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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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8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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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至近处,就见皇兄李旦仰卧于一张逍遥椅上,手持一具钓竿,似乎正在垂钓。太平公主扬手制止宫娥蹲身施礼并传报,定睛一看,就见皇兄腰间搭了一条薄毯,竟然睡着了。
    逍遥椅边有一张一张,上边放着些果脯肉脯和各色小吃,还有锡壶一具、玉杯一只,杯中尚有残酒未尽。太平没好气地叫道:“皇兄,鱼儿咬钩啦!”
    “啊!”
    李旦一下子惊醒,手忙脚乱就去提那钓杆,鱼钩出水,上面只有一截鱼饵,哪有鱼儿上钩,李旦瞪了太平一眼,道:“你呀,就会做怪,为兄小睡正酣,偏生被你惊醒。”
    太平公主在旁边绳床上坐下,埋怨道:“皇兄这太平天子做的真是逍遥,家国大事一概不管,这也罢了,立储之事一个不慎就是无穷后患,这样的大事未决,你也睡的踏实?”
    李旦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太平公主笑道:“我道你为何而来,原来是为了立储之事,哈哈,此事自然不用为兄艹心啦,因为此事已经解决了。”
    太平公主一呆,急忙倾身道:“已经解决了?怎生解决的?”
    李旦道:“说起来,这储君之位理应是成器的,可是隆基功勋卓著,这江山根本就是他夺回来的,若不立他为储君,为兄觉得对他甚是不公啊。
    为兄正为难呢,不想成器已听闻此事,马上入宫向为兄表示,他不愿当这劳什子储君,极力向为兄荐举他那三弟呢。你看,如此一来,立储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李旦抚着胡须,欣慰地道:“令月啊,皇位是个能让人丧失理智、丧尽天良的东西,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不惜骨肉相残、人伦尽丧啊。
    所谓血浓于水,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却是一个笑话。可是,多少人曰思夜想的皇位,终究是有人弃如敝履的,正所谓‘有人星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乡’,成器姓情肖我,肖我呀。”
    李旦端起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品砸了一下美酒的滋味,洋洋得意地道:“令月,为兄自问论才干本领心胸气魄,皆不如父祖。可要说到教子,自高祖以下,列祖列宗,何人及我呢!”
    太平公主倏然变色:李成器主动辞让太子之位?
    本来,从封建礼法和皇朝法统而言,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的李成器是无所争议的皇储人选,可是如今李成器主动辞让储君之位,这就糟糕了。
    李成器这么做,一下子就变成了皇室毫无争议地对李隆基的支持。李隆基本来就有谁也无法否认的大功,再有李成器的主动相让,她还有什么理由反对此事。
    太平急道:“皇兄,此事万万不可啊!立嫡立长,此乃祖宗成法!若是违背了这样的规矩,子孙后代人人觊觎跌大位,我大唐岂不从此多事了?”
    “呵呵……”
    李旦笑了几声,笑的有点冷:“祖宗成法?令月啊,祖宗成法有妻代夫位吗?祖宗成法,有母代子位吗?祖宗成法,有皇太女的说法吗?自古立嫡立长,哪一朝哪一代避免了骨肉相残?
    坚持立嫡立长,就能永保太平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如今隆基有大功于国,他的兄长又主动谦让,这不正是兄友弟恭的好事吗?你我何不乐见其成?”
    “这……”
    面对李旦的一连串诘问,太平公主实在无言以对,想了一想,又道:“可是,皇兄真觉得成器是甘心让位吗?隆基诛杀韦氏有功,又得武将支持,成器会不会是为了自保才……”
    李旦一听拂然不悦,对太平公主道:“令月,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成器不是个怯懦无能的孩子,当初神龙政变,五个儿子随我闯南衙、夺兵权,成器单枪匹马,冲锋在前,何曾有过畏惧?
    皇兄对我心存猜忌,隆基等三子被逐出京,而成器和成义则作为人质留在京中。那时为兄为了避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成器,不顾皇帝猜忌,努力周旋于满朝权贵之间,这我争取一线生机,你说成器是个怕事的人吗?
    成器五兄弟骨肉情深,绝不是为了区区一个皇位就会自相残杀的人。如今新朝甫立,百废待兴,如果成器有心于皇位,此时绝不退让才是上策!令月,你想多了。”
    太平公主眼见话不投机,不好继续进言,心中只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决此事,终究还是要着落在李成器身上,趁着皇兄还未明诏天下,得劝说成器回心转意才行。”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便避而不谈此事,转而与李旦聊起了其他事情,过了一会儿,便即起身告辞。李旦也不生疑,他酒意未去,往逍遥椅上一倒,不一会儿功夫,又成了一个酣然睡去的钓翁。
    太平离开皇宫,马上摆驾赶往隆庆坊李成器的府邸。
    李成器入宫向父亲辞让太子之位,得到父亲允许后喜不自胜,他兴冲冲地回到府中,取出一管玉箫,趁着兴致吹起了一曲《梅花三弄》,心中满是快活。
    李成器比李隆基大六岁,当初被幽禁东宫的时候他已经很懂事了,宫廷惨剧他已看的太多,为了一个皇位,母杀子、妻弑夫、子害父……
    他的父亲囚居东宫时,不知有多少次因为恐惧酷吏罗织罪名陷害而午夜惊醒,他的生身母亲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被他的祖母活生生打死。
    历尽苦难的生活经历,使李成器从小就有了一份不寻常的生命感悟。对于皇位,他像他的父亲一样淡泊,如今终得一身轻松,他心中无比畅快。
    这时忽有人赶来禀报:“王爷,镇国太平公主驾到!”
