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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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入聊斋-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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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决定,立刻撒开双腿就往街边巷道里跑。

这一下轮到小贩洒眼了:什么世道呀,什么时候长得如花似玉的小姑酿也会吃白食,坝王餐了?

他来不及多想,喝道:“姑酿你还没给钱呢。”

扛着家伙,奋力追过去。

娇娜不懂路,选择的巷道竟是一条死胡同,奔出几十步前面就没路了,而是光秃秃的墙。她不假思索,暗念一句口诀,用了个“穿墙术”,娇小的身子直愣愣往墙上一冲,瞬间穿了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后面小贩见到,吃惊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了下来:“妖怪,有妖怪呀。”吓得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都扔掉在地,呼天喊地地冲了出去。

“阿尼陀佛!”

一声佛号,犹如晨钟暮鼓,骤然在耳边响起,震得耳膜晃动,脑海清明。小贩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位身穿白色僧袍的大和尚立在自己身边。这和尚天庭饱满,浓眉大眼,面目俊朗,非常的年轻,加上身材挺拔,僧衣洁白似雪,一尘不染,能给与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和寻常的僧侣截然不同。

他右手持一把九环禅杖,左手托着一个钵,底平口小,通体紫红色,隐隐有光华流溢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和尚一合十,道:“这位施主有礼了,贫僧是金山寺的拂晓和尚,朗朗乾坤,你为何大喊有妖?”

小贩吞了一口口水,当即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哦,还有这等事?”

拂晓和尚心中已然明了,踏步进入那小巷之中,朗目四顾,到了尽头的墙壁之前,站定,忽地一口唾沫吐入到左手托着的钵盂之中。

嗡!

那钵盂内突生变化,水汽袅袅,只转眼工夫,里面竟然萌生出一汪清水来。

清水清澈见底,恍若一面能照出事物的镜子。

事实上里面正在映照出一片会动的镜像,仔细一看,竟是刚才娇娜跑进巷道然后施展出《穿墙术》穿墙而走的整段完整的过程。

“原来是一只修炼百年的小狐狸精……哼,光天化曰之下,居然也敢化作人形闯入闹市之中,简直不知死活。也好,贫僧要祭炼黎明塔,正需要镇压炼化九百九十九只化形级的妖魔鬼怪,才能炼出塔灵来……”

想到此处,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直如阳光般灿烂,如果不是个光头和尚的形象,而是一个书生的话,这么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知会迷倒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呢。

“大师,是不是妖?”

后面小贩战战兢兢地跟着,这时小声问道。

“的确是妖,贫僧这就去降妖除魔了。”身子一跃,轻飘飘地飞过墙壁,身形异常潇洒,眨眼间不知去向。

小贩见状,虔诚之心顿生,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都说金山寺里的和尚个个都法力高深,皆为得道高僧,果然!看来曰后要多多去金山寺烧香拜佛才行了……

第一百零六章:挡路

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仿佛一模一样的叫卖声,人在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娇娜猛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她跑得匆忙,甚至记不得原来客栈的名称,街道的名字,因此根本无法找人问路。

苏州城,真得很大……

娇娜忽又想起爹爹语重心长的话语:“娜儿,天下何其大也。这天下的世界始终是人的世界,所以我们才要变人形,学人语,习人字,知书而识礼。如此,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好。否则,不读书不明理,纵然开了灵窍,有了智慧,哪怕获得巨大的力量,但本性上依然还是茹毛饮血的兽类罢了。”

随即回响在耳边的,是陈剑臣的训导:“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很多事情,果然不是靠着一双拳头就能打得通的。

比如现在,虽然娇娜可以施展出特殊遁法直接回到家中,只是如此大型的道法施展出来后,肯定会惊动不少人,从而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到了那时候,他们父女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胡庄都成问题了。

娇娜虽然莽撞,但对于某些根本性的原则问题还是有些分寸的。

如此,站在热闹的街头上,娇娜彷如一叶孤舟,不知何去何从;又像一个走失路的小孩,举目茫茫,彷徨无助……

猛地,娇娜视线之内就见到一个身穿白色的年青和尚——

街道上行人何止百千?一望不到头,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当那个白衣和尚出现在其中的时候,其他所有的人似乎统统都不见了,不存在了。只剩得这么一个手持禅杖,掌托钵盂的和尚,迈着大步,足不沾尘般潇洒走来。

娇娜双眸瞳孔急缩,犹如被针刺着了,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像被一只苍鹰盯住了一般,浑身寒毛都要炸开来。

就在这一刻,她竟然冷汗潸潸,仿佛下一刻就要现出本体来仓皇逃跑。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吾眼通天地,处处真谛在……”

拂晓和尚看着不远处的那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嘴角又露出了足以颠倒众生的微笑。

嗡!

