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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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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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突然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一个人念道:“熟人,熟人,什么都要熟人。”罗彩灵耳朵尖,转首问道:“你怎么了?”云飞道:“我想到‘熟人’这个词眼,好复杂。”罗彩灵问道:“怎么个复杂法?”云飞答道:“中国就是一张大关系网,这张网能颠倒正反、混淆黑白,谁的关系多,谁就能活在人上,遇事自然就能迎刃而解。这张网异常坚韧,无力可摧,因为人人都是一根丝,人人都有问题,如网破、则国亡。”罗彩灵接口道:“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啊,关系也是因为人情而产生的;人若无情便是一堆死尸,结成这张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李祥打岔道:“所以,范庄主是个聪明人。”云飞叹道:“如能超凡,便能入圣;可惜我们都是凡人。”遥望远方,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山岗。    
  几人在上少林寺之前吃了酒肉,李祥还拿起几只鸡腿,准备留在山上吃。寺门前,红叶似花,飘零满砌,黄墙赤瓦,额悬“少林寺”金匾,望之俨然。门前一个穿着直裰的司阍问云飞的来历,云飞道:“我们途经宝刹,想进寺瞻仰佛像。”司阍见李祥咬着鸡腿,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口宣佛号道:“我佛家清净之地,不可玷污,施主请回吧!”    
  “喔~”李祥摸了摸脑袋,道:“我明白。”把鸡腿一扔,陪着笑道:“这样该成了吧!”司阍还是弗许李祥入洞门,却让云飞、罗彩灵和雷斌进去。李祥道:“他们还不是刚吃了荤。”云飞对罗彩灵笑道:“我们没有吃,对不?”罗彩灵笑道:“对!就李祥一个人吃了。”司阍道:“他们究竟吃没吃荤,我没看见,我只看见你吃了。”    
  李祥叫道:“好哇!你们两个,有什么规矩都不事先告诉我!”司阍一摆手道:“施主莫喧哗,请回吧!”玩笑归玩笑,李祥真不能抛锚,云飞倒有三分着急了,道:“小师父,若说起腥臭,你们这儿还不是有五荤和尚。况且古人有云,若不与人行方便,念尽弥陀总是空。望小师父大开方便之门,放他入寺吧!”罗彩灵接口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司阍摇首道:“不成,不成,这是方丈定下的圭臬,我们必须遵守。这位施主明日不要吃荤,清了口再来吧!”李祥陪笑道:“其实俺是个带发修行的行脚僧人,途经宝刹,望念及共同信仰佛家高深妙法的情份上,再加我两位朋友苦口婆心的劝解,就请行个方便,放俺进去吧!”司阍冷笑一声,道:“施主少打诳语!我们这里又不是茅厕,哪容得你随意方便!”    
  李祥闻言大怒道:“你说话和放屁一样,我说,你怎么不用屁眼吃东西呢!”司阍没来由惹了一身气,回头取了一根禅杖,就要赶李祥下山。李祥哈哈大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秃子,我怕你呀!”一指云飞,道:“你知道他是谁么?”司阍朝云飞一打量,不以为然道:“他是谁?”李祥挺起了胸脯,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螭遢狂侠!”    
  司阍一听这龙飞凤舞的名号,先是一惊,再是不信,直把个眼儿死盯着云飞。亏他在武林大会上瞧过云飞的模样,那凌厉逼人的眼神儿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左看右看,确是螭遢狂侠无二!吓得忙跌跌地后退了两步,也顾不得李祥,扔了禅杖慌慌张张地就往寺里跑,边跑边叫:“方丈,方丈,不得了啦!螭遢狂侠到我寺随喜来了!”    