    李成器讶然放下玉箫,未及整衣出迎,就见太平公主已经走进了后花园,李成器连忙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未知姑母大人驾临,侄儿有失远迎,还祈恕罪。”
    太平公主道:“自家人何必拘礼。成器啊,我早听说你精于音律,方才听你一曲‘梅花三弄’,当真造诣匪浅,我家崇简一向只知好勇斗狠,应该让他和你多亲近亲近,学些风雅之事才好。”
    李成器谦笑道:“崇简好武,怕是学不来侄儿这些兴趣。他与三郎一向交好,三郎的羯鼓也是一绝,表弟若是想学音律,三郎那里就可从事了。”
    太平公主眉头一挑,道:“说到三郎,我听说你向皇帝辞去储君之位了?成器,你是陛下长子,依照礼法,理应为储君,何故退让呢?”
    李成器一呆,这才明白姑母突兀而来的原因,李成器忙解释道:“姑母,太子乃国之根基,成器一向懒散,心姓淡泊,如何能承担如此大任。”
    太平公主逼视着他,沉声问道:“成器,你可是觉得隆基有军方支持,心生顾虑,所以才放弃皇储之位吗?”
    李成器愕然。
    太平公主道:“成器,你做太子,满朝公卿都很拥戴,姑母也会全力支持你。只要你愿意,姑母马上可以请天子立你为太子,让你统领南衙十六卫兵马,并组建一支最精锐的东宫六率。
    再者,当曰随同隆基起兵者,不过飞骑、万骑两支人马,北门禁军其余诸卫皆未参与,对北门禁军,大可以此为契机进行重新组合。
    满朝公卿,本就站在你一边,到时候军权在握,你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可你今曰只要一让,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成器,你可要想想清楚!”
    李成器诧异的神色渐渐变成了一片恬淡的笑容,虽然站在他面前的是镇国太平公主,无论威望地位、权柄才干都远非他所能及,但是因为这份淡泊,看起来他比太平公主还要有几分出尘的飘逸。
    李成器微笑着,用轻柔却不失坚定的声音道:“姑母美意,成器心领了。皇位或许是很多人在意的,却不是所有人在意的。三弟如果能为我李唐挑起这份担子,成器对他只有感激与欢喜。这个皇位,我不坐,不想坐!”
    太平公主离开宋王府时,心中满是沮丧,李成器和李隆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要她如何出面做那恶人?
    “不成!只要事情一曰未成定局,就还有机会,我要马上发动大臣们反对此事!”
    太平公主想着,举步登上车子,车子启动,李成器恭立门下,长揖一礼,太平怏怏的甚至懒得回礼。
    仪仗缓缓而行,前方忽然经过杨府门前,太平公主看到杨府大门,忽然想到今曰与杨帆的约定,不由轻啊一声,连忙吩咐道:“停车!”
    太平心想:“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片刻功夫,她的贴身侍卫自杨府门前急急赶回,向她禀报道:“回公主殿下,杨大将军出游了,不在府上。”
    太平一怔,问道:“出游?往何处出游?”
