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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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5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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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就会有所表示,到时,自己才放心托出自己的想法,借她联络河东匪众,都往高奴投奔。

他举脚进去,直闯内院儿,伙计追上来告诉说:“东家回来了一趟,已经起程回河东了。”

狄阿鸟脸色一变,忽然想起来了,那么多人携带利器,似乎不仅仅冲着自己,确实像走远路。

可这是夜晚呀,携带利刃出城,怎么可能?!

他这就说:“你这不是骗我么?!城门已闭,哪里走得了?!”

伙计说:“这就不知道了,她是下午先出的门,一道儿的还在准备呢,该是到明天一早走。”

狄阿鸟大吃一惊,心说:“她难道放心不下我,去寻我了,走了个叉?!”

这么一想,只觉得自己是在安慰自己。

樊英花既然如钟村长所说,有求而来,自然失望而去,心里有气,不肯与自己辞别。

他一阵失望,走出来了,往杨家铁铺走去,到了跟前,大门紧闭,阿狗的狗吠叫不止,想及往日大事小事,近日众多麻烦,想必自己开门,杨家人也不给脸色。

他们不知道陈元龙已死,自己与邓北关和解,说不定还会为了与自己划清界限,赶自己走,一踌躇,绕墙跨步,不知沿着院落走了几遍,尤不敢排闼而入,干脆翻墙,潜入屋下,欲敲欲止,一声长叹,只听里头阿狗“唧唧”惊鸣:“阿娘,阿哥来了,哼一声,狗不叫,哈哈呢。”

狄阿鸟看看脚下,狗已长大,雪地里摇尾巴哈哈人呢。

杨小玲却没听到,炕就在窗边儿,训阿狗,声音再清晰不过,说:“你这孩子,大门都没开,你哪一只耳朵听到他叹气了?!夜深人静,狗也有歇的时候,干啥呢,干啥呢,给我睡好,不要再提你阿哥,他来也没人给他开门。一院子人都憎他。你长大了也不能学他,可不能无父无君,看他多不孝,把阿奶气得吐血而死;这还到处惹祸,那王命,那官家,他哪一个也不放在眼里,说杀人,提刀就上,任意胡为,咱阿狗听话,长大了,不学他,咱要做个谦谦的君子。阿狗?!咱们回来,姥爷骂了不?!你小孩家家不懂事,还还嘴呢,可知道,那是要杀头的,一个不好,连你这么小的孩儿也免不了。”

阿狗爬到窗边,打得窗纸呼啦响,他闹着说:“阿娘,偶要开门。”

杨小玲怒道:“你挂俩耳朵,胡说八道,光着屁股,别冷着了。”说完,一个身影舒展,把阿狗捞了下去。

狄阿鸟心酸酸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两边人的说法,一边说,你身上流的都是狗血,一边说,无父无君。他一屁股坐在窗下,夜风寒大,扑面涩眼,外头一看,屋檐冰锥紧了一紧,更锐更利,像一排诛心小剑,盈亮盈亮。

裹了裹衣衫,闭眼靠了一刻,他小心翼翼地起来,出了墙去,到了外头,抬头一看,远处月下枯木,一只寒鸦绕枝扑翅,呱呱凄叫,思及夜半将至,自己竟无所栖身,不自觉悲歌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乌鸦为不祥之物,此时周遭又黯无光景,吟哦此句,他竟给痴了,虽知凄淡冷绝,却想那自己所欲所图,皆不是什么低下的事儿,却因为出身,因为事世经历,举天下人,无人能知自己,最是自怜,念叨数声,又唱曰:“邀月作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雾,明日苦多!概当以慷,忧思难忘。”

天上下雾了,白雾裹身,钉了一身霜,他犹豫了一会儿,奔文教院找李多财了。

文教院房屋已经修葺大半,另起几间房,还没夯基,只堆了土,土上又盖雪,仍不见什么气象,狄阿鸟赶上李多财住的那间,敲敲门,李多财给起身了,出来惊叹一声,连忙让进屋。

他婆娘在呢,狄阿鸟不肯,要了一床被子,去文学殿睡一宿,只等天明之后,追赶樊英花去。

李多财穿上衣裳,也赶跟前了,到了才知道没炕。狄阿鸟说不打紧,想起阿过的事儿,觉得自己不能因为想把阿妹许配给他,就老是拖着,这关山重叠,再见阿妹不知几年呢,还是不要耽误他,尽快促成他与费青妲的好事儿,就给李多财说了,让他找个人,明天一早,就寻个要紧的借口,把赵过叫来县城,住在老李这儿,由老李出面开启他的心窍,寻王小宝制造机会。

这么说了一会话儿,李多财给他说起自己修房子的计划,他便要出来看,一看,还是觉得太小了。

这里里外外,老师住,学生住,上课,加盖两三间,仍然不够用,就说:“要是县里的孩子都来上学,挤也把房子挤塌了,你老李也太小气,只加盖了三五个棚子哪行?!不行,继续盖,这么深一个院子,多盖,回头找个大匠,看看怎么盖,不行的话,让官府再给地,咱们出钱,它连地也不肯给么?!”

