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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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奴役与自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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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世纪的俄国文学已逾越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从而进入更深层次上的现实主义。它证实人-主体的精神挣扎和导向客体化的创造悲剧,也是对更高的创造生命的探求。

    19世纪俄国文学的人性和伟大正显示在这里。

    古典主义依从自己的准则,在自身的连续性中和所有范围内已被非人性化。而且,它还想在艺术、哲学、国家和社会中建构无人性的王国。

    古希腊的悲剧是人类创造的精品,不属于古典主义。通常,古典主义的反动指占优势的机械性扼杀创造,指创造主体性的沦丧和无限性的被遮蔽。

    人的创造依从一种不断改变着创造方向的韵律发展着:古典主义被浪漫主义取代,浪漫主义被现实主义取代,现实主义被古典主义的反动取代,而古典主义的反动又遭致主体性的反叛。。电子书由此可见,人要进入完美和圆满实在极为艰辛。

    现在,人正体验着转折的和否定的反动。到达的和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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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稍纵即逝,总被新的矛盾、挣扎所突破。人虽然不断地受诱惑与奴役,但为着解救,人也特别能英姿焕发,进行英雄般的战斗。人的命运实在悲惨,在客体化中失去自己,又在无对象的主体性中再次失去自己。这是人从虚幻的古典主义转向虚幻的浪漫主义。人找寻真美,却被假美和美的幻象诱惑。人脱出虚幻的客体的理性,却误入虚幻的主体的激情状态。

    人创造强大的技术和机械,它可能是转换生命的工具,却反过来奴役和凌辱人。艺术正受到不断完善的工业技术的奴役。美在客体化世界中挣扎、消亡。艺术正在破碎,它不再成为艺术。这便是人的悲剧命运。

    唯有永恒的创造精神能改变人的和世界的这种状态。主体性受客体性刺激会作反向运动,会在自身的精致中走进新的客体性。精神脱出主体性与客体性的这种对峙,唯有精神能解救人。这是个体人格的问题。

    人应实现个体人格。

    个体人格即精神,即自由的精神。

    这关联于人与上帝。人与上帝的关系脱出客体化,脱出人自身封闭的循环,人经由这种关系去拓展无限性、永恒性和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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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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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人的精神解救:战胜恐惧和死亡

    人陷于被奴役的位置上,习焉不察,有时还非常欢喜。

    当然另一方面,人亦企盼着解救。

    如果以为中档次的人爱自由,以为自由一蹴而就,这是一种误解。

    获取自由其实非常艰辛,处在被奴役的位置上反倒轻松得多。爱自由、求解放仅是那些具有高质的人的标志,只有那些人的内心才不再是奴隶。

    人的解救,不是人的本性和理性的要求,也不是社会的要求。

    人自身存有独立于世界即不受世界决定的精神源头。

    人的解救是精神的要求。

    人不仅具有精神,人的构成还非常复杂。人是动物界和物质界的现象,也是精神的现象。精神即自由,自由即精神的胜利。但加给人的奴役并不完全来自人的动物-物质的统治力。人的精神方面也可能成为人的沉疴,可能分裂人,可能演成精神的自我异化和外化,可能使自由沦丧,使精神成为俘虏。人的奴役与自由问题的所有复杂性也正在这里。

    精神外化、向外抛出,这种对人的作用就像必然性一样。

    当然,精神也返回内在自身,即返回自由。黑格尔理解了精神这一过程的一个方面,但不理解精神运动的全部过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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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很可能并未理解到其中最主要的东西。自由人不在客体化世界的表层体认自己,而在精神的中心位置上体认自己。解救是留驻在精神的中心位置上,不是抛向表层;是在真实的主体性中,不是在理想的客体性中。

    精神的中心化汇集着精神生活的全部教训。精神的中心化可能具有两种效果:一、给予人以精神力量和独立性,从而使人远遁那种折磨人的多样性;二、使人受一种观念的支配,意识变得狭隘起来,这时,精神的解救便注进了诱惑与奴役的新形式。

    总之,这意味着人们总要认可走精神之路。

    单纯地规避现实或否弃现实,不能给人以解救。精神解救是挣扎。精神不是抽象的观念,不是共相。不仅每个人,即或一只猫、一只狗、一只虫豸都比那些抽象的东西更具有生存的价值。伴随精神的解救,不产生向着抽象的转移,而是朝向具体。福音书正好可以对此作出印证。它的人格主义也正显示在这里。

