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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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5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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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平是你打的吗?!”狄阿鸟愣了一愣,被她慌乱地抓住胳膊,连忙反过来,将她的两只胳膊揽住,听到她紧张地催问:“相公,他是不是你打的?!没挺过去,死了。”

狄阿鸟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做噩梦了,连忙问:“你梦到什么了?!”李思晴醒悟过来,看着他,撩了撩乱发,口气恢复了正常,后怕地问:“我梦到邓平死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打的他?!他怎么那个样儿爬来了呢?!”

狄阿鸟没好气地说:“我打他干什么?!”李思晴不相信,说:“除了你,谁还敢打他?!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打的,你不是说,你叔叔准备给两家和解么?!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打的,咱得想一个弥补的办法。再说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狄阿鸟躺下来,枕着两只胳膊,淡淡地说:“他死不死,和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打他干什么,他在我眼里就是只蚂蚁,想什么时候捏死,什么时候捏死,都不值得我用这手段,你信不信?!我一句话,明天官府还抓他?!我相信你,你倒不相信我了,你觉得他可怜呢,还是害怕他家向咱报复呢。”

李思晴老实地说:“也觉得他可怜,要说,也是我的错,不是我,他干嘛相害你?!不过,我更害怕他们报复。你说不是你打的,肯定不是,可他们家都当他是宝贝,人家不一定相信呀。万一他死了呢?!要不,明天,你买一点东西,登门去看一看?!”

狄阿鸟懒得去跟她一起胡思乱想,就斩钉截铁地训斥:“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再想这想那,我用巴掌拍你。都给你说了,他死与不死,和咱没有关系,咱凭啥上门去看他死了没有吧?!告诉别人,是我打的,赔礼去了?!混帐话。赶快睡觉。”李思晴躺下来,还是不屈不挠地说:“两家正是交恶,你才要去。去了不但能撇清误会,还能让大伙都看看咱的风度,挑剔不出一个字来。人家两军对阵,一军主帅有疾,另一军主帅还能遣人送药,言语客客气气,恭谨守礼,这可都是大将起码的风度。”

狄阿鸟气得都笑了,骂道:“去你娘的大将风度,还风度呢。真要跟拓跋巍巍这样的枭雄对阵,见他有个三灾两病,老子也能涌上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派人送点药,风度,风度,不赚他便宜,给他一个无赖,还风度?!收讫你的风度吧,先睡个踏实觉,自己觉都睡不踏实,还风度长风度短呢。”

说到这里,外头的鸡都叫了。

狄阿鸟横竖再没了睡意,干脆扳上靴子,起身出来,伸一伸懒腰,在院子里打了两趟拳,空气中都能发出气流爆裂的声响,打了一身汗,收身吐出一口数尺长的笔直白气,感到神清气爽,这又在腰上,腿上绑上铁砂袋,披了衣裳,踢起路勃勃,一块儿出去跑圈。

放在小时候,练功就是练玩,法子奇多,目的是为了能人不能,倒也比得上别人苦练。后来上了战场,更觉得在战场上,多一分力气,好一分武艺,就是一个活命的资格,不管多么繁忙,从不敢中断武艺。

到了雕阴,身为流囚,住到杨小玲家,一双双眼睛盯着,倒是难办了。

后来赵过来了,赵过倒是能旁若无人,也日日都有余闲,每天挤出好几个时辰,用李家送他的大铁枪挑大水桶,喊着“唿,呵,哈,嘿,哼,吼”六字诀,刺来刺去,胳膊都往小水桶粗上长。

他自然有一种争强好胜之心,然而这几天一天到晚,坏事缠身,无多余时间,干脆把铁场的铁砂装几袋,缝码一番,掩到厚衣裳底下,昨天接陈元龙脱了,今天还觉着不舒坦,干脆又套上。

路勃勃也知道,开始跟着他跑一路,老想借他穿铁砂,把他甩后边,每次都做不到,今儿一出来,又是一路狂飚,飚到最后,仍被他拉了个不见影,只好不跑了,垂头丧气地在后面喘气,喘几口,干脆顺便看看汤德水的姐姐去。

狄阿鸟绕城一圈,跑回驿站,天已经亮了,他等了路勃勃一会儿,发觉路勃勃跟不上来,就一个人回去,走到驿站的院子里,陈元龙随身的几名部曲也都起了身,绕着一个四方形场地,对站两排,相互一鞠躬,嘶声砍杀,身上一热,也都甩出一身横练。从身边的人都能晨起操练来看,所部将士,应该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训练,从这一点上看,陈元龙还是有名不虚传的地方的。

