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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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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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微笑,眼角却微微地跳了几下,熟悉她的上官婉儿知道天后这是动了真怒。
    杰维降曲如此说话,已是当众羞辱大唐,他向太后指定来年比赛的彩头,更是极其无礼的行为。尤其是武则天已经点出了那只宝杯的名字:“金瓯永固”,既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只金杯就具有了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
    杰维降曲虽非中原人氏,可他是吐蕃使节,精通中原文化,不可能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居然毫不犹豫,依旧想要以此杯为彩头,这就不仅仅是他目中无人了,而是一种有意的挑衅。
    武则天轻轻抚摸着那只金杯。那只杯子是纯金打造,三足鼎式,圆形直口。口沿錾回纹,中部錾篆书“金瓯永固”,外壁满錾宝相花,花蕊以珍珠及红、蓝宝石为原料。两侧各有一变形龙耳,龙头上有宝珠。
    武则天轻轻摩挲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凤目含煞,轻轻地道:“杰维降曲使者,认定了吐蕃一定会赢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愿随某一战?
    杰维降曲的脸上带着一种很谦卑的笑容,微微欠着身子,沉声道:“击鞠所恃,骑射之术也。唐人的骑射,怎能及得我草原游牧?是以外臣自信,明年击鞠,吐蕃依旧可以获胜,只要这击鞠大赛比下去,我吐蕃就可以一直获胜!”
    杰维降曲说到这里,双眼微微一抬,眸中隐隐透出一抹箭一般的寒芒。
    台下,禁军众将校听了他这番狂妄之言,不由气炸了肺。在场的许多达官贵人,却渐渐品出了吐蕃使者与武后之间这番言语的弦外之音。
    他们其实不是在说击鞠。杰维降曲说,击鞠所恃在于骑射,而骑射正是武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实杰维降曲影射的是两国的武力。而两国之所以争武,起因在于西域,这源头,就在西域的安西四镇上面。
    这安西四镇,如今可是武后的一块心病。
    唐高宗咸亨元年,吐蕃攻安西,唐罢安西四镇,安西四镇落入大唐掌握之后,第一次丢掉了。五年后,大唐重新夺回了安西四镇,但是仅仅两年后,便再一次落入吐蕃手中。又过了两年,唐军再度收复安西四镇,七年后,安西四镇第三次失守。
    这一次失守就是三年前的事,对于安西四镇到底要不要收复回来,朝廷上意见一直不统一,以狄仁杰为首的一批重臣认为安西四镇是块鸡肋,得之无益,失之不惜,建议朝廷放弃安西四镇,专心经营国内。而武后更倾向于重新夺回安西四镇。
    朝廷上的这些争执,杰维降曲显然已有耳闻,他这是以击鞠暗喻军力,表示对大唐武力的不屑。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武则天的脸上也像挂上了一层寒霜,不复方才的淡定从容。
    一旁太平公主突然说道:“杰维降曲使者此言差矣。此番较技你们夺得魁首,并非是我大唐击鞠弱于贵国,而是我大唐禁军的击鞠弱于贵国。”
    杰维降曲微微扬起下巴,一部直撅撅的大胡子傲然朝向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贵国击鞠最强的就是禁军队,他们败了,难道这不代表大唐败了吗?”
    太平公主莞尔道:“当然……不算!”
    她张开手指,优雅地虚空一弹,慢条斯理地道:“禁军队就是禁军队,既不代表大唐,也不代表大唐所有的军队。你们每年赴我大唐参赛的击鞠手,是举国选拔的一流高手,而我大唐禁军选手,就是从南北两衙一十六卫兵马中选出来的一些击鞠好手,明白么?”
    上官婉儿明白了太平公主的意思,应声道:“不错,击鞠嘛,应应节气,图个喜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天后自然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从全国各州各府挑选一流高手来与贵国较量击鞠。”
    上官婉儿这句话直接针对了杰维降曲那段一语双关影射大唐军力的话,杰维降曲说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射之术优于唐人,是以唐人在西域与之做战,断无取胜的道理。
    上官婉儿则暗示,我大唐疆域广阔,精兵强将需要镇守四方,区区一个安西四镇,不可能调拨我大唐所有的精锐过去,而你们夺安西可是用了倾国之力。我们一旦集中精锐的话,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杰维降曲自然听得懂她的暗示,不禁失笑道:“哦?上官待诏既如此说,那在下便把这刚刚得了的宝物拿出来做个彩头,请天后集中贵国第一流的击鞠高手,与我等再较量一番,如何?”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皱,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跟杰维降曲这么较真,大动干戈地从全国招募击鞠高手,而且这旨意下去,能否找到比禁军众高手更出色的击鞠高手殊未可知,如果再比,胜了还好,一旦败了,那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武则天的念头刚刚转至此处,太平公主已然冷笑道:“何须从我大唐全国招募高手,仅洛阳一地挑几个高手出来,要胜你们就足够了!”
