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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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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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想得罪这几位公主,可是被人欺到头上,若不扯起大旗,只怕要吃眼前亏了。而且这一番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劝,若是几位公主府上稍有明事之人,此时就应该出面了。

果然,一个管事匆匆走出来,将诸仆从喝开,然后来对着叶畅拱手:“郎君何人,今日多承教训,不敢不问姓名。”

若是不露真实身份,想要脱身难了,毕竟面对的可不是韦坚儿子韦谅,现在对方人多啊。叶畅沉着脸:“某姓叶,名畅,随皇甫公讳惟明自陇右而来,微末小官,不敢劳烦挂念。”

“叶畅……”那管事的觉得这名字耳熟,然后就去惦记着另一个名字“皇甫惟明”了,这厮既然是皇甫惟明的部下,那么这笔账自然就算在皇甫惟明身上。

叶畅一本正经之间,便给皇甫惟明埋了个钉子,至于皇甫惟明会不会因此找他麻烦——反正两人基本上是撕破脸了,就算对方来找麻烦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看在李相公与皇甫大夫份上,饶过这厮一回。”那管事一摆手,众仆从松开人,被摁在地上的那人终于爬了起来。

此人倒是硬气,爬起来之后冷笑:“今日之事,杨某记着了,信成公主与建平公主是吧,了不起,了不起!”

叶畅有些无语,见公主府的仆从又蠢蠢欲动,便向左右示意,叶英叶挺上前将此人夹着便走,转眼之间,众人便离开了。

过了两条横街,又拐入一条直巷,看到后边没有了人,叶畅舒了口气,回头望向那姓杨的:“京城之中,权贵人家极众,难免有御下不严者,兄台口音,不类此间,难免会有人欺生,兄台不必太在意。”

“哪里是欺生,无非就是仗势罢了,仗势,嘿嘿,仗势!”那人倒是相貌堂堂,只不过此时被揍得鼻青脸肿,模样甚是难看。

“兄台身上的伤没事吧?”叶畅见他这样子便又问了一句。

“无妨,在剑南时,与人相斗成这般模样可没少。”那人随口答了一句,然后又向叶畅拱手:“方才听得郎君名讳,才知道郎君竟然是某最钦佩之人!”

叶畅有些发愣,自己是有些微名,但这人竟然说是他最钦佩之人——这不免有些过了吧,就算方才帮了他一把,也不至于这样。

“兄台怕是认错人了吧?”

“郎君是创足球戏的叶畅否?”

“是。”

“那就没有认错人,某生性好博戏,以往只道自己精通博戏,却不曾想还有足球——叶郎君可知,如今剑南亦是遍地球社,乐此不疲者极众,就连六诏南蛮之地,也有为此者。”

叶畅有些无语,没有想到足球的影响力竟然会如此之大。

“啊呀,说了这么久,尚不曾自我介绍,某失礼了。”那人又行礼道:“某姓杨,单名钊。”

叶畅顿时又愣住,方才他没有往这方面想,此时才知道,自己从公主仆役手里带出来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杨钊杨国忠!

好吧,大唐这个朝代,随便一个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一个小厮是茶圣陆羽,一个挨打的倒霉鬼是杨国忠……

“原来是杨兄……杨兄是从剑南来的京城?”

“奉剑南节度使章仇大夫之令,来贡蜀锦,因为有些亲戚在京城中,原是要去拜见的,不意遇到此事。若不是叶郎君,今日怕是难脱身了。”杨钊虽然对自己挨打之事泰然自若,可这毕竟有些丢脸,他也没有细说。

叶畅心念一转,他要拜见的,必然就是那杨家三姊妹。想必他是先到了杨家,而那是三姊妹来香雪海,因此错过了。

“唔……这倒是一个机会!”

想着杨家在接下来的荣华富贵,叶畅眼前一亮,别人不好向李隆基进言,可是杨玉环不同。此前叶畅便靠着送球市分红,与杨玉环结有善缘,如今似乎又可以助这杨钊一臂之力……

想到此处,叶畅笑道:“区区误会,便是没有我,杨兄自己也能脱身……若杨兄真觉得我叶畅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此事以后都休要再提了!”

杨钊深深望了叶畅一眼:“大恩不言谢,叶郎君今后有用得着杨某之处,只管说就是!”

叶畅微笑道:“杨兄爽气,也就莫唤我什么叶郎君,若是不弃,便称我叶十一吧。”

第190章 环顾四敌孰可饶

杨钊对叶畅顿时欢喜起来。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此次来京城,干系到这一生究竟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同时身上还兼着不少人的厚望。但是叶畅完全没有必要恭维他,方才叶畅都说了,他往来于宰相府邸,奔走于节度帐下,哪里会有求于杨钊!

