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黑渊绿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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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黑渊绿夕阳-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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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看上去显得更为可怖。

“是你?”王甲停下。一股怒气勃然而生,“冷默默!”

——就是这些人,害了阿木!

冷默默凄然仰首,“王木,他……死了吗?”王甲怒笑:“关你何事?!”冷默默凄然一笑,脸上血雨渗流着,痴痴问:“大姐说,他是不会死的。我愿意陪他,就陪着他……大姐说,我可以爱他,她不干涉,大家……都同意了的。”王甲不觉一怔,却怒火更甚,“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冷默默掩面抽泣,跪伏于地,“大姐……也喜欢他……大姐不能……她说她会死,得有人陪着王木,我留下来了……大姐说,王木不会死的……我爱他……”

“你、爱、他?——你、爱、他?!”王甲惨笑,“不是你们折磨他,他怎么会死?你爱他?为什么不阻止?!”

冷默默放声大哭,“我不敢……大姐都不敢……杜留会杀了我们的……她们都只听杜留的……大姐都不敢,我怎么敢……我也拦过的……我下手最轻……大姐说我可以爱他,他是我的白马王子……我第一面见到他,就喜欢他……”

王甲气极:“大姐是谁?!”

“吴小慧呀——你不知道吗?”冷默默痴痴抬头,望着王甲,“大姐告诉我,爱在远山烟云缥缈处,人生苦短,一个人只能爱另一个人一生,……可是,不能是只有爱情,还有责任,大姐说……”她白痴亦似地偏着头,费力地想了想,露出笑容,“她说,她还得保护我们……恩,她恐怕是没法照顾我们大家,就把我们分开了……大姐说,我爱王木,我可以等王木一生,就该陪着他,你会帮助王木的,会照顾我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不知道耶,大姐都计划好了,只要杜留把我们送出的一刹那,我们就一起动手,把他杀了,替王木报仇;大姐说了,出去后,无论王木变成了什么,她都会和我一起陪着王木,陪他一生。王甲哥哥,你不要相信周伶俐,她一点也不喜欢王木,最自私,大姐说……”

王甲怒极:“别说了!你大姐早死了!”

冷默默怔,她呆呆地看着王甲,像是在看着发烧说胡话的孩子,“你在说什么?大姐怎么可能会死呢?大姐为人最深沉了,最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她早就知道了朱倩早就死了那个朱倩不是朱倩,可她一直没说,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出来大家都会立刻死去;她早就知道黄紫兰被他们杀了,可她也没说,说出来就完了,她早就知道……”

“住口!”王甲暴喝一声,打断了冷默默的话。

仰首。

“……大姐说你会同意我爱王木的。”冷默默依然在小声地嘀咕着。

血雨浇流,血雨与泪同流。王甲仰首。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放声大笑呢还是该放声大哭——在这种时刻,在这种境地,居然还有人会说出一个“爱”字,竟还有人举例引证,论说“爱”。爱是什么?这世界,竟还有“爱”的存在?

他募然低首,沉喝:“好!我相信!上车购票,求生要紧。你走吧!”两手插入裤兜内,捏紧了刚发现、刚想到、刚悟出的东西。“——只有生存着的人,才有权谈爱,你大可在生存后隶行诺言,谈什么‘人生苦短,爱他一生’,谈什么‘爱在远山烟云缥缈处,痴恋一生、苦等一生’的爱的真言,没有谁会干涉你!我,以王木兄长的身份担保,倘有出世之时,我定会令他与你相见!——走!”

然而冷默默不走。她仰首,痴痴问:“你不信我……”

“信!”王甲暴喝,“你要不快走,就会害了他!我不能兼顾两个人!快走!”

“可大姐……”冷默默依然想说。

王甲一把揪住冷默默,劈啪两个耳光,一把扔出,“走!”冷默默滚了两滚,起来,“大姐……”王甲冲出,飞起一脚,把冷默默踢到光路上,“滚!——越快越好!快走!”

于是冷默默只有走。

她大哭着,掩面狂奔。

又是一声的巨响,这一次,已经不单是那太大了因此反而看不见的球体内有裂缝了。“轰”然一声巨响,光路外的内缘空间最深、最中心处,也出现了一道裂缝;头顶对应的那个位置,也绽裂开来。

碎石隆隆,由头顶裂缝中坠落,碎石纷飞,由最深的,最中心处的“裂缝”中弹出。“蓬!”一声,一串串火光登时大亮,火苗直窜十数米高,头顶也喷下火,火光熊熊,赤色晦明,血雨犹如喷泉似的,自无形的空间中心点向各个方向喷射着,雨浇铸在火苗上,射到火焰上,却似乎更加助长了火势,青烟、黑烟四处弥漫,焦臭、腥臭,充斥空间。

光路已经变为乳白色泽,石壁上也映照出惨白之色。

裂缝更大了,并且向各个方向蔓延,火光也更盛了,血雨未曾洒落,便已蒸发,浑浊的蒸汽弥漫开来,宛如浓雾一般遮挡了人们的视线。车前门终于缓缓关闭,车轮也有了启动的征兆。车内乘坐的“旅客”的心揪得更紧,终于“呜——”的一声,大客车缓缓启动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杜留也欢呼着,他狠踩油门,变档,后退一点,募然加速向前冲去。

“等等我!”忽然,传来了急切的呼叫,冷默默已经跌跌撞撞,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奔跑过来。

——等不等她?

