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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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5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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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给活人让步,也便是了,生者已逝矣,亲戚或余悲,他人已高歌,非情薄也,生之道也。

自古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未必十年。

他姓邓的走私,证据已经被我捉在手里。

老李管家在布局。

英花也肯定要布局,要暗杀那个可怜的驿丞。所以,他姓邓的一家,迟早也会死在我手里。纵使他能用钱买购万般罪状,那又如何,唯独谋反撇不开,天底下几人敢捏谋反者的贿,而这个谋反,离他越来越近,他能诬人家穆二虎,自然也有人诬他,鹿死谁手,犹未知也。

就算这次弄不死他,还会有下次,他不是已经踩进我阿妹的套里了么?!看他金银送出,到头来两手空空,欲哭无泪,也未尝是一件痛快的事儿,对,若是这次再失手,就先耗尽他的财产,没了钱,他还能有三头六臂?!

哦,他还能走私,走私?!只要我愿意,阿孝自然可以断他财路,阿孝混得再差,劫掠一个走私商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风雪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浪一浪打在脸上,流下一股烟,一缕恨。

恨湖无波,必因其大。就等它十年如何,十年不忘,十年铸剑,十年,十年。他拿出妻子的匕首,翻出胳膊,咬着牙,在手背上刻下一个“十”字,这样,就不会为了它事,把过往淡化。

他松开咬着的唇,放开拳头,伤后骤缩,血便不怎么流了,约摸一下时间,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从鬼蜮回人世,便整了整衣裳,让雪粉滑落,远远看见了个人,纤影婀娜,个儿高高。他并没有错认为樊英花,认出来了,是卓玛依,也只有她,才和樊英花一样,有如此出众的个头。

卓玛依是在找他,不停呼唤,看到了他,飞快地跑到跟前,说:“主人,我到处找你。”

狄阿鸟“噢”了一声,问她:“找我?!我阿奶不行了。”

卓玛依说:“她睁着眼睛躺着,脸很怕人。”

狄阿鸟没什么大的意外,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卓玛依突然抬起头,飞快地问他:“你心里是不是难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他们都以为你要杀人,其实,你才最痛苦,最难过。你心里,一定很苦,很苦。”

狄阿鸟有点儿感动,所有人,似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一个滋味,包括杨小玲,她骂自己是个畜生,这种深深的孤独和悲痛,谁知道?!谁能知道,只有一个荆人姑娘——旋即,他警惕了,此刻的自己最是脆弱不堪,还是不要让人趁虚而入的好,轻描淡写地说:“是吗?!我痛苦?!其实,我很高兴呀,她不是我亲阿奶,我赡养她,已经是回报她为我所做的一切了,以后,她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再去看她一眼。”

卓玛依停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这还不是你在痛苦?!”

她为了确信这一点,说:“我们荆人有一种法师,大人出海打鱼,很容易就会丧生,照料孩子们的女人,一定得能看透凡人的内心,安抚孩子的心灵,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心灵法师,我感觉得到你的痛苦,你想哭,却不愿意哭出来。”

狄阿鸟眼角立刻一阵发酸,连忙打个哈哈,说:“你们荆人,还没有完全开化,哪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复杂。我们都读书,都要学习耕作,牧养,得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整个中原,足足有成千上百种职业,成千上百种稀奇古怪的人。卓玛依,你说,你能看透他们哪,你认识他们碗里的各种饭菜吗,认识他们面对的艰难吗,知道他们为什么发愁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复杂,一个简单,明白了吗?!”

卓玛依摇了摇头。

狄阿鸟扬起小臂,好半天才解释:“比方说,我没花费多少时间学习你们的语言,却很快就学会了,因为你们语言简单,词语少,翻来覆去,你看到鱼了吗?!噢,大白狗,毫不费力,可你呢,一天到晚练习发音,到现在为止,舌头还打弯儿,说话还别扭,除了生活用语,别的,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他自己也觉得逻辑不够严密,干脆恶狠狠地说:“我也是一个法师,只要感到有人刺探我的内心,我就会忍不住拔剑,一挥,把他的人头砍掉。以后,你最好还是再也不要看穿我的内心。”

卓玛依大概害怕是真的,连忙往他腿上看去,发觉没有佩带长剑,大大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我到前面,找你,没有。客人吵架,好像要打——打起来了,也让我喊你。我去后面,夫人和客人说话,客人一边打她耳光,一边让我找你,他连夫人都打,还让一个大笨熊,晃呀晃的守住门。他们都让你去,你快去吧。”

