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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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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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不是老子说你,大老爷们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小姑娘生理期,一个月非得闹几天别扭,臭德性!”辛达夷见言希一直默默无害的样子,开始蹬鼻子上脸。

思莞脸黑了,拉着阿衡躲到了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袄少年轻飘飘靠近那不知死活笑得天真满足的蓝袄少年,修长的腿瞬间踢出,兼顾快,狠,准三字要诀,白色的运动鞋在某人臀部印下了清晰的四一码鞋印,某人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雪。

众人叫好,好,很好,非常之好。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不是一般人能够踢出来的。

“言希,武术?”阿衡小声问思莞。

“阿希不会武术,只练人肉沙包。”思莞颇是同情地看了看屁股撅上天的辛达夷,意有所值。

辛达夷泪流满面——“言希,老子跟你不共戴天!你他妈就会突然袭击!”

言希冷笑——“我貌似跟你说过,今天不准惹我少爷我心情不好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你丫别跟我说你忘了刚刚喝豆腐脑的时候我重复了三遍!”

辛达夷理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咬牙切齿——“言希你丫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有三分姿色就可以踢老子!“

思莞绝倒。

言希微微一笑,十分无奈——“爹妈生的,少爷我也不想这么人见人爱的。”

思莞爬起来继续绝倒。

阿衡对奶奶了解得很少,但是思莞只言片语,她能感受到他对奶奶的怀念。

奶奶是阿衡回到温家的头一年冬天去世的,爷爷虽是无神论的□员,奶奶却是个十分坚定的天主教徒。她常常教导思莞要心存善念,宽仁对待人和物,因为万物平等,不可以撒谎,做人应当诚实,对待别人一定要真诚礼貌。

思莞在奶奶的影响之下,也是忠实的信主者。

阿衡知道时,倒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思莞,就是这样的人,始终温柔礼貌待人宽厚,在他眼中,没有美丑之分,只有善恶。 他能够平静大度地对待每一个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未曾冲动过的少年,却在圣诞节前三天,失了踪。

准确算来,从那一天清晨起,阿衡就没有见到思莞。

温家人起初只当他有事,先去了学校,结果直至第二天,少年还未回家,打给言希辛达夷,都说没见,而思尔住的地方传来消息,说她也已经两天没回去了,家人这才慌了神,央了院子里的邻居和警察局,一齐去找。

阿衡被留在家中看家。

她想着,觉得这件事实在毫无预兆。思莞失踪的前一天还在说说笑笑,没有丝毫异常,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阿衡进了思莞的房间,一向干净的房间一片凌乱。刚刚,家人已经把他的房间角角落落翻了一遍,却未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思莞一向干净,他回来看到房间这样,会不高兴的。

阿衡想到思莞看到房间乱成这样,眉皱成一团的样子,呵呵笑了。

她决定帮少年整理房间。

拉开窗帘,窗外依旧白雪皑皑,不过,辨得出是夜晚。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阿衡对洋节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思莞讲得多了,便记住了。

平安夜要吃苹果,平平安安。

思莞在外面,吹着冷风,有没有苹果吃呢?那么冷的天不回家,冻病了怎么办,多傻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她如果不能说,总还有妈妈和爷爷的。

阿衡想着思莞也许马上就会回来,收拾干净了房间就去削苹果。

可削完一个,想着尔尔兴许也一起跟着回来呢,又多削了一个。

端到思莞房间里时,抬头,不经意扫到了墙上的挂历。十二月份,用黑笔划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停在二十二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奶奶下葬的日子。

思莞曾经告诉过她——奶奶被爷爷葬在B市最大的教堂,但是,奶奶并不喜欢那个教堂,她最爱做祷告的,是一家小教堂,他说奶奶的灵魂一定会在那里。

苏……苏东教堂!

阿衡眼前一亮,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招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去苏东教堂,摆摆手,为难了——“小姑娘,苏东那边上了冻,路滑,难走得很。”

“叔叔,钱,我有!”阿衡从衣兜中掏出所有的零用钱。

“哎,我说小姑娘,我这把岁数还贪你一点儿钱吗?”司机是个耿直的皇城人,有些恼了。

“叔叔,别气。”阿衡急了“我哥哥,在苏东,两天,没回家!”

“噢。小姑娘,那这样吧,我把你送到G村,那里离苏东大概还有两里路,路滑了些,车过不去,但走着还是能过去的,你看成吗?”司机也是个好心人,皱着眉,向阿衡提议。

阿衡猛点头,十分感激。

上了车,可惜,平安夜,市区人特别多,车走不快。

“叔叔,快,再快!”阿衡心中焦急。

“再快,就开到人身上了!”司机乐了,觉得小姑娘说话有意思。

“我哥哥,苏东,冷!”阿衡越急,嘴越笨。

司机不笑了,有些感动,看了阿衡一眼,温和开口——“成,咱再快一点儿,不能让你哥哥冻着!”

等到了G村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阿衡交了钱,便匆忙向前走,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阿衡大声说——“小姑娘,一直向前走,看到柏子坡的路标,往右走三百米就到了!”

