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人魔借犊- 第1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楼天然露出那种弥勒佛似的慈祥笑脸:“每一次的阶段性测试结束后都是要换的,一块芯片至多撑五年,而每一次更换芯片,有效期都会缩短,如今你的第三阶段测试还没完成,但芯片已经快失效了,如果等你彻底失去意识再更换,激活脑反应就会花更长时间,你知道吗?在这次手术之前,你已经动过三次植入手术。”

从苏醒那年至今,魏淑子历经三个阶段的测试,每一阶段测试结束就要替换一次芯片,每更换一块芯片就相当于一次对记忆的清洗,每一个阶段的测试都相当于一次人生重组。

在第三阶段测试期间,楼天然被调往国外驻留,只能通过远程遥控来传达指示,一切实际操作由法务处配合技术局实现。魏淑子所执行的任务有一部分是经过筛选的真实案件,还有一部分完全是为了测试项目而伪造出来的假案子,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情,就连每次协助魏淑子执行任务的同事也被蒙在鼓里。

魏淑子的项目测试得到了上级部门的支持,宋时行也是在后期才争取到干涉权。

每次植入芯片后都有一段意识混沌的复苏期,楼天然会在这段时期给魏淑子戴上四维立体显像头盔,依照时间顺序,重复不断地播放影片给她看。影片内容大多是魏淑子在前次测试中的真实经历,少数是完全虚构的场景。这些短片经过细心筛选和排列组合,形成了填补记忆空白的印象积累。

也就是说,魏淑子的人生观、价值观乃至每一段人生经历,都是被植入的数据,是真实经历还是虚假构造全都由楼天然来决定。之所以会产生混乱并不全是受死者记忆的影响,而是因为她的记忆是通过四维显像来强行传输的一种影音空间讯息。

“你胡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个骗子!你说的话没有一句能听!我要见节令!我只认他的命令!”魏淑子的脑中像有电流通过,情绪忽然高涨,在手术车上拼命挣扎,她穿着约束服,左手臂被固定在右肩上,而右手臂从胸部环绕到腰侧,根本使不上劲来,“你说我的人生经历都是被植入数据?放屁!白伏镇的生活也是数据?和张良接触也是你的计划吗?放屁!你他妈统统都在放屁!”

楼天然用嘴塞堵住魏淑子的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确,让你脱离监控,参与鬼头教相关案件并不在测试项目中,是宋老师临时中止测试工作,我并不知情,如果我提前知道,一定会尽力阻止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实验材料和人力资源该严格区分开来,这是我的原则,很快就会成为特刑部所有部门必须遵守的标准。”

组织里的技术人员已经趋近饱和,缺乏四肢力量,宋时行主张物尽其用,有意让魏淑子参与总部工作。魏淑子和张良、月秀等人魔不同,身体发育和各项指标都和普通人没两样,也不需要从她身上提取生物资源,既然是人,就可以当作特殊人才来培养。而楼天然提交的测试项目,在宋时行看来也并不是每条都有意义。

但就算是节令,也不能随意插手技术局内部事务,直到最近几年,宋时行才借由一个契机,通过上级部门批准,介入测试项目,魏淑子在第三阶段执行的任务大多是跳过了楼天然的监控,由宋时行亲自指挥。

如果没出田洋那事,宋时行还能撑上好一段日子,和平协议也会生效,只要楼天然不回来,一切都有转机,魏淑子也能多当几天“人”。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魏淑子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她不想忘记张良,更不想忘记这段真实的感情经历,但是她动不了,完全无法反抗,什么也改变不了。

!!!

手术车推出长廊,来到手术室入口,二十来名全副武装的辟兵排在门前,把通道口堵得严严实实。

楼天然震惊了:“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陈文贞推着宋时行从科室里走出来。

楼天然见到宋时行脸色大变,脱口就问:“宋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被撤职了吗?”

宋时行轻咳两声,用手帕捂住嘴说:“是啊,我老了,也该让贤了,可我退得不安呀,你看看你,单方面撕毁协议,与辟兵营高层勾连,私自调动预备役驻防营队,打破特刑部成立以来的一贯主张。”

楼天然的失态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弥勒脸:“宋老师,您是我的恩师,我一直很尊敬您,但请恕我直言,你在对总部的管理方针上出现重大偏差,日月岭基地遭袭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上层机关任命我接任节令一职,那么接下来我会将各项制度改革完善,不需要宋老师操心。”

宋时行说:“你只是通过组织部的考核,不过是个代理人,什么时候成了节令了?小陈,东西拿给他看。”

