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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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6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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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女人和孩子一起哭。

狄阿鸟只好回头喘气。他也没想到这么杀一回,自己也有点打哆嗦,可也连忙到人跟前说:“我也放过牧,摸过鞭杆,我不知道吗?可是人命再怎么低贱,它也抵得过羊命的呀。”他突然记得青唐赞普跟来了,在看热闹的,冲过去抓过来,要求说:“超度,超度,它们都为了救人而死,你给它们好好的超度一回,让它们下辈子投胎,做一回人,让它拿命救活的人下辈子做他们的父母。”

青唐赞普人生正低落,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喊道:“我也是一国之主,投靠了你,你把百姓从我身边带走,现在让我为畜生超度。”时而,又咬着牙大声喊:“违天杀羊,杀出来的孽,那是你自己的?你就不是一个牧人,你就不是,你要是放过牧,你就该知道,你是把这些羊毁了。”

狄阿鸟心里正暴躁,没想到他还鼓动人,干脆就拽着他的僧衣拖着他,捋着袖子,死命地打他的脸。

打着打着,他浑身燥热,一咧嘴,把领口撕开,又说:“杀够了,我就不杀了,保证不多杀一只,多杀一只我给它抵命。”

他的心意已决,大伙也都清楚地明白了。别格古台老人一仰脖子唱:“大绵羊呀大绵羊,顺从善良,人心也是肉来长,刀插过疼汪汪;大绵羊呀大绵羊,养你时日还不长,大王请杀你,自己也哀伤;大绵羊呀大绵羊,怎么两眼暗无光,你要是背上长出大翅膀,扑扑楞楞飞过岗。”

狄阿鸟听得难受,拿手一按脑门:问:“杀了多少只了?”

他猛地问:“杀了多少了?”

一个书生在人的怒光中盯着,战战栗栗地告诉他:“已经二千四百多只,够了。”狄阿鸟大声咆哮说:“够个屁,给我点好,至少也要杀八千只。”说到这儿,他就走开一步,正找赵过,突然发觉早晨找不到的张铁头在面前出现了,立刻一伸手,要求说:“过来,你给我在这儿看着,阿过呢,阿过。”

张铁头假装自己哪也没去过,不过为了让狄阿鸟知道点什么,免得羊杀光,连忙说:“渔阳那边来人了,听说你在这儿,正找你呢。”他又上去一步,站到狄阿鸟背后使劲挥手,把两个有点心虚的家臣招过来,于是,其中一个就大起胆量说:“不好了,不好了,你二阿妈昨晚上服错了药,快不行了。”

狄阿鸟目瞪口呆,着急把他提提,粗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青堂赞普被他打傻了,滚在他的脚边,抬起血糊糊的脸,哈哈大笑说:“长生天怪罪啦。”

狄阿鸟嚎叫一声,又使劲给他一脚,回来就走,飞快走几步,回来夺一只马鞭,要求说:“张铁头,燕子青呢,燕子清,这王八蛋?跑了就跑了,张铁头,你给我监视着图里,杀八千只,少一只我要你脑袋。”说完,沿着人边,与卫士一起奔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问:“怎么就服错药了?!啊?郎中都是干什么的?”

来人说:“我们也不知道,就知道她要见你最后一面呢。”

狄阿鸟上了一匹马,忽然发觉天都要到傍晚了,飞快就走,只见那边无论杀羊的,看杀羊的都停驻了,看自己,连忙一拽马缰,走了回去。

羊尸收拢摞起来,夕阳铺上,烧得人眼麻。

他强忍着,大声说:“不但给我杀出来,也给我煮出来风干,都听到了没有?”说完,这才调转马头,直奔渔阳去了。

他刚一走,躲起来的赵过就冒了头,甩着两条腿在地上追,大声说:“别把我丢在这儿。”他回头,也找了一匹马,上去就走,张铁头追上了,问:“你去干什么,你去干什么?你走了,我怎么办?”

赵过大声说:“你看着杀羊?”

张铁头“啊呀”一声怒叫:“为什么让我看着杀,你怎么不看着杀,你以为我看得下去么?你别跑,别跑?”他撵几下,想摸个马走,可还是醒悟过来了,自己和赵过不太一样,自己是知道要起转机的,于是立刻大步流星,直奔杀羊的人去了,见了就踢,咆哮说:“还杀呢,还杀呢?”图里图利杀出麻木来了,两眼呆滞,反问:“不杀咋办?就说你不让杀的?”

