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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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然-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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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钟点工,卖过水果、蔬菜,送过报纸,只要能赚到钱什么活都干。就这样苦熬苦撑,妈妈日渐消瘦和衰老……。

伊然没有辜负妈妈的苦心;终于考上了外省一所重点大学本科中文系。就在此时;妈妈改嫁了。她去学校报道的前夜,妈妈拿着从继父那儿要来的五千元钱,塞到伊然手里。妈妈流泪了,但腮边却挂着一丝微笑。她紧紧拥抱住妈妈痛哭失声,她知道妈妈改嫁是为了她。

恬静幽雅的校园,纯美新奇的生活,质朴醇厚的同学情谊,还有那么多知识渊博、谆谆善诱的著名老师,使伊然忘掉了一切烦恼,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她立志要走爸爸的文学之路,用“成功”回报妈妈的“牺牲”。

1994年的秋天,伊然正读大学四年级,妈妈病倒了。当她日夜兼程赶回家,一步抢到妈妈病床前时,妈妈患肝浮水晚期,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捧起妈妈枯瘦如柴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颊,大颗大颗的泪珠泊泊而下。妈妈刚五十出头啊,这唯一的亲人已经徘徊在生命的尽头。

伊然守护在妈妈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她要用全部的爱温暖妈妈那颗即将冷却的心。继父,一个高大的钳工,不时来医院看望母亲,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像麻雀一样叽喳不休的姐妹。

深秋的冷月,泻了一地的白。起风了,那阵阵寒气真像地狱的探子,龌龊着慢慢爬行到妈妈床前。黑暗中,妈妈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抓住匍匐在床前睡梦中的伊然,直到她感觉到疼痛,猛然惊醒。

月光下,伊然看到妈妈脸色煞白,直瞪双眼,两手向前,赶紧将妈妈扶起,紧紧地紧紧地揽在怀里。妈妈示意枕下,她从中摸索出一个信封。就着月光,看清楚信封里装有一本房契、一封信和一根金项链。妈妈早就料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清醒时为伊然留下了这些……

妈妈扫视着伊然;眼里充满无限的爱。她拿起妈妈的手贴在嘴上不停地吻着、吻着。突然,怀里的妈妈渐渐冷却,手慢慢滑落,她躺在爱女的怀中安然离去。

10月3日,窗外,国庆节的喜庆还在继续。空旷的病房里,渐渐僵硬的老妇,悲痛欲绝的孤女……。

料理完妈妈的后事,伊然夜夜梦到父母。每当哭着从梦中醒来时,她就会蓦地想起书里的诗句: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今夜无眠,伊然拧亮台灯,再次掏出了妈妈留下的遗书来看:

然然,我最心爱的女儿:

原谅妈妈,用改嫁的方式培养你。面对现实,妈妈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七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想念你的爸爸。永远也忘不了,他把你的小手放在我的大手里时,那种期待的、渴望的、欲罢不能的眼神。

妈妈心有不甘,多想看到你毕业呀,可是黄泉路上不等人,妈妈去了。

其时,默默里,妈妈早就期待着这一天。当命运之绳将我和你爸拴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分离。绳断了,生命也就枯萎了。

然然,妈知道,你是一个坚强、自爱的孩子。妈妈挣扎到今天,已经没有能力再送你一程了。原谅妈妈,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呀。那条24K的全金项链,是你爸爸给妈妈的结婚纪念,睹物思人,妈妈爸爸永远与你在一起。

你继父人粗,喝了酒,什么事都敢干。这间双室楼房,是用我们家原来的单室与你继父的单室换到一起的,如有不测,可力争一间屋,妈妈只能给你这些……

她捧着妈妈的信,像捧着父母的一颗心。妈妈呀,你就是女儿过河的一叶扁舟,女儿登高的一把扶梯,为送女儿更近一程,不惜用生命铺垫。冥冥之中,她真的看到爸爸带着妈妈一起飞走了,不禁含泪吟到: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她哭泣着合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家里的大门倒了,砸在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用力地挣扎、挣扎……突然间;一阵刺痛将她从梦中惊醒。在窗帘缝隙中泻进来的月光下,她看到一双长满粗毛的大手,正在拼命地撕扯着她的衣裳,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乳房。“来人啊,救命呀!”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扭动着身体,大声叫喊。

“嘿嘿,不会有人来的。”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一个高大的身躯,已压在她的身上。她看到了秃秃的头顶下一张可怖的脸,便毫不犹豫地伸出十指,拼全力向那张脸挠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笨重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伊然趁势一跃而起,胡乱地拉扯好衣服,按下床头灯的开关。灯光下,她吃惊地看到,被酒精烧得失去了理智和人性的继父。

那张涨成猪血色的大脸上,条条抓痕正在向外渗着血丝,更加狰狞可怖。他被激怒了,狗熊般地哼叽着,破口大骂:“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养了三年的一条狗,以前有你妈护着,今天看谁还敢拦我。”