狄阿鸟有着意料之中的神采,竖起一只小臂,出掌比划,慢又斯文地说:“当你拒绝不了别人的建议时,你得有一个推诿的对象,让她知道,不是你不接受,而是别人在拉你的后腿,拉得很厉害,拉得你走不动;而当事态严重,你无力阻止时,你得更为激进,让他们知道你的行动比他更大胆,让他难以想象,他们就会满意你,甚至一心一意地推崇你,然后,你与他们一起完成这个大胆的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让他们一点、一点地困顿,再拿出一个不易接受的,你当初的主张,他就会容易赞同,因为他相信,做出这样被迫的行为,你比他还难以接受却做出了决定,又不是与他有二心,他是不是就能冷静地考虑,再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所以,我不想再钻到他们面前,与他们一起吵架,只想让悠闲地呆一会儿?!不要认为我在偷懒,我很忙,只是呆了一会儿,你明白吗?!”

卓玛依摇了摇头,茫然无一语。

狄阿鸟笑道:“你当然不明白,你要是明白了,我便不会跟你说这些,说实在的,我仍然还在怀念你不会说话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明白,不明白,永远不会有是非。走吧,我与你一起,先去阿过那儿看看。”

他来到穆二虎那儿,果然是要动手动脚了。

穆二虎和赵过密谈一番,更坚决地说服众人,出面统一思想,要狄阿鸟做大当家,并主动提出,不造反,只反贪官,不反朝廷,只落草占山,不攻城略地。

这无疑在包括陈半仙在内的一干人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他们团团坐成一圈儿,有的继续怂恿穆二虎,有的怪穆二虎不坚决,有的质疑狄阿鸟,最后,他们决定让武艺最好的一个人出来,给狄阿鸟的铁杆支持者赵过单挑,按照所谓的江湖规矩,拳头大,做大当家,拳头小,靠边站。穆二虎生气了,咆哮了,能去找言语不逊者,劈头盖脑;击脸威胁。狄阿鸟知道,他并不是真答应不造反,只占山落草,不攻城略地,只反贪官,不反朝廷,而是他和赵过对话之后,认为这一切都是外在的掩饰,是为了一个自己根本想都没想过的计划——也是自己的投名状,这纸投名状远比他自己叫嚣对朝廷的打击更大,成功的机会也更大。

他自然要配合,全力配合,全大舍小,为一个真正造反成功地机会,肝脑涂地!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二十五节

无论打架还是比武,都为了狄阿鸟该不该做“大当家”,这样的事儿,狄阿鸟避嫌,自然不肯观光。

他轻轻叫了穆二虎一声,等穆二虎到了跟前,告诉说,为了稳住朝廷,自己给陈元龙大总管修书一封,让对方寻个合适的人选,送过去。穆二虎想也没想,答应下来,喊个自己信得过的,把信一递,让人揣了,这又回身寻狄阿鸟,发觉狄阿鸟正在责怪赵过狂妄,明知自己无意争锋,偏偏跟人赌斗,而赵过那个委屈,简直没法形容,连忙上前,大声为赵过分辩,最后挠着后脑勺,低声说:“我误会小相公的意思了,真的,以后全听你的,你就应下吧。你放心,这群龟儿子要是不听话,我给你拔了他的皮——”

狄阿鸟叹了一口气,低声怪他:“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冲弟兄们动手,要哄着,哄着,算了,算了,给你说你也听不进去,我那边还有点事儿,过去看看,你们闹就闹吧,下着雪呢。”

说完,扶上卓玛依的胳膊,轻飘飘地走了。

一干人看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陪伴他左右,想也是他的禁脔,再看着他扶着人走的那背影,个个都在想:“当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就是荒淫无道,都玩金发奴。”

在他们的遐想中,狄阿鸟来到段汉章那儿,段含章不去看他阿奶,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是走到这儿,确定她不曾想着要去,心里还是难过,心说:“夫妻都做到这一步,这都什么呀?!”

他不动声色,朝卓玛依说的那个摇摇晃晃的大笨熊看去,果然,那个彪悍的家伙,一听到里头的异动,就打一战栗,肩膀一耸一耸,确实是摇摇晃晃。他走过去,看到这个武士给自己行礼,觉得怪了,樊英花也是个人,这些大老爷们出生入死过来的,怎么就这么怕她呢?!听着她动怒就这熊样儿,跟阿过真是没得比,阿过从来不吃她恐吓,相当年,阿过可是在自己和樊英花动手动脚的时候说“一个老鼠坏一锅汤,一个狄阿鸟能煮多大一锅,不是浪费嘛”,多么不同凡响,多么像自己的兄弟。

