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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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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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没吭声。她正要再说什么,几个打闹的大孩子看到阿狗,下山1猛虎地冲下路,气喘吁吁地给伙伴喊:“阿狗出来了,让他和我们一边。”

春棠不再和樊英花说什么,只目不暇接地看着下头的孩子争和阿狗一边。

冷不防。一个小孩从侧面爬上垛。先一步跑到她腿旁,站到阿狗身边捞到一只小手。

阿狗早耐不住劲。丢了樊英花的手,上去抱着他地腰“哦,噢”地吭吭。那小孩不肯和他打,哄他说:“咱是一边的。”阿狗这就回身仰头,询问一样看着樊英花,要她替自己拿主意。樊英花还等着飞鸟下定决心,杀掉那个不识趣的史文清,没心和他们叨扰什么,随口吩咐说:“别让他碰着了。”

那娃儿兴冲冲地“嗯”了一声,贴身托住阿狗的屁股,哼哼呀呀地抱个脚不离地,走了两步,突然和阿狗一起摔倒,四爪朝天地打了个,滚。春棠见樊英花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连忙捞起坐在地上哈哈笑的阿狗,打那个抱着屁股叫疼的小孩一巴掌。

小孩却又去扯阿狗,只给阿狗一个人说:“你太重了,把我累倒了。”

春棠推了他的手,又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黑着脸嚷:“刚说不让他碰着。就让他碰着了。要是他哪点不好,要你的小命。滚。快滚。”

小孩闪着两只泪光闪闪的大眼看她一眼,慢慢地溜到路上,失落地向远方走去。

几个大点地孩子纷纷喊:“阿瓜。阿瓜。去告诉你阿爸,让他评评理。”孩子不听则已,听了却大哭狂奔。垛头的汉子一骨碌爬起来,撵喊两步,回到春棠面前发牢骚:“这孩子犟得很。”樊英花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领孩子到一边玩去,啊?!”汉子闹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但还是疑惑地道了一声“咋了”,这才带孩子们走。

孩子们走了,可举举眼,并没有地方可以闲坐,春棠揪住一心随孩子们去玩的阿狗,接着刚才的话说:“春棠心里有数,家已经不是一时半会能回去的了。可我不明白,主子顺道要来地时候,并没打算多作停留,为什么突然又不走了呢?难道,难道……”

樊英花“噢”了一声,问:“难道什么?”

春棠望了好几望,顿了好几顿,才说:“难道一定要逼阿鸟公子弃小从大?”

樊英花却没有生气,歪了头反问:“他是弃小从大的人吗?我看你倒是记着他给你饮了一碗草木灰,怕我会害他。”春棠胆怯地笑笑,说:“主子自然不会害他。让他弃小从大。他自然不肯;可害他部众崩离,倒也显得咱失了仁义。我看他也成不了气候,就饶了他,让他自生自灭吧!”

“黄毛丫头。”樊英花狠狠地从嘴里吐了几个字,转身进院。

春棠掐着阿狗追了进去。

走过西厢套院旁的小穿廊,眼看就要进正院,樊英花在前面站住了。春棠还要撵上解释,看到她叫自己的手势,赶两步站到她旁边。樊英花一指,让她往前看。她看了。看到了飞鸟。飞鸟一手持一鞭,一手揉光头。正威风凛凛地冲一扇紧闭的厢门咆哮:“段含章,你给我出来!”

樊英花凑在手捂足蹈的春棠耳边恨恨地说:“他不忍心杀那个姓史地,却要在自己女人身上下重手。”她叹道:“我看,段含章地一顿鞭子跑不了……”

春棠也难以相信地嚷:“想不到他还爱打女人?!”

在他俩的注视下,那扇紧闭地房门“砰”地开了,段含章出来站到众人面前。飞鸟抡着堇色的马鞭。在她面前左右走动数步,回到当面时严厉一指,问她:“你早晨去哪了?”段含章低头片刻,突然反唇相讥:“你就知道欺负女人。有本事,怎么不把那些违法乱纪的人杀了呀?”飞鸟大怒,上前提住往地下一投,抡了鞭子就往身上抽打。

几个奴隶跟着扈洛尔跪到一旁代为告饶,女人们想躲又不敢躲地缩住身,一起偷眼看此淫威。飞鸟却又上去,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段含章按正。嚷道:“一点也没错,家贼难防。一点也没错!”他举着马鞭往四下指,凶厉地说:“打她打个明白,也让你们个个长记性。她偷偷去见敌人的使者,犯了大罪。却自以为是我女人,大伙不敢怎么样……”

春棠受不了飞鸟如此邪恶的模样,求樊英花说:“你快给她讲讲情呀。”

樊英花却说:“阿鸟把话挑个明白,打一顿是轻的。”她再往场中看,段含章跪在地上呕吐,哭喊说:“打呀。打死我。把我肚里的孩子一起打死得了。”不料。飞鸟的皮鞭又落下去。一鞭紧过一鞭,一边打一边喝:“休想骗过这顿打。”扈洛尔扑上去用身子挡着。护着,磕头大哭:“是真地。是真的呀!”

