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独自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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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独自长大-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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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沉默,连说话声都听不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即将被这煎熬的寂静折磨至疯的临界点,门终于开了,祝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李缪缪异口同声,话音刚落,我们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骑魂被盗了。”祝融说,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在他的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可我一句都听不清了,我的大脑不停地闪烁着一个名字,像火灾时被拉起的红色警报。

是的,林达西。

这场变故说来其实简单,寥寥数十字就可以说清,还不用一条微博的长度:骑魂在上线前夕被盗了,网络上曝光了一个游戏和骑魂非常相像,从设定到市场到人物角色和地图都只有微妙差距,堪称异曲同工,更妙的是它比骑魂先上线,且刚曝光就引起了轰动。

祝融复述完这事后就一头栽进工作房,李缪缪烦躁愤怒地在客厅里绕圈,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也不知是骂谁,换了十八个花样骂着那个所谓的“挨千刀”。我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在用手机搜索我刚刚从祝融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可惜网速太慢,好一会儿网页都没有刷开。

“许宝榛,你怎么回事,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易扬白对你好了……”李缪缪骂骂咧咧但没有对手估计宣泄不了心中的愤怒,直接把战火引到了我身上。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华宇网络发展有限公司”几个黑色的加粗字体。

我的心像浸泡在昨夜的海水里,刺骨的冰寒几乎要让我窒息。

“喂,我不就说了你一句,你就红了眼睛!算什么啊,你也知道我向来嘴巴比脑子快!”李缪缪的声音又响起了,我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我看到了自己布满血红丝的眼睛。

我回了一趟华宇。

星期一我是有课的,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所以他们看到我都挺吃惊的。只是看到我脸色难看,也就没有多问。我直直地走向薇姐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

一个小时后,我从华宇出来,又一次回到诺澜公寓。

易扬还关在房间,李缪缪焦灼地在门口踱步,高跟鞋“咔哒咔哒”地敲着木地板,像广场整点报时的大笨钟。

“你去哪里了?”

“易扬不肯出来吃饭?”

“哎,你说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啊!”

“祝融在哪里?”我问。

“也一直没有出来!喂,许宝榛,你这可不对,我现在和你说易扬呢!”

我没有理会李缪缪的胡搅蛮缠,直接往里走,扭开了挂着“腾飞工作室”小木板的房间门。房间里几台电脑都开着,祝融坐在其中一台前,正在熟练地操控一个身穿铠甲拿着长戟的人物。

“祝融!”我喊他,“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在玩他们的游戏,注册到现在已经练到十二级,我没有找到这个游戏和骑魂的区别。我会一直练下去,等我刷到满级,我会一点点找出……”

“祝融!你别玩了!”我按住他的手。

“我不是在玩!两个师弟都说自己是无辜,但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思路,这个游戏是我们一点点研发的,我还真不信邪……”

他想要继续去握鼠标,我一个烦躁,狠狠地扯下鼠标线,直接扔在地板上。

“你不用信邪,因为泄露资料的人,是我!”

他怔怔地看着我,手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是的,没错,是我。

那个夜晚林达西来找我,说是工作遇到了阻碍,如果可以从骑魂借到一点资料来参考一下那就好了。我说我要帮他,却被反对,因为他说他不想让我在朋友面前没了脸面。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帮他。这就像有人和你说一个秘密,原本没想说给别人听,但若是他让你不要告诉别人,它会在一瞬间变成魔鬼,撕扯着你的理智,让你觉得煎熬,想要去告诉更多的人。

当时,我便是这样一种心态。

所以第二天,我来到了诺澜公寓,当时刚好易扬和师弟们都在休息,只有祝融,我和他要了资料数据来看,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他问我要干吗我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可是,他压根没问,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直接将一沓文件都扔给我。

而我不知道的是,那些我看不懂的数据其实都是机密,关系着一个游戏的生死存亡。我也不知道,林达西在第一次来到诺澜公寓后,已经暗自留意了骑魂,他从一开始便是有目的,步步为营。他们都说,林达西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可我偏偏不信。我成了他的网,还自作聪明自得其乐地为他网罗天下。