“爸,妈妈尸骨未寒,你不该这样对我……”

“放屁,你要是顺从我,我还养你。”

伊然愤怒了,“为老不尊,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

他“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山一样向伊然扑过来。伊然侧身躲过,再扑,再躲。伊然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花盆,高举过顶……被酒精点燃的山冒着烈火,再一次无所顾忌地扑上来,伊然狠狠地向秃顶砸去……。

一股粘稠殷红的液体淌了出来,山,轰然一声倒下了。伊然飞快地跳下地,赤脚向门外跑去。她跑出了家门,跑下了楼,跑到大街上,眼前迷茫一片,整个心都像浸到了冰水里。她蹲在家对面的马路边上,蜷曲成一团,委屈的眼泪流不完了。过了许久,她看到家里的灯还在亮着,蹑手蹑脚进了大开着的家门。她蹲下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继父,没动,再推推,还没动。她害怕了,飞快地跑出去报了警……

继父被蒙上白被单抬走了。麻雀们来了,扇着翅膀,伸出长长的喙向伊然啄来:“不要脸的,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是谋财害命呀!”

审讯室里,伊然交待了一切。

“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一本房契,能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警察问。伊然掏出了妈妈的信交给了警察。

两个星期后,肃穆的审判厅响起庄严的宣判:伊然女23岁在读大学生。犯过失杀人罪,判有期徒刑五年……

当监狱的大铁门咣铛一声关上时,伊然知道,通往自由之门关闭了。她潸然泪下,爸爸去了,妈妈走了,难道她也该?一想到死,伊然痛彻四肢百骸,她才只有23岁呀,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

她想起了爸爸最后的坚强,妈妈无悔的终结,抬起头,向如诗的青春作着最后的祭拜,向铁门内的深处走去……

第二章

第二章

伊然与白灵灵一天进的监狱。当她们换好带有0136、0137编号的囚服后,被送往13号女囚室。

不算太大的囚室里放着二十张上下铺。门在房间的左手。门的右边靠墙摆着八张上下铺,门对面靠墙是一溜十二张上下铺。铺与铺之间用一个单屉单门的床头柜隔开,房子中间留有一米多宽的空地,紧挨着厚厚铁门的那道墙上有一扇高高的小窗户,这是外面的阳光进入房内的惟一通道。

伊然与白灵灵被安排在这间牢房里环境最差的,八张铺位的最外边的,紧靠着门后的一张上下铺上。白灵灵爬到上面,伊然安顿在下边。她们整理好肮脏的床铺后,怯生生地背对着背坐在下床上偷偷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和房间里的人。

高高的窗户下放着一张破旧的单屉桌,桌子的油漆面已经剥落,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露出了粗糙的木质地。也许是用洗不净的抹布常年擦拭的结果,桌子相当油污、肮脏,呈现出那种灰乎乎污涂涂的让人感到恶心的颜色。桌子上摆放着几只暖水瓶,有铁壳的、塑料壳的,还有几只陶瓷水杯和茶缸,虽然颜色很鲜艳,但实难恭维是用于饮水的洁具。尤其是那几个茶缸,花色的瓷漆面上印满了粘腻的黑指痕,里面的茶垢厚的直掉渣。

伊然看得心烦,突然嗅到一股腥臊味。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床下放着个大尿盆,里面积着大半盆恶臭不可闻的浑浊的尿液。她恶心地将头转向别处,又看到床头柜旁边放着一个壁上挂满呕状物粘液,里面装满垃圾的塑料桶。没了毛的托布和散了把的扫帚靠在门边儿上,散发出阵阵无法言状的霉臭味,不时还有几只让她汗毛倒立的蟑螂爬进爬出。

“喂,新来的,报上大号;干什么的?”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白、白灵灵,江西农村人,来这里打工的。”白灵灵颤声回应到。

“嘻嘻,打工?打的什么工,是陪人上床的工吧,啊?哈、哈哈!”声落人到。几个人上前将白灵灵团团围住。

“白灵灵?果然白白的,水灵灵的,让老娘好好看看。哟,还真她妈的不错,看这脸嫩的,一掐一包水。”为首一个肥胖高大的女人,头发在脑后杂乱地盘着,肥厚的大嘴露出两排大黄牙,离老远就能嗅到令人作呕的阵阵口臭。

大黄牙毫无顾忌地伸出一双指甲黑黑的大手,在白灵灵的脸上肆虐。另有几个尖嘴鹰、黑面恶、水肿脸;露着淫荡,目光歹毒的女囚帮着腔。她们越闹越性起,索性将手伸到白灵灵的衣服里,在她的胸前乱摸乱抓。