陈文贞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本红皮小册,这是楼天然梦寐以求的正式任命书,但内页上的名字却不是他,而是陈文贞,另有一份任职命令,命令书上提到宋时行虽卸任节令一职,却被破例聘请为教导员,继续留在总部指导工作。

☆、第三十七章

这对楼天然来说无疑是个难以承受的打击,也亏得他心理素质过硬,还能把笑脸端稳:“小陈为人稳重低调,继任节令实至名归,宋老师能留下来自然是喜上加喜,只是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不便和二位久叙。”

陈文贞瞟了魏淑子一眼,冷着脸对楼天然说:“你已经做得足够了,S的手术和一切测试项目将由我亲自接管,不劳费心。”

陈文贞使了个眼色,两名辟兵出列,把楼天然一左一右架住,两条手臂反扳在身后,拷上手铐。

楼天然的笑脸再也端不住了,抽动着嘴角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文贞说:“田洋虽然捅了大纰漏,但对总部的贡献绝非硬件损失能计量,尤其是在鬼头教相关案件的调查方面。”

楼天然脸皮一抖,表情阴沉下来。

陈文贞接着说:“鬼头教占据羊头峡谷多年,近距离威胁米冈山基地,总部协同特案组和灵破支队在沼地外围布防,为什么总是一无所获?因为在我们的人当中有一个隐藏的保护伞,楼教授,那个隐藏的保护伞就是你。”

宋时行捂着嘴,闷声说:“小楼,你在国外的动向我们无法掌握,我们的动向你却是再清楚不过,田洋为什么会知道月秀是她的亲奶奶?是谁透露给他的?查桑贡布只是个大学教授,又是谁提供给他们技术支援,让他们能肆无忌惮地进行违背伦理道德的人体实验?”

楼天然激烈反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老师,你这是含血喷人,是极大的诬陷!”

陈文贞说:“你为什么急着毁坏机关墙,将张良、月秀等人彻底隔绝开来?难道只因为他们是危险生物?”她摇了摇头,“错了,你是害怕查桑贡布在塔怖空间的基地留下你出卖组织、窃取机密的证据。”

宋时行接着说:“你可犯了个大错,田洋篡改了进入羊头峡谷的路线,凭我们目前所能掌握到的线索,想要带大部队安全通过沼泽区和水系网络是绝无可能的事,而你所带领的两营辟兵轻易通过险关,几乎不损一兵一卒,你是从哪里得到详实的路线资料?”

陈文贞说:“田洋的报告书上并没有提及毁坏机关墙的能阻绝通道,甚至没有提及铜镜上有梵文记载,你又是从何得知毁坏机关墙的后果?”

楼天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咬着牙说:“是夏长安告诉你们的?他出卖我!”

陈文贞冷冷地说:“谁也没出卖你,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对夏长安只是例行问询,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上级部门会批准节令介入S的测试项目,撤职只是一个让你露出马脚的圈套,田洋的行为虽然给我们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损失,却带来了一次机会,是个引你回国的好机会。”

“在查桑贡布伏法的敏感时期招你回国,那只会引你起疑,如果不是发生重大事故,借由组织部发通告,向你透露节令已被免职,你又怎敢毫无疑虑地赶回来?”

楼天然沉默片刻,沉着脸问:“你们早就怀疑我了?”

宋时行说:“不算早,也不算太迟,只是没来得及阻止夏长安的行动。”

楼天然一听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宋老师,什么事都要凭证据,你有证据证明我和鬼头教勾结吗?不,你不可能有,因为一切都是你们对我的污蔑!”

宋时行说:“你很聪明,查桑贡布已死,其他教员想必都没和你正面接触过,魔鬼眼已沉落江底,唯一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只有塔怖空间,也被你抢先一步,要说到勾结鬼头教的证据,我们的确没有。”

楼天然刚想松口气,陈文贞却说:“我们也没打算以勾结鬼头教的罪名将你正法,你的罪名是:窃取科技机密。”

陈文贞提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元件,也就是顾易贞装在周坤身上的电子能长效□的内置元件:“这种窃听器虽然外表上和德产鼹鼠一模一样,所用到的技术却完全不同,这种微流磁场芯片技术是由总部技术局首创,属于科技机密,为什么会在鬼头教干部山本铃的手上?”

到了这步,楼天然自然是死咬着不肯承认:“我不知道,参与芯片开发的技术人员不止我一个,在国外的也不止我一个,你们有证据吗?”

