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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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7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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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龙摆尾知道他下战表这日与南面的援军决战,死催别路勤王大军,让他们务必今日抵达,援军先头人马虽然只来了三千,却已经到了,龙摆尾刹住脚,改令他们上来作战,这些都是些深山老林,沼泽原野上耕种打猎的生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死,有的光着脚,有的皮上沾满松胶,下河擦身泥,手持骨标、狼牙棒和陋盾,腰挎短小刀,傻乎乎地咧着嘴往上冲。

这才是高显真正的劲旅。

他们不穿甲就一身野猪皮了,离远了都射不透,体型高大,行动矫健,还不知道累,不冲到吐血而死就不消停,浑身都是野兽气息,满万就够人受的,想必高显把他们全征召来勤王,后续好几万。

说句实话,这些人里头那些不穿甲,光着脚,一身野猪皮的,大部分是高显长期拐骗掳掠才驯服的。

狄阿鸟自认为他们战争的目的再简单不过,给自己机会,假以时日,自己也能把他们从高显手里抢过来。

可眼前没有办法,就看他们受到了高显物资的刺激一般,列着原始的方阵,先投标后冲锋,不要命地来打自己,只能便宜行事了。

这些人傍晚上来的。

只打了两轮,狄阿鸟就不愿意死撑,他收罗收缴全军值钱不值钱的用品,吃的,酒,所有军资钱财,下令退往地形复杂的东陵,在撤退中撒一地钱物,怕敌人追到洒满钱物的地方天黑了,看不到,再放些火把堆。

这些生猛娴熟地包抄上来,一直追到地形复杂的东陵,眼睛底下,满地发光。

他们要一支小族,一家人也罢了,可惜却不是,眼看逃窜的敌军抛了一地的好东西,焉有不捡的道理,顿时互相争夺。

这些人在前头乱开了,争夺抢打,身体强壮的熊瞎子掰玉米,击打战友,抢多少都不嫌多,而身体弱小的跟狗猫一样,叼了就跑。将军们带着正牌王师追在后面,打算巩固狄阿鸟丢失的地盘,眼看着这一切,气得直跺脚,知道狄阿鸟必然等他们彻底大乱杀回来,却又没有丝毫的办法。

就在他们气愤到极点的时候,狄阿鸟杀了回去,生猛军队无心作战,自相践踏,一哄倒退,争着看谁跑得快。

他们是不求第一时间跑回高显底下,只求跑过自己的同伴,屁股后喊杀声一起,火把一耀,回想自己猎野兽,连路都不看,一味跑,西南方向是平原,一马平川,正后方是高显王师的军阵,刀枪林立,他们大败,最好的逃窜方向自然是西南方,可是刚一逃,西南方向的男女老幼都引了火把竖立,擂鼓鸣金,浑不知多少人马。他们自然知道那儿是敌军,马不停蹄地往自己人马中退败,把高显人马搅了个大乱,狄阿鸟趁势而今,一口气收复前营,将高显人马赶回红沙河河滩。

这个时候,他只恨红沙河不够深,不够宽,不然的话,那儿窝一窝子人,进退失据,受自己猛冲,又是一个以少胜多。

既然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他干脆放弃了,趁夜色中敌军溃乱簇拥,火速后撤,暂时摆脱与敌人的接触。

后撤中,终于传来好消息,赵过生怕偏师有失,集中攻坚,加上王本的策应,终于在天黑前拔掉南方勤王敌军狙击的几个要点,接应来了。

第三部 第二卷 六十四节

主力虽成功回救偏师,但高显人多势众,自己地盘自有便利,而龙摆尾又憋了口劲,有心快战,要等战胜后支援潢西战场,快速重整旗鼓,根本不让东夏多喘,连夜又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东夏所有的优势都建立在己方没给对方铺展兵力的足够空间,自然不肯丢失这个优势,面对龙摆尾不动则已,一动千钧的攻势,只能选择的死战,在高显城下的战争陡然惨烈,到第二天天亮,残烟盘绕,到处房倒屋倾,接战之处,尸体躺了厚厚一匝。

决战的提前让狄阿鸟不敢轻易逃遁。

他这个时候,没做好十足的准备,放弃抵御出逃,无疑给敌人聚歼自己的机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龙摆尾这个被龙青云一手提拔的统帅显然有着自己的风格和特点,这一爆发,充满着猛虎下山的味道,按照狄阿鸟的说法,自他五岁时就上门欺负的作风发挥到极点,援兵来了,根本不给人喝口水。