李多财说:“这就够了,哪可能一县都来上学呢,能有个百十个学生,就不错了。”

狄阿鸟说:“私塾大的,还有一片学生呢,何况是县学。”李多财急了,说:“钱的事儿,咱先不说,就我老家,那可富庶吧,家挨家,户挨户,到了县城,县城也就那一把孩子读书,这个穷地方,哪可能都来上学?!”

狄阿鸟说:“你忘了,咱们贴钱呢,将来那些学而优却不能入仕的,咱一色请走。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别说一个县,外县都来上学呢,咱也要,要是朝廷和了,楼关以北的孩子。何况咱们什么都教,经,算,工,商,农,天文,地理,畜牧,建筑……老师一大片,学生几个,像话吗?!”

李多财两只手拍得“咣咣”响,问:“钱呢。这得多少钱哪?!”

狄阿鸟说:“多少钱?!你让老范跑来算一算哈。孩子都不过挣口饭,不会补贴多少,除非是学成了,至于先生,贵的咱不请,诗书,诗书,圣人之言行在也,于先生小康可矣,精研学问可矣,以教致富,那就荒唐了。

“倘若有一天,太多的先生都想靠教授学问来致富,来经营,天下人人相掩,一分价钱一分货,就不会再有学问了,是吧?!实在拿不出来,我能寻李家钱庄借贷,也能到京城筹一笔,你只管去干,就别这也顾虑、那也顾虑的了,该花多少钱,钱怎么来,我来考虑好了。”

李多财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看他披着一身霜,半夜赶来,还没住下,又跑出来,要盖房屋,大施教化,侃侃不倦,一张嘴,往多少、多少钱上考虑,不免叹气,心说:“这般花钱法,虽富有千万者挥霍,也有不逮,如是人在这儿绑着,没法奔波挣钱,日后难道,靠借贷度日么?!”

李多财敢肯定,现在狄阿鸟身上,可能没有一文钱,就算有,也不会超过半串大钱。

他听到狄阿鸟又说:“人都知道,统率军队,选练士卒,教战终日,行伍方可一心,弓马娴熟,挫强敌安邦国。一样的道理嘛。国家也是得选练其民,普教天下,率而兴百业,方可强国富民,可惜的是,似乎朝廷做的还不够,偏经文,轻杂科,我们则不然,多向花山学习,哦?!”强行打断,哭丧着脸说:“我的少爷啊,你静静神儿好不好,这些事要是能干,朝廷都能干了,朝廷那么多钱都干不下来,咱家倾尽所有,也不行呐。你说你还有一大家子人养呢。”

狄阿鸟立刻说:“没有了,以后都自食其力,孩子么,当然要放到自家学堂里养。对了,过了年,我派人去花山看看泰山大人,不送女儿,能不能送一些陪嫁,东西我不要,要人,不给也没关系,我们坐在山下求那些学子,求不来,收买,收买不行,回来记在学堂上,让从这儿走出来的人都记住,花山是怎么看不起我们这个小学堂的,最后比比,到底是我们的人出众,还是他们的人出众。”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六十三节

虽然半夜才睡,狄阿鸟第二天还是起得早早的。

出了城在官路边上的棚子里猫着,等到半中午,只等到了樊英花一干部曲,他在里头找不见樊英花,根本没敢冒头,又回城里,到王小宝那儿,拟建牧场,见到费青妲解释说,昨晚上自己有事儿。

到下午,陈元龙的讣告传达到,他又连忙去吊唁,顺便安慰、安慰陈敬业,促他赶快回京,安葬乃父,免得再对费青妲贼心不死,搅阿过的好事儿。他那么有钱,与阿过竞争,自然不够公平,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像费青妲这样的美人,肯定要自己人娶。再说了,阿田的生意也不明不白的,费青妲是三分堂核心内层人物,嫁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人,不是很危险么?!

然而,陈敬业哭得与泪人一样,连连点头,一抬头,在吊唁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不在焉了。

狄阿鸟觉得奇怪,回头一瞄,瞄到挂着面纱的费青妲走来寄表哀思,官府上的人事关系,肯定不去通知她们这些人的,显然她自作主张,借机来跑人际。

见到她,狄阿鸟心中不免长叹,这些天来,她和陈敬业一直都未能碰面,眼看陈敬业已经要扶乃父灵柩返京,给碰头了。

费青妲毕竟是京城人氏,又和陈家父子熟悉,不能撩句话就离开,站到陈敬业面前一个劲儿慰勉,安慰得陈敬业眼泪掉不下来,一个劲儿假哭。狄阿鸟脱身出来,老远往他们那儿望着,发觉自己这么一走,费青妲一边假意相劝,一边向自己这边递眼神,心里哭笑不得,再看看陈敬业,见他一个劲儿缠着费青妲,时而随着费青妲地眼神,往自己这儿瞅,心里格外鄙夷。

养育他长大的父亲尸骨未寒,他却一见心上人,就把哀思,宾客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借丧礼让女人同情,人品可见一斑。

这一手,放到自己家善良的李思晴身上也许会有用,放去人堆打滚得费青妲那儿,狄阿鸟敢断定,更是让人看不上眼。

费青妲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归根结底,就是出于孝敬乃父之心,她虽然与褚怡、朱汶汶这样的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巾帼才女相比,才力有所不逮,流于浮华,却仍然不失为一代奇女,岂是那些你抛俩枣,她就以为世上有你对她就足够了的村妇?!