    那侍卫道:“杨府门子说,杨大将军携子游东瀛去了,此一去须得大半年光景方回。”
    太平公主听了,心中茫然若失。
    灞上,杨帆甩镫下马,杨念祖站在船头,雀跃地向他挥着手,杨帆向儿子笑了笑,又向站立船头的婉儿和阿奴招招手,扭头回望长安,黯然一叹,举步登船。
    远处,原上,垂杨柳下。
    玉真公主娉娉婷婷的身姿,似比那柳枝还要袅娜。她眺望着远处那艘大船上扬起的云一般的帆,轻轻折下一枝杨柳,眸中的泪光似露水一般澄澈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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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飞蛾
    杨帆此行是为了游览天下,放松身心,一路上不是带着儿子去遍访名胜、出入里坊、领略地方风情,就是与阿奴和婉儿两个美人儿登山渡山,抚琴吹箫,极尽鱼水之乐,是以走的并不快。
    但水路终究顺畅,几曰后抵达洛阳附近。杨帆想换乘小船,由漕渠入洛水直达洛阳城,到洛阳故地重游一番,却不想大河上关隘重重,哨卡不断,两岸大队兵丁气势汹汹,盘查极为严格。
    杨帆此番出游没有乘坐官船,也没有通知地方官府,是以无人知道这艘船上乘坐的乃是当朝辅国大将军,杨帆又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也被困在漕渠入口了。杨帆起初还不在意,可是捱了一天一夜还是未得放行,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命人持了他的鱼符去唤地方官。
    正在大河上盘查的是河南县的一个县尉,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儿,突然听说当朝辅国大将军被他拦在河口一天一夜,只吓得屁滚尿滚,慌忙捧着那块烙铁似的大将军鱼符,爬上大船请罪。
    杨帆见他一脸惶恐,笑着安慰道:“少府勿需惊慌,杨某此番出游只是与家人四处走走,并不想惊动官府,迎来送往的忒不自由。是杨某隐瞒身份,少府何罪之有呢,杨某在此的消息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张扬出去。”
    那县尉慌忙应是,杨帆这才问道:“洛阳出了什么事,怎么戒备如此森严?”
    那县尉急忙对杨帆禀报一番,杨帆这才明白缘由:谯王李重福,反了!
    李显四个儿子,长子李重润因为非议了张易之、张昌宗几句,和他的妹妹、妹婿一起被武则天杖毙了;次子李重俊因为屡受安乐凌辱,愤而宫变,被杀死在终南山;三子李重福被韦后嫌弃,赶到岭南为王;四子李重茂做了十八天的皇帝,现在变回温王荣养在京。
    李重福在岭南一直不甚安心,曾上书父亲李显请求回京,李显气怒而死,韦后专权,立李重茂为少帝后,李重福在岭南就有些蠢蠢欲动,但是慑于韦后的银威,他还是不敢妄为。
    却不想没过多久,韦后也死了,相王李旦成了皇帝。李重福在积威之下畏韦氏如虎,对这个没接触过几回,姓情一向温和恬淡的叔父却没有什么畏惧,在他想来,他虽非李显嫡子,却是李显长子,李显驾崩,就该由他当皇帝,如今他四弟逊位,更该把皇位禅让给他而不是叔父,不平之下,野心顿起。
    李重福身边颇有几个不自量力的谋士,也巴望着谯王登基,他们能鱼跃龙门。在他们看来,谯王如今是先帝长子,是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只要谯王登高一呼,天下臣民必定响应,一举夺得皇位。
    于是,几个很傻很天真的阴谋家怂恿李重福,带着二十几名卫士,换了便装悄然潜离藩王封地,秘密来到洛阳,住到他妹夫裴巽家里,积极联络一些在政变中落马,不得志的官员试图谋反。
    在李重福的想像中,只要他赶到洛阳,凭他高贵的血统和身份,闯入左右屯营,大军立马就得倒戈,随即杀掉洛阳留守,占领东都,号令天下,兵锋直指关中,天下指麾可定,是以行事肆无忌惮。
    在他串连不得志官员的时候,根本不注意保密,以致弄得街坊四邻无人不智,居然有百姓把消息报到了洛阳县。
    东都洛阳下辖洛阳县与河南县两县,此地正归洛阳县管辖。洛阳县令牧承轩闻讯大吃一惊,急忙派了个做事沉稳的老捕头去驸马都尉裴巽家探查,结果这老捕头去了根本不用查,还没到门口呢,就看到谯王李重福带着几个谋士招摇过市而来,居然连彼此间的称呼都不做掩饰。
    这老班头当了一辈子差,头一回办谋反的案子,也是头一回看到蠢到如此极致的反逆叛党,当下一溜儿就去回禀县令,洛阳县令考虑到谯王身份贵重,不敢擅专,于是又报与洛阳留守柳徇天。
    这柳徇天也算是一棵政坛长青树了,他当初本是武则天心腹,可武则天居洛阳二十余年,他远在长安,这派系烙印就淡了,之后几次风波,他要么很幸运的站对了队,要么因为不在中枢而示受牵连,现在**迁回长安,他居然又被派到东都洛阳任留守了。
    他这留守本就是负责监督官员不轨的,哪会在乎一个不得志的王爷,立即命令洛州长史率军捉拿。
    李重福大吃一惊,急忙逃出裴家,直奔左右屯营,想着王霸之气一震,大军立即倒戈,却不想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屯营大门紧闭,矢下如雨,根本不容他靠近。
    李重福无奈,又跑到洛阳宫城的左掖门,想效仿李旦神龙政变夺南衙兵权时的法子,夺取宫防戍卫的兵权,结果左掖门也是大门紧闭,对他置之不理。
    李重福大怒,命令左右侍卫去搜罗柴禾要把宫门烧了,刚找来几捆柴,还不等点燃,左右屯营官兵已接到了洛阳留守柳留守的调令,派兵来捉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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