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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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策略-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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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的虽也是文戏,但他们以“有教无类”打破一切阶级,所以后来产生孟子、苟子、弟子李斯、韩非,韩非虽然在政治上失败,而李斯却成了大功,造成了一个大帝国。(第一幕完)

第二慕 老英雄受困两魔王

不久汉朝兴起来了,一班杀猪的,屠狗的,当衙役的……起来建设了一个四百年的帝国,他们可说得上是有为者,如果没有他们的奋斗,则决不会有这四百年的帝国,但是基础究未稳固,而两个魔王就告来临!

第一个魔王——野蛮民族侵入,在汉朝崩溃的时候,夷狄——羌、匈奴、鲜卑都起来,将中国北部完全占领,造成江左偏安之局。

第二个魔王——印度文化输入,前一个魔王来临,使我们的生活野蛮化,后一个魔王来临,就是使我们宗教非人化,这印度文化侵略过来,在北面是自中央亚细亚而进,在南方是由海道而人,两路夹攻,整个的将中国文化征服。

原来中国儒家的学说是要宗亲——“孝”,要不亏其体,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将个人看得很重,而印度文化一来呢?他是“一切皆空”,根本不要作人,要作和尚,作罗汉——要“跳出三界”,将身体作牺牲!如烧手,烧臂、烧全身——人蜡烛,以献贡于乐王师,这风气当时轰动了全国,自王公以至于庶人,同时迎佛骨——假造的骨头,也照样的轰动,这简直是将中国的文化完全野蛮化!非人化!(第二幕完)

 第三幕 老英雄死里逃生

这三百年中——隋、唐时代是很艰难的奋斗,先把北方的野蛮民族来同化他,恢复了人的生活,在思想方面,将从前的知识,解放出来,在文化方面,充满了人间的乐趣,人的可爱,肉的可爱,极主张享乐主义,这于杜甫和白居易的诗中都可以看得出,故这次的文化可说是人的文化。再在宗教方面,发生了革命,出来了一个“禅”!禅就是站在佛的立场上以打倒佛的,主张无法无佛,“佛法在我”,而打倒一切的宗教障,仪式障、文字障,这都成功了,所以建设第二次帝国,建设人的文化和宗教革命,是老英雄死里逃生中三件大事实。(第三幕完)

 第四幕老英雄裹创奋斗

老英雄正在建设第三次文化的时候,北方的契丹、女真、金、元继续的侵过来了,这时老英雄已经是受了伤,——精神上受了伤(可说是中了精神上的鸦片毒,因为印度有两种鸦片输到中国,一是精神上的鸦片烟——佛,一是真鸦片),受了千年的佛化,所以此时是裹创奋斗,然而竟也建立第三次大帝国——宋帝国,全国虽是已告统一,但身体究未复元,而仍然继续人的文化,推翻非人的文化(这段历史自汉至明,中国和欧洲人相同,宗教革命也是一样)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和王荆公的变法,正与前“任重而道远”的学说相符合。

在唐代以前,北魏曾经辟过佛,反对过外国的文化,禁止胡服胡语即其例,但未见成功,而在唐代辟佛的,如韩愈,他曾说过:“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三个大标语,这风气虽也行过几十年,但不久又恢复原状,然在这一次,却用了一种软功夫来抵制这非人的文化,本来是要以“人的政治”,“人的法律”,“人的财政”来抗住它的,但还怕药性过猛,病人受纳不起,所以司马光、二程等,主张无为,创设“新的哲学”,“新的人生观”,在破书堆中找到一本一千七百几十个字的《大学》来打倒十二部《大佛经》,将此书中的“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套,来创造新的人的教育,新的哲学,新的人生观,这实在是老英雄裹创奋斗中的一个壮举,但到了蒙古一兴起,老英雄已精疲力竭,实在不能抵抗了!(第四幕完)

 第五幕老英雄病中困斗

这位老英雄到明朝已经是由受创而得病了,他的病状呢?一是缠足,我们晓得在唐朝被称的小脚是六寸,到这时是三寸了,实在是可惊人!二是八股文章,三是鸦片由印度输人,这三种东西,使老英雄内外都得病症。

再有一宗,就是从前王荆公的秘诀已被人抛弃了,本来他的秘诀一是“有为”,一是“向外”,但一班的习静者,他们要将喜怒哀乐等于静坐中思之,结果是无为,是无生气,而不能不使这老英雄在病中困斗。

清代的天下居然有二百徐年,这实是程朱学说——君臣观念所致,因为此时的民族观念抵不住君臣的名分观念,不过老英雄在此当中,而仍有其成绩在,就是东北和西南的开辟,推广他的老文化,湖南在几十年前,在政治上占有极大势力,广东、广西于此时有学术上的大贡献,这都是老英雄在病中的功绩,他虽然在政治上失去地位,然而在学术上却发生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科学的精神,而成就了一种所谓的“汉学”,这种新的学术,是不主静而主动的,它的哲学是排除思想而求考据,考据一学发生,《金石》、《历史》、《音韵》,各方面都发达,顾亭林以一百六十二个证据,来证明“服”字读“备”字音,这实在具有科学之精神,不过在建设这“人的学术”当中,老英雄已经是老了,病了!