“对不起祝融,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一点也没有用!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如果我一开始问过你,估计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现在恨死了我自己,我不敢告诉易扬,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杀了我……”

祝融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循环了好几次。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在他脸上褪去,最后化成一声冗长的无奈的叹息。

我已经很久没哭了,或者说,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我说不出此时内心的情绪,是被欺骗的愤怒和悲伤,还是后悔的无助和恐惧,说不清,一点也说不清。我只能用力地大声地哭着,连门外的李缪缪都惊动了,她显然也是手足无措,不停地问着:“你们一个个都想怎样……”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说。”我听见祝融关了房门,他的声音疲倦至极,却听不出愤怒,只有浓浓的无奈。

我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邃的洞穴,爬不出来,走不出去。

头顶落下大片的阴影,我知道是祝融在朝我走近,他跪坐在我的椅子边,用一个抱小孩的姿势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我一直在哭,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他身上,他的衬衫还残留着昨夜的香槟味和海水的清凉。

我睁开眼看着地上我们的影子,像两只紧紧贴在一起的蛹。

“想哭就哭,但今天之后,别再哭了。”他叹了口气,“你别怕,什么都不要再去想,还有我呢,宝榛,还有我!”

“你不要怕,什么时候都不要怕,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挡在你身前,你无需畏惧。”

他的声音沉静,我埋首在他的颈间,心里突然传来尖锐的痛感。

我以为他知道之后会骂我,会恨我,会永远不会理我。

可是,他并没有。

03。

那一天从诺澜公寓离开后,我红着眼睛站在夕阳里给林达西打了许多个电话,可惜通讯公司一直提醒我对方是关机,于是我改成了给他发短信。我内心清楚地知道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故事的前因后果已在脑海中勾勒出脉络,可我仍旧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希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你到底是不是在利用我?

—是你盗了骑魂吧?

—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

可惜,我仍旧没有得到回复。

我又去了华宇大厦,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一直说服自己要稳住情绪,再怎么愤怒也不要在公司撒泼,毕竟我还在这里工作。但我走进研发部,直直地走向我曾来过两次的林达西的办公室,他的同事认识我,把我拦在了办公室门口:“你找林达西吗?”

“是!”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这两天请假了!”那女孩说。

我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憋屈得不像话:“那你们知道他住哪吗?”女孩一脸讶异,好像在说你是他女朋友你都不知道,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如行尸走肉一样飘离了华宇,在电梯里有好几个人与我打招呼,我恍恍惚惚记得在公司里见过他们,名字就在喉咙里涌动,却发不出声音了。最后在他们奇怪的目光中,我狼狈地逃离了。

第二天,第三天,我又去华宇蹲守,可依旧没有等到林达西。我可笑地想起来,我和他之间的联系方式尴尬得可怜,我除了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籍贯在哪。我除了不停地给他发短信,把询问变成谩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敢告诉李缪缪和易扬这件事,也不敢去询问这件事的近况,而他们谁也没有找我。

然后我发现,我没办法再睡着了。

我依旧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床上,可我就是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一小块不知因何而发黄的污渍,它的形状上尖下圆,就像一颗巨大的刚从眼眶中滑落的眼泪。

大多的时候,我都会从床的这边滚到那边,再重新滚回来—学校寝室的床小得可怜,我甚至不能随心所欲地翻滚几圈,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护栏,听说曾有个师姐睡得太死不知怎么的从床上掉下去,摔坏了腰椎,从此无法再站立。

我在这个寝室住了两年,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但自从失眠后,只要身体或手的某一部分碰到冰冷的护栏,我就怀疑自己要掉下去,然后突然惊醒,无论我是睡着,还是醒着。

李婉挺担心我的,无数次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我现在脸上的黑眼圈就像用浓墨一笔一笔画上的,乍一看总会吓一跳。

可我不能告诉她。

我不能。

有天早上李缪缪给我打来了电话,说祝融和易扬打了起来,让我快点过来劝阻。我站在太阳乱七八糟的光影下,猛地一惊,我知道,审判来了。

我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速度太慢,索性脱了高跟鞋,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踩着滚烫的地板奔跑起来,甚至等不及去拦车,直接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诺澜公寓。

公寓的门是打开的,我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两人分别占据了一只沙发,脸也转向了另外一边,像两个闹脾气的小孩。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易扬嘴角红肿流血,T恤也被撕破,头发乱糟糟,祝融更狼狈,眼睛是青的,脸颊也是青紫,可见易扬下了多重的手。

见我进门,谁也没有搭理我。

李缪缪提着医药箱站在客厅最中央,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还是要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她重重地将医药箱往桌上一放,冷哼了一声:“内讧呗!”