    杰维降曲听了惊笑道:“好!那杰维降曲愿意领教!”说罢把金杯往武则天面前几案上一放,退后三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太后,就请公主殿下挑选精兵良将,外臣愿意再比一场,有请太后做个公证!”
    知女莫若母,武则天素知自己这个女儿聪慧伶俐,做事周详,她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所恃的,不禁看向太平。太平公主长身而起,走到台边挺身站定,微微向下一扫。
    全场数万人眼见太平公主走到台边,似乎有话要说,嗡嗡然的私语声顿时为之一静,犹自欢呼的吐蕃人也闭上了嘴巴,纷纷向台上望来。
    太平公主提起嗓门,振声喝道:“今日击鞠,吐蕃得胜。吐蕃使者因此笑我大唐无人!本宫不以为然!击鞠之乐,在于普天同庆,上元同乐,游戏而已!故而,禁军队也不过就是从禁军中选出的一些击鞠高手,不要说代表不了我大唐军队的水准、代表不了我整个大唐的水准,就是这个洛阳城,它也代表不了!如今,杰维降曲使者,以天后赏赐下来的金杯为彩头,欲与我大唐再战一场!”
    太平公主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顿,眉宇间渐渐生起肃杀之意,她缓缓环顾全场,声音突然再度拔高,隐隐生起金石之音:“在场,有我禁军将士,亦有东都豪杰人,可有人愿与我李令月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应声高呼的,是薛讷、狄光远、斛瑟罗等禁军击鞠队员,本来打败了他们就非常羞愧,如今再听太平公主这么一说,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一个女儿家不让须眉,堂堂七尺男儿安能受此奇辱,是以纷纷请缨!
    其实场地四周数万将士早就热血沸腾了,如果这时有百万敌军当前,他们也能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搏斗,问题是,击鞠不是作战,徒有一腔热血是不成的,是以七万将士紧紧攥着双拳,鼻息咻咻地望着台前,虽不能应声,可那一声“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的话却憋在了他们的嗓子眼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胀红如鸡冠之血!
    太平公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只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正在球场的另一边,风把太平公主的声音清晰地送进了他的耳朵,他颇为意外地看着台上这位高贵的公主,他看到这位公主也在看着他。
    在他背后,有数万名将士,但他清楚,太平公主看的就是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台上。
    有些东西,确实只是一场游戏,正如马桥在蹴鞠场上因为兰益清小姑娘的一声娇嗔,就大方地让出了脚下的球,不是因为他不着调,而是因为这场球赛的胜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来搏美人一笑?
    杨帆若非想籍由比赛成为禁军,达到他的目的,他也不会把一场游戏放在心上。但是哪怕是一场游戏,当它与荣耀、尊严和血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游戏,而是值得拿命去拼的目标!
    杨帆也是一个大唐人,也是一个大唐男儿,这一刻,他的血沸腾了!
    楚狂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抬手在乌骓马的马股上重重地一拍,那匹乌骓马便走向杨帆,到了他身边,用马头蹭了蹭杨帆的衣袖,杨帆回头看了楚狂歌一眼,伸手一拍马鞍,纵身跃了上去。
    这是一匹好马,薛怀义从军中要到一批最好的战马,而这匹乌骓,是这批战马中最好的一匹,它的毛发缎子般乌黑发亮,四肢修长而有力。
    杨帆骑上马,球杖正挂在得胜钩上,杨帆摘下球杖,枪一般提在手里,一手持缰,背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双腿一磕马镫,骏马便迈着小碎步,驰到空荡荡的赛场中央。杨帆轻轻一勒缰绳,它就站住了,像它的主人一般,高高地昂起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微红的霞光映在杨帆英俊的脸庞和那英姿挺拔的身躯上,仿佛他是一尊镀了金的铜像。杨帆气沉丹田,用响彻全场的声音高声喊道:“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太平公主站在台上看着他,唇边绽开一丝开心的笑,笑如春花般灿烂。
    然后,一匹枣红马轻驰入场,楚狂歌同样提杖如枪,舌绽春雷般大喝道:“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哈哈哈哈,豪迈!爽快!老夫多年不曾下场了,手脚痒痒得很,老夫,亦与公主并肩一战!”