 尾声

这老英雄的悲剧,一直到现在,仍是在奋斗中,他是从奋斗中滚爬出来,建设了人的文化,同化了许多蛮族,平了许多外患,同化了非人的文化,从一千徐年奋斗到如今,实在是不易呀!这种的失败,可说是光荣的失败!在欧洲曾经和我们一样,欧洲过去的光荣,我们都具备着,但是欧洲毕竟是成功,这种原因,我认为我们是比他少了两样东西,就是少了一个大的和附带一个小的,大的是科学,小的是工业。我们素来是缺乏科学,文治教育看得太重,我们现在把孔子和其同时的亚里士多得、柏拉图来比一比,柏拉图是懂得数学的,“不懂数学的不要到他门下来”,亚里士多得同时是研究植物的,孔子较之,却未必然吧?与孟子同时的欧几里得,他的几何至今沿用,孟子未尝能如此吧?在清代讲汉学的时候,虽说是有科学的精神,却非加利略用望远镜看天文,用显微镜看微菌,以及牛顿发明地心吸力可比,所以中西的不同,不自今日始,我们既明白了这个教训,比欧洲所缺乏的是什么?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努力就有了目标,我们这老英雄是奋斗的,希望我们以后给他一种奋斗的工具,那末,或者这出悲壮的英雄悲剧,能够成为一纯粹的英雄剧。

原题《中国历史的一个看法》,是胡适1932年12月1 日在武汉大学的讲演稿。

打倒名教

中国是个没有宗教的国家,中国人是个不迷信宗教的民族。——这是近年来几个学者的结论。有些人听了很洋洋得意,因为他们觉得不迷信宗教是一件光荣的事。有些人听了要愁眉苦脸,因为他们觉得一个民族没有宗教是要堕落的。

于今好了,得意的也不可大得意了,懊恼的也不必懊恼了。因为我们新发现中国不是没有宗教的:我们中国有一个很伟大的宗教。

孔教早倒霉了,佛教早衰亡了,道教也早冷落了。然而我们却还有我们的宗教。这个宗教是什么教呢?提起此教,大大有名,他就叫做“名教”。

名教信仰什么?信仰“名”。

名教崇拜什么?崇拜“名”。

名教的信条只有一条:“信仰名的万能。”

“名”是什么?这一问似乎要做点考据。《论语》里孔子说,“必也正名乎”,郑玄注:正名,谓正书字也。古者日名,今世日字。

《仪礼》“聘礼”注:名,书文也。今谓之字。

《周礼》“大行人”下注:书名,书文字也。古日名。

《周礼》“外史”下注:古日名,今日字。

《仪礼》“聘礼”的释文说:名,谓文字也。

总括起来“名”即是文字,即是写的字。

“名教”便是崇拜写的文字的宗教;便是信仰写的字有神力,有魔力的宗教。

这个宗教,我们信仰了几千年,却不自觉我们有这样一个伟大宗教。不自觉的缘故正是因为这个宗教太伟大了,无往不在,无所不包,就如同空气一样,我们日日夜夜在空气里生活,竟不觉得空气的存在了。

现在科学进步了,便有好事的科学家去分析空气是什么,便也有好事的学者去分析这个伟大的名教。

民国十五年有位冯友兰先生发表一篇很精辟的“名教之分析”(《现代评论》第二周年纪念增刊,页一九四——一九六)。冯先生指出“名教”便是崇拜名词的宗教,是崇拜名词所代表的概念的宗教。

冯先生所分析的还只是上流社会和知识阶级所奉的“名教”,它的势力虽然也很伟大,还算不得“名教”的最重要部分。

这两年来,有位江绍原先生在他的“礼部”职司的范围内,发现了不少有趣味的材料,陆续在《语丝》《贡献》几种杂志上发表。他同他的朋友们收的材料是细大不捐,雅俗无别的;所以他们的材料使我们渐渐明白我们中国民族崇奉的“名教”是个什么样子。

究竟我们这个贵教是个什么样子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先从一个小孩生下地说起。古时小孩生下地之后,要请一位专门术家来听小孩的哭声,声中某律,然后取名字(看江绍原《小品》百六八,《贡献》第八期,页二四)。现在的民间变简单了,只请一个算命的,排排八字,看他缺少五行之中的那一行。若缺水,便取个水旁的名字;若缺金,便取个金旁的名字。若缺火又缺土的,我们徽州人便取个“灶”字。名字可以补气禀的缺陷。