    精神的解救是战胜异己性的统治。

    爱也立足于这层意义。

    当人对此无所发现时,人则很容易固守奴役的位置。

    当然,人也可以得到解救,因为人自身存有精神的源头,存有不受外界决定的能力。只是人的本性很复杂,人乃至于是一种混乱的生存,他会从这个奴役位置迁移到那个奴役位置,会跌落进抽象的精神性,会受普遍观念统治的决定。精神作为一项统一或一个整体,可以进到每个人的活动中去。但人不是精神,人仅具有精神,所以,在人的精神活动中有可能发生精神的分裂、抽象和蜕化。人的最后解救,也许只有通过人的精神与上帝的精神的联合。精神的解救意味着朝向比人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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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具有的精神源头更深的层面,意味着朝向上帝,向上帝请愿。但即使在这条去路上,人也可能误入歧途,即朝向上帝,则会把上帝奉为偶像。因此,精神解救须不断净化。上帝在自由中凭藉自由,并且仅仅对自由产生作用。上帝不在必然性中,不凭藉必然性,不对必然性产生作用。上帝也不在自然规律和国家规律中发生作用。于此,需要重新审视关于天命和神恩的传统学说。

    人的精神解救即是在人的自身之中实现个体人格。这是整体性的实现,同时也是不倦地挣扎。实现个体人格的关键不是攻克物质的决定化统治。或者说,这种攻克仅触涉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其关键是整体性地攻克奴役。世界变得如此衰败,不在于世界存有物质,而在于世界不是自由的世界,是奴役人的世界。物质的重荷产自精神的错误导向。如前所述,基本的二元对立不指精神与物质,而指自由与奴役。精神的胜利不仅要遏止人对物质的极度依赖,更重要和更困难的是要攻克人至今仍陷在其中而很少意识到了的幻象。

    例如,人的生存中的恶,不仅没有被揭开真相,反而还被装进了善的虚假形式。人崇拜的偶像也常取用善的虚假形式。反基督教者在基督教内部可以凭藉类似于基督的形式进行鼓动。另外,众多共相-普遍的抽象的观念更是一种放置在美好形式中的恶。全书所要瞄准的“穴头”也正在这里。显然,解救如果仅指脱出恶,这并不充分。

    恶的诱惑既借助于原始形式,也借助于人对恶的观念的欣赏,同时还借助于人迷恋此起彼伏的虚假的抗恶斗争。奴役人的不仅是现实的恶,还有对恶的观念的姑息。这是人的精神生活屡遭扭曲,人不能脱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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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役的重要见证之一。

    人通常所能感受到的暴力奴役都是一种外在的暴力奴役。人对外在的暴力易于憎恨,也合情合理。但更令人憎恨和可怕的还是:一切相对的转换成了绝对的,一切有限的转换成了无限的,一切邪恶的转换成了神圣的,一切人的转换成了神的。人们对国家、文明甚至教会的态度,也毫无例外地染上了这种魔性。教会在生存的意义上具有可沟通性,但实际上,教会却发生了客体化,演变成社会机构。可以断言,当这样的教会被视为神圣时,人也就开始造神。这是宗教生活的倒错,是宗教生活内部的魔鬼基因在暴虐人。

    人的生命已被宗教、民族和社会施加的臆造的夸大的恐惧所败坏。人的奴役正在这种土壤中繁衍。人具有一种转移的能力,会把对上帝和终极真理的爱转移到最极端的奴役中去。

    精神战胜奴役,首先要战胜恐惧。要战胜人对生与死的恐惧。克尔凯廓尔曾把恐惧-害怕作为宗教现象的基石和内在生活的重要标志。

    《圣经》说,对上帝的恐惧是大智的开端。

    但与此同时,恐惧也是对人的奴役。

    在这个世界中,人体认生与死的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却被日常生活削弱,它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并不尖锐。日常生活的各种群体都趋于努力制造人的安全感,即便它们不能帮助人彻底解除生与死的危险性。当人陷于日常生活中,当人被自己的利益所俘获,这时,人则远离生命的深刻,远离系于这层意义上的不安。

    海德格尔曾说,是人(das

    Man)

    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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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悲剧成分弱化。

    事实上,一切都具有矛盾和两重性。

    习惯性一方面弱化了同生与死的深刻意义相关联的恐惧;另一方面,又制造出另一种与习惯性世界的诸多事务相关联的恐惧。这种恐惧统治着人的全部生活,它规定着政治的大部分导向和宗教的社会化形式。海德格尔曾认为,属于存在结构的忧虑会转化成习惯性的恐惧,要我们注意区分习惯性的恐惧与面临超越时产生的恐惧。其实,这也是导向卑下的恐惧和导向向上的恐惧。向下运动和趋向习惯性,则弱化生与死的恐惧;相反,向上运动和朝向超越,则战胜生与死的恐惧。