狄阿鸟经过时不禁驻足,石井也老远给他打招呼,客客气气请他指点。他便捞了一把剑,与石井切磋了几把。

就他本人来说,他觉得石井很有修养,刀法也扎实,可实战仍显得不足,很少敢在真刀真枪面前,挽两手技巧。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按说石井这种武痴,有这种遣使经历,据说又遍战名家,该有足够的实战经验,便特意问他一二。石井脸红了,跟狄阿鸟说:“我们家在扶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家族,石井这个姓,是皇帝赐予的。我的爷爷是扶桑国最著名的将军,就没有人肯跟我比武,我一直相信,要想更强大,只有来大中帝国,于是就争取到了遣使的资格,匆匆出发了,先是坐船,后来又走陆路,到了这里才知道,我们的刀法太简单,虽然凌厉,但不足以作为一个渊远的派系,就一直跟着武师们学习,挑战多次,挑战的也都是二、三流的角色,有些带着绰号的武师,根本就是当地的无赖头目,战绩丰富,仍是没有真正实战的机会。”

狄阿鸟这才明白,他是扶桑国内的大贵族,倒也觉得难能可贵,这样的人竟不远万里,抛弃自己的身份,到长月学习,很想了解一下他们的风土人情,笑道:“你几手凌厉的刀法倒也像是我们定刀的招式,这些刀法,真碰上我们中原的高人,那就不成了,如果放在军队中推广,还有些杀伤力,可是这些刀法,没法往军队中推广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就是你的脚法,倘若穿上三层盔甲,你还能跳来跳去,没打死人,反倒自己先累死了。难道?!你们那的武士都不穿盔甲?!”

石井说:“我们当然穿盔甲,作为武士,我们不像中原人,一不打仗,就舍弃兵甲,放马南山,我们,都追求更强大,盔甲也一样,是一名武士最能炫耀的资格,有他的标记,有他的灵魂。不过,我们的盔甲都很轻,不像你们,一打仗,穿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而且我们打仗,也不像你们,我们的弓不行,不像你们,一打仗,箭漫天飞舞,就像是下了一阵又一阵的雨。我们的人也不多,相互打一场仗,顶多几千人,先前都跟无赖一样乱打,后来,学习了中原的阵法,才有改观。我的太祖父,就是一位遣使,他曾在你们的军队中打过仗,把他学习得来的经验都传授给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就成了一位著名的将军。”

狄阿鸟肃然,相对于天朝人的自恃,这位扶桑人能够坦然明白自己的弱点所在,但并不因而气馁。

天朝不同,如果强盛时,谁说我们的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一圈人会当他是个混蛋,弱小时,谁说我们这个行,那个行,别人都当他白痴。就军队来说,一不打仗了,就舍弃兵甲,放马南山,休养生息,并推崇文人,甚至鼓励将士们弃武从文,回家耕织,这是个事实,往往一个朝代开国数年之后,军队就再不能打仗了,当初舔着人血的兵户,死活也不愿意再当兵,能交钱就交钱。

他和石井面对面坐着,很快知道石井不是自己回不去,而是没法和他的同伴一起回去。

他们是一个遣使团,同伴有的在学冶铁,有的在学造纸,有的在学丝织,有的在学酱油和醋的制作,显然是有着深谋远虑,要把什么都学回去,而且他们上次来的使命,是让中原皇帝准予他们入侵一个什么鸭子半岛,而这个什么鸭子半岛,和高显离得很近,先后是中原皇帝和高显的属臣,从而可见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自己家,在鸭子岛设了个口岸,自己的妹妹,今年去了那里,既然而今中原内乱,高显遇挫,他们的兵马肯定开始登陆,这么一来,自己家族,最后一处立锥之地也就不见了。

这个扶桑,就是在彬彬有礼中向他的朋友和上国下手了。他占了鸭子岛,上了大陆骨架,下一步呢,高显,恐怕没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肯定沿大陆骨架南下,来侵扰他们的天朝。而作为雍人,包括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意识到这个岛国也有着狼子之心,还格外客气地把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奉送上。

比如那些刀术武士听说石井来自扶桑,不远万里,一边感动,一边把不传的东西教授给他们,认为自己的武术,传到海外,也是发扬光大了,传给其它弟子,其它弟子要给老师的儿子争饭碗,传给一个扶桑人,他却走了,回他国家了,不碍事儿,传子不传女的东西,不传给国人,反而传给一个野心勃勃的岛国,岂不悲夫?!

狄阿鸟看着石井手里的“狼牙王斩”仿制品,心说:“这种凶器的冶炼他们学去,要是有那一天,他们拿着这样的长刀,来杀我们的人怎么办?!”他不至于狭隘到要收回,禁止外国人来中原学习他们需要的文化,就说:“你们着实喜欢我们的一切,上鸭子岛,就是为了与帝国接壤?!那好呀,你也不用再流浪太久了,我奏明朝廷,尽快派遣一支队伍,护送你们回国,怎么样?!同时也给你们送去一批官吏,抚绥那里的百姓,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来学习了,我们全送过去。”

石井大吃一惊,露出畏惧之色,连忙说:“我们有自己的皇帝,官员,派遣官吏,大大地不妥。”

狄阿鸟笑道:“鸭子岛是我们的属国,你们怕是已经登陆了,不是要亲近么?!怎么不妥呢?!”他颜色陡然一厉,喝道:“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国王的属臣么?!我们国王还没称帝,你们皇帝却做得有滋有味,这太不妥了吧?!”