——不!

大客车义无返顾地冲了出去。

撞向那面已经开始散发出白枳光芒的石壁。

(壁外,便是人间了吧?)

口袋内有冰凉的东西。皮肤的感官功能,使王甲知晓,那是两张车票。——两张入墓前的公交车车票;强行塞来的车票。(“含情脉脉”的售票员。王甲、王木……再见。)

购票可逃生。有票者才可逃生。(意念的少许力量,再次融入时空长河的冥冥预兆中,发挥其效应。)王甲握紧了两张车票。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两张车票的价值!

(冷默默那凄然仰起的面容,居然与那“含情脉脉”注视着王木的售票员,有些神似。)

(两张票。一张在西装的内袋。一张在西裤的右袋。也不知何时,一起到了王甲的西裤右袋中。)

——两个人。两张票。两个人的生存机会。这,或许就是解救王木,解救被劫脉力量反噬而受伤害的主人的生死通行证吧?

(既然是这样,王木不但可以活着,而且必定可以和我同返人世。)

以换变幻。意念的少许力量,终于发挥其效果。

所以他必须先赶走冷默默,他不能让人——任何人,夺走弟弟生存的机会!

现在,冷默默已经离开,已经奔向了大客车。

王木悠悠醒转。

大客车终于启动。车门也终于在冷默默攀上前关闭。大客车也终于在冷默默即将再次抓到车门的刹那,弃她而去。

散发着紫光的鞋子聚集,消失。

大客车撞向了墙。车头撞入了墙内。

冷默默扑倒于地,无望地悲嚎。

人生就像是在赶着一趟趟的车。乘错了一趟,将会遗憾到生命终止;但若是耽误了一趟,将会是永远的绝望。

九、浊世红尘王木醒来。目光涣散,瞳孔扩大,犹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但王甲却狂喜。他抱起王木的身躯,把弟弟搂入怀中,颤声叫道:“阿木!……阿木!”脑海的深处,却忽然出现了一闪即逝的意念:

——两张票。两个人。我和阿木。王甲和王木。

(我们能活下去!……法术,也可竟功了!)

适时,小丁于地面上睁开眼。

椿树叶落。

在大客车撞中石壁的刹那间,时间停顿。

停顿了的时间中,那盛满了血汁的石桶内,血汁翻滚,犹如水已烧开,也似巨浪将起,飓风将至。血汁迅速地减少着,石桶内,却缓缓站起了一个赤身裸体、遍体洁净、不染任何污垢,但面容却丑陋可怕,令人望之即又厌又惧直欲作呕的人。

阿丁。

而在庞大的几近实体的虚影球体内部,一个身材挺拔如玉树临风,面貌英俊不亚于潘安宋玉的人像也出现了。

剃肉还骨。被“死穴神”击中的虚影“墓之主阿·丁”,可称为是已经死去。却也可说是已经获得了新生。身具魔功魔气时的“墓之主阿·丁”,是由久远的过去或者遥远的未来的“时空点”与“此一时空点”在紊乱状态下暂时融合后的产物。也是该“时空点”存在的“时空”中的“守候者·墓之主”与该“时空点”在现“时空”的精神遗留体阿丁汇合而成。

魔气散、魔功败。“墓之主”的形与阿丁的体汇合的“墓之主阿·丁”虽然遭到“死穴神”的克杀而尽泯,但早已预料到此一结局的“墓之主阿·丁”却颁布了“剃肉还骨”的命令,以获取新生。所以,形体泯灭后,“墓之主”获得了自由,可以全力完成使“墓”回归的任务;阿丁也不再受“时空点”的约束与摆布,有了独立的自身,可以再入人世,再次为人。

三十而立。倘若人是由一缕飘荡的游魂所化生,那么,在他(她)未能“立”之前,犹受到前尘往事的干扰,“立”之后,方可重造世界,完成自己的时空使命。“墓之主”和阿丁已非是同一涵义,只因阿丁终于借助于外界的“世劫、事应”使自己由弱至强,由强至盛,由盛转衰,由衰近死,由死而胎,完完全全地脱离了“墓之主”的“世”和“界”;而“墓之主”也终于借助于内尘中的寂、变、湮、生,使自己由“长生”入“墓库”由墓生养,再变临官,经沐浴,摆脱了阿丁的“时”和“空”。