阿衡挥手,笑着点点头。

“小姑娘,路上慢着点儿。”司机热心肠,遥遥挥手。

她已走远,并没有听到,只是在雪中遥望着着陌生的好心人,微笑着。

阿衡本来对司机所说的路滑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之后,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是心中一直胡思乱想,也就顾不得疼痛了。

万一,思莞不在苏东教堂怎么办?

万一,思莞不跟她一起回去怎么办?

万一,思莞和尔尔在一起,看到她尴尬了怎么办?

阿衡一路扶着树,终于找到柏子坡的路标,等在夜路中摸到苏东时,全身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黏在身上,很难受。

苏东很小,但是设计很独特,干净温暖的样子,像是阿衡在照片里见到的奶奶的感觉。

但是,这个教堂几乎快要荒废。毕竟,离市区有些远,而且不如其它教堂的规模。

这里,教堂的灯亮着,噢,不是灯,闪闪烁烁,应该是烛光。

阿衡想要推门走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思莞。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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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带着鼻音的音调。

阿衡抬起头,看到了言希。

少年穿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应俱全。

阿衡看到他,有些尴尬,垂了眉眼,收敛神色,

“思莞他们在里面?”少年指着教堂里面。

阿衡点了点头。

“哦。”少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帽子上的绒穗一晃一晃的,映着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在雪中十分可爱。

“那咱们走吧。”言希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有些含糊。

“去哪里?”阿衡愣了。

“回家。”少年简洁地回答,伸出手,轻轻把阿衡从地上拉了起来。

“思莞,尔尔呢?”阿衡糯糯开口。

“我给温爷爷打个电话,一会儿派司机来接他们。你先跟我走。”言希伸了伸懒腰,有些懒散地把双手交叠背在后脑勺。

阿衡点点头,转身看了看教堂,轻轻开口——“阿婆,再见。”

言希淡淡开口——“她听不到的。”

“为什么?”阿衡声音干涩。全身有些虚脱。

这告别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她在,上帝,身边?”

阿衡轻轻仰头,满眼的苍茫。

少年笑了,她听到他的笑声,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冰凉的,尖锐的。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她一定在他身边。”

阿衡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却不再开口,走在雪中,冰冷懒散,漫不经心的眼神。

阿衡看着他的背影,错觉这一刻,这少年比她还寂寞。

言希,忽然,停了脚步。

他穿得太厚,有些费劲地脱掉棉手套,递给阿衡,微微笑道

“上帝从不救人。人却会救人,就好像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天经地义地维持风度。”

chapter11

Chapter11

思莞和思尔回到温家时,阿衡已经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那一天,是她来到温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没有烦恼,没有恐惧。

大概是平安夜的作用,平平安安。

被神抛弃了的孩子,在平安夜,也依旧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清晨时,她起来得最早,下了楼,张嫂依旧在辛勤地做早餐,厨房里很温暖,飘来阵阵白粥的甜香。

阿衡吸了一口香气,耳畔传来张嫂哼着沙家浜的熟悉调子。

她笑了,看来思尔也随着思莞回来了。要不然,张嫂不会这么高兴。

门铃叮叮地响了起来。

张嫂一进入厨房,基本上属于非诚勿扰的状态,自是不会听到门铃声。

阿衡小跑着去开门。

是邮递员。

有人寄来贺卡,收件人是——云衡。

再简朴不过的卡片,粗糙的纸质,粗糙的印刷。

小镇的风格,温馨得可怕。

一行字,娟秀乖巧。一笔一划,干净仔细。

在在的字,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青出于蓝。

“姐,我恨你。”

她的手颤抖了。

“可是,抵不过想念。”

她念在唇齿之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么巧,千山万水,卡片在圣诞节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却印着——“新年快乐”

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心情。

她的在在,和她一般土气,一般傻,不晓得洋节日,却估摸着时间,在很久以前寄出,期冀着99年开始之前,那个固执地被他写作“云衡”的姐姐能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一张卡片,乌水至B市,经历了多少风尘细雨,大雪云梦,才成这般珍贵。

有个少年,缠绵病榻,惦记着他的阿姐,流着眼泪,恨却终究败给了思念。

她离开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般痛,不必言语,在重逢之前,终是死结。

思莞拉着思尔的手,走下楼时,阿衡正在吃早饭,低着头,沉默的样子。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不晓得说什么。

“阿衡。”思尔小声略带怯怯地开了口。

她在刻意讨好阿衡。思莞心疼思尔,嘴角有些苦涩。

阿衡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白皙小巧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思尔,吃早饭。”

思莞松了一口气。

“思莞,也吃。”阿衡弯了弯眉,面色沉静温和。

思莞想起自己在教堂说过的话,当时头脑发热,为了安抚思尔,但却在潜意识中伤害了阿衡。万幸,她听不到。

只是,回来时,书桌上削好的苹果,让他措手不及,益发愧疚。

“阿衡,昨天的苹果,我吃了。”思莞脱口而出。

阿衡笑了,点点头。拿起身后的书包,轻轻开口——“我今天,值日,先走。”

思莞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合,生出了无力感。

他一直辨不清当时的自己看到阿衡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时,自己心中的感觉,多年以后,他结了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总爱掐架,伤着谁,疼着谁,谁赢了,谁输了,他都心疼老半天,这感觉对妻子说了,妻子不以为然——手心手背都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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