飞鸟却不停手,又足足打了四、五鞭才当众宣布:“不能严家,怎么治理百姓,怎么平天下?她就是你们地榜样,给我好好看着。以后有违家训,一个也不轻饶。”

春棠忍不住往外走,被樊英花一把拽住,嚷道:“就这还要平天下?”

樊英花冷笑说:“狄阿鸟说不出这样的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家训1,你还不清楚?这一定是那个姓史的在背后作祟。他不是给阿鸟说我‘怎么出现得这么古怪,?”

春棠恨恨地说:“原来是他!我还替他叫过冤呢?”

※※※

张铁头、祁连和张奋青院外不远的棚子下喝酒,闻讯赶来讲情。却不料飞鸟火气未消,正等着他几个。飞鸟逮了张铁头啰嗦他早晨的冒失,逮了祁连教训他用兵不当,逮了张奋青没什么好说地,就破口大骂,硬说他上茅坑时拉了屎没用土灰盖严实。

陆川很反感地站在一旁看热闹,不认为张奋青该去任别人骂成“屎不用土盖严实”,更替祁连喊冤叫屈,等樊英花一露面,他就凑上去闹情绪说:“领一支骑兵北向溃敌,收拢几杆子人,带回来大笔军械,粮食和战马还有错,还有什么是对的?他狄阿鸟也太不像话了……”樊英花知道飞鸟隔山惊牛,招了手下的不平气,耐心地开导说:“越不像话,越对我们有利嘛。总之,今天晚上,你跟着阿鸟,保证他的安全。”

陆川许诺说:“几个蟊贼还看不进俺老陆眼里。主公放心便是!”

樊英花得了他的许诺,领他进屋,来到飞鸟的面前,说:“阿鸟。你还认得你陆大哥吗?”

飞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扣着心窝喊道:“陆阿叔。”

张铁头、张奋青、祁连都和陆川兄弟相称过,哪料他一上来叫了声“陆阿叔”,尽皆失神。张铁头无中生有地纠正:“陆阿叔是他阿爸。他是陆大哥。”陆川和他关系还不错。见他一个劲地眨眼,憨厚地“哎”,“哎”,附和说:“陆阿叔是我爹,高兴了叫我声陆大哥就成。”

飞鸟“咦”了一声问他:“既然陆阿叔是你爹,你怎么和你爹的年龄差不多?”

樊英花晕了。她看看尴尬的陆川,要求说:“别胡闹腾。”

飞鸟正容道:“你们才胡闹腾来。论辈而言,阿过喊什么,我就该喊什么?不论辈。他是你樊氏家臣,见了六品司长官。起码也要叫大人,自称为小的。奴才,草民。”

樊英花这才明白他连“大哥”也不愿意叫。

陆川也听出话味了,他憋着劲,看也不看地一抱拳喊:“大人。”

飞鸟信嘴喝道:“有冤道来,无事退堂。胡乱打搅,让你屁股受不了。”

陆川被他辱得够呛。连忙看向樊英花。樊英花也颇为动气,问:“姓史的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飞鸟上下瞅她两眼,往张铁头和张奋青身上指一指,说:“我正问他俩呢。他俩都不知道我到哪了,你怎么一找就能找到祁连?”

樊英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若解释不清,他便会认为我和拓跋巍巍勾结很深。

她笑道:“说来你也未必相信。我在陈州地一个小镇上占卜,问我的将来,算卦的先生告诉我说,望气者言:西南有五福祥瑞。你若往西南去,一定会有巧遇。

我本来并不相信,可在当地一问,即知西南是博格盘踞之地。张家哥俩都疑心博格是你。我就让人先行,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城摸了个舌头。问出此博格的来路。他们说博格自塞外而归,和他们地长官是结拜兄弟,还不容易找吗……”

众人被“五色祥云”震得目瞪口呆,立刻又朝飞鸟看去。

陆川喃喃地问:“那一卦真是这么说的?怪不得你带我们往西南走。”

飞鸟半点也不信,笑道:“五福祥云,你骗谁?”

祁连为他们辩解说:“一点也不假。大天二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传言。天二匪败亡后。山寨百姓又说。福薄的人占不了宝地,灭亡乃是必然……”

樊英花盯住飞鸟。问他:“你相信我说地话了?”

飞鸟情不自禁地说:“完了。山寨危矣!”

“主公何出此言?”白燕詹不知何时进门,闪着一双深不见底地眼睛说,“山中有五色云。这是当年落草地暗语。兵荒马乱,赋税沉重,无法过活的百姓往哪逃呢。只能往山里逃。落草地话自然不能明说,他们就像西一指,说:山中有宝气,有五色云。今天,陈州盛传此话,无疑是说,你活不下去的话,进山吧,投靠山里可以保护你的人吧。”

飞鸟说:“原来如此。但占了此言,就一定招人忌。”

白燕詹点了点头,却又笑道:“主公,你知道这些天里,多少陈州逃亡的百姓入山吗?拓跋巍巍要打仗。再不用钱也得使钱,再不要粮也得吃粮。百姓跨界外逃,有大风险不说,且手续复杂,而到我们这里却很容易,还不用种种手续。”

飞鸟约摸说:“有人入山?一两千人?”