  方丈净觉大师闻螭遢狂侠大驾,也先是不信,后见司阍说得诚惶诚恐,不敢怠慢,忙撞钟、敲红鼓、整衣出迓,聚僧至山门迎接,极为隆重。云飞等在喈喈声中雍荣入了三宝地,只见前廊后厦,僧众云云,罗彩灵笑道:“好多个桃圆明耶!”云飞扭头问道:“此话怎讲?”罗彩灵道:“那些和尚的头,不就像一个个大桃子,又圆又明亮么!”云飞呵呵大笑道:“真有你的!”    
  罗彩灵念及其中有些人因红尘失意而摩顶出家,又暗忖自伤起来,啁喃道:“你们真以为剃了头就一干二净了……”云飞扭面问道:“你说什么?”罗彩灵忙在嘴前扇了扇手,笑道:“我在笑这些桃圆明都是大傻瓜呢!”云飞也笑道:“圣人至愚嘛!我们笑他们傻,他们还笑我们傻呢!”    
  方丈见螭遢狂侠丰神洒落,与昔日的容颜迥然不同,不敢随便搭理,与其对望着愣了半晌。云飞知其心思,道:“昔日我与大师对掌,大师为何手下留情,若再多加点功力,只怕我就消受不起呢!”净觉听得愧然,眼前少年不是螭遢狂侠更是何人,忙念了声佛,道:“螭遢狂侠幸驾鄙寺,有失远迎,但望恕罪。”云飞道:“大师太客气了,我等途经少林,想到佛殿参佛礼菩萨拜罗汉,表表诚心。闻得你寺僧人,焚修勤谨,戒行精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少林的西堂净心长老记着云飞的宿仇,心道:“一见寺门就放香屁,在武林大会上怎放的是臭屁!”将两只圆彪彪的眼睛狠瞪着云飞。    
  云飞接着将自己割伤脸庞和在聚泉庄恢复容颜之事前后大略说了一遍,方丈忙合掌称贺,对其佛眼相看。净心再忍不住,站出一步,问云飞道:“螭遢狂侠在上次武林大会上大鄙我佛家,似乎对我佛家了如指掌,贫僧有一问向你叨教。”云飞知他心怀不轨,却不能丢师父的脸于人前,道:“何止佛家,我受清魂道人倾囊相授,通解儒道百家,但问无妨。”方丈本要阻止,见云飞已答应,便缄默了。    
  净心道:“你说通解儒道百家,好大的口气!贫僧也不问深了,你可知佛之释源?”云飞微微一笑道:“东汉明帝永平十一年,明帝夜梦一通身金色的仙人,项有白光,如日月之象,飞行殿廷之内。明帝翌日朝问群臣解梦,大臣傅毅言此金人乃佛也,于是明帝便遣郎中蔡愔和博士弟子秦京到佛之源地天竺取经。蔡、秦二人至天竺得传佛法经义,还带回佛像及四十二章经,天竺阇梨摄摩腾和竺法兰也随之赴汉。明帝为贮藏经典,因当年以榆欓盛经,白马负图,故按天竺佛教寺院的式样,修建白马寺一幢。据此,佛教才在中土扎根,此乃佛之释源,也叫佛之祖庭。在下脑子驽钝健忘,不知剿说得对否?”    