陈文贞说:“人证物证俱全,有疑问在审判时说吧,会给你申诉的机会。”

楼天然冷静祥和的面具终于被撕破了,他拼命挣扎,不肯束手就擒,朝宋时行怒吼:“人证是谁?谁能指证我!宋时行,我要你现在告诉我!否则我不服,我不服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服你!”

陈文贞朝辟兵催促:“快带走。”

宋时行抬起手:“等等,小陈,告诉他吧,没关系,让他好好认清现实。”

陈文贞拿出一张照片亮在楼天然眼前:“指证你的人名叫顾易贞,曾是桥本社成员,她把鼹鼠窃听器装在刑警大队模拟画像专家周坤身上,意图破坏总部行动,鼹鼠窃听器正是由山本铃提供给她。”

楼天然不可置信地瞪着照片上穿囚服的陌生女人:“顾易贞?她是谁?凭什么指证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陈文贞收起照片:“你认不认识她并不重要,只要她认识你就足够了。”

楼天然止住笑,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你们……你们想让她作伪证?我不认识她,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叫顾易贞的女人!听到没?听到没?”突然他又冷笑起来,狠狠地说,“宋老师,你一定会后悔,你以为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错了,我手里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这其中牵连到你的心头大患,以你这把该死不死的年纪,是什么支撑你还拖着命留下来?我就是算到会有这一天,你动不了我!你一定还会再来求我!”

陈文贞面露为难,看向宋时行。宋时行挥手让人把楼天然带出去,楼天然放声大笑,狂笑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魏淑子躺在推车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宋时行以七十高龄坚守节令之位,资历年龄和在国内的人脉又岂是楼天然能比?陈文贞平常少言寡语,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但能常年陪在节令左右的人又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只是魏淑子已经没办法仔细思考,她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宋时行,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宋时行对陈文贞点了点头,陈文贞立即替魏淑子下掉嘴塞。

魏淑子流着口水向宋时行请求:“节令,请不要更换我的脑芯片,我不会背叛,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田洋。”

宋时行咳了两声,对陈文贞说:“把她的脸擦干净。”

陈文贞照指示把魏淑子的口水擦掉,铺开纱布垫在她颏下。宋时行把轮椅挪近推车,对魏淑子说:“你的芯片没有装配磁场激活系统,之所以会思维退化,并不是因为失去耳牌的原因,而是到了时限,不换就无法维持正常思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再受到这种非人的待遇。”

宋时行的声音很温和,表情也非常自然,不像楼天然那样,时时都戴着张假笑的面具。但宋时行的眼睛毫无生气,盯着这双眼睛,魏淑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而来,她能毫无顾忌地质问楼天然,能在楼天然面前发泄怒气,但一见到宋时行,任何情绪都自发自动地收敛住了,喉咙里像卡了一把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宋时行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安慰魏淑子:“放心,记忆不仅仅只储存于芯片中,所有亲身经历都会烙印在灵魂深处,不会因为更换芯片而丢失,和平协议也不会因为楼天然的个人行为而失效,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宋时行的话有种能令人信服的魔力,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气质,仿佛他自身的存在就是原则,就是公信力的展示。

魏淑子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她没办法思考更多事情,只想再见张良一面,就算无法改变被挖去记忆的结局,还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可张良终究是没有出现。

陈文贞替魏淑子除去约束服,推进手术室。里面法务组已经把法阵和医疗设备全部准备妥当,医护人员也各就各位,这些人都是陈文贞的得力助手。

陈文贞给魏淑子服下抗酸药,铺好消毒巾,开始进行麻醉诱导。

在昏昏沉沉中,魏淑子依稀听到陈文贞在对她说话:“你有什么疑问,趁现在尽管问,我会据实以告。”

魏淑子思绪纷乱,脑袋里像被填满了砖块,沉甸甸的,挤得不透一丝空隙,哪还能想出什么问题?只是凭着惯性问:“肚里的小鬼会怎样?”

陈文贞的声音像隔着大气层,幽幽飘来:“乌岐是阴司鬼差,我们会按照阴阳圈的老规矩,把他交还给负责管理的走无常。”

魏淑子鼻子发酸,却再也没有精力去分辨这是种什么感情,她被套上吸氧面具,没多久就彻底昏睡过去。

魏淑子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仍是那片黄橙橙的油菜花地。火烧云从西头一直蔓延到东头,染得天空好似着了火。夕阳映照下的油菜花田绚烂逼人,黄色小花绵延不绝,风吹过时,叶杆摆荡,一浪推着一浪,犹如金灿灿的海洋波纹,与燃烧的天空交相辉映。

一群小孩前后追逐着在花海中穿行,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穿着一身不合时节的黄棉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