大彻大悟;放下屠刀。当这二元体互空互灭时,当这二元体皆欲“立地成佛”时,就选择了一条放下屠刀的路,便走了了互不干扰的天堂地狱之路。

是以,阿丁再生,墓之主也再生。

谁也不再是谁。

负责协助于墓之主的“鞋子”们,也进入了放电的球体内部。

大震。

震于时间停顿。

王木的唇终于动了动。

吐出了微弱的低音。

“超越一切的时空……转换时空的图……把……图……地图……按……于……石壁上……就……就能……”

忽然定定地“望‘着王甲,面上的笑容,便得异样灿烂。

“哥……你已经瘦……成……”

一笑。

一笑永恒。

永恒的笑。意念的少许力量,再次发挥其博大效应。

王甲又怎么能够知道,他那一念之间,反令弟弟魂灭、魄散呢?他又怎么能知道,王木曾对周伶俐说过:“只要有一线的生机,我就会让给你”呢?

(倘若是知道,这闪现的意念,是否会听从心灵上的指挥?)

(一善制百恶。在心魔愈盛、黑渊愈深,人心不古的今日,一心只想做法成功的王甲,又怎么会反思这一切世间自因,反思一切正恶呢?即使反思,授之于利的心魔、黑渊,又岂会轻易让位于严守正义的“真、善、美”?)

适时,地上的椿树,已经变为疾射苍穹的“出鞘利剑”。

停顿的时间,仅仅停顿于“墓”内。

在外界,小丁与一名黑道中人,终于通过手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直升机吊下来了一只带项链的话筒状东西,小丁把它悬挂于胸前,“这是新型电话,可以避免干扰。”电话内,是一个淡淡然泊泊然的陌生声音,“我是冯洛,小丁。”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令小丁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未想到,这位传奇性的尊贵人物,居然会亲临此地,和她通话。

“我必须告诉你,就在十五分钟前,你师傅,因为过于激动的关系,心脏病发作了。目前,正在抢救之中。”

“师傅有心脏病?”小丁大吃一惊。

“请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但现在,你还不能离开。因为,这里的事态,非常严重。”冯洛的声音里,掩盖不住一丝的忧虑。

“弥天大劫!——好厉害!好厉害!”又一个声音说话了。电话内,传来了四、五个人的悄声议论,难以听清,片刻、后,冯洛再次说话。

“小丁,从易理上推演而得,事件的关键,在于你;希望你能继续于墓中主世者通话。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此刻主世的已非金,而是木。能克制的,也只有你了。”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是‘弥天大劫’?”小丁着急起来。

冯洛叹息一声,解释:

“小丁。方才让你做的伐木,事实上,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风水大斗法。此方,为五位著名的风水大师,其中包括了与王甲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大师;彼方,系悟通了三元地理的风水新秀王甲。王甲的法术,主要杀手是钉于王庄墓群最中心处,变化了的椿树——它原本种植于王甲的院内。我方采取了此一手段,是采用了‘大些子法’中的‘破应’之法,以破止破,以劫应劫,化杀为财,以期消除‘九十九道大破鬼神惊’的暴虐霸气,化杀为才与财。法术的本身,并无错误,符合风水新秀王甲的最初用意。可惜……”

电话内,依然是淡淡然泊泊然不染人间烟火的仙风鹤骨般音色,可是,当这种音色中也蕴涵出人间情感,无尽忧虑时,那种声音所特有的魅力,无形中就打了折扣。

最初的激动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黯然。小丁也终于明白了,在她心目中,再无任何的人,可以与师傅对她的影响相提并论了——即使是冯洛。

“可是”之后,冯洛没有再解释,而是转移了话意。

“小丁。”他说。“从易理上推演而得,这件事情,已经唯有你能完成了。倘若你能令甲木屈从于乙木之下,劫难可消除。财已化生,当初施法者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你能妥善应付,当无大滤……”

电话挂了。

直升机盘旋而起,很快就小得宛如一只蜜蜂。

一种幽蓝幽蓝的气团,渐渐虚浮,墓下的景状,再次清晰。

小丁瞑目。落泪。

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师傅的处境。也知道了为何师傅只能是师傅,而冯洛却何以能成为冯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师傅目前该是安全的吧?但若不照着他们的话去做,根本没有心脏病的师傅,死于心脏病发作,大概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我无法选择的……根本就不能选择的。

她睁开眼睛,望向了那层气团。

惊呆。

——一辆车。一个人。

——车正从人的身上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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