最重要的是,杨钊觉得,叶畅很对他的脾味。

爽快,好玩耍,爱钱财……当真是自己的平生知己。

叶畅可不知道自己被眼前这厮视为知己了,两人聊了一会儿,杨钊打听杨家姐妹的情形,叶畅知道瞒不过,便实话实说,讲了杨家姐妹与两位公主冲突的情形,然后道:“若我料不差,她们应该却了城外的庄子里。”

“既是如此,十一郎,我便先行告辞,以后必来拜谒。”杨钊拱手道。

“且慢,杨兄如今这模样……”

“就是这模样才好相见。”杨钊见叶畅热心,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某与这几位堂妹的关系,往常算不得太好,如今挨了这一顿打,倒可以说是被她们连累了,想必她们见了之后,也会有同仇敌忾之心!”

他这番话一说,叶畅唯有替那两位公主默哀了。杨钊这厮分明是将挨的这顿打充作进身之资,可对于杨家三姐妹来说,这就是揭伤疤了,必然会激起这三姐妹对公主们的仇视。

如今这三姐妹可以出入禁宫,她们在杨玉环面前进几句话,让杨玉环吹吹枕边风,两位公主少不得要受些教训。

不过叶畅此时未曾细想,只想着如何借助杨钊之手,再与杨玉环重新联系上,然后想法子将高适的官职解决掉——如今年见就是年关,再过几天,他就准备返回卧龙谷与亲人团聚去,长安是真不愿意呆了。

与杨钊定下再见的时日,叶畅便与他话别,他没有急着回香雪海,而是在外避了一段时间,到傍晚时分,估计公主府里的人都已经走了,他才回香雪海。

但今日香雪海便是是非之地,叶畅到门前时,便看到陆羽跌倒在地上,几个仆役正在踢打他。此情此景,令叶畅甚为愤怒,当下便喝道:“住手,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在此……”

“打!”

不待他喝完,那边人便蜂拥而上,径直向他扑了过来。

叶畅一愣,再细看去,发觉香雪海里已经一片狼藉,竟然给砸得乱七八糟!

司掌柜此时不知从哪儿滚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郎君快走,郎君快走!”

但是为时晚了,这伙人已经冲上前来,拿出棍棒就乒乒乓乓一顿乱打。

叶畅本来以为只是哪家恶仆生事,此时也反应过来,只怕对方不是对香雪海生事,而是冲着他来的!

他又惊又怒,对方一棒子打来,他偏过头去,敲在肩膀上,让他半边肩膀都痛木了。这好在是冬日衣裳厚,否则的话,只怕连肩骨都要敲折来。

“给我打!”叶畅哪是肯吃这种亏的,怒火冲冠之下,立即喝道。

这一声令下,身后诸人顿时冲了出去。方才叶畅挨了一棍,叶英、叶挺可都是心揪了起来,叶畅如今就是叶家的主心骨,叶家眼见就要兴旺发达,若是叶畅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会被打回原形,甚至会因为手中的那些作坊而更惨。听得叶畅下令,他们还手最凶,一顿狠打过去,便将冲到叶畅面前的诸人给打回去。

他们可是在陇右阵仗上见识过的人,虽然没有准备,可夺来对方的棍棒,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多挨两下打罢了。这一反击,那边司掌柜却仍然叫道:“郎君,快走!”

叶畅心里稍稍冷静下来:如今是自己这方占了优势,为何司掌柜还叫着他们走?

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浮了起来,他正待喊退,便见两边巷口发出呐喊声,又是数十名恶仆冲了过来!

叶畅身边的随从有十余人,人数原本就少,这样一来,对方三面包夹,众人顿时落了下风。

“和尚!”叶畅大怒,扬声喝道。

“善直师傅被人叫走了!”司掌柜叫道:“有诈!”

叶畅顿时明白,这是真有诈!

这是个针对他的布局,如今长安城中原本最主要的倚靠京兆尹韩朝宗待罪在家,而市井层面贾猫儿等人已经退出一年有余,香雪海虽然能收集到一些情报,可若别人是针对叶畅布局的话,必然会避开香雪海!

叶畅厉声道:“结阵!”

原本打出去的叶英叶挺等人,顿时互相掩护,脱离了混战。他们将叶畅护在中间,且战且退,便退向一处小巷,就在此时,叶畅听得身后有惊呼,他回头一看,是高适与南霁云。

南霁云原本被他遣去给玉真长公主报信,此时才回来,叶畅心里蓦然一动:引走善直,拖住南霁云……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唯有在京城中极有势力者,才能做出这一切!

而且必然与他叶畅关系不睦!

南霁云见叶畅等人陷入围攻,他喝了一声,径直从路旁折下一根树枝,舞动如风,冲了上来。他勇猛无双,身手不是叶英叶挺等人能比拟的,而且众人在一起也久了,故此配合上也没有什么问题,随着他入阵,那些敢于穷追的恶奴给打倒数人,其余人等,便有些畏缩。

“往这边来!”高适叫道。

他们来的路上并无敌人,不过当叶畅等人退到这边时,早有恶仆乘机逾墙穿巷,绕到了他们身后。虽然人数不多,高适却被几人揪住,吃了好几计棍棒拳脚。叶畅等人又冲了过来,才将他救出。

众人忙中不择道路,退入一条巷子之后,才发觉这是一条死巷!