石井没想到刚刚讲完自己为什么来中原,他就翻了脸,连忙搂着兵器站起来,一个劲儿给他鞠躬,连声说:“不知那里有得罪之处,包涵,包涵。”

陈敬业听了好一会儿了,嘲弄说:“狄阿鸟,你说了算么?!奏明朝廷,派一支部队,朝廷上要是你说了算,你也不用在这儿呆着了。石井,你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吧。你也是个怂货,被他三言两语就吓住了。”

狄阿鸟想想也是,这一刻,不禁担心阿雪了,觉得扶桑毕竟是一个国家,倘若上了鸭子岛,绝非家族之力可以抗拒,不知家族会不会提前撤出鸭子岛,要是这样,阿雪也该去母亲身边了。

他叹了口气,朝陈敬业看看,发觉陈敬业坐在那里,腿上架着的,也是一把和石井一模一样的刀,诧异地问:“你怎么也拿了一把?!”

陈敬业傲慢地说:“他们刚才送过来的,你太出神了,没注意到,怎么了,是不是想要一把?!这刀,也不是什么稀奇物,我也不看在眼里。”说到这里,立刻换了张面孔,说:“告诉我她的下落,我送你一把,怎么样?!”

狄阿鸟哭笑不得,心说:“这刀还出自老子这呢。要不是老子一时手痒,你们哪个也没有机会把玩。”他为免与陈敬业冲撞,客气地说:“我回去吃些饭,吃完饭,带我妻子去见一见叔父大人。”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零七节

上午,狄阿鸟携上李思晴见过陈元龙,奉送完礼物,邓家忽然派人送到请帖,说是晚上在府邸为从征作宴,不但邀请了陈元龙,也邀请了狄阿鸟。狄阿鸟倒一点也没有想到,早上时,李思晴还让他拿出风度去慰问邓平伤势,他那会嗤笑不理,现在是怎么也想不到,邓北关反给出宴请他的风度。

依着两家目前的关系,宴无好宴,无非想争取陈元龙的好感呗,至于一并请了狄阿鸟夫妇,无非是在提倡陈元龙的和解。狄阿鸟是不去也得去,请帖一收,转手给了李思晴,自己则陪同陈元龙到各部门走动。陈元龙顺势公布部分行辕人员名单,中午饭后又宣布,在雕阴召集军事会议,同时传令,令各路驻军前往雕阴集结,可见,他比王志担心的雷厉风行还要雷厉风行。

因为即将召开行辕会议,集结军队,筹备粮秣,陈元龙象征性的走动,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山城各处看看,到了下午,竟然直奔几家兵工铺面去了。几家兵工铺,数老杨家冒尖,陪同的屯田处负责人一介绍,就介绍到了早上送他的几把长刀,他便持了一把,虚心向杨二和匠人们讨教。

杨二光看他一大堆随从,就已先紧张了,被问到这刀,顺口引去了狄阿鸟那儿,说:“这把刀是狄小相公打出样品,给出图样打造的,原样的稀世宝刀还在他家,切金断玉,吹毛分发,锋利无比,我们也只能仿制到这种程度,而且无法铸倒出来,只能一锤锤锻打。”狄阿鸟也不免得意,乐呵呵地说:“这把刀是一位不为人知的铸剑大师殉身投炉而成,当然是稀世之宝,能打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哪能跟原刀比呢?!”

陈元龙的反应让人意外,觑觑狄阿鸟,笑道:“原来你竟收藏了这般的宝刀,可是把叔父都瞒着呀,见了叔父就叫穷,这样的好东西,在家藏得严严实实。”

狄阿鸟一下笑不出来了。

他脑海“嗖”地回忆到了早晨,自己捧出礼物,说:“小侄拮据,礼物寒酸,还请叔父笑纳。”然后一样样礼物,在脑海中铺陈而出,一把自己打造的银色短刀,一件鱼皮服,一些糕点,五张狼皮,更是记得清楚,陈元龙见了鱼皮服吓了一跳,笑都不出来地说:“阿鸟,你这是是什么皮?!龙皮么?!”

那一刻,他解释了半天。

陈元龙仍不敢试穿,只是说:“鱼龙,鱼龙,鱼和龙差多远,叔父还是转呈天子吧。”这么一来,自己认为最稀有的东西被剔了出来,那自己送了些什么,即使一把银色短刀,一点糕点,五张狼皮,是够寒酸的。

到了这儿,杨二突然提到那把“狼牙王斩”,陈元龙说自己哭穷,这个问题就尴尬了。

狄阿鸟说:“那把刀……”说不出来了。陈元龙也对这种流线样式的长弧形刀很感兴趣,一遍一遍抚摸,此刻听说还有原刀,稀世之数,不免有心讨要,转为向狄阿鸟要求:“阿鸟。借给叔父一观如何?!”

狄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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