

    观念。例如,神权统治下的国家主权观念、专制政体的主权观念、贵族政体的主权观念、民主政体的主权观念等。主权的观念无论装进哪种形式,它都奴役人。拥有主权是奴隶做的梦,是奴隶的角逐物,是最大的谎言。主权的观念经由客体化世界产生,是奴役人的幻象。任何主权都不复存在,任何人也不应享有主权。

    主权即催眠术。

    人受主权观念的诱惑,以为主权神圣,殊不知在客体化世界中根本没有神圣可言,在那里横陈着的只是虚拟的偶像和殿堂。精神显现在人与人的交会、人的创造和个体人格的拓展中,不显现在国家和历史中。思想的解救应该由此起步,即承认客体化世界除具有某些必要的功能外,并无任何真实性。主权不属于君主,同样也不属于人民。

    君主专制的图腾崇拜观念是政权和统治的基石。君主就是图腾。对此,早在古埃及便已有尝试。以后人们一味地替政权找寻宗教庇护,即使在20世纪的今天,也未能有所改变。

    如:拥有主权的人民、拥有主权的阶级、拥有主权的种族,均是变了形的新的图腾形式。元首独裁者就是图腾。弗拉泽尔()曾说,术士或巫师在人类历史的早期充当君主。但k B C _ H B在当代,领袖和元首却把自己重新装扮成术士和巫师,重新扬起五彩旗,要人们相信他们能点石成金。他们认定天降大任于我,我是神的子嗣;认定自己是民族的神祇、国家的神祇和社会集团的神祇的投射。于是,我们处处都可见到在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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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1人的奴役与自由

    售有关人民的、集体的、政党的、主权的种种神话。这是人受奴役的一桩永在的现象。政权的传统信条在当代即使淫威不减,君主们也不再一味地依恃它。时光毕竟在流转,君主们需要政权的新象征。

    他们寄希望于人的内在的无政府主义,醉心于人抛弃统一的信仰,因为在他们看来,人的这种状态远比政权的传统信条更有效。在这种状态下,新政权、新统治以及他们所需要的各种象征,均可乘虚而入,而他们则更能拓展其强力意志,更能使其统治固若金汤。这就是暴发户(parvenu)的特征。

    许多思想家都想否弃主权观念,但却十分乏力。如边扎缅()

    、贡斯当①、罗伊-科拉尔()

    、基W S H R l C m H R g J I H n J M C B佐②,他们在否弃主权属于君主的意志或人民的意志时,却又把主权系在理性的脖子上。这样一来,当然就会羁绊于自由主义思想的循环,亦会因此缺乏底气,疲软不堪。这关联于他们拜倒在资产阶级的特权之下。至于无政府主义者们有始无终地否弃主权,究其原因,则由于他们多数都是集体主义者。

    无政府主义是关于个体人格与国家的关系以及社会与国家的关系的一种极端的思想。

    评判无政府主义应立足于它所具有的正、负两方面的价值。具体说,在抨击国家的主权性和绝对化方面,无政府主

    ①贡斯当(1767—1830)

    :法国作家、政论家。  ——译 注②基佐(1787—1874)

    :法国历史学家,马克思之前的阶性斗争理论的创始人之一。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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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奴役与自由151

    义毫不留情地拒斥国家的专模的中心化,并揭发国家的伪善。

    这时,它是一个无条件的真理,同时还含有宗教真理。但另一方面,无政府主义又常常拘泥于唯物论,致使它演变成伪理。

    人要获取自由,当然要反抗国家和社会的专制权力,但问题是:自由的基点究竟放在哪里呢?无政府主义政权的大多数理论并不针砭国家和社会扼杀人的个体人格的自由,而针砭国家和社会扼杀人民的那种自发的自由。实际上,人民在那里被供奉在无所限制的统治者的席位上,如巴枯宁的共产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无国界的共产主义社会的统治比有国界的统治更为集权,有国界毕竟多少还受自己权力范围的限制。因此,无政府主义既可能相信人的善良天性,从而成为一首优雅温和的田园诗,同时也可能是一枚拉开了引线的疯狂的炸弹。