很细微的一声响,从左掌心出的钵盂发出,但他身边经过往来的人都没有发现那钵盂此时已经离手三寸,并在做着激烈的旋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脱手飞出,把娇娜收入钵盂之中。

咦!

就在这时候,那狐狸精面前忽然跑来一个人,挡在了前面——怎么可能?此子有些古怪,竟然挡得住我的七转法身真眼?

拂晓和尚眉头一皱,眼瞳中骤然闪现出一圈金光来。

金光似无形,形成一圈,化作一张金铙模样,嗖的便飞了过去,视空间如无物,一下子就没入对方体内。

铿!

超越凡人耳根的声响激荡而起,对方体内猛然跃出一把莹莹小剑,通体洁白似冰,有质而透明。

相比金铙,那剑形微小得几可忽略不计。但就是这么一把小剑,毫无畏惧地迎上了金铙,根本不需要人挥使,直愣愣一剑劈下。

噗!

剑光现,金铙破,散作无形……

嗯?

拂晓和尚右脚刚刚踏出,此刻就这般停留在虚空中,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了下来,踏在坚实的街面上。

那是正气,正气化剑……

想来,这世间已很多年没有正气出现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苏州城内见到。

拂晓和尚面现凝重之色,抓住禅杖的手紧了紧。

陈剑臣挡在娇娜面前,俯首到她耳边轻语,告诉她回去客栈的路径,要她先上马车回家去。

他说话的时候,把气吹到了娇娜精致如玉的耳朵上,不知怎的,小狐狸精慌乱的情绪迅速得到平静下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伶俐地离开了。

陈剑臣目送她远去,这才转身过来,和那位缓步走过来的,风华绝代的和尚面对面。如此风采绝伦的和尚,他也是平生首见,暗地不禁喝一声采。

拂晓和尚来到陈剑臣面前,平静地道:“施主,你挡住了贫僧的路。”

陈剑臣眉毛一扬:“是吗?不过有言道释家大开方便之门,这一条路让小生走走又何妨?”

拂晓和尚合十,道:“施主乃读书人,读书当明理,不过贫僧观施主似已误入歧途,还是及早回头是岸为好。”

陈剑臣一动不动,淡然道:“妖魔道,人间道,我自行我道。在小生心中,此岸非彼岸。”

闻言拂晓和尚猛地哈哈一笑:“好一个‘我自行我道’施主心意坚毅,却不知道早已执迷不悟,看不透这天地奥秘,困身樊笼之中,可惜呀,可惜。”

陈剑臣晒然一笑:“道不同,不相与谋。道门自求逍遥,释家唯问皆空。而君子,士不可不弘毅。”

拂晓和尚双目精光爆射,猛然落在陈剑臣的面门上,似乎要看个透彻明白。陈剑臣毫无畏缩,迎目而向,针锋相对。

一会之后,和尚眼皮一垂,恢复成一副慈悲为怀的和顺模样,叹息道:“也罢,既然施主心意已决,贫僧就开一次方便之门,施主好之为之。”

说完,拄着禅杖,转身迈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剑臣暗松一口气,忽然冲着和尚的背影大声问道:“敢问大师在何处出家?”

拂晓和尚头也不回,朗声道:“贫僧出身金山寺,法号‘拂晓’;施主有意,可前来本寺一叙。”

说完,大踏步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金山寺?

陈剑臣来到苏州后,却是几度听过这个名字的,还曾经萌生过“对号入座”的念头,只是如今一见,又不尽然。

这拂晓和尚看着年轻,只怕是驻颜有术吧,一身法力深不可测,若真走动手起来,自己不是对手。

陈剑臣目送拂晓和尚远去,若有所思——这个世界各方势力轮番浮出水面,局势是越来越复杂了。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单薄啊。

他驻留一会之后,拔足离开,要返回胡庄去。

第一百零七章:冬雷

金山寺,拂晓和尚……

对于金山寺,陈剑臣进入苏州城后有所耳闻,乃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寺庙,就建立在苏州河下游一个河湾边上,依山傍水,占地数百亩,非常的宏伟,本身就属于苏州十景之一,很是着名——在朝廷历年的反佛行动中,金山寺竟然不受牵连,屹立不倒,反而越发的香火旺盛,想必其中必有独到之处。

陈剑臣忽然想到道门有崂山、昆仑、蜀山三大流派,那么释家应该也有执牛耳者?难道就是这金山寺?

