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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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6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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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点了点头。

她这才来,还想告诉两位老夫人,狄阿鸟那边已经给中原皇帝上书,一是要求粮草不能按以前的数量供给,哪怕自己是借,也希望朝廷能多给一些,一是告诉说,东夏以孝立国,虽然自己的母亲有不对的地方,还是希望自己能接他们到身边奉养,至于他们的藩国,裁撤了就行了。

可她也没法说。

两位老夫人显然是亲高显,远朝廷的,而狄阿鸟,却是亲朝廷,远高显的。

狄阿鸟远高显,恰恰也是他觉得自己以前幼稚了,那个时候,他跑去和人家联盟,人家却把投进监牢,从此,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是相比远交近攻,什么亲情,都比不及,正因为高显离得近,他们永远不会真心扶持自己,正因为长月远,现在事态一乱,皇帝立刻让他就藩了。

这些话,她也没法给老夫人讲的,恐怕狄阿鸟也不能,这是个大问题,大问题,她也就是因为刚刚老夫人说那边没有儿子,才松动了,但是,狄阿鸟会松动吗?!这些会不会拖他后腿,致使朝廷与他互生嫌隙呢?!

看老夫人的这些态势,她们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刚刚就说了,狄阿鸟不如他们的愿,二婆婆要气死。

这不是拿性命威胁吗?!

自己这个媳妇能说什么?!

她这个一不说什么,花流霜就称病了,派人去请狄阿鸟。

狄阿鸟这些天正忙,他面临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仍然是吃饭的问题,人口接二连三地膨胀,需要的粮食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自己是劫掠了不少牛羊,可是东夏连年征战,百姓们,以及那些部落,都不富裕,自己身边的这些,应该留作种子,现在虽然没有复国,可是不能毁坏将来的生产呀。

这些得留着,留着才行。

所以,他也有一个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粮食,再因为自己与备州军系交恶,这些粮食是经过他们的手,说实话,他都对粮食供给的数量都抱什么希望,一边补发战功,进一步整顿部落,另外还把眼睛瞄来瞄去,瞄来瞄去。

一直瞄到听说花流霜得了急病。

他现在人口一膨胀,又是刚刚打完胜仗,事情很多,可还是连忙丢了手头的事儿,对众人多多安排,带着梁大壮,马不芳,于蓉子几个人,飞速潜往高显。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九十五节

太阳像没能熟热的橘子,黄澄澄的,笼罩在草原上,对于严寒下追求温暖和光热的人们来说,只像饥饿时画了的一张圆饼。高显是一个国家的形势,他们的骑兵在潢水岸边设有据点,保护牧场、农田,保护属民,即使是在酷冬,十几人的队伍,也同样在放山脚下,走成一团直线。

这片山不高,简直不叫山,野稞深厚,跑着一种凶狠得能刨死野猫和兔子的山鸡。鸡好斗,人也好斗,这支骑兵头上都扎了一小把雉翎,让外人知道,他们都是一群好斗的人。狄阿鸟率领一队骑兵,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走到了这儿,他们在白毯子上拉出许多泥丸般的身影,巡山骑兵立刻迎了过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或者警告他们,或者没事找事地表示这是关卡,敲诈点儿财物。

到了跟前,果然有两辆大车。骑兵们立刻并列到高地,派出一个,到狄阿鸟等人的面前打转,告诉他们,占山大王一样下去,吆喝了一阵这山是什么山,面前的人是什么人。狄阿鸟给自己的史千亿笑笑,顺口就往前头的路勃勃马上蹬脚,让他闹着要来,说是保护自己,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去。

路勃勃的马差点受惊。

他回头看了一眼,绕个圈回来,问:“阿哥,咱们报什么名?!”

狄阿鸟扶了扶貂筒帽,轻慢地抽一抽鼻子,吩咐说:“报什么名?!”他是不想让高显人知道自己潜入的消息的,顿时痛骂:“你博小鹿不也说你出名了吗?!”

路勃勃怕自己的名声没传送到这儿,讷讷苦笑,磨磨蹭蹭,假意说:“有时候,有名头,也不是万能的,打跑他们得了。”眼看狄阿鸟生气地一抻眉,逼迫说:“打跑?!废话什么,你不是能拐人?!把牙扎勿林这样的好汉都给阿哥拐进门了,去,收买,想法让他们送我们去阿妈的营地。”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他也是上什么山,唱什么歌,进什么林,哼什么调调,当即一拨马耳朵,恢恢往前蹿,到了跟前,鞭子一伸,作势抽人,然后再拿出受人提醒,前头被人拦了的惊讶,冲了出来,喝道:“不管你们什么山,什么人,来唱歌的,前头带路,来咧咧的,赶快给我把路给我让开,要是耽误我回家看母亲,回头让你们的百夫长拔你们的皮。”叫完这个,他甩手一头,一个银块子扔了过去。

骑兵像一条恶狗,马上一盘旋,把银块子接住了,伸手一看,立刻变了相,回头看一眼,似乎能和上头的头头交换眼神,到了人跟前,连声说:“小爷子也不要生气,我们上头说了,东夏一直打仗,瞎眼歪嘴的瘸狼,得挡着不让他们进来觅食。”

路勃勃兜头就是一鞭,骂道:“老子瞎眼呢,歪嘴呢,看清楚了,老子是当今东夏王爷的养弟博小鹿,家就在高显城,前日打仗立下大功,我那阿哥刚刚赏我一个千户,也就想着荣归故里,回家看看养母,你小子给你们头头说了,老子带了一车金银,他敢不敢抢了去。东夏王在山口子那边收兵,已经好几万兵马,这车金银,是孝敬他母亲的,给你们,要么?!要么?!”

