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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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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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一听有人当街撞车抢孩子,觉得这事儿挺严重,几分钟内就开车赶到了现场。出租车司机一听警车的笛声脸色一黯,刚要开口曾子牧已经走过来把手按在了他肩头:“师傅你放心,这事儿不赖你,全赖我。回头我会跟警察说明白的。我车上有车载摄像头,一会儿拿给警察一看就全清楚了。这里是五千块钱您收好,撞坏了您的车门不好意,您去修一修吧。要不够你再给我打电话。”

司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接过递来的名片一看,上面除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外什么头衔也没有,跟平时见到的名片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面前这极富压迫感的男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走运发财了。他的车子只是被蹭了一下,车门根本没变形,打蜡上漆花不了几百块,就是把门卸了换扇新的也用不了五千块。他心想这一趟活拉得真值,有戏看还有钱赚。

那一边马惠兰还在跟严幼微扯皮。她见警察来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为嚣张,拉着民警同志就开始陈述冤情:“警察同志啊,这女人是个疯子啊,她抢我孙子不放啊。我这刚从幼儿园接了孙子回家,她就盯上我了,还开车追我坐的出租。你看看,把人出租车司机的车子都给撞坏了。”

民警被她拉着到了出租边一看,上面果然有新擦过的痕迹。民警问司机:“你这车刚被撞了?”

“是是,不过我们已经合解了。人家司机赔钱给我了,我不告他了。”

民警懒得理他这档子事情,他更关心孩子的问题。于是他又问严幼微:“这孩子是老太太的孙子吗?”

严幼微点头:“是。”

“那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孩子母亲。”

她这话一出旁边围观的一些人听了就发出“哦”的一声。原来不是当街抢孩子,是媳妇跟婆婆闹矛盾,孩子跟着遭殃罢了。拐卖案立马变质为婆媳纠纷,大家的兴趣更高涨了。

民警是有经验的,一听这情况就知道很复杂,三两句话是打发不了人的。于是就招呼在场的相关人员:“都跟我回警局说明情况吧,一个也别落下。”

出租车司机立马露出一脸苦相。曾子牧直接上前,将手里一沓钱塞了过去:“辛苦你了师傅,您帮个忙到警局说明一下情况。这是您的误工费。”

司机没打开手心,只悄悄掂量了一下,估计这钱不下于一千块,立马笑着点头应了:“行行,我去,我去。”要是天天都有这种活该多好。

马惠兰当着民警的面略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不死心,冲着严幼微狠狠骂了一句:“呸,咱们警局见。我们柯家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严幼微连看都不看她,死死抱着孩子不撒手。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惊心动魄了,她原本还不觉得,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真有种虚脱的感觉。如果今天不是碰到了曾子牧,孩子会怎么样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马惠兰一眼。这个女人才当了她的婆婆不到三个月,但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严幼微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曾子牧刚打完个电话,眼明手快就过来扶了她一把。然后他把阳阳从严幼微怀里抱出来,招呼了一声道:“走吧。”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走在前头的背影,严幼微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第3章 寡妇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已大黑。

阳阳早在警局的时候就困得睡着了,任凭马惠兰怎么在民警面前“痛哭陈述”,小朋友也是睡得雷打不动。曾子牧全程围观到底,最后不得不在心里下这么一个结论:千万不要得罪中老年妇女。

好在民警都是有经验的,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谁对谁错了。一个女民警给严幼微倒了杯茶,陪着她一边坐着,边做笔录边同情地望着她:“妹子,是不是和老公吵架了,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啊?”

严幼微冲她苦笑:“我先生去世两年多了,我婆婆受了刺激,加上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哦。”女民警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年痴呆症。我就说看着挺像的。”

她说话声音比较大,马惠兰就听到了,立马一蹦三尺高,冲过来就要跟严幼微理论:“你说谁老年痴呆症。我看你才是疯了,抢了我们柯家的孙子不说,还倒打一耙。你这种女人命硬克夫,我儿子就是让你给克死的。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娶你进门,结果你们结婚才多久,三个月不到他就出事了。这全是你害的!”