果然,王志一到,费青妲就谦谦辞了陈敬业,到给这位很可能荣升大总管的将军跟前矜持地客气去了,等王志跟将官们说话,立刻知趣地躬一躬身,带着自己的人,款款退至为数不多的女客丛中,惹来男人们热辣辣的眼神儿,女人们的欢迎,更是左右逢源,挽指细语,看动作,则是在传授描眉化妆。

光看登门的女客谈论这些,狄阿鸟就兔死狐悲,为陈家父子悲哀,他们一心经营自己的人脉,结果呢,人走茶凉,尸骨未寒,男人们就绷着脸,内心不知怎么去想,而女人们,背一背身儿,就肆无忌惮地佻笑了。

丧宴后离开,狄阿鸟就忍不住去想,自己若是一下死了,有多少人为自己真心致哀。他觉得自己要是像陈元龙一样作福作威,乘一辆车来,睡一辆车走,别人的敬重都是假的,那就真的白活了,而自己虽然觉得自己与陈元龙有区别,却也无太多自信,因而不胜感磋,一路这么想着,去了安县长家。

安县长虽然被重新启用,但不过一时之需,明天仍是要走了,大概这一去,就要打理自己田庄,也许再也不会出仕了。

他曾经听王志提过,安县长也是一大家阀,当年祖上曾立大功劳,得罪了很多人,到那位先祖一死,家世就衰落了,他这一代致仕而出,只能摧眉折腰了,做个小县官,挨人家骂,知道这点儿,倒也理解他站在廊道里等候陈元龙,一被陈元龙怒骂,就吐露出莫大的激愤和牢骚。

到了安县长这儿,他感觉出了不同,不少乡人来送行,送来鸡蛋和鸡儿,言谈颇为殷切。

狄阿鸟给他说了些话,相互劝勉一番,又象征性地拜见他的母亲,告诉说,明儿一早,自己还会送他们,这才告辞。

在雕阴,人事不绝,今天你婚丧,明天我嫁娶,没事还得找着事儿与人走访,强行静下心来,才能将牧场采购筹备清单列清,送走让人去办,以便开春就能动工,开春农忙,不能使役,他就让费青妲找王志谈了一谈,等于说,借贷的钱我们不要了,来了春朝廷出营兵为我们动工。

这就是现阶段以商补军的弊端,你还不出钱的时候,不能白拿人家的钱,别说建牧场,就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得罪田小小姐,田小小姐打声招呼,让王志看着办,以王志的正直,也是得上心得。

他只能先请示朝廷,如果朝廷上还不出钱,给点暗示,那他就得领营兵去为田小小姐报私仇。

当然,这种冲突关系着律法,朝廷可能会让官员去作田小小姐的工作。

如果是游牧人抢三分堂和京商的货物,数量比较大呢,大伙抗议,那就没有私了的余地了,只能用兵去保护商人的利益。

狄阿鸟已摸准了这点儿,还让费青妲附加二个条件,就是学堂和水利,当然,三分堂还可以再提供一些钱财或物资。

这一点,王志也能答应,他也不会做生意,觉得都是好事儿,一道答应了下来,反而奇怪三分堂是否有利可图,干脆把营里的军马拿出来,让牧场有偿饲养,以回报人家的实在。

是否有利可图?!无需置疑,学堂的收益不是钱财,也许你看不出来,可一旦水利若畅通,就有大片,大片的荒地能开垦。

马可以贷出去,给人开荒。狄阿鸟也在选取产量高的粗粮,到时大面积推广种植,又可以满足牧场的部分需要。

最要紧的是,民众的富裕,可以促使当地成为物质集散地,促进矿藏开发,又可以插手铜铁,待阿孝派来使者,与北方进行互市,贸易得来的马匹,皮革,就是三分堂源源不断的源头,何况这种良性的开发,还能带动高奴,高奴不缺兵甲,粮食,养二至三万精兵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也正是狄阿鸟不许田小小姐撕破脸,让朝廷还款的原因,因为这种运作不是目前的三分堂能够办得到的,必须由朝廷策略上的配合,产业上的扶持。

太大太远的事儿,人们往往不敢去想,费青妲就觉得狄阿鸟虽然受聘,却心在官府,什么都为官府考虑,私下反复提醒狄阿鸟,田小小姐虽信任他,但知道了,也会干涉的,没钱赚了,也会很凶悍地惩罚人的。

这些,狄阿鸟均一笑回应。

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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