“该死!”叶畅怒极:“拔刀!”

此前双方虽是动手,但总算还有些分寸,用了棍棒板砖,却没有用刀剑等兵刃。此际叶畅发觉并无退路,便只有拔出兵刃了。

对方稍止,却不曾退,叶畅看到一双双兴奋的眼睛,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就等着自己一行拿出兵刃。

稍一细思便明白了:方才只是街头斗殴,见官去也不过是各打十板的事情,但拔了兵刃见了血,又是光天化日下在长安城最热闹的西市,那么再见官可就不易脱罪了。

这个局……倒是阴狠!

可是不动用兵刃,便要吃眼前亏……而且,若是他们不动刀兵,对方不会制造他们动刀兵的假象么?

一念至此,叶畅心意便决:宁可事后麻烦,绝不吃这眼前亏!

就在这时,他听得金锣之声陡然响起,响的地方,就是这条死巷的入口处。

紧接着,一群差役蜂拥而来,乱棍飞舞,将那些恶仆打得鸡飞狗跳,瞬间便躺了一地。

这飞来的援军,让叶畅愣住了,然后,他看到阴沉着脸的吉温出现在巷子的那一端。

西市乃是长安县治下,吉温为长安尉,这里正是他所管处。这边出现这种情形,他肯定头大如斗。

长安县厩在长寿坊,与西市隔着一个怀远坊,吉温这么快就出现,倒是及时。而且吉温一出现之后,叶畅隐约觉得,四面似乎还有些脚步声,仿佛是谁预先埋伏的人手,这个时候突然都撤了。

“某来迟一步,让叶参军受惊了。”

“不迟,不迟!”叶畅看着他,神情有些怪异:“是什么人?”

“这个……”

“吉公,你聪明,我也不傻,西市可是你的地盘,便是京兆尹不出面,这里有什么事情,岂有不在你这打点的道理?”叶畅盯着吉温:“究竟是什么人,你只回答我就是!”

“前几日,叶郎君在街上似乎是冲撞了韦谅?”

“韦谅?”叶畅回忆了一下,想起那打着父亲仪仗在街上横行的家伙,眉头一拧:“是他?他只怕布不下这样的阵仗吧?”

“出面的是他,但出谋划策者乃是卢杞,这些恶奴来自韦家、咸宁公主府等京中数家。”吉温看了叶畅一眼,苦笑道:“叶参军,你得罪的人可不少!”

吉温连谁是主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若说他事先不知道,那就是疯话!不过叶畅也明白吉温的心思,不让叶畅与韦坚关系彻底对立,叶畅又如何会帮吉温出谋划策对付韦坚与皇甫惟明!

不过,吉温这打算虽是利己,叶畅反倒觉得可以理解,换他是吉温,也必然会从中推波助澜。但是理解是理解,接受是接受,二者不是一回事!

叶畅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笔,以后迟早要和吉温算这账,现在么,先将眼前的难题解决掉再说。

“能就此追究么?”他问道。

“不可能,长安城中家仆互殴闹事,哪一年都有几十起,便是韩公尚未待罪,这种事情也杜绝不了。”吉温摇头道:“叶参军……”

他正说间,却见叶畅伸手接过一根棒子,然后过去,抡起棒子就抽下。

却是抽方才给了叶畅一棍的一恶仆,而且正敲在对方一只腿上,只听得喀的一声,那恶仆顿时嚎叫起来,腿当是断了。

叶畅毫不犹豫又扑向另一个,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等什么时候?

他连接着敲断了三条腿,那边目瞪口呆的吉温才反应过来:什么是小人,叶畅这样子,才是真正的小人,报复之心如此重,而且如此迫不及待!

他慌忙上来拦:“叶参军,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反正他们主子会给他们汤药钱。”叶畅闪过他,又打断了一条腿,待再冲向第五个恶仆时,即使有吉温手下弹压,那恶仆也吓得跳了起来,撒腿就跑。

其余靠近叶畅的恶仆纷纷退避,一时之间,叶畅周围空出一大片来。

叶畅扔下木棒,只觉得胸中积着一股怒火,没有地方发泄。

大唐的繁盛之下,可是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啊。权贵们横行不法仗势欺人,无论是历史上的奸臣李林甫,还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一伙,本质上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是统治阶级内部分赃不均,而并无什么是非对错。

“走,吉公,这边善后就劳你费心了。”叶畅向着高适南霁云等一挥手。

他还要去看看香雪海的损失情形。

香雪海几乎被砸得稀烂,叶畅回去的时候,司掌柜面色如土地坐在门口,而小厮陆羽则抱着个装茶叶的罐子呜呜哭泣。叶畅回来之后,司掌柜起身,向着叶畅拱手:“叶郎君,这个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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