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绚日春秋- 第38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狄阿鸟却不在意,冷笑道:“立功了,以后我就该为你做牛做马了,是不是?!”

他用手指勾起张毛的嘴巴,问:“张毛。我父子亏待过你吗?!”

他说:“你是一个家奴,其实也没有把你当家奴,你立了功,就该让主子给你作牛做马了?!明天我带着家小来,大的给你牵马,挨你鞭子,小的为你捡粪球,老婆让你给睡,好不好?!”他一连问道:“好不好?”

张毛的脸像一块板毡,雨线哗哗穿过来,洗了个透亮,他张了几张嘴,哑声道:“我现在是朝廷四品,你别让我不好看?!”

狄阿鸟一股气出得畅快,却感到还是不够,哈哈大笑,说:“老子不让你好看,怎样?你明儿,是不是要告老子一本。”

张毛只好说:“奴才是万万不敢哪。”

狄阿鸟问:“你还知道不敢?”他突然一收笑容,厉声说:“跪下。”张毛迟疑片刻,慢吞吞地曲起身,脸肉绷得直跳。

狄阿鸟看他有些犹豫,“啪”又是一个大耳刮子,问:“跪不跪?!我给你跪下?!除了当今万岁爷,我很少跟人跪下,今儿我给你跪下好不好?!唉,张老爷,好不好?!”

张毛“扑通”一声跪倒,把头深深埋下。

狄阿鸟想了一想,干脆把裤带解开,掏出一个东西,浇了一泡热尿。

热气在雨里腾起来,隐隐像是呈几丝白气。

张毛歪着脖子,浑身一阵剧烈地晃,最后竟大声地咳嗽着。周围的人看得心惊,特别是张毛的人,“呼通、呼通”往下跪。

狄阿鸟浇到了底,回头给几个人说:“你们助纣为虐,老子也只当不知者不为罪,伤了地、死了的,改天去找老子,领钱,要是不愿意,那就尽管去告老子好啦。天子脚下,总有三分道理,嗯?!知道到哪找老子么?知道老子叫什么?!狄阿鸟。”

众人接连捣头。闲话间赵过拖来一条浑身冒血的人回来。狄阿鸟不再多说,走下来,拔出牛角刀,在袖子上揩一揩,提出衣襟,剜了进去,在惊呼声中,掏出“怦怦”蹦跳的人心,左右看了一看,正准备交到张毛手里,只见赵过大步往前走,喝道:“跑?”

再一回头,方知大伙一个不注意,让张毛逃进屋里,竖起一道桌子。

屋里的哭声陡然一停,“哼”了一声。赵过和狄阿鸟依次进去,张毛已从后面逃走,只有乔镯拿着一把带血地刀,枕着屏风歪在那儿。她见到狄阿鸟,伸出手来,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枯容,念叨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把我抱起来吧?!”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4)

外面阴雨密密,屋里一片黯淡,乔镯撒着莲藕般的胳膊,眼窝里满是泪水,像是被完全框到一个灰白色的世界里。狄阿鸟用两只胳膊把她托起来,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只觉得她的人已经很轻、很轻,轻得要飞走。

乔镯呻吟着,把头蜷向他的胸口,慢慢地呓语:“那个晚上下的是冰雨,下着,下着,就下成了雪,我跟着你,走呀,走呀,爬呀,爬呀,要是再也没有第二天,该多好?!”她哭得泪流满面,一声轻过一声:“而之后,你离我如此遥远,我再也触摸不到你,你再不理睬我,再不要我,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为什么?!”

狄阿鸟眼中多出黄豆大小的眼泪,呼吸起来像是一架风箱。

他俯瞰下来,只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白皙的鼻尖上,凝滞着,闪亮着,一点、一点地滚动着,那双惨白了的朱唇慢慢地掀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你说他夺你的女人,在可怜我这个苦命的女人么?!”

狄阿鸟迟疑片刻,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因为她毕竟已经和花落开有了夫妻之实。他甚至在抱着这柔软的身体时,刻意地远离胸膛,避免不该有的感情爆发,以免伤害花落开,以免让在场的人认为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去伤害,什么都去忘记。

然而情感越是压抑,越是强烈。

两股力量不断扯着他的脸,一股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一股是努力的平服,扯得腮筋生疼。他最终还是没有现出完全激动,只是不紧紧搂住,也不舍得丢开,心片片粉碎。片片落地。乔镯一刹那间睁大的眼睛,朝上面望着,眼窝中失望的泪水像是两道不断喷发着生命力的热泉,而她地人,也迅速地飞逝。

