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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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明- 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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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个营,连带马队等,差不多四千人都是在训练营这边,风刮在脸上,依旧像是刀子一样,在木台两侧,各有一排木桩,木桩上都挂着血肉模糊的首级,这些人都是鲍家庄的人,凡是沾过锦衣卫兵卒血的,都被斩首示众。

“尔等为大明征战而死,乃是大明的烈士,烈士家属免税免赋,终身归锦衣卫供养,子弟愿从军者优先照顾。”

脸色沉重的兵丁捧着骨灰盒迈着正步,把骨灰交给了在那里嚎哭不已的家属,王通背手站在台上,肃立看着台下。

骨灰盒交到家属手中,喊话的士兵回头看了看王通,见到王通点头,又是大声喊道:“战死者抚恤金每人五十两!!”

嚎哭不已的家属接过银子,都是愣怔了下,军户人家本来就有卫所的田地耕种,王通说免税免赋之后,已经可以活的不错,再加上五十两的抚恤银子,乡下人家花费本来就不多,有这笔钱已经可以过很不错的日子。

正因为是卫所军户子弟出身,更知道大明这战死烧埋给多少银钱,层层克扣到了家属手上甚至连烧纸都买不起。

可现在实实在在的五十两白银放在手上,都是穷苦了一辈子的人,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财。

虽说自家骨肉连心,但也有人在这个瞬间起了这个想法,自家儿子为王千户卖命没有白死,死的值了。

仓促间都是感慨万千,有的人直接放声大哭跪在地上,朝着木台的方向拼命磕头,王通摆摆手,边上有兵丁过来,或搀扶,或劝,把人都是带了下去。

王通上前一步,摆了摆手,第一营的士兵们押着五花大绑的五个人来到了台前,王通冷冷的看了下面一眼,大声的对台下兵将问道:“你们都背过军法,军法中,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台下稍一安静,参差不齐的回答道:“斩!”

王通皱着眉头大声的吼道:

“本官酒肉米面供你们吃喝,为什么说话这般没力气,大声点,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斩!!”

这次台下回答的整齐划一,声若雷鸣,王通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向下一挥手,第一营的官兵一直是盯着王通的动作,看到王通的这个手势,都是顿了下,把逃兵按倒在地上,挥刀砍下。

五个逃兵人头落地,鲜血喷洒,除却王通和谭家的家将、马三标、李虎头几人神色不动之外,场中却有些骚动。

“你们吃着军粮,领着军饷,穿着衣甲,拿着武器,为的是你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平乱治安,若畏缩不前,临阵脱逃的,这就是下场,这就是军法,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下面的***声的回应,王通吸了口气,又是大声的说道:“逃兵以死囚例,其家人不得享受军属烈属待遇。”

这个说完之后,台下寂静无声,个人都是家中青壮,虽说有兄弟赡养父母,但那毕竟是个牵挂,如果自己身死,父母家人还得不到任何的补助,那可就是万万说不过去了,军法如此森严,众人都是凛然。

接下来的仪式就轻松愉快了些,王通把杀敌立功的兵士一一念出名字,亲自发给奖赏,并口头勉励。

马队作为王通直属,第一营作为最强的营,战斗肯定要参加,第五营、第七营、第十二营则是被临时抽取。

现在看着一个个杀敌立功的将士在台上领取嘉奖,有的得了赏银,有的则是就地提拔,每个人都是看着眼热的很。

“逃兵该杀,这个你做的没错。”

在暖和的屋子里,俞大猷沉声对王通说道,虽然王通在台上的时候颇为冷漠镇定,但回到家中却闭门不见客。

“老大人教训的是,那五名逃兵我还曾经看过他们的训练,也聊过几句,却没想到。”

王通拿着茶壶给俞大猷那个大缸子中倒满了茶,又是笑道:“的确心里不太舒服,想必下面的人看着担心,就请老大人过来劝解,让老大人见笑了。”

“谁经历这事也是一般模样,老夫刚杀人的时候,还不是几天吃不下肉,见多了就好,见多了就好。”

听到王通说的轻松,俞大猷也打趣了几句,随即肃声说道:“真刀真枪见血厮杀对你手下的儿郎们来说还是第一次,可这第一次就有了逃兵,若是不杀不罚,今后如何办,不必多想,带兵一是要心慈,二是要心狠,这都没什么错处,平日慈心,善待兵士,行军法时就要心狠,不然何以号令。”

陪着俞大猷说了几句,老人被屋中的火夹墙烘的有点昏沉,索性要到里面先打个盹,都知道王通没内眷,也不用女眷伺候的。

王通轻轻带上门,却发现谭将正在门口那边站着,谭家的家将和自己平日主仆相称,不过却像是长辈一样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感动。