    在众多的无政府主义中,从更深一层意义上讲,我们仅认可马克斯。施蒂纳的无政府主义,仅认可列夫。托尔斯泰的无政府主义的某些方面。

    无政府主义涉及形而上的和宗教的秩序。当无政府主义承认加于人的政权与罪恶相关联,承认人的完满状态是无政权(即无政府)状态时,它便蕴含着宗教的真理。上帝王国即是无政权和自由。表述政权的任何范畴都不适用于上帝王国。无政府主义神学的真理,即是关于上帝王国是无政权的王国。

    国家、政权与罪恶相关,它们不能把人提升到完美的状态中去。人脱出奴役意味着臻至无政权。人是自我管理的生存。人应该自己管理自己,不应该被他人管理。人的自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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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人的奴役与自由

    理即指人的内在自由与外在自由步调一致。这种最高真理在民主政体中犹有回光,使其民主政体不乏永在的魅力,只是经验事实的阴影总遮蔽和扭曲它。加于人的政权是恶,甚至是一切恶之渊薮。

    在这方面,唯有列夫。托尔斯泰最能明察,他的“勿以暴力抗恶”说把无政府主义思想推到了宗教的深层面。但人们对此所下的注脚却实在糟糕透顶。列夫。托尔斯泰常抨击那些心中泯灭了上帝的基督徒,说他们疏离上帝,精彩地在政权与暴力的血污中干着私活。与此同时,列夫。

    托尔斯泰始终确信上帝和神性。他确信人只有终止暴力和终止追逐政权,历史的奇迹才肯惠顾,上帝才能走进人的生活,神性才能展示自己的权利。。电子书

    冲突和暴力阻断人与上帝的交会。

    只要冲突和暴力不绝,上帝的福音便始终无法传出。

    无疑,这一思想较之唯物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深刻得多。唯物主义的无政府主义常诉诸暴力,追逐政权,并喜好极端的强制手段。

    当然,列夫。托尔斯泰也不无偏颇,对于倒毙在暴力与政权之下的无辜者,他没有给予极大的关注和护卫。

    与此相关的是,在人们的强力意志和恶存在的条件下,国家不可能最后消亡。

    这里,无政府主义的负面价值和它的虚幻的理想性,与人格主义相抵牾。

    护卫人的自由和权利应是国家的公正所在,但国家的一切却被绝对化,这是国家最大的恶。国家政权不拥有任何主权。应对国家政权实行限制和疏导,只允许它存于一定的范围之内。

    受强力意志支撑的国家政权需求人的生存的客体化,必须终止这种客体化。专制的国家就是撒旦王国。国家不会关注人的精神和精神生活。像那些神权统治的国家、极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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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主专制政体、神秘的民主政体、雅各宾政体、法西斯主义,无下倾向于扼杀人的精神、创造、自由、思维,无不以强制的手段胁迫这一切臣服于自己。较之国家扼杀精神和创造的倾向,较之国家的强力意志以及国家对人的奴役,有关集权国家的观念完全不是什么新玩艺,它更是一桩长盛不衰的极端的现象。当无政府主义拒斥国家神圣化和理想化,批判把理想价值注入政权的伪学时,它便闪烁着真理之光。正如弗兰克所说,政权增生恶且服务于恶。大凡握有权杖的人,难免不败坏,难免不集大恶于自身。柳多维克便是历史上一桩绝无仅有的现象,他以人的名义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社会改革,可是他却不触动自己手中的权杖,不遏止国家和民族的强大意志。个人和集团的私欲常常被掩盖在伟大国家和伟大民族的圣光之下。如果没有堕落,这种私欲就不会冠冕堂皇地被判定为国家的利益,也不会假国家之伟名、政权之淫威,肆虐人民。享有特权的统治阶级被认作是国家利益和国家统一的代表,而国家则自诩是“伟大的”目的,公然要求个体人和民族统统为它献祭。无疑,无政府主义的真理之光便灿然闪耀在对此所作的抨击中。国家和帝国再伟大,也不能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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