事到如今,张铁头也不敢认这个帐,这就说:“那,那天就要快黑了,就不会磨蹭、磨蹭?!磨蹭到天黑,明一早再说。”

图里图利一揩眼睛,说:“明一早不还是得杀,今晚点火杀完,杀够了也不再窝心?!”张铁头气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只好拔过他,在他耳朵边说:“大王此去渔阳,事情就变啦,肯定要变啦。”他又低又急地说了一阵儿,这又给杀羊的人宣布说:“天黑为数,恁谁一人杀两头,情等着给羊抵命,慢慢地杀,细心地杀,都给我听清楚了没有?!”图里图利喘着气说:“那杀过的呢?”他在张铁头发愣中说:“杀过的煮上,免得坏了,架锅,架锅,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现在还没到头。让外头的羊倌和羊都不要回来,留在外头呆一夜,明天再说。”

第三部 第二卷 十二节

狄阿鸟一到渔阳,下马冲进院,花流霜正等着他呢。他不等去看一眼龙蓝采,就觉着情况不太对,这家里哪有一点儿悲伤的气氛?别说是什么奄奄一息,就是二阿妈病情转坏,也不会是这么一个田地,于是叫了一声:“阿妈,这怎么回事儿,我就不相信,那俩叫我回来的兔崽子敢自己做主,骗我。”

花流霜说:“没错,是我让他们骗你们回来的,我听说你要把渔阳河谷的羊杀完,是不是真的?”

狄阿鸟一听这件事儿,只当谁告了状,就说:“哪杀完,也就是杀个七、八千。”

花流霜冷笑说:“七、八千还不算杀?多少算杀?你说说这刚入夏,羊长骨头不见肉,谁家杀羊?你放过牧没有?干出去,不说杀光了怎么办,牧人们会怎么看你呀?我的儿,你杀下去,除了证明你没有牧过羊,除了证明你南下中原,已经与牧人们不一条心,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她苦口婆心地说:“我们本来就是外人,靠什么把大伙拉在一起,凝聚起来呢?你告诉我?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让他们知道,你也是一个牧人家的孩子,那你再告诉我,你以前出去,都是怎么跟牧人们说你自己的?日日标榜,说你阿爸和你都是牧马人出身,可今天你这么做,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这不光是杀羊,这是杀心呀,杀心,你要是把人心给杀寒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称王?”

狄阿鸟暴躁地争执说:“我和我阿爸本就是一脉相承的牧马人,没向谁说假话,说到放牧,寻找水草,轮换草场,春夏秋冬怎么扎营盘,我自小就在琢磨,一点都不含糊,我敢说没几个比得上我的,我当然知道这个时节不能杀羊,可我为什么杀羊?我不杀羊,你们给我粮食呀,你们不给我,没有粮食,我就得杀羊。我不杀羊,就得死人,要想不死人,就得死羊。”

花流霜扭过头说:“也是我不让他们给你粮食的。”

她叹了一口气,又说:“这粮食是干什么的?这粮食是拿过来救牛羊马匹的,东夏有什么,东夏想在你手里活起来,靠什么?你又是跟我们怎么说的?当年你阿爸靠什么兴旺发达的,就是中原的五谷,中原的杂粮,你说,游牧部落就是因为国家没有积蓄应变,担不起一点儿风险,遇不得天灾人祸,而你的东夏有了五谷,有了杂粮,就像磐石一般,谁都动不了它的根基了,到头来你怎么就又糊涂了?何况是白给,白给呀,这个败家的混蛋,你干的这些事儿还少吗?天底下有你这样的人吗?”

狄阿鸟说:“天下当然没有,所以像我一样有今天的人也没有,你们就都那么看重眼前一点蝇头小利,大家都是人,困难的时候,守望相助这是应该的,不管我是东夏王也好,一个牧民也好,力所能及,碰上了,救几个奄奄一息的过路人,我就不相信,就会灭亡?很快,我们就要在上谷与朝廷互市,要是上谷人心里反感我们,我们的人能安心地踏上上谷的地界吗?能吗?”他又说:“我们的商货一但能从上谷入中土只需穿越一个登州就行了,就路程而言比高显近了一倍,我们家也算是商贾,这种便利,阿妈就看不到吗?我们等于截了高显的活,高显的货物,想进中土,就得贱卖,要么就要经过我们一道手。”

花流霜说:“那上谷是你夺回来的,你不要,把它还回去,还不够呀?你当咱们东夏能抵几个上谷?这且就罢了,不就行了吗?咱能不能少吃点亏?还鬼迷心窍了,别看你做大王了,不听我的,我还揍你,今晚你给我住家里,哪也别去,回头再和你的大臣们商量,商量,要是他们都同意你,我也没有话说。”

这么一说还有缓和的余地。

狄阿鸟也没有是很忙要说的了,反正那边自己都有了安排,天都这么晚了,自己在家住一晚上又怎么样?

他想到这儿,就奔回自己那边了,回到了家,嗒嗒儿虎已经睡了,秦禾却跑上来闹李芷嘀咕,说好些天了,大王人去了哪自己都不知道,连面都见不上,他却是一边带着一个史千亿,一边带着一个谢小婉,这也太偏心了吧。

狄阿鸟这一脚迈进去,李芷心底顿时“咯噔”一下。花流霜怕他们两口子相互通气儿,这个事儿在瞒着李芷,可瞒归瞒,李芷这边也不是没觉察出什么,只是出于孝心也不去问,这一下见狄阿鸟回来,心里立刻有了预感,她轻声问:“正说你呢,你怎么这就回来了?那边的事儿都清寂了?”