我听见了玻璃细小的迸裂声,又仿佛是我的错觉。

那天得知消息之后,易扬消沉了两天,但很快他也像祝融一样开始寻求真相。那是一个上市网游,不是什么国家机密,稍微一搜索就能得知是哪个公司出品,只要顺藤摸瓜,很快就能得知答案。可是祝融却阻止他继续查下去,他告诉了易扬,是他泄露了资料,是他将数据暴露给了华宇。易扬当然不会信,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可祝融就是咬紧牙关,说是自己。

“我觉得骑魂在我们手上做不出成绩,还不如卖给大公司,这样收益来得更快!”他轻飘飘的这样一句,换回了易扬一个拳头。

高中时我见过祝融和易扬打架,两人虽然身材相当,但军人家庭出身的祝融总是轻易就将易扬撂倒,而这一次,他却被易扬压在身下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也没有反抗,他的消极应对更加激动易扬,换得了更重的拳头,最后他没办法,只能还手。

李缪缪在复述的时候,表情是冷的,眼睛斜睨着祝融,像是看着杀父仇人:“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汉奸,看来吃里爬外的事情谁都喜欢做!”

我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怒气,可这事不是祝融的错,他只是帮我背了黑锅。

李缪缪的声音刚落,易扬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完全是红的。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祝融身上,声音听上去像在发抖:“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祝融,你说的是真的吗?”他背着光,高大的身躯在此时却显得微微的佝偻,声音不大,不像是在质问,反倒像是祈求。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整个人都被一种叫“自责”的情绪包裹着。

“易扬……”

我想告诉他,不是祝融,是我,毁了他梦想的人其实是我,却发现我发不出一点声音—祝融从身后抱住了我,将我的脸按在他的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正捂着我的嘴,从易扬的方向,我就像埋首在他的怀里哭。

“对不起,易扬。”他的声音嗡嗡嗡地顺着骨骼传来。

易扬的声音就像从牙缝中挤出一样,伴随着粗气:“祝融,你行,你真行!”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我从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仰起头,刚好对上他望下来的目光,他已经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脸上的青肿让他看起来显得滑稽。我一直在看他,想要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情绪,可是他却将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遮住我的视线。

“别看了。”他说。

我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可是他不说。

他总是这样,难过了不说,悲伤也不说,委屈了也不说,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好像这样世界就能永远保持原状,永远不会崩坏。

帮祝融处理好伤口后,我们在诺澜公寓的门口分别,他回博陵大,我回桥江大学。易扬一走,好像我们都没有什么资格留下来了。

“宝榛,你等等!”我听到李缪缪的声音。

我在这时才发现,她一直穿着几天前的衣服,就是我们去海边那个夜晚的那一套。这对于一个一天洗两次澡,每天敷一片相当于我一天伙食费的面膜,一个月没有买新衣服就觉得自己人生要完蛋的人来说太不正常了。

许是担心易扬,她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去,她踩着小高跟慢慢地走到我面前,短发有点油腻,面色阴沉,看起来像颗发馊的粽子。

“宝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由得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目光:“你说什么!”

彼时还没到秋天,街上的树却开始落叶,绿的黄的叶子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地洒在大街上。我用脚轻轻地碾着其中的一片,接着,听到李缪缪在冷笑:“宝榛,刚刚在楼上,你想对易扬说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你真的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你真的以为易扬相信祝融那些鬼话吗?他是什么家庭出身,他要什么有什么,什么时候把钱放在心上了!起先被他一说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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