“备些银两,私下给那几个逃兵的家人送去,毕竟是在咱们这边练了这么久。”

听到王通的吩咐,谭将笑着躬身领命。

尽管逃兵的惩处让人恐惧,可对于战死的抚恤和有功之臣的褒奖同样也被众人看在眼中,平日里在这营中有什么待遇大家更是心知肚明。

平常的百姓倒还罢了,军户子弟可是知道这些待遇到底意味着什么,伤了三十几人,战死和逃兵加起来也有近十人,一下子空出来五十人的空缺,很多人都是盯着。

尽管正月里都在玩乐,可还是有人整日在几处军营,和城内锦衣卫千户官署附近转悠,城门那边也有人定期过去看看。

原因无他,看看那边有没有锦衣卫招兵的文书,好让自家孩子快些来报名。

但新兵的选拔没有公开进行,这次是内部找人,在原船头香香众中选拔了五十名不偷懒耍滑,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入选。

入选后,原本在码头上跟着做活的家属立刻变成了军属,被安置回原来的住处,而且给发了钱米。

原香众那批人,也在船头香中,有什么把头、香头的层层管理,且不提身强力壮,有过团体协作,知道听令的人,作为士兵最合适不过。

这个内部选拔让船头香众的精神为之一变,原本众人都有些绝望,不知道这苦役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有成为锦衣卫兵卒的机会,这可是一下子从罪民变成了官身,一步登天的变化。

原来好好做活,还有这样的好事,有这个盼头,大家的精气神都高了许多,心态一好,才发现这苦役岂是待遇也不错,最起码吃的不错,穿的也暖,自始至终也没亏待了大家,安心干活就是。

清军厅的十名差役,以原天津卫锦衣卫出身的百名兵卒,还有鲍单文率领的一百五十人组成了缉私队。

鲍单文知道自己能有活命靠的是什么,在鲍家庄的小小战斗中,正营的官兵死伤几十,又闹出了逃兵的事情,事后尽管凡是手上沾过锦衣卫兵卒血的人都被斩首示众,可参加战斗的各营营官对他可没什么好感。

莫名天上掉下一个前程来,又有内眷子女在对方手里攥着,鲍单文尽管快要五十岁,可干劲却比年轻人还要足。

在天津卫呆了不过十天,稍加休整就急忙请令出去查缉,倒是把临时派给他的副手杭大桥弄的怨气满腹,心想这还没出正月,大冷天的,忙这个有什么意思。

这鲍单文还真有些本事,所谓贼做公人抓光贼,他盐枭出身,对贩运私盐的道道精熟,天津卫城周围几条道路转了一圈,立刻就知道在什么地方抓人了。

第三天,鲍单文就抓获私盐贩子六人,私盐五担……

盐枭勾结盐运司经历钱春平,官盐做私盐牟取暴利的奏疏,有青县知县经河间府送递京师,通过通政司呈上,上面有口供画押,详细说明了案情经过,以及鲍单文的所见所闻,还有王通的密折一封,上面把船头香一案中曾经发现百艘装载私盐的漕船所见说明。

奏疏送到通政司,通政司下属经历收纳,然后分门别类,直隶州府的奏疏照例与他省不同,送到通政司右通政手中。

这位右通政要先看下奏疏是不是符合制度格式,文字上有无大不敬的避讳,如果都合适的话,再给通政使归纳,送到司礼监。

事关大内,这通政司也是朝野中的关节所在,为了及时知道消息,各方势力都在这边安插有亲信耳目。

地方奏疏,除有专门密封的秘密信笺之外,宫内宫外大佬往往都比天子早知道。

盐运司经历贪墨被查出,在盐政上出这等事无甚稀罕,不出倒是怪事,右通政草草看过,拿着细笔在随身的折子上记录几句,下了值,就把贴身的那折子给了外面接消息的人。

钱春平,精于手谈,曾为吏部尚书张瀚府上清客,后受某人举荐,出任长卢盐运司经历……

第一卷第三百五十三章 牵扯

天下间最有油水的差事肯定有几个和盐相关,做个盐运司的经历,肯定要赚下几辈子吃用不尽的家业。

在这个位置上手脚干净不干净的区别不是捞钱不捞钱,而是多少,比如说钱春平的前任做了三年,回家之后号称本县首富,这就被认为是清廉无比。

不过万事有风险,有大批捞钱的好处,自然也就有被人揪住,罢官下狱的风险,你前任太太平平回家,你这边被人抓住痛脚,这也是无可奈何,该着。

尽管天津卫锦衣卫千户王通的所作所为被人注意,可这个什么配合河间府歼灭奸邪之徒若干,并且查出盐运司经历某某的事情,大家不过是一笑而过,这上任刚刚一年的钱春平实在是倒霉,仅此而已。