只是话说回来,这一次正明帝组织弘法,专门从那度印国请来诸多僧侣又是什么回事?释家根源,源远流长,但归根到底都是从度印国传进来的,然而那金山寺一脉进入中原后,经过多年的传教,无论形式或是内容上,应该都发生了诸多变化……

和拂晓和尚的这一次照面,陈剑臣立刻就知道对方法力高深,只是具体不知高深到什么样的地步。与庆云道长的结识,让他了解到许多关乎道门的概念常识,但对于释家,所知就不多了。

或者,真要去金山寺一趟?

从拂晓和尚刚才的态度表现看来,对方并无任何恶意,并且还留下话来,要请自己过去一叙呢。

念头在心头盘旋着,陈剑臣已经回到王复所在的客栈楼下,却见到皇甫家的马车仍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走。

“先生,你回来了。”

车夫马六见到他,连忙问候。

随后小菊就从车厢内走出来,道:“先生,小姐要见你。”

陈剑臣哦了声,撩开车帘子,身子迈进去,就见到娇娜低着头坐在里面,一动也不动。陈剑臣吩咐马六赶车出城后就不说话了,坐下来靠着垫子,微微闭上眼睛,养神。

——闹市街头,他和拂晓的交锋无形有质,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但已让陈剑臣的精神遭受到极大的损耗,必须要安心休息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

一阵难言的沉默……

“先生,你怎么不骂我?”

不知过了多久,娇娜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陈剑臣冷哼一声:“骂你有用吗?”

“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和爹爹的真正身份了?”

“不错。”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了。

娇娜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盈盈地看着陈剑臣:“那先生为何不怕?”

陈剑臣哈哈一笑:“读书人当刚正通明,能明理,能通情,能辨是非曲直。故而在我眼中,人也好,妖也罢,都是一样的。所不同的,唯善恶一念而已。”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坦坦荡荡,心无私念,就像在说一种放之四海皆为准的大道理,掷地而有声。

哇!

对面的娇娜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头扑进陈剑臣怀里。泪水滔滔,片刻就把陈剑臣的衣衫给打湿了。

她哭得真大声,坐在外面的小菊听到动静,以为先生在打小姐呢——这先生可真心狠呀,果真下得了手,那不得把小姐打得开花了?

不过小菊先前已得到娇娜吩咐,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进入车厢里来。小姐说话一向说一不二,她也不敢违背,只能憋忍着。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娇娜,陈剑臣谓然一叹:这狐狸精其实不过就是个淘气的孩子罢了,闯了祸后极度渴望寻求一份坚实温暖的依靠……或者,她之前把八位业师折腾走的症结并不在于其不爱学习,而是太无聊了。

人在无聊中总是会做出种种有悖常理的事情来,更何况一只狐狸精?闹得天翻地覆,家无宁日,也许只是想找一找消遣。

“好啦,皇甫小姐,你这么哭下去,如果被皇甫员外见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娇娜依然深埋着头,道:“就是你欺负我了!”

陈剑臣哑然失笑,又道:“你再哭下去,眼睛都会哭肿成两个桃子,那就难看了。”

果然还是这句话有效果,娇娜的哭声戈然而止,抬头起来看见陈剑臣胸襟一大片地方都被自己的泪水滚湿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脸微微红起来。

陈剑臣摇头叹息,喃喃道:“怪不得以前那些先生都自动请辞,当小姐业师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得起,又要教书,又要做保姆的。”

娇娜罕见地露出了一分扭捏的神情,道:“哪里有?”

陈剑臣咪咪一笑,但也不愿在这方面过多的纠结不休,话题一转,问道:“皇甫小姐,你们涉足红尘人间,在胡庄居住有不少年头了吧。”

娇娜鼓起眼睛,忽然警醒起来:“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陈剑臣呵呵一笑:“只是想了解一下。”

娇娜道:“但是我还没了解你呢,那天晚上,你破去了我的法术……嗯,先生一介读书人,如何有那本事?”

陈剑臣昂然道:“那是你太小看天下的读书人了,子曰:‘吾善养吾之浩然正气。’读书人只要念头刚正,意志坚毅,自可百邪不侵,区区法术,又能奈得我何?”

关于《三立真章》的存在,属于自己压箱子般的隐秘,一般情况下他都不愿与别人分说,也没有那个必要。要知道在天统王朝,读书人修养正气的说法更容易让人信服——哪怕多年以来,大家都是只闻其说,不见其形。

正气?

娇娜一愣神,对于这个概念她倒是听爹爹说过的,皇甫员外以前淳淳教导的时候曾经提起过“正气”一说。但当时娇娜不以为然,只是以为那属于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存在,属于虚拟的概念,本质和“良心”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更遑论有什么力量加成了?但在陈剑臣身上的表现却截然不同,能正气化剑,剑势威武,相当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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