    随着这豁然大笑,丘神绩长身而起,如一头猛虎般蹬蹬蹬地走下台去,径直走到薛讷面前,薛讷连忙抱拳退后一步,将那匹黄骠马让给了丘神绩。丘神绩捋了捋马颈上的鬃毛,同样不踩马镫,一纵身便跳上马去,身手之矫健,丝毫不逊于青壮少年。
    禁军队众人一看,十个名额已去其三,立即一同抱拳,以最隆重的军礼,单膝跪下,向武则天郑重请战:“臣,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武则天双眉一轩,豁然大笑道:“我儿,朕今日就点你为帅,在场所有人等,任你调遣,你还要用何人,只管点将就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唐儿女骄
    太平公主回身向武则天施礼道:“孩儿领旨,阿娘只管安坐,看孩儿替咱大唐打出一片威风来!”
    太平公主转身下台,府中家奴立即牵来她的坐骑,那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飘逸的鬃毛如白雪纷扬,显得异常神骏。
    马已备好鞍鞯,又有两个健妇拿了箭袖武服来帮她穿戴,云鬓打开,挽了马尾,片刻之后,雍容高贵的太平公主就变成了英姿飒爽的花木兰。
    太平公主扶鞍上马,坐定身形,手执球杖,在禁军十名球员面前策马轻驰,驰到斛瑟罗面前时,倏然勒缰止步,球杖向他一点,娇声喝道:“你来!”
    斛瑟罗精神一振,连忙应道:“喏!”翻身上马,志气昂扬地驰到场中,猛一圈马,与丘神绩、楚狂歌、杨帆并列而站。
    其余的将校都挺起了胸膛,等着太平公主点将,太平公主凤目微微一扫,拨马便向场中驰去。剩下的禁军将校尽皆一愣,面孔胀红起来,狄光远大声叫道:“殿下,我等就如此不堪一用么?”
    太平公主勒住马缰,回眸一睇,朗声长笑道:“非也!欲赢吐蕃,有我五人,足矣!”
    这句话震慑了全场,片刻之后,雷鸣般的喊声响彻云宵,将士们握紧手中的刀枪,高高举起,齐声呐呼道:“威武!威武!威武!”声音久久不息,传扬到极远之地。
    李令月一介女儿身,又贵为大唐公主,竟悍然接受吐蕃高手的挑战,只此一举,就点燃了所有大唐将士的勇气,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士兵两眼充血,太阳穴突突乱跳,要不是眼前这片战场不是斗人数斗血勇的地方,哪怕百万敌兵当面,他们也要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更何况,李令月居然不凑足十人之数,居然只以五人就敢挑战吐蕃勇士。如此胆略,如此气魄,更是令人为之折服。一时间,全场焕发的莫大气势竟令吐蕃人有些气色沮丧,斗志低昂。
    太平公主这一举动,倒令杰维降曲有些为难起来。他很想在此时显显他的风度,显显吐蕃的气魄,也以五人参战,但是又担心真的会输掉这场比赛,这本是他蓄意挑起的争端,那脸就丢大了。
    思来想去,杰维降曲把牙一咬,心道:“反正以十人对十人,我们已经胜过一场,如今是你自己托大,非要以五人参赛,若是赢了你,也不算我以多欺少!”于是便一挥手,令那十名队员入场比赛。
    一见这副场面,围观的大唐将士立即嘘声四起,弄得那十名吐蕃击鞠高手颇有些颜面无光。
    杨帆提着球杖,看着对方队员入场,有些担心地对太平公主道:“殿下,咱们就以五人参赛么?禁军中还有不少高手啊!”
    丘神绩捋须微笑道:“公主虽是女流,却深谙兵法之道啊。呵呵,我们以五敌十,实是绝妙之策!”
    楚狂歌讶然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丘神绩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么?公主如此安排,大有深意。其一,乃是配合的问题。要说配合之妙,无疑是禁军十名高手之间配合最为默契,如果只重配合,那就该让他们十人重新上场,加入我们几个,反而破坏了这种默契。
    但是现在已经证明,他们击鞠较吐蕃人还是略逊一筹,如果让他们太多人参赛,要么会让我们无法成为一个整体,要么会使我们被他们的步调所吸引,成为他们的附庸,反而影响了我们的发挥。”
    “其二,是士气。战场,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并不是谁的人多,谁更能打,就一定会打赢。很多时候,一个计谋、一个策略、一个有利的地形,一场瓢泼大雨,都能让战局出现意想不到的转变。我等以五敌十,士气上,必然是我盛而敌馁,它的作用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
    杨帆讶异地看了丘神绩一眼,他只知道这丘神绩是个酷吏,却不知道他果然是有真材实学的,光是这番见识就非同一般。难怪大唐开国名将丘行恭有四个儿子,丘神绩能成为其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丘神绩道:“其三,是荣誉!这一战,是为了求胜,而对方的十人刚刚比足了六节赛事,体力已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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