    一切恐惧都奴役人,但与其轻易陷于习惯性中,不如陷于恐惧中,后者也许还不失为人的一种良好状态。

    实现的爱脱出恐惧。无畏是人的高级状态。奴隶的恐惧妨碍真理的启示。

    恐惧产生谎言。

    人想护卫自己以脱出谎言,但人置于谎言和日常生活的习惯性中,并不是置于真理中。

    客体化世界的一切都充满谎言。真理启示无畏。认识真理需要战胜恐惧,需要无畏的美德,需要拒斥危险。曾被体认过的和被战胜了的恐惧可成为认识的源头。认识真理,不给人以恐惧,而是战胜恐惧。

    死的恐惧是人最大的恐惧。死的恐惧可能演成卑下的习惯性的恐惧,也可能演成面临超越时的那种恐惧。但死的恐惧总意味着对人的奴役,这是一种人人在劫难逃的奴役。人正受着死的奴役。战胜死的恐惧的奴役标志着人与恐惧的争战取得最大的突破。人的不可缓解的矛盾交织在对死的恐惧上。

    人不仅害怕自己的死,也害怕别人的死。

    但与此同时,人也会轻松地满意地去杀人,而且唯恐不能杀更多的人,唯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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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造生更大的死。

    于此,杀害不论是主动的还是潜在的,一律都是犯罪。犯罪关联于杀害,杀害又关联于死亡。进行杀害的不仅是匪徒和强盗,而且在更大规模上还有国家,以及那些握有权杖或者刚刚握有权杖的人们。本来,死的恐惧应有两种:因杀害所产生的死的恐惧和因自然死亡所产生的死的恐惧。但是,在对一切人的大规模的杀害中,却弱化了死的恐惧,甚至死的恐惧在这里已不复存在。死刑和战死也同杀害一样,激活人的恐惧,应一律废止。追究起来,这是人的生存的客体化的结果。

    在客体化世界中一切价值都被扭曲,人本来希望成为死的复活者和胜利者,却做了死的杀手和播种者。人去杀害,是为着创造生活,期待生活中将更少恐惧。

    人凭藉恐惧去杀害,无论个体人的杀害或是国家的杀害,一切杀害的基础都建在恐惧与奴役上。恐惧与奴役总具有灾难性的后果。人如果真正地战胜了奴隶式的恐惧,那么也就会停止杀害。

    人用死的恐惧播种死亡,用奴隶的感受施行统治。

    通常,统治者由于无法逃避死的恐惧,便使用杀害。国家也同样如此。统治者面对死亡酷似强盗,而国家则一味地姑息死亡。

    审视死亡,我以为没有人能超过费多洛夫的道德意识。

    费多洛夫对一切生物的死都感到悲哀,他极希望人能成为复活者。对死的悲哀,一旦引入积极的意义,就不再成为对死的恐惧。复活者战胜死的恐惧。另外,费多洛夫主张,战胜死亡不仅是个体人的事,也是“大家的事”。换言之,这不仅是我的死,也是大家的死。这方面,他自有其正确之处,并且先于我提了出来。只是人格主义在审视死亡与不朽时,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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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观点不尽相同。

    人不仅战胜死的恐惧,也战胜死的本身,这便意味着实现个体人格。个体人格不能在有限中实现,它必须以质的而非量的无限性(即永恒性)为前提。个体人终究会死去,因为个体人产生在种族过程中。唯个体人格不朽,因为它不是产生在种族过程中。对死的恐惧的克服,是精神的个体人格战胜生物学意义的个体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朽的精神源头可以与人的死亡源头相分离,而意味着整体人的转换。

    当然,这不是进化,不是自然主义意义上的发展。这种发展是亏损的结果,无法臻于圆满。它隶属于时间的统治,在时间中定形,而不是一种战胜时间的创造。欠缺、亏损、渴求强大均携有两重性,即既是人的卑下状态,又是人的高级状态。

    丰盛也可能是虚假的圆满和虚假的解救。

    从亏损趋达丰盈、从贫困趋达富裕的通道,可能是一种向外的进化。这样,在其背后就会遮蔽更深刻的过程,即遮蔽突破决定论的创造的过程和自由的过程。。电子书战胜死亡不可能是进化,也不可能是必然性的产物。战胜死亡是创造,是上帝与人的共同创造,是自由结出的果实。

    生命的紧张和狂热关联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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