马惠兰越说越激动,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撸起袖子要打严细微的样子。两三个民警冲上来才算把她按了回去,但她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吵得整个警察局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最后还是警察打电话给马惠兰的老伴儿阳阳的爷爷,让他来把马惠兰接回去。柯父来警局的时候满脸都是抱歉,不停地跟民警赔礼:“对不住对不住,我老伴儿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医生说她有点老年痴呆症的前兆。给你们添麻烦了。”

马惠兰一见到丈夫情绪立马稳定下来,不再吵闹也不再叫嚣。民警又教育了几句,严幼微也没有要告她拐带孩子的意思,就让他们回去了。

曾子牧从头到尾只在做笔录的时候说过几句话,除此之外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三年前他和严幼微离婚,做梦也不会想到三年后再见时她已经有了个两岁大的儿子。更富有戏剧性的是,她还是个寡妇,婆婆是个相当难缠的女人。

柯建中,严幼微的初恋情人,曾被她抛弃后来在她与自己离婚后还是娶了她的男人,命真的有点太短了。

他陪着严幼微离开警局,指着早已停在那里的一辆捷豹:“上车吧,我送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次就别再拒绝了。”

严幼微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加上膝盖疼得厉害,二话不说就上了那辆车。她搂着阳阳在后排眯了会儿眼,很快就睡了过去。曾子牧在前排默默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看见这母子二人的睡颜,心里不由有了点想法。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坚持,也许现在他们早就有了个比阳阳更大的孩子了。尽管妻子心里爱的人不是自己,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在外人看来也是幸福快乐的三口之家。

车子开到严幼微家楼下的时候,对方正好睁开眼睛。曾子牧以为她会打个呵欠揉揉眼睛什么的,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利落地打开车门抱起孩子就走了下来,快得让人想出手都来不及。

曾子牧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从座位里拿了严幼微的包给她。对方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又说改天要请他吃饭,然后就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她离开的背影利索而挺拔,抱着个孩子丝毫不见柔弱,很显然是练出来了。曾子牧一时间有些恍神,想起从前那个外向又有些调皮的严幼微,少女时代叽叽喳喳有些呆的姑娘,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是一位成熟的母亲了。她似乎没变,五官和三年前没差多少,但她又像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别人的女人。她现在也成了一个可以让别人依靠的人了。

曾子牧转身上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想起了严幼微刚才的客套话。说要请他吃饭,却连电话都没交换,很显然那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曾子牧甩甩头,把严幼微和阳阳甩出了大脑,一踩油门就离开了小区。

严幼微抱着孩子一口气上了四楼,站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终于觉得累了。于是她直接敲门,几下之后就有人上来开门。严母一见到女儿和外孙,焦急的神情总算缓和了下来。她一把接过孩子,吩咐女儿道:“赶紧去洗个脸,还没吃饭吧?”

“没。”

严母刚想抱阳阳回房,一眼瞅见女儿的膝盖:“你这膝盖怎么回事儿?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说清楚,害我跟你爸在家里干着急。”

严父拿着报纸捏着老花镜走了出来,往客厅的单人沙发一坐,还是年轻时当干部的那副模样。他也跟老婆一起数落女儿:“下了班这么晚才回家,你带阳阳去哪了?”

在两人的围追逼问下,严幼微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她略过了曾子牧帮忙追车的事情,只说是拦的士追的。婆婆撒泼耍赖的事情也轻描淡写带了过去。但就是这样,也听得严母连连拍胸口:“怎么会出这种事情?你这婆婆从前就不省心,那时你还跟建中谈恋爱呢。算了算了,从前的事情咱们不提,她这回又是怎么了,你是孩子的妈妈呀,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你去跟她说,想把阳阳带回柯家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虽然退下来了,认识的老朋友还有几个。她再这么胡闹,回头我……”

“好了爸,我已经解决了。”严幼微有点怕她爸这种打官腔的架势。就算他没退休从前在机关里职务也不高,就一普通的机关干部,能有什么能量。

再说柯家也不全是糊涂人,至少她那个公公还不错。有他看着婆婆,想来以后不会再出大问题了。

严母抱着阳阳往房间走,边走边唠叨:“唉,这叫什么事儿啊。建中突然去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孩子总得跟着妈过才是,没的说你人还在就要把孩子放爷爷奶奶家养的道理。孩子已经没有爸了,还能连妈都没了吗?这几天还是我去接孩子吧,我早点去,守在幼儿园门口,看她还敢把孩子偷了去不成。”

严幼微也不接她的话茬,径自回房洗漱去了。她进浴室泡了个澡,又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然后出来匆匆扒了几口饭就上床睡觉了。明天要上班,她还得强打起精神去挣钱。曾经的豪门儿媳妇一旦离了那个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吃的用的全得靠自己挣回来。