通政司这边传出来的消息内阁每个人都要知晓,有的人从头到尾看的,有的人则是有书办师爷摘录浏览。

身为天下中枢之人,一定要对朝堂上的风吹草动保持最警觉的心态,要不然稍有不慎,就要被别人算计。

京师东城,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申时行府邸,礼部的事务都是些常规运转,不需要礼部尚书过多的参与指挥,他对这通政司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一向是仔细看一遍,府内的听差长随在这个时候都是连饭都不敢去吃的,各个在堂前听令,自家老爷往往在这个时候支差,打听什么事,了解什么人,都要随叫随办,不能有丝毫耽搁。

申时行坐在书房中,***显贵家中都有专门的书办,在买来通政司的消息时候,快速誊写出来。

虽说是蝇头小楷,却工整异常,看得也不吃力,申时行面色淡然的看着,不时点头或摇头,看到某一行字上。

“……长芦盐运司经历钱春平因勾结盐枭贩卖私盐……”

申时行的视线停驻在这行字上,神色变得慎重起来,念叨了几次“钱春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把折片丢在桌上,扬声说道:“去请刑部黄大人来府一叙。”

外面出声答应,急忙出去了,刑部右侍郎黄跃文是申时行做刑部尚书时候提拔起来的,二人又是同乡,一向是关系紧密异常。

官员多住在东城和西城,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的宅邸距离申时行府邸不远,通政司中传来的消息,到张府照例比到申府要早些。

申时行看到的消息,张四维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他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反倒有些阴沉,开口问道:“这桩事如何扯到长芦那边?”

“小的们前日得到消息,说是王通那边青县剿了一伙私盐贩子,拷问之下牵扯到了,落供画押,已经送到刑部去了。”

“海捕文书下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最快要在明日下文,按规矩三日后长芦河间府那边就该派出差人……”

“规矩不必教我,去喊张泉来!”

张四维在外在内,向来都以从容优雅著称,下面人难得看到他这般厉色,都是噤若寒蝉的模样,连忙去办。

那边出去一个人喊人,张四维又是开口叫来自己的长随,肃声说道:“小四,你现在就去打听,就是这青县剿灭盐枭的前后经过,越细越好,花钱尽管支取,速去速去。”

长随领命,不敢怠慢,也是急忙出门办差了,这边出门,那边张泉已经在门外侯着了,张四维挥手斥退了所有下人,单把张泉留了下来。

张泉在张府的地位很高,挂着个外府三管家的头衔,却从不见他管什么实务,住在靠墙的一个小宅院中,从不和其他人来往。

众人本来对这张泉颇为轻视,不过张四维新纳小妾的兄弟不知道为何和张泉冲突,那小妾闹到张四维这边来,却没想到张大人反倒是对宠爱的小妾动了家法,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冒犯张泉了。

而且这张泉整日在外面办差,经常有几天甚至半月不在的时候,大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谁也不敢问不敢管,索性敬而远之了。

张泉粗手大脚,个子比常人略高些,从来都是一副阴沉脸,走路无声无息,这样的人让人看到就惟恐避之不及,也不知道为何张四维对他这般的看重。

“还记得钱春平吗?”

张泉一进门就垂手站在一旁,张四维开门见山的问道,张泉点点头说道:“小人记得,他的孩子还是小人带走的。”

“这等清客相公最是做不得事,给个肥差也会被人拿住痛脚,这钱春平已经犯了事,海捕文书明日就会发出,单单私盐一桩本是小事,但再说出什么别的……”

张四维说到这里顿了顿,咳了声继续说道:“为求万全,你今日就去一次长芦。”

张泉躬身沉声说道:

“小的这就出城,老爷莫要担忧,此事一定办的妥当。”

张四维点点头,张泉转身出门,屋中空无一人,铜炉银炭把张四维的书房烘的温暖异常,不过素来镇定的张四维脸上却有点焦躁了,起身围着书案走了几圈,在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随便翻了翻,又是扬声说道:“请付先生来!!?”

等这位身材瘦削,满脸褶皱好像是树皮一样的付先生走进书房的时候,张四维已经端坐在书案前,气定神闲正在看书。

付先生也是这尚书府中的怪人,虽说被叫做先生,可身上半点斯文气质也无,倒是张府管家有几次帐目算不明白,这位付先生看过账目后倒是立刻理清,这分明是个帐房掌柜,可不是什么师爷书办。

“付先生,长芦盐运,北直隶和京师都有何人在其中获利?”

正月二十七这天中午,苏州会馆内。

在京师的会馆中,苏州会馆是最大的一个,不光是苏州士子商人在其中,松江府、常州府以及南直隶其他各处的人也经常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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