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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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6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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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故意一笑,恍然道:“你了解当地风俗作什么?想是为妈妈作想吧。萧萧小姐何必理她?他的难处不是有张将军解决么?这我们都知道,妈妈有张将军做后台。”他又慢吞吞地说:“何况我就要调任渔阳,到大王身边去。”

萧萧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客气地说:“以小女看,将军一定是荣升了,不如小女为将军献上一曲,祝贺章京大人步步高升。”

狄阿鸟鼓鼓掌,说:“我还是先听一听姑娘的筝吧,仙子一定不知道,不但我喜欢声乐,我内人也精通此道,我想我回家一说,她会非常乐意与您切磋技艺,不过她去渔阳去看她母亲了,晚些日子才能拜访。”

萧萧说:“小女哪敢劳动夫人大驾,到时我一定登门拜访夫人。”

她摆开古筝,说声“献丑”,叮叮弹奏。

曲子好是意料之中的,一曲罢了,狄阿鸟长叹说:“如果雁过秋空,倒是从来不曾听此曲调。”

他不停动面前的鱼,发觉这鱼果然是清蒸,白滋白味,不过倒也娇嫩,吃了一会儿,反手用筷子把鱼一夹,翻了过来,一抬头,发觉萧萧死死盯着自己的鱼,模样大为古怪,连忙问:“怎么了?”

萧萧说:“在我们那儿,将鱼翻身是大大的忌讳,是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狄阿鸟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诈她一诈,说:“我在为中原朝廷征战的时候曾经听说,雪莱那边儿有此风俗,难不成萧萧小姐会从雪莱国来?”

他死死盯住萧萧小姐。

萧萧小姐的表现却很平淡,说:“我们那儿与雪莱已经很近了,也有此风俗。”

狄阿鸟心里想笑,起码他现在知道雪莱真的有这样的风俗了,雪莱国有,萧萧的家乡也有,那她的来处就只是一层纸了。

他又故意感怀:“我有点同情雪莱人,而今雪莱国并入朝廷,倒不知中原朝廷能不能像国人那样对待他们?!我听说你们这儿就有雪莱的奴隶,这么看,他们的境遇的确不好,就像我们当年的东夏一样,男子为奴为仆,女子为婢为妾。”说完站起来,大步走向阳台,面向前方,格外深沉地说:“当年我们和大王一起谋求东夏建国,皆因为此,虽然艰难,还是过来了。”

他极目远望,伸出一只胳膊,指向田野,又说:“看看吧,这东夏国的土地是多么壮阔呀。”

这时,他在等着,等着一句话。

萧萧小姐也站起来了,移步走到他背后,轻轻地说:“章京大人,这一刻,您似乎让我看到了您那驰骋疆场的虎威。虽然我没有亲历你们的战场,却知道,就在不久前,你们与东夏王一起作战,在西北方向的渔阳以少胜多,一举消灭了敌对的势力,收得敌众数十万。那一仗一定非常惨烈。”

狄阿鸟有点失望。

在他的预料中,萧萧小姐应该惋惜东夏虽然建国,其实还是没摆脱中原朝廷的控制,这样,她就会试探到自己对朝廷的态度,方便以后提及她的身分,通过自己结盟,于是,他只好选择继续等待,回应了一句:“是呀,那一仗真惨烈。”回答的是“惨烈”,其实他心里却正在想:一点也不惨烈,要是死一个尸横遍野,老子的东夏国还有人么?!接着却强调说:“所谓的敌众,其实都是我们东夏国的百姓,他人一句话,我们却已经血流成河。”他扭过头来,发觉萧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笑了。

他敢肯定,萧萧这口气吸得有来历,是在平息内心的激动。

果然,萧萧说:“可是你们才走完了第一步,东夏虽然建国,有时还是不由自主。”随后,萧萧把话引到当务之急上,笑着问:“章京大人,我倒想替妈妈问上您一句,您觉得我们该怎么才能把生意做好?希望您不要反感妈妈,好心赐教。”

狄阿鸟再扭头看看,发觉她在清风下衣带飘飞,美极了,连忙拿出一付痴迷了的样子,说:“要相处,再简单不过,无论妈妈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把生意做好,因为她入错了行。我们东夏人淳朴善战,性格刚硬,不善欺诈,大王也想让大伙保持这些优点,所以不管是开妓院,还是经营官场,哪怕攀上张将军,也注定她的事业会像这风一样,不能赚钱,也不能长久。”

萧萧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似乎更重贸易。”她犹豫了一下,突然缓慢地解下不断飘飞的纱巾,把出尘脱俗的面容展现再狄阿鸟面前,只眯缝着眼睛看着狄阿鸟,涩涩地笑出自己晶亮的牙齿,大概是这种行为使她紧张,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地说:“我忽然感到章京大人和我离得很近,请问您和张将军认识吗?”