骑兵被吓住了,想跑回去,跟头头说说,扭头要走,路勃勃立刻一挽鞭子,大叫:“回来。”

路勃勃又说:“来时,我们东夏王说了,他是在高显长大的,高显这边都是兄弟,见了人,不许吝啬,钱财宜大把、大把地使唤,宝马、宝剑,多赠好汉,迷路了,摸不到方向了,见着人,只管开口带路,去,给你们的头头说说,能不能前头领个路。”他打发完了人,抬头看看,扬一扬手,给上头的人作个招呼模样,徐徐退回,到了狄阿鸟身边,问:“怎么样?阿哥!”

狄阿鸟笑笑,侧眼瞄上了他腰中的宝刀,说:“宝马,宝剑,多赠好汉,这可是你说的,过后,你就割一回爱,把宝刀送人吧。”

路勃勃打了个激灵,双手立刻扣上了。

狄阿鸟说:“哎,一把刀而已,回头阿哥再给你觅好刀,你要知道,我们都是高显人,人豪爽了,就有英雄好汉投奔咱。回头,你与他们头头计较翻武艺,说自己敬佩的很,把宝刀解下来,双手送给他。”

说完,人呼啦啦就泄了下来,一个年过三十的骑兵头目,来了就说:“既然是东夏王的人,兄弟们自然就要送到家,分文不取,东夏王原本就是我们高显人,弟兄们对他们家族敬佩得很。”然后吆喝一声,大叫说:‘上路了。今天,我们送东夏王的养弟和他的财宝,去孝敬他的母亲,兄弟们个个打起精神,免得不长眼的闯进来。“

有了他们带路,一路就畅快多了。

路上,路勃勃不停向头目请教武艺,把一条大汉乐得吐沫横飞,到了花流霜营地,还不肯歇,一直送到里头,里头的骑兵,聚集起来围观,大大小小,男女老幼到跟前迎接,路勃勃下马,按照狄阿鸟的吩咐,送了几匹绢缎,数十两金银,作为感激,说是迷了路,多亏哥哥、叔叔们照顾。

骑兵头目也就信口开河,说:“自从关内不靖,这样的绸缎,咱们这儿就不常见,要放别人,看你们带这么多的金银绸缎,哪还不取走快活?!”

路勃勃也就再解下宝刀,恭恭敬敬地耸了过去,连声说:“一点也没错,阿叔的武艺精湛,小侄一路上讨教了,宝刀送勇士,以后且让我这把刀,助阿叔斩杀仇敌,旗开得胜。”这时,有人认出狄阿鸟了,那骑兵头目吃了一惊,便不要了,只是跑来跟狄阿鸟说话。狄阿鸟却笑着说:“这是买你路的吗?!你倒客气了?!下次出门,可能就要不顺了,是吧,所以一定要收下。”

骑兵头目收了财物,觉得再要人家的刀不合适,一抬手,又要还路勃勃宝刀,狄阿鸟强行压在他手里,说:“我阿弟仰慕你的武艺,特意奉送,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也是我的意思,只是还请大哥为兄弟保守秘密,兄弟现在到哪里都不再自由了。”说完,又挽着他胳膊,一口气把他送出营地,看着他们上马,还在后面摆手。

十几个骑兵呼呼走了。

狄阿鸟一扭头,段晚容就给站到跟前了,嘴巴半长半合,伸长食指在怪罪呢,说:“我当是你穷大方,原来是买路财呀,怕人家给你抢走,你看我不告诉你阿妈。”

狄阿鸟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掖到身侧,说:“阿姐,你能不能省点心,我现在兵马如林,这点财物,我想怎么挥霍,怎么挥霍。”

段晚容甩了几下胳膊,嚷着让他放开,随后就放弃了,好心地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哪能示弱,还要给人钱财买路。”

一大群自家人都在一边站着呢。

花流霜装病未出,李芷提着俩孩子奔过来接人呢,一口气到了,就见大伙都在议论,上到家族骑兵,下到老小,个个都说:“这些家伙都是吓唬人的,你现在都那么多兵马了,为什么还要买什么路呢?!”有个骑兵干脆说:“他敲诈你,刚刚你说一声,我们就把他们给留这儿了。”

路勃勃只好解释:“我们迷路了。”

李芷看着真惨,倒也不知道狄阿鸟刚刚到,大伙怎么就诋毁了,生怕老太太那儿再知道,干脆扎着架势,丢下狄青青,和狄嗒嗒儿虎,过来挽狄鸟的胳膊,一路说:“母亲生病,儿子就不可动干戈,母亲她老人家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么一说,大伙一个发愣,觉得肯定是靖康那边的风俗,就改为赞叹了,跟在后面,送他去看他母亲。

嗒嗒儿虎到了圈外,只好大叫:“阿爸,阿爸。”

狄阿鸟回过头把他抱起来,看到了狄青青,这才是他的亲妹妹呀,看看,她带着一双墨绿色翡翠镜片,比阿田的眼睛还大,有点像阿田,乐滋滋地要求:“来,叫阿哥。”狄青青想往后跑,后退一步,说:“我该回去射箭了。”

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射什么箭?!