但这样其实也不错,至少活得心安理得,不必像从前那样总得把心提在半空中。人人都说嫁豪门好,可内里真正的苦与乐,只有嫁过的人才知道。

她头一沾枕头就开始打呵欠,可偏偏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三年不见曾子牧,一见竟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形下。刚才事情太多来不及细想,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严幼微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件事情。

离婚之后她一直挺好强,希望自己能过得很好。即便这辈子中头奖也不可能赶上曾家的财富,但至少她可以活得比较有质感。跟曾子牧再见的时候,也不会让对方产生“这个女人离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感叹。

可偏偏事与愿违,让他见识了自己人生中最落魄的一幕。他应该在心里笑话她吧,当初离婚之后闪电和初恋结婚,结果初恋没几天就死了,现在又跟婆婆搞得这么僵。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怎么看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曾子牧有可能在背地里看自己笑话,严幼微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呢?他们明明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两家门对门窗对窗,从穿着开档裤起就混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曾子牧只比她一岁,却从小有领袖风范,大院里的其它小萝卜头都听他的。严幼微年纪不大却很有头脑,从小就知道巴结“领导”。她跟曾子牧关系特别好,所以在院子里也是小小的孩子王。

两个人一起上的幼儿园,互相给对方擦着鼻涕进了同一所小学。互相照应着又考进了同一所中学。尽管从那时起两人的朋友圈有了变化,但他们之间的友情依旧没变。曾子牧高三的时候有一阵子为了复习住校了,严幼微怕他吃不好每天让妈妈给他炖一锅汤。她回家吃完晚饭就蹬着自行车给他送去。

那时候的她多天真多纯洁,她只知道曾家早就搬出了那个大院,曾叔叔也离开了机关忙事业去了。但她从不知道那个时候曾家早已拥有了好几辆高档轿车,家里住着占地几百平米的三层别墅。他家还请了佣人,煲的汤能把人的舌头鲜掉。如果曾子牧想喝汤,一个电话打回家,佣人就会煲好靓汤让司机开车给他送去。

可年少无知的严幼微对此却一无所知,依旧每天兴冲冲地给人送汤。直到某一天曾子牧喝下半碗后脸色难看得像便秘,皱着眉头道:“严幼微,别再给我送汤了。我这人平生最恨喝汤,你不知道吗?”

这个严幼微知道。但她更知道,只要是她送的,曾子牧就会一滴不剩全把它喝光。

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在不知不觉中,它把年少时的一切美好,都无情地杀死了。

第4章 恶心

严幼微一晚上都在回忆往事,第二天不出意外地顶着两只熊猫眼起了床。

阳阳晚上是跟外婆一起睡的,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光着脚丫子就往她房间跑,非要妈妈帮他洗脸刷牙换衣服。

严父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喝茶,看到这一大一小衣衫不整地跑来跑去有些不悦,刚皱起眉头想要数落几句,严幼微立马拉着儿子躲进了卫生间。

她这个爸爸啊,一辈子官没当多大官架子却不小,有事没事老喜欢数落人。严幼微不爱听他那些个长篇大论,惹不起就只能躲。

其实在她小的时候,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跟父亲闹得很僵。父亲不仅有天底下所有当官人的空架子,还有一个全天下男人都拥有的软肋:好色。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周正,气质也不错,加上是个小干部,跟他眉来眼去的阿姨不少。

严幼微还记得念小学时,爸妈常为这种事情吵架。她每天听着那些争吵声简直烦透了,所以对始作俑者的父亲也十分痛恨。一直到后来父亲年纪大了,心也收回来了,对妈妈也开始好起来了,他们父女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但她依旧讨厌被父亲说教。

阳阳进了卫生间就熟门熟路地搬小凳子,拿牙刷挤牙膏,然后站凳子上认真地刷牙。严幼微拧了块热毛巾,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后就往他脸上擦。阳阳举着左手抱怨道:“妈妈,手痛痛。”

“怎么搞的,在哪里摔跤了吗?”

“嗯,昨天、幼儿园,摔的。”

严幼微看着儿子红肿的掌心有些心疼,把他从小凳子上抱了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去客厅找爷爷,跟爷爷说你手痛,让他替你上药。”

“哦。”阳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当了枪使,欢天喜地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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