大伙却都在看着,他们本来不应该看着,或许应该去追追张毛,或许应该干点别的……然而他们都在看着,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狄阿鸟身上,像是一定想要知道结果。一定要知道他究竟是要搂住乔镯的身体,亲着、嚎着。还是该不形于色,回去还给花落开。狄阿鸟在这种聚焦中,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快要败给他们的好奇,快要攒够怒火,剧烈爆炸。而他的身体也开始抖动。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生硬的脚步声、喊声,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狄阿鸟也彻底冷静下来。他把断气的乔镯交给赵过,果断地指向张毛逃走的东墙窗户,沉声道:“你赶快走,回去让谢先令立刻去找董国丈,也好把刚刚发生地事变成一场官司,最后他有他的理,我们有我们地理。不了了之。”

狄阿鸟说完,就带着别的人出来。

外面来了几十个穿着邦衣的号卒,刀枪在手,冲着门口扎出一个圆圈。见到这场面,大伙虽然从狄阿鸟的镇定中得到一些安心。还是感到一阵、一阵地害怕,而那些外面的号卒也不同于军卒,只是缉拿些盗贼而已,他们早从雨中的狼藉场面,被抬走地死伤者身上看到什么,无不头皮发麻。有点儿希望这一拨打发了二十几条兵械大汉的“悍匪”逃走。缩到屋里不出来,免得陷入没有胜算的激战。也是在强打精神,一看有人从正门鱼贯而出,立刻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狄阿鸟打个“哈哈”,不怒而威道:“哪个衙门的?!”

号卒们全傻了眼。只有刚刚经历过场面的行馆小吏捂着帽子,大声傻叫:“就是他们。抓呀。抓起来呀。”

狄阿鸟怒道:“混账。”

他很快把口气放缓:“你们报上去,日后到我住行馆传唤。”

行馆里的其它官眷大老远看着,指手划脚。他们也相信这是官和官之间的私仇,更不要说这些号卒。

为首卒吏和手下交换过眼色,就势抱刀,立于面前,朗声道:“不知大人位居何职?!也好让小的们回去交代。”

狄阿鸟漫不经心地说:“我无职。万岁爷不给官当。

这一说,来头倒像哪一家高爵。

一般来说,爵虽然大,却无官,县官归现管,比起在职官员,放屁都不该响,但现在靖康立国百年,高爵都已经成为氏族家阀,根大难碰,近几年更是近一步膨胀,普通人更不敢轻易招惹。

小吏只是催要名号。

狄阿鸟笑道:“我狄阿鸟。要说名号,倒也有一个,区区也就是一些人口里说的‘博格阿巴特’。”

号卒闻声惊退,卒吏更不知怎么收场。他也怕被人哄,将来无法追查,无法向上面交代,只好说:“小地们都是如雷贯耳,如雷贯耳,现在就送博老  少英雄回去?!”

狄阿鸟点了点头,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五石散”,举到面前过一遍眼神,笑道:“是该回去服散啦。走吧。”

他一挥手,卒子们就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想不到人家竟然放行,有点儿不敢相信,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上狄阿鸟,四处扫着,注意着。

眼看就要脱身出来,一排训练有素的脚步踏着雨地,“哗哗”作响。

狄阿鸟本能地惊觉起来,一回头,只见数十冷硬的将士径直从行馆深处抄来跟前,随后一名肩捂避雨大氅的大员在将士们让开地道路上走得飞快,顷刻从远及近,来到跟前。他心里咯噔一跳,心说:“怎么杀出来个管闲事的?!”

来员抖一抖雨亮的大氅,声音慵懒而威严:“你们些个坐衙门的,一向都是这样放走凶徒的?!成何体统?!”他伸出一双带着护腕的小臂,猛一挥舞,断喝道:“给我拿下!”手下悍兵“唰、唰”散开,兵器操得轻鸣,顿时布下一圈刀枪。

狄阿鸟刚才把长兵器丢在舍房里,身边连赖以防身地家伙都没有,只好赶在他们动手地前头,直面这位高官,气势上不遑多让地压过去,冷喝道:“你谁?!”

来人的胡须被布袋套着,面容也沉稳、修长,根本不像是那种刚硬火爆之辈,然而却没报自己家门,只是冷冷怒哼:“不要管我是谁。你这种凶徒,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随着这一声令下,盾牌一面、一面地翻上来,枪戟挂着雨滴,森然斜竖,几个弓箭手有条不紊地压过盾牌,把箭尖对准被围起来地诸人。

狄阿鸟想找董国丈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今儿是要人一锅烩,心里一寒,却哈哈大笑。不管他怎么撑场面,他带来的都已经发出“啊”的惊恐声,相互簇拥不堪。

许多人号卒都不自觉地避让出去,缩得像是老鼠,口里还叫着:“我是衙门里的人。我是衙门里的人。”

眼看就是一场不成对比的屠杀,又是一阵“唰、唰”齐整的脚步,狄阿鸟回头一看,魂飞魄散。

他只见黑压压的兵卒从行馆从外到内压来,纷呈四列纵队,刀枪高举,连忙朝那大员看去,几乎怀疑这是一个布置好的陷阱,这才在仓促之间调集这么多兵,里应外合,然而那大员也在意外。

狄阿鸟连忙转过头去,只见几骑踏着石路上的泥水上来。

为首一人于马上拱手,笑道:“张大将军,别来无恙。恕小弟不便多礼。像这种事,还是不应该越俎代庖,让我们辖军自己来处理好啦。”他一按马背下来,问:“这位好汉,还是跟我们走吧。”

那张将军不禁气恼,怒道:“陈元龙。你显然是要包庇此犯!区区一个凶徒,能让你三品辖军将军来料理么?!”