狄阿鸟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母亲把仇恨灌输,督促成才呢,干脆一伸胳膊,把她抱了过来,一手一个,往家走。一路上,嗒嗒儿虎说:“六岁的,都是长辈,阿狗,我叫阿叔,蜻蜓,我叫阿姑……阿爸,我长到六岁,有没有人叫我阿叔呢?!蜻蜓说,蜻蜓说,她说,她说……”

说了半天,嗒嗒儿虎才给说出来:“她阿爸是我爷爷。”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九十六节

狄阿鸟先见着龙蓝采。龙蓝采热泪盈盈,到身边量量他多高,多宽,比较满意,但是端详他的面孔,却对他细长的眼睛、胡须和下巴不满,绵绵地嚷:“这眼睛怎么越眯越长,人不见了眼睛咋会好看?!你今年才多大,这胡须也生出来了,你看看,看看,这胡须一张,还有脸没有?!下颌也宽,头看起来都是四方的。”

狄阿鸟先回答自己的眼睛咋回事儿。

他万不承认是自己老眯眼眯的,只不停地分辨:“脑袋里头的脑汁多,脑门越来越平,越来越宽,把眼睛拉长了……”

龙蓝采无奈,咳嗽一声说:“还说你下颌啃骨头啃的?!你看,这脸上都没了肉,能吃到肉呗?!”

说了一阵话儿,她咳嗽了好一会儿。

狄阿鸟看看,她面色越发地黄,身形佝偻,瘦的利害,心里酸的不是滋味,问到她的病,也不是痨病,以前好过,就是窝心气的,觉得自己还是赶快从花山那边请几个好郎中,外父虽然不在了,让妻子或者让外母修书,还是能把人请来的,这种关系应该早早地善加利用,就是不为两位母亲,也要为了许多患病百姓。他再问阿妈的病,龙蓝采却不肯说,含糊道:“怪病。”然后一掀帘子,让他进去。

狄落开母子正好出来,先出来,站在旁边儿,先后招呼说:“阿鸟回来了是吧。”狄落开不像在中原那一阵儿,脸色发亮了,他总是听人说,自己做了王,是雀占鸠巢,阿鸟回来一定不放过自己,所以很紧张,想去亲近,看着狄阿鸟变得更加让人畏惧的气质,搓着两只手只向人家点头。

狄阿鸟却抱了抱他,放开,再在他肩膀上拍一拍,轻声说:“你是我的养兄,我不在,怎么不把两位母亲照料好?!”

狄落开一下脱了口,就说:“阿鸟,当时,朝廷想给姑母塞一个孩子做养子,姑母她害怕,才让我……”她母亲立刻皱了眉头。

狄阿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说:“我已经请示朝廷,准备把两个藩国合二为一。你永远都是我养兄,哈,我会给你百姓的。”说完,先进去了,紧接着,众人也纷纷进去,剩下狄落开母子。

蔡彩便说了句:“傻。”

说完,扯着花落开的衣衫往一旁走,走到了好远,问:“你刚刚说那些干什么?!”花落开扭头看往一旁,再转回来说:“我不是傻,娘,我不是傻,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让我死是吧?!”

蔡彩怒道:“不争气。”

花落开说:“娘,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阿鸟在,你们才能有福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流落中原,都是他的朋友照料我,后来,后来,他与朝廷打仗,朝廷几万兵马都被他打败,你一天到晚,我不争气,我给你说这些,你们又不信,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你的工具,你就是想拿我敲诈姑姑家,是吧,阿鸟要是想杀我,他只需要勾勾指头,到那一天,你后悔都来不及。”

蔡彩有点胆寒,立刻就说:“你已经抢了人家的东西了,你还想后悔不成?!”

花落开无奈,转个方向,她立刻再走到花落开前头,花落开一阵急躁,转过身,回帐篷去了,她想喊,却又怕让别人听到,只好无声地在花落开背后点指头,以表示自己实在气愤,花落开实在不争气。

到了帐篷里,狄阿鸟正跪在老夫人面前呢,段晚容把装病的老夫人扶了起来。花流霜拿好着的眼惺忪一看,榻前一个虎头大汉跪着叫“阿妈”,意怔半天,才确认是自己家的阿鸟,摸摸,龙蓝采心有灵犀地递到一把拐杖,她就持上了,茫然道:“阿鸟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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