狄阿鸟说:“何止认识,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不过我很看不起他,当年我买条裤子,他都拽走了硬穿。”

萧萧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会跟他闹别扭,你们根本不是一种人,您是个雅人,可他却什么都不讲究,也许这就是您所说的淳朴,我听他们说张将军家里挂了一幅画,是金元宝和胖娃娃。”

狄阿鸟想不到她也知道,“噗嗤”笑了出来。

萧萧花枝乱颤,却又继续往下说:“可让人不可思议,他的部下们私下还都很羡慕,有次到我们这儿喝酒,纷纷向张将军打听,说,铁头大哥,您的画是在哪买的,那金元宝怎么画成金灿灿带光的,这画师太有水平了,能把金元宝画出金光,他人呢,你该不会等他画完就把他杀了,让你这幅画仅此一副吧。”

狄阿鸟却不笑了,心里酸了。

自己的部下竟把这样一幅画当宝贝,作为大王的,有什么高兴而言呢。

萧萧却自顾往下说:“张将军说,你们这群家伙真没见识,当年在京城,那谁个画的美女才是好画,女人光溜溜不穿小衣,丰臀肥胸,身上颜色都桃艳艳的,让你们看了,白天想,夜里想,那才是好画。”

她发觉狄阿鸟不笑了,问:“小女是不是言语不雅?!惹章京大人不高兴。”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到别处了。”

萧萧抿了抿唇,轻声要求:“我很想知道大人在想什么。”

狄阿鸟吸口气,说:“我在想,我该建议我家大王办一个印刷局,用彩墨印画幅,教化百姓,彻底让东夏有上颜色。”

萧萧带着敬意抬头,称赞说:“章京大人一定是你们大王重要的谋臣,如此一件小事,立刻就让您想到民生上去了。”

萧萧和费青妲全然不同。

她身上没有一丝包装的痕迹,偏偏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偏偏又有着一定的学识和见解。

同时,她身上也没有一丝故作的高贵和对一般人的居高临下,尤其是狄阿鸟一提印刷局,讲到用画儿教化百姓,她立刻敏锐地称赞,并判断狄阿鸟一定是东夏王身边的谋臣,显然体会到了内中的意义。

狄阿鸟告辞离开,确实有点儿恋恋不舍。

不过一回到他的王府,他就把这个天仙女子忘到了脑后,改变所谓的雅人形象,以半手抓式补进了些饭菜,吃完就出发,前往渔阳。一路上,一会儿想着怎么把自己留在北平原的两个女人弄回渔阳,一会儿想着怎么和臣下商议,安置流民,一会儿又想着是不是赶快发行钱币,开办钱庄。

第三部 第一卷 十九节

回到渔阳,狄阿鸟立刻召来了一次小朝会,与自己的文武大小臣讨论流民的问题。他已经详细地了解过北平原方面的情况,也已经做出了赈济的决心,最主要是想知道史文清手底下有多少粮草,再听一听众人的意见,这会儿听一听众人意见,不过是看看反对的声音多不多,少的话,自己放心,多的话,说服他们,让他们与自己一心,免得看着粮草钱财丢出去心里发酸。

他虽然竭尽描绘流民的惨状,表示备州大乱,官府无能,自己不能不管,可史文清丝毫不买账,就不交钱粮的底儿,不声不响坐那儿,一问,就是四个字:“我这没粮。”

逼着他往下说,他才说:“自己的人都吃不饱,没有闲粮闲草。”

其它人受史文清影响,大抵与他在一条战线上,黑着脸,好像是一给流民吃喝,自己就被人挖走了心肝。

众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赞成,半个是谢先令,一个是冯山虢。

谢先令赞成的理由是:“有的事应该往前看,我们怎么能计较眼前一点得失呢?朝廷给了我们不少支持,我们就把他们给我们的,还给他们的百姓。不过,这也要考虑到我们自己的能力,我就怕朝廷那边一年半载也不去安置,这样,我们就进退失据,养,养不起,就算养得起,时间一长,代价太大,而为了弥补这么大的代价,让他们留下,则又成了诱骗流民,招惹朝廷忌讳。”

这含糊的话已惹得大伙很不高兴,嘟哝声一片,到冯山虢一开口,理由更倒大伙胃口。他极力逢迎狄阿鸟说:“哀民生之灾,殿下有此用心,可谓一代仁主。”看大伙瞪着他,又说:“哪的人不都是人?殿下有此善心,流民们必将结草衔环,为大王立长生碑,这是度多大的功德呀,有此功德,上天才会赐给大王福祉……”

众人干脆冲他起哄。

狄阿鸟本来打算立刻让谢先令和史文清一起赶往北平原,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变数,可是眼看这一幕,自己口干舌燥,史文清带着头,大家都小里小气,看了一遭,最后把希望寄托在吴班身上,毕竟吴班年轻,不会瞻前顾后。