白燕詹摇了摇头,飞鸟又猜:“二三千?”

白燕詹又摇了摇头,干脆一点指头,说:“应该在上万人左右。”

飞鸟失声说:“这么多?”

白燕詹说:“因为咱们底子尚薄,地方刚刚安定,我并没有强行纳他们为民,只让他们在咱们势力之外生活。拓跋巍巍一旦开战,虽会向仓州用兵,但其主力必然东向,从直州北部南下,侵凌长月。要是主公抓住朝廷地统兵权,再练出一支精锐兵马,等仗越打越大,拓跋巍巍的后方越来越乱,便趁势出师,定可成就一番事业。”

樊英花抱拳道:“老先生真乃济世之才!”

飞鸟摇了摇头,苦笑道:“想得倒远。可你们都不是拓跋巍巍。”

樊英花反唇相讥,问:“难道你是拓跋巍巍不成?”她伸手作请,让白燕詹上坐,恭恭敬敬地说:“请老先生教我。

”白燕詹看向飞鸟,以征询的口气问:“这?”飞鸟信口说:“你就教她吧。”他出来看看天色,激张铁头说:“铁头。有没有胆量和我去官兵的大营喝杯水酒?”

张铁头笑道:“一群俘虏!”

樊英花知道他要去哪,远远要求说:“你要去,带上陆川。”

飞鸟反问:“为什么?”

樊英花委婉地说:“让他结交几位朋友,长长见识。”

飞鸟扭头看了陆川一眼,故意不大信任地质疑:“他见了场面不打哆嗦吧?”

陆川的一双虎拳握得咯嘣响,硬是咬牙咬出两个字:“不打。”

飞鸟猛地一挥手,答应说:“好。”

※※※

飞鸟虽发俘虏兵器,却没还他们的盔甲,更没给他们立帐的军辎。俘虏们露野藏身,挨黑时还在乒乒乓乓地搭棚子。许多军官围绕在林荣身边。要么感叹他们“够幸运”,要么商量“现在人家还管饭。赶明不管饭的时候怎么办”。夏先赞也是重要将领,捋着半楂胡子猜测:“博格山寨缺粮了吧?”

林荣给他摆了摆手,叹道:“不管缺不缺粮,留弟兄们一命都不容易。”

夏先赞同意他地说法,却又笑道:“现在回郡里吧,郡里还认不认我们呢?不回郡里。就都这半光屁股的样,没杀敌,倒是让他们笑了个,死。”他慢慢地站起身,往一旁看了一眼。林荣知道他有密语要讲,也站起来。两人离开一群军官,站到仅有地一顶帐篷后面,夏先赞说:“博格对我们恩重。可他却不可能当我们是自己人,不会管我们的生死。我们回得去好。回不去呢?所谓恩大难报。也许,你我该为弟兄们的出路着想……”

林荣警惕地往身后望一眼,叱责道:“你什么意思?”

夏先赞看看他。反问:“你说呢?”

林荣明白了,低声说:“取而代之?”

夏先赞点了点头,却又说:“战士们怕他。但你我都该明白,他主寨里并没有抵挡我们反戈的力量。倘若夜中谎称博格部将叛乱,借兵于我。定成大事。”

林荣犹豫半晌,反问:“事不成呢?”

夏先赞笑道:“你我皆为男儿,死则死焉,有什么好顾虑的!”

林荣把手按到他肩膀上,盯着他地眼睛看半晌,一言不发地离开。夏先赞自后撵上。问:“我当你答应了?”林荣淡淡地说:“你试探我。靠试探我来取悦博格。亏我还把你当个人。”夏先赞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看到图里图利带了几个推小车的人过来,连忙停住不语。

图里图利走到他俩跟前。回身指指几辆小车,旋即带人走了。

夏先赞朝小车奔去,却还是落在许多人的后面。他大喊着让人让开,先一步摸到跟前,一看是一些酒食,便用刀挑断绳索,拿出一罐,忍住馋意递向众人,无礼地要求:“哪个来尝尝,看看有毒没有!”

众人惶惶,无一人敢接。

“我来!”一个不大地小兵从后面钻出来。他讥笑地看了众人一眼,掀开盖,用酒瓢打了少许,咕咚、咕咚地喝尽。许多人却不在乎他看起看不起自个,眼巴巴地围着转,激动地问:“甘冽的好酒吗?”小兵丢下酒瓢,大笑着给几个军友说:“你们没有喝酒地机会了。”

林荣站在外围,问他:“何出此言呀?”

小兵用一手抱起酒罐,用一手揩胸襟上地酒水,笑道:“人多酒少。胆小者没份。”

众人但看他抱酒而出,都觉得这罐酒应该是他地。

夏先赞却不肯,伸手拦住他,黑着脸说:“让你试酒呢。”

小兵看看自己怀里的酒,又看看夏先赞,问:“你是谁!”

夏先赞问他:“你不认得?”

小兵说:“我当然认得。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下酒?你以为你还是将军老爷吗?要不要我们比比拳脚?”

“比比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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