小孩命若不好,便把他“寄名”在观音菩萨的座前,取个和尚式的“法名”,便可以无灾无难了。

小孩若爱啼啼哭哭,睡不安宁,便写一张字贴,贴在行人小便的处所,上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夜睡到大天光。

文字的神力真不少。

小孩跌了一交,受了惊骇,那是掉了“魂”了,须得“叫魂”。魂怎么叫呢?到那跌交的地方,撒把米,高叫小孩子的名字,一路叫回家。叫名便是叫魂了。

小孩渐渐长大了,在村学堂同人打架,打输了,心里恨“不过,便拿一条柴炭,在墙上写着诅咒他的仇人的标语:”王阿三热病打死“。他写了几遍,心上的气便平了。

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她受了隔壁王七嫂的气,便拿一把菜刀,在刀板上剁,一面剁,一面喊“王七老婆”的名字,这便等于乱剁王七嫂了。

他的父亲也是“名教”的信徒。他受了王七哥的气,打又打他不过,只好破口骂他,骂他的爹妈,骂他的妹,骂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便算出了气了。

据江绍原先生的考察,现在这一家人都大进步了。小孩在墙上会写“打倒阿毛”了。他妈也会喊“打倒周小妹”了。他爸爸也会贴“打倒王庆来”了(《贡献》九期,江绍原《小品》百七人)。

他家里人口不平安,有病的,有死的,这也有好法子。请个道士来,画几道符,大门上贴一张,房门上贴一张,毛厕上也贴一张,病鬼便都跑掉了,再不敢进门了。画符自然是“名教”的重要方法。

死了的人又怎么办呢?请一班和尚未,念几卷经,便可以超度死者了。念经自然也是“名教”的重要方法。符是文字,经是文字,都有不可思议的神力。

死了人,要“点主”。把神主牌写好,把那“主”字上头的一点空着。请一位乡绅来点主。把一只雄鸡头上的鸡冠切破,那位赵乡绅把朱笔蘸饱了鸡冠血,点上“主”字。从此死者的灵魂遂凭依在神主牌上了。

吊丧须用挽联,贺婚贺寿须用贺联;讲究的送幛子,更讲究的送祭文寿序。都是文字,都是“名教”的一部分。

豆腐店的老板梦想发大财,也有法子。请村口王老师写副门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也可以过发财的瘾了。

赵乡绅也有他的梦想,所以他也写副门联:“总集福荫,备致嘉祥”。

王老师虽是不通,虽是下流,但他也得写一副门联:“文章华国,忠孝传家”。

豆腐店老板心里还不很满足,又去请王老师替他写一个大红春帖:“对我生财”,贴在对面墙上,于是他的宝号就发财的样子十足了。

王老师去年的家运不大好,所以他今年元旦起来,拜了天地,洗净手,拿起笔来,写个红帖子:“戊辰发笔,添丁进财”。他今年一定时运大来了。

父母祖先的名字是要避讳的。古时候,父名晋,儿子不得应进士考试。现在宽的多了,但避讳的风俗还存在一般社会里。皇帝的名字现在不避讳了。但孙中山死后,“中山”尽管可用作学校地方或货品的名称,“孙文”便很少人用了;忠实同志都应该称他为“先总理”。

南京有一个大学,为了改校名,闹了好几次大风潮,有一次竟把校名牌子抬了送到大学院去。

北京下来之后,名教的信徒又大忙了。北京已改做“北平”了;今天又有人提议改南京做“中京”了。还有人郑重提议“故宫博物院”应该改作“废宫博物院”。将来这样大改革的事业正多呢。

前不多时,南京的《京报附刊》的画报上有一张照片,标题是“军事委员会政治训练部宣传处艺术科写标语之忙碌”。图上是五六个中山装的青年忙着写标语,桌上,椅背上,地板上,满铺着写好了的标语,有大字,有小字,有长句,有短句。

这不过是“写”的一部分工作;还有拟标语的,有讨论审定标语的,还有贴标语的。

五月初济南事件发生以后,我时时往来淞沪铁路上,每一次四十分钟的旅行所见的标语总在一千张以上;出标语的机关至少总在七八十个以上。有写着。枪毙田中义上“的,有写着”活埋田中义一“的,有写着”杀尽倭贼“而把”倭贼“两字倒转来写,如报纸上寻人广告倒写的”人“字一样。”人“字倒写,人就会回来了:”倭贼“倒写,倭贼也就算打倒了。

现在我们中国已成了口号标语的世界。有人说,这是从苏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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