狄阿鸟无奈地说:“被阿妈骗回来的。”

他故意问:“刚刚是谁说我偏心呢,我怎么偏心啦?住在家里,吃得好,穿得好,出去风吹日晒的,谁愿意去?”

秦禾撇了撇嘴。

狄阿鸟立刻就说:“你呀?你出去,你顶得住?那太阳毒的,今天就把你这张小脸蛋给烙成黑锅底了,你老子知道了,还不一句话让我掉脑袋,你看看街上一个个红脸婆娘,问她们的岁数了吗?我不能让你老子将来说,龟儿子,我把宝贝女儿嫁给了你,白白嫩嫩水灵灵一个大姑娘,没几年,你还了个老太婆回来。”他揉揉秦禾的脑袋,回头跟李芷说:“我怎么老觉得哪不对劲儿?你说阿妈都拿二阿妈的死当幌子,回来就是让我住一夜,和大臣再商量、商量?”

李芷说:“那又怎么了,你娘还不是都为了你好,我给你说,就是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回头你也不能和她闹。”

狄阿鸟说:“那是,那是。我家老太婆打小就不许我吃人家的亏,我舅舅家你清楚,那是什么人家?跟龙妙妙打了架,龙妙妙要是揍了我,回家她也揍,要是我把龙妙妙给整了,她知道了比谁都高兴。”

他总结说:“老太婆就这脾气,一辈子没过吃亏,我阿爸要是干些理亏的事儿,银票子都得藏靴子里头。”

秦禾说:“怕老婆的男人在外头没出息,我父皇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狄阿鸟顿时就动了气,当即就骂:“臭娘们,你知道你娘个狗臭屁。日……”

李芷感觉他是动了真怒,后来省略的好像是句“日你妈”,虽然莫名其妙,还是连忙笑了一笑,说:“公主是不清楚自己的公公,公公是什么样的人,她日后就清楚了,你无缘无故火什么?”

说到这儿,狄阿鸟自己也愣了,发觉自己近来的情绪确实有点问题,这秦禾怎么说也是个公主,自己骂骂她还行,要是捎带她娘,那可是成了大不敬,一看秦禾固执地争论“你爹就是没什么本事,不过养几年马,有几个臭钱,他就是怕老婆,就是怕你阿妈,你越不想让我说,我就越说,就是怕老婆,没出息”,没把自己骂人的事儿放在心上,这才笑笑说:“那好,那以后有事没事,我就揍你俩,有气没气,就都找你俩撒。”

李芷知道秦禾是公主,眼里对谁都带着几分瞧不起,也就回过头说:“做儿女的可不能拿着公公说没本事,这天底下,有几个做父亲的,做公公的,能和你的父皇相比?你这话要是喊出去,人家笑话不笑话?”

她又说:“公公白手起家,这样的人才是真英雄。”

秦禾大声说:“那他要有真有本事,为什么要去给先太后卖命,为什么不自己做国王,称雄东夏?”狄阿鸟心里闷闷的,又想发火,却还是忍住了,说:“我阿妈真要能管住他,也没有你的这一说了,罢了,罢了,看来我以后做个顺臣,让你父皇怎么捏怎么扁,你也会看不起我。”

秦禾说:“那不一样,我父皇是英明之主,你看看你的忠心换来了什么?贵为藩王,要什么有什么。看你父亲的忠心换来了什么?两下可以比吗?”

李芷也不禁摇了头,苦笑着给狄阿鸟说:“这小丫头糊涂着呢,你就别跟她闹着玩了,她说,反正也没外人,让她说去呗?”

狄阿鸟却阴森森趴了过去,问:“要是你父皇将来要杀我呢,你给我说说,倒时我该怎么做?”

秦禾气鼓鼓地说:“那一定是你犯了罪。”

狄阿鸟问得让李芷都心惊肉跳:“要是我没有犯罪呢?”

李芷只好掐他一把,问:“说啥呢,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狄阿鸟给她摆摆手,说了句“没事”,又带着几分阴森问秦禾:“我的公主殿下,要是我狄阿鸟老老实实发展我的小国,不但不犯罪,不失德,不南扰,还造福于我东夏百姓,使国家富强,兵精粮足,他却要断绝边贸,饿我的人,颠覆我的国家,向我下手呢?你允许不允许我带领我的人民反抗?做一个真正的,不怕老婆的英雄好汉?”

秦禾说:“不可能,你要是做一个贤君,永远敬爱他,向他称臣,他怎么会要杀你?”

她警告说:“你想想,用心都是险恶的,我告诉你,我父皇把我嫁给你,就是要告诉你,他不会杀你,他杀了你,我就成了寡妇。”

狄阿鸟跟李芷笑笑,又说:“恐怕你说了不算。”

他淡淡地说:“我给你说句实话,将来我就是想不做东夏王,把东夏整个都交给他,他也未必留我一条命,你信不信?”

秦禾说:“我不信?”

狄阿鸟问:“你既然不信,那要真的发生了,就算你父亲老糊涂那会儿吧,你想让我和我父亲一样等死,还是反抗?”

秦禾想了一会儿,说:“父亲一时生气打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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