来人笑道:“张将军过誉了。张将军一品大员,都要插手此事,陈某怎敢不躬身亲办?!”

狄阿鸟听得辖军就敏感,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后面赶来一个人,焦急大叫:“阿鸟。阿鸟。”

狄阿鸟一听是大水,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大水知道制止不了自己,找到自己的上司。

他此刻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笑数声,并作一气来挤兑那一张姓的将军:“张大将军。小弟来此教训自家的家奴而已,想不到,险些被家奴蓄养的家奴打伤,还承蒙张大将军仗义出手,当真惭愧得很哪,若是没有别的事,小弟还是先跟陈将军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聆听一、二指点,如何?!”

彻生将军想不到他能这般挖苦,只好不作理睬,跟陈元龙咆哮:“我会盯着你的。要是你徇私,别怪我翻脸无情。”

陈元龙道:“末将自会处理,把你的手下也交出来吧?!”

狄阿鸟又是一阵恍然。

彻生将军却不肯,怒道:“明摆着是袭官匪徒,凭什么要我的人?!”不知谁小声告诉他说“狄阿鸟就是博格阿巴特”。他立刻大声喊:“他就是博格阿巴特。博格阿巴特本身就是一个匪徒。你问一问,哪一个不知道?!”

这就有点儿不讲理了,按说他该让辖军把张毛一起带去,狄阿鸟不由感到岢怪,倒也暗想:张毛不敢告老子么?!就是不敢告老子,也不该仓促一见面,原原本本全讲给你?!你不让他出面,不是自打巴掌?已经算不了了之?!

有人又告诉张姓将军什么。

彻生将军连忙说:“他现在无官无爵,是民,民怎么能跟官争?争什么?啊?!争女人?!对。争女人。我就看着你,你要把他带走,少包庇?!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我知道他父亲曾经是……”他突然不再往下说,咳嗽道:“不过。我还是相信陈将军的,要是不方便,可以转到京兆尹去。”

马公子惊喜道:“好哇。好哇。”

狄阿鸟忍不住发笑,假意责怪道:“还是要静听两位上官发落,咱们自己怎么做得了主?!”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5)

马仲龙出于对狄阿鸟的畏服,相当心安。他不再做声,把自己的两只手按到吕宫背上,使劲儿晃一晃,静静听着下文。

陈元龙当然不可能和他们一搭一唱,否则多少显得沆詹一气,只是说:“张大将军护下心切太盛,怕是便宜匪徒啦。陈某还是觉着,将军应该把手下交给我。”

彻生将军固执己见,一味要求说:“转京兆尹。”

陈元龙说:“这就是辖督衙门和京兆尹之间的事,张将军执意不肯,末将只好告辞。“他用力一挥手,喝道:“押他们回去!”

他的人大部分收列到一侧,另有一部分逼迫着张姓将军的兵退让,硬挤一条路,裹上狄阿鸟等先行离开。

陈元龙自己留到最后告辞,不大功夫驰马跟上。

张大水走在狄阿鸟身边,一扭头,提醒狄阿鸟:“陈将军来啦。”

狄阿鸟知道陈元龙曾经在阿爸帐下做司马,和阿爸交情深厚,来长月前,差谢先令第一个看望,没想到在关键时起到作用,否则,以大水一个门侯,未必请得动他。

想清楚这些,狄阿鸟望着即将过来陈元龙,往队伍外走去。

他原本是想到陈元龙马前跪倒,大叫一声“叔”,一低头,见地下都是泥巴水,中途变卦,干脆扑向陈元龙大腿,抱住大嚷:“陈叔叔。我阿爸说长月城,他只有一个肝胆相照的好知己。”

陈元龙勒住马不动,听了他撕心大叫,不免感怀,慢慢把手放到他脖子后面,按住,说:“孩子呀。你要改一改。你三年前不就是孤身一人去剿盗贼?!而今,你这博格阿巴特闹得天翻地覆。进了京,怎么还不收敛?!毕竟朝廷,还没有给你父亲昭雪……”

狄阿鸟听着大为放心,连忙诉道:“侄儿只不过是来教训自己家的奴才,还差点被奴才的奴才杀死。”

陈元龙叹了一口气,没回辖督北衙,而是去就近的指挥所,去了,招入后堂,左右打量。欣然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日后来跟叔叔。成就一番事业。”

他并没有让狄阿鸟执儿侄辈礼,让狄阿鸟坐到隔一张几的座位。

狄阿鸟也就坐下聆听教诲。他从内到外讲了很多,突然一转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