他朝吴班看去,吴班却吭吭巴巴地说:“名,名正,则言顺,大,大,大王赈他们,他们却不是大王番内的,的百姓,这虽然做了好事,行了善,可是,可是,却言不顺,行为,受人猜疑。”

狄阿鸟不得不点了点头。谢先令是看到了东夏依附着备州,有心支持自己赈济,却怕自家实力不逮,赈到半路,进退两难;冯山虢是朝廷的人,只要是有利于朝廷,一天到晚为朝廷着想,这不但是给自己戴高帽子,也是抓住了自己的心理;至于吴班,说的则是正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好事变坏事儿,那是要受人猜忌的。狄阿鸟环顾一遭,只好宣布暂时不做决定,把人给散了。

朝会散了,史文清却磨磨蹭蹭不肯走。

狄阿鸟想是刚刚有人,他有什么顾虑,他磨蹭来去,是给自己交粮草的底儿,就把几个也想要留下的人赶走,招他和赵过一起去别处说话。三人换了个地方,史文清看没了他人,一语惊人:“谢先令是奸臣。”

赵过半天没有合拢嘴。

狄阿鸟则怒不打一处,只因为谢先令一个带点儿真心,支持自己,话还不敢实说,一个转身,史文清就咬定他是奸臣了。

狄阿鸟忍住不快,打了个哈哈说:“你说他是奸臣?是不是这几天我不在,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

史文清摇了摇头,说:“就是刚才,让小臣看清了他险恶的用心,大王,您看人,首先要观他的心哪。”

狄阿鸟头皮发麻了,略作示意,尽量客气地说:“你说,你说。”

史文清上到跟前,坐下,看了赵过一会儿,最后选择没让赵过走,只是小声说:“他虽有进退失据一说,而实际上却怂恿大王不但要赈,而却不能白白地赈,要把这些百姓养下来,哪怕与朝廷反目。”

赵过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可人家明明说,养,养不起,就算养得起……”史文清严肃地说:“问题就在这儿,大王,赵将军,你们反过来琢磨他的话呢,他说:‘我就怕朝廷那边一年半载也不去安置,这样我们就进退失据了,养,养不起,就算养得起,时间一长,代价太大,而为了弥补这么大的代价,让他们留下,则又成诱骗流民,招惹朝廷忌讳。’这话反过来,那就是考虑‘我们倘若要赈流民,就得不怕朝廷的忌讳’,对不对?”

狄阿鸟点了点头,没好气地说:“没错,对。”

史文清说:“可他前头又怎么说的,‘我就怕朝廷那边一年半载也不去安置’,反过来,那就是朝廷过个一年半载,肯定要把人要走,安置,对不对?这样他的意思还不清楚吗?他说,我们养这些人,花费巨大的代价,得不偿失,要赈,就是把百姓留下来,不怕朝廷忌讳更划算。”

狄阿鸟品了一下,也觉着谢先令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只好淡淡地说:“各有所抒而已,他不免俗,计较得失,你也犯不着说人家是奸臣。”

史文清说:“大王这么想就错了,他的第一句话是,有的事应该往前看,我们怎么能计较眼前一点得失呢?”他做有看了看,看了一碗茶水,把指头往里头一探,沾湿了,放在几上书写:“大王,你想和朝廷争天下吗?”写了,用袖子一挡,不让赵过看,只让狄阿鸟一个人看,等狄阿鸟看了,这才说:“这就是他的本意,这就是他让我们不必计较眼前得失的本意,大王不可不察。”

狄阿鸟吓了一跳,连忙把字涂掉,严肃地盯着史文清说:“没有十足的根据,用权谋之法,教君王辨析同僚的忠奸,这可是奸臣所为……”

史文清说:“所以,我没有当面说他,只给大王您提个醒。”他坐回对面,想了一下说:“流民不可赈。”

狄阿鸟斩钉截铁地说:“不,一定得赈,而且已经在赈了,不过你放心,朝廷一旦有安置的条件了,我再把他们还回去。”

史文清痛心地闭了闭眼,说:“大王您糊涂,无论我们是藩臣还是藩国,府内不可没有积粟,您忘了战争期间,朝廷供应粮草,是怎样漫天要价的吗?!您既然没有认同那谢先令的话,没有想过要和朝廷争天下,争民心,却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力排众议,倾空府库,到头来,还落个猜忌……”

狄阿鸟明白了,他哪里是说谢先令是不是奸臣,而是个引子,归根结底还是要告诉自己,不赈。

史文清注视着他,发现他眉头拧了,又说:“大王就是再有善心,也不能损己利人,这是他备州官府的事儿,我们何必越俎代庖呢?!”狄阿鸟说:“可现在东夏不能坏了根,我们植根于备州,北平原是借来的。如果备州人说我们见死不救,那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他们会不会要收回北平原呢,我们的商队经过,他们会不会百般刁难呢,我们日后购买粮食,备州的百姓们卖不卖给我们呢……”

史文清笑道:“大王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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