  净心听得瞠目结舌,云飞又道:“南北朝时,天竺僧佛陀禅师来平城,得到魏孝文帝的礼遇,魏孝文帝就在这嵩岳少室山上为佛陀兴造了这所少林寺。”众人都屏息静听,云飞不仅武功卓越,学识也渊博如海,李祥与罗彩灵听得满面春风。只要不开打,雷斌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反正听也听不懂,径自背靠着墙,等着云飞把舌战结束。    
  云飞笑道:“就连你少林达磨祖师发圣的原迹,我也略知一二。当年,胡太后建永宁寺,有九层浮图一所,为木质,高九十丈,上有宝刹复高十丈,拔地千尺。有波斯二十八祖菩提达磨来到洛阳,见金盘炫目,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叹为神功。他自称年已一百五十岁,曾周游列国,从未见过此等精弘寺院,才起了留居我华夏神州之念。他所修乃是大乘虚宗禅法,称为壁观,讲究外息诸缘,内心无惴,心如墙壁,可以入道。以《楞伽经》四卷授众,要破除妄想,遗荡一切诸相,必罪福并舍,空有兼忘;必心无所得,必忘言绝虑。后与梁武帝意见不和,一苇渡江至嵩山,面壁九年潜栖佛道,少林寺的‘禅宗’声望才得以发扬光大。”    
  净心的脸上一青一白,道:“至于菩提祖师传佛之事,众说纷纭,少侠这番话真伪暂且不论。少侠既入我寺,便应尽客礼,何故灼灼逼人!”李祥早就心中火起,骂道:“你这桃圆明忒不识好歹,一来就挑我们的刺,怎不滚回老家西牛贺洲去!”罗彩灵推了李祥一把,示意他收下火性,微微一笑,冲着净心道:“大师,敢问有问必有答,可是喧宾夺主?”净心道:“不是。”罗彩灵又道:“既如此,云飞按实答问,又犯了哪一条客礼?”净心吐出舌尖,半晌缩不回去。原来除了一个云飞,还有一个罗彩灵呢。    
  少林首座净潜长老呵呵一笑,道:“礼尚往来,谈谈经故,也是正理。只是我师弟脾气貋暴,多有冒犯,还望四位远客海涵。”云飞本与他有郤,因他有礼,便既往不咎,陪笑了一下。    
  净心怎肯在人鼻息下委随,道:“师兄莫管,我再问他!”指着云飞道:“你拜的是清魂道人,习得是道家真宗。你可知,你们道家只知烧丹炼汞,妄求长生,却哪里见过一个长生者?”和尚们一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尴尬之时,只见云飞蚕眉一挑,道:“你们佛家,经说迂诞,大而无徵;教在戎方,化非华俗。有何资格来贬低我中原道派正流?”和尚们听得土了脸不说,李祥与罗彩灵更是拍掌称绝。    
  净心不服气道:“道士索隐行怪,舍人事而任鬼神,哪比得上我佛家善贤!”云飞大笑道:“佛家既善,为何要造禅杖、戒刀等凶器?佛家既贤,为何罗汉、天王尽皆面孔狞恶,如妖似魔?”净心鲠了一鲠,道:“你南腔北调的,贫僧说不过你!”云飞笑道:“让我点化你一二吧。善恶只在人心一念,不在外表形式。你这叫小和尚念经,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净心大怒道:“贫僧不食荤腥,清心寡欲,修练多年,尔等凡夫俗子如何懂得我佛家的真谛妙言,在这里大言不惭!”    
  这家伙在武林大会上就嘴尖讨人厌,李祥恨不得拿他的头去撞钟而后快,再憋不住,岔嘴道:“你们和尚前世都是罪徒,所以佛祖罚你们今世都剔光头、不许吃肉、不许讨老婆,活该!”罗彩灵笑忖道:“虽说得语无伦次,却很有几分鬼打架呢!”云飞竖起大拇指,大笑道:“真有你的,一套接一套啊!”和尚们呆了,想不到除了云飞与罗彩灵,还有一个李祥呢!丈把远处更有一个神秘大汉,一直叉腰不说话,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不过看他那人熊的模样,也知不是个善主子。    
  李祥嘴巴一抹,道:“你们这些个桃圆明,整日打鱼念经,定很烦闷,何不在对面山上建所尼姑庵,没事叫老小和尚们到那里走动走动,再活动活动,岂不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众和尚羞涩无言,李祥说到乐处,越发放开胆子,道:“各位师父也无需去理会那如来法戒、佛祖遗言,把个少林寺变成快活道场岂不妙甚!”    