白灵灵吓得惊叫着躲避。她的衣服已经被这几个半人半鬼撕破,露出白花花的前胸。

“你们住手。”坐在床这边的伊然一步跨向前,冷不防,从这群人的后面闯进去,挡在白灵灵的身前。

“哟,这朵野花更漂亮,上,把她扒光,看她服不服。”狼一样的变态女人,伸出尖尖的利爪,片刻之间,就把伊然的囚衣撕开,扣子散落了一地。

“看,我找到了什么。”尖嘴鹰兴奋地说。

伊然的大腿处戴着一条金项链。伊然躲过了搜身,将这条她视为生命的项链带在了身上。大黄牙一把将项链扯下,全然不顾伊然的大腿被勒出道道伤痕,带着血迹就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还给我,求求你们了,那是我妈妈爸爸的遗物呀,还给我,快还给我。”伊然不顾一切地,发疯般地嚎叫着,挣扎着向她们扑去。

“去你的,什么遗物,再叫我就让你变成遗体。”大黄牙恶狠狠地扇了伊然一个大耳光。立时,伊然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救命呀,杀人了,救命呀……”白灵灵趁乱逃到院子里,没命地狂喊。

“马仁花,给我住手,简直没有王法了。”狱警们跑了进来。四个恶人住了手。再看伊然早已成了一堆破烂。白灵灵赶紧将被子盖在伊然的身上。

待事情问清后,一名男警官大声地喊道:“马仁花出例。就知道欺负人,关紧闭两周,看你老实不老实。”大黄牙被带走了。

“等等”伊然伸出手大声地喊着。

“怎么回事,又喊什么?”

“她抢走了我的项链。”

男警官手心里托着带血的项链,问道:“这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带着血,真是舍命不舍财呀。”

“腿上,都被她们撕破了。据说是她妈妈爸爸的遗物。”白灵灵小声嘟哝着。

“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交给我们?真是猪脑袋。好,0136,项链就由我们保管了。”

警官钟亦鸣回到办公室;顺手掏出那串带血的项链,放到水盆里洗了洗,用手绢擦拭干净再用纸包好放到上衣口袋里,准备一会送保管室。他一扭头看到了那盆漂着血丝的水,不仅皱了皱眉头,暗自嘀咕到:“这群囚犯,动不动就刀呀、血呀的,怪不得敢杀人。”

钟亦鸣今年25岁,毕业于省警官学院;到这所监狱快一年了。按学习成绩他可以分配到局机关。论门路,更没说的。他爸爸钟锐奇是现任公安局长,据说马上要竞选市长,他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他妈妈吴瑞雪是市政府的人事处长,按妈妈的意思,是让亦鸣继续考研究生。可这些去向,钟亦鸣都没有采纳,他对犯罪心理学颇感兴趣,执意来到监狱,当了一名狱警。

他坐在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白灵灵和伊然的材料来看。

打开伊然的材料,钟亦鸣的眼光停留在左上角两寸大的彩色像片上。一张俊美、白晰、丰满的瓜子脸,衬着一头浓黑的披肩发,几缕香丝自然地飘洒在额前。特别是那双眼睛,亮如明镜,清澈似水…他真有点怀疑在哪儿见过这双眼睛。当看到伊然父病死、母改嫁,后因母去世,已经上大学四年级的伊然被继父强奸未遂,失手打死继父之处,钟亦鸣连喊了几声:“可惜了!可惜了!”

女狱警乔爱爱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什么可惜了?亦鸣,干吗呢,快给倒杯水喝,渴死了。”

钟亦鸣起身去倒水,乔爱爱拿起伊然那份材料看了起来。

“怎么,这就是今天来的女囚?长得蛮漂亮吗。”

“岂止光是漂亮,还是个文学系本科生,差半年就毕业了,多可惜。”钟亦鸣端着水杯走过来。

“哼,这下可有你忙的了。”

“忙什么?”

“忙着研究女大学生囚犯的犯罪心理呀。”乔爱爱边喝着水边开玩笑。

乔爱爱与钟亦鸣是自小的邻居,都在市政府大院里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现在,乔爱爱的父亲是市主管公、检、法、司的副书记,钟亦鸣爸爸的老上级。两家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这次钟亦鸣的父亲竞选市长,就是乔爱爱爸爸极力保举的。

乔爱爱长得娇小柔弱,皮肤细腻而灰白。虽然眼睛鼻子都不太大,可是那张经常被修饰得小巧而红润的唇,衬托出她的妩媚。她很依恋钟亦鸣。从小她就喜欢这个总是处处让着她的玩伴。尽管他们一般大,她也总要装出比他小的样子让他照顾,她习惯于他的周到,享受着他的热情。

乔爱爱没有考取大学,上了公安系统自办的警务人员培训班,凭着关系进了公安局机关。

当上了四年大学本科,穿着一身警服,威风凛凛地钟亦鸣猛地站到她面前时,她惊呆了。他确实长高了,宽宽的肩膀,发达的骨骼,一米八的个头,高出她一头还多。浓黑的俊眉下,忽闪着一双锐利的朗目,无论看什么都是那么专注凝神;笔挺的鼻梁、很有格局的双唇,恰到好处地摆放在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原本微白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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