说着,他已经迈进帐篷,只见除了捂着脸的段含章,眦目而坐的樊英花,还有两个女仆,缩在婴儿的摇篮边,给她们往外点点,看着她们离开。

他这会儿也觉得樊英花过分,樊英花再怎么说也不该初来乍到就冲自己有着名分的妻子动手吧,一刹那间,他甚至认为自己可能招了匹更凶悍的母狼回来。樊英花见他进来,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冷笑说:“阿鸟,你来,亲口告诉她,你不是什么胆小如鼠,一心抱上皇帝大腿的懦夫。告诉她,你这就回草原去,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告诉她,你没有玩弄什么花招。”

狄阿鸟发觉段含章某种程度上最了解自己。

自己自然不是因为胆小如鼠,而是一个红了眼的赌徒,也许一开始进到这个赌局中,是无路可走了的,是被逼的,可一步步走过来,既有赢望,又付出惨重之后,自然是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一切都摆上赌桌,而且自己的确玩弄花招了,现在还正在玩弄。

他惊讶地挑了段含章一眼,奸诈十足地说:“是吧。你怎么能这么以为呢?!”

转了个身,他谴责樊英花:“那你也不该打人家呀。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你怎么能因为意见不合,就动拳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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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英花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没说。

狄阿鸟转向段含章投去视线,煞有介事地说:“你错了。阿章。我的确已经下了决心,你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走与不走的分歧吗?!就是为了修补你我的感情,我也会走,你怎么拿不堪的言词形容你的夫君呢?!这是一个贤惠的妻子该做的吗?!”

段含章倔气地抬起头,给了个白眼,轻蔑一笑。

狄阿鸟再次示好,说:“阿章?!你知道,阿晴不在了,我身边还有谁?!我难道不爱你吗?!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说给我知道,别藏在心里,憋着,一个人夜里盯着黑处,时间久了,会出毛病的。”

樊英花实在忍不住了,哭笑不得地说:“你就去表现你的柔情吧,娶回来一个什么玩意儿?!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一个妻子,说起自己的夫君就像在评价一段臭肉,即鄙视又漠不关心,煽动手掌,生怕闻着臭味。我看,这都是你的柔情蜜罐给养出来的,叫性格。你们那儿不服管教的女人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她淡淡地说:“大概是鞭子吧,小事儿么,你就用鞭子抽她,要是不行,你就用锤敲她的骨头,锤头还不行,这就不是个能喂养的东西,一刀杀了。”

狄阿鸟发觉段含章也有点变色,剧烈地颤动,登时就想到了站在门口摇摆的大汉了,他一拍脑门,心说:“这才叫悍妇,说起杀人,既平静又轻快,以后她与我闹起矛盾,会不会提剑一指,大叫一声,你这个不能喂养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似乎她说的有道理,对于段含章,自己打也打过,爱也去爱,仍这般模样,怕真是个自己不能喂养的,可惜呀,她没有什么生身之门,一旦休却,便无处可去了。他只好再抱着合好的意愿,轻轻地说:“阿章,中原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不回去,哪儿可去?!”

段含章嘴角动了动,平淡地说:“是吗?!中原是没有容身之地了,可你这种软弱的性格,回到草原,那儿是巴特尔的天堂,你就一定能生存了?!我把你看透了。与真正的巴特尔相比,你更擅长取悦女人,在内帏之中厮混。”说完,倨傲地挺了挺下巴,坐得更直,还向樊英花瞥了一眼,意义明了。

狄阿鸟若无其事地微笑,而实际上,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卓玛依拉了拉狄阿鸟的一角,大胆上前一步,弯腰说:“夫人,巴特尔,我知道,他们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勇气,源自于爱。”狄阿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卓玛依,回想她曾脱了衣裳,给几人看屁股,发觉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们荆人,这些偶尔坐着大船劫掠的强盗,一有机会就大半个民族南下的冰原人,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有什么心灵法师,专门照顾所有的孩子,而一个普通的少女竟有这样的真知灼见,谁能说他们就是半个野人?!忽然间,他记得少年时翻越大漠,走过黑水之旅,自己对猛人乃至草原人留下的深刻印象,越是往北,土地越是贫瘠,气候越是寒冷,就越英勇善战,兄弟越是团结。

他下颌活动,斜斜地看着卓玛依,心说:“她今天这么大胆,往常没有过呀,在所有人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因为她自己知道,他们一家人与别人不一样,不小心,就招惹祸端,这是怎么回事儿?!”

卓玛依无限怀念地说:“我们家族的族徽是冰熊,男人们都说冰熊比所有的熊都强大,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爱。”

这就是混话了,熊的力量来自于爱,能说明什么?

不过,狄阿鸟也不难理解,比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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