  方丈再静不下心,“阿弥陀佛”了一声,道:“小施主不可乱造诽言,污秽了我佛门重地。采阴补阳,诚为谬语。出家人尘缘尽弃,物物皆空,素纯寡欲,自然享寿无穷。”李祥眯着眼笑道:“别装幌子啦~~你们这些秃头里面装着什么,我还不明白!”接着念起顺口溜来:“佛在心头坐,酒肉穿肠过,儿多寺中求,和尚最风流。”    
  和尚们被李祥唬得战战惊惊,仿佛亲身把色界十二天游历了一遭,齐齐大叫道:“住口!不得破坏我佛门清静之地!”李祥嘿嘿笑道:“知道俺下里巴人的厉害了吧!”屁股一摆,嘴巴一撅,冲着和尚们道:“放个屁,臭死你!”    
  罗彩灵和云飞看得捂嘴窃笑,释子们又不敢用污言秽语相还,瞪着眼干着急。李祥指着净心笑道:“没话了吧,没话了吧!不如俺给你取个东洋诨名,叫作‘哑巴秃子’如何?”净心的两只手猛挠匏皮脑袋,大怒道:“气杀我也,气杀我也!”被方丈拉住,道:“出家人戒躁。”净心跳脚嚷道:“贫僧戒不了,戒不了!贫僧要拉团屎塞在他的嘴巴里面!”“住口!”方丈厉喝一声,把净心强行压制,那厮只窝火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劲地喘气。    
  云飞拉过李祥,笑道:“我兄弟诼言无知,有所不敬,万望各位清高的大师们多多包涵。其实,你们佛门自称清静之地,也并非如此。数百年前,西域僧人昙无谶到我中原传教,自称有役使鬼神医治百病及多生儿子的秘术,因他而淫风盛行于世,这话不假吧!”净心颓丧得像根隔夜的烧茄子,其他和尚们也急得秃头上长不出头发来。    
  李祥道:“你们声声是佛,口口是经,暗地里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在这里装清静。”净心喝道:“你说什么!贫僧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祥冷不防把净心顶上的毗卢帽摘下,然后戴在自己头上,道:“你们表面上恭心侍佛,谁晓得夜里是不是摸到小弟子房里,逼着他们狎玩!”净心一把抢过自己的帽子,戴在秃顶上,大吼道:“岂有此理,竟敢如此出言、出手不逊!”揎拳捋袖,扇着膀子又要动手。    
  方丈双手合什,呵斥道:“心净则孤明独照,心存则万境皆清;师父给你起净心之名,就是要你忘却尘劳,净心修练。螭遢狂侠远来是客,为何语不饶人!”净心不敢舛背方丈,不得不忏悔。李祥碍着方丈的面,也消了甘火。    
  方丈道:“无故耽误了螭遢狂侠许久,乃老衲领导无方之过,请入寺先喝杯茶水吧。”云飞道:“大师言重了,倒是我等失礼多时。”方丈把云飞等引进一条宽阔而成斜坡形的大甬道,两旁是和掖门相通的两条小马道。古时走路有等级规定,官员、贵宾走大甬道,随从仆役走小马道。甬道上,古树参天,碑石比栉,真显寺院古穆,梵宇清幽。    
  这时,闹声喧腾,众僧都跑到山门前去了,原来有几十名弟子回山,却都面白身紫,流涎垂肢,原来他们是被拖去给元朝皇帝在山西天龙山万佛洞筑大佛的僧众。死了十分之二,众僧都痛骂元朝皇帝,但既在他们的管辖之内,不遵照指示做,又有灭寺的危机。云飞默叹道:“身在清静之处也不得清静,凡尘难作人,人难作凡尘。”    
  走尽青砖甬道,登上白玉台阶,来到天王殿,龙鳞瓦炯炯生辉,红璧柱焕焕油亮。内塑四天王法像,只见护法天王身披铠鳞,手托宝塔,足踏夜叉,威风凛凛。力士赤膊袒胸,蹙眉怒目。李祥被这些泥巴像瞪得心烦意乱,冲着护法天王叫道:“瞪什么瞪!我和你有仇啊!再瞪我砸了你!”云飞用肘抵了李祥一下,要他收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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