事实上龙摆尾也没想到会打成这样。狄阿鸟破坏了自己玩的那手光明正大,提前对南路军发起进攻倒也没什么让他意外的,却是没想到南路军对应东夏军人数众多会这么容易会败,败这么快。

他本来认为合围的契机到来,自己猛烈进攻,能创造合围狄阿鸟的条件,其结果,拓展的摆兵空间不大,南路军已经战败,狄阿鸟照样可以裹民逃跑。

其实半夜他就知道围歼有难度了,南路军已经彻底战败,东夏的主力回师在前,呼应南路军已无可能,但是还是毅然发起猛烈进攻,这么做的目的是处于关键时刻,一是为了开辟战场空间,二是在开辟一定的战场空间之后,为了防止狄阿鸟鱼死网破,先一步猛攻,在东、北两路援军上来以前试图吃掉他的嫡系。

狄阿鸟不给作战空间,勤王兵马一上来无法投入战斗。

自己夺了一部分作战空间,就要摆兵,摆兵就要出城,狄阿鸟要是趁这空隙试图吃掉自己,自己手里的嫡系就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他是万万不肯让自己的嫡系遭受巨大的损失,造成勤王兵马以客压主,勤王进京不走的局面。

所以,自己越是不想战,却越要攻击猛烈,造成对方的错觉和胆怯,不敢趁这个间隙,毁灭自己的嫡系的。

天一亮,战场情形一清晰,他就不打了,连忙盘盘人休整。

不过,他的战略目的确实实现了。

狄阿鸟被一夜的猛攻打怕了,再加上主力先打南路军,后调上来抵御龙摆尾大军,疲惫不堪,也连忙盘盘身,让士兵休整。

龙摆尾聚集一干将领作下一步打算,狄阿鸟也聚集一干文武,正式商量“战略转移”。

双方一时陷入可怕的宁静,像极了大战之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沉。

仗打到目前为止,龙摆尾是很窝心的。

而就目前的局势,狄阿鸟也是窝心到了极点,前几天他就想跑,可是一来潢西战场战况不是那么清晰,不能跑,二来大军开过来,仗没打,目的也没达到,没法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起码也要裹点百姓。

就是这两个顾忌,其结果呢?仗打了,南路军虽然战败,却能重整旗鼓,连日作战,主力喘不过来气,撤退都不能现在就撤,而打成这个样子,百姓也卷走几个,敌人大军却在攒聚,下一刻也许就能合围,把自己吃掉,就是现在跑也有凶险,说不定龙摆尾已经调集人马往大潘开进了,如果龙摆尾预测自己退军的路线准确,率先占据大潘,那自己逃走,就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他召开这次会议,就是趁此战的艰苦,来解决退军的思想问题,而解决此问题,还不能让将士们低沉下去,也就只能拿着“战略转移”的幌子冲众人晃,晃得人眼花,当时,就有个心眼活盼的将领问了一个高难度问题:“我们转移,转移的目的是什么呢?”狄阿鸟掩饰着大笑,问:“目的是什么?你竟然不知道?”

他狠批了该人,结尾还是没回答目的,只是万般鄙视:“目的是什么不知道?回去好好想想,就这还带兵。”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就散了,让人执行,而自己留下内核,讨论一个问题,大潘子要是被敌人提前进驻了呢。

一个高参提出了自己的设想,说:“我们可以换换位,而今南路军溃败,我们可以趁势以偏师南进,造成我们从柳河子南下的假象,然后以主力袭击大潘子,主力打下大潘子,离湟水已只有五十余里,若得潢西接应……”

柳河子在高显直南八十余里处,地形复杂,却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往南是辽州城,往西则可抵达湟水边缘的潢中城,而大潘子则是在高显西南,沿路南下,经过茨榆坨,也可抵达潢中,按照这位高参的说法,则是牺牲偏师,以保存主力,不经湟中,渡过湟水,回潢西。

狄阿鸟苦笑摇头。

他认为这个高参显然就没弄明白自己的作战计划。

为什么要南下,走潢中过河?

就是龙摆尾把重兵西摆,战线延伸到来时的小城法哈牛,法哈牛在大潘子的西北,又是一条坦途,直接渡河,再怎么快,也快不过高显。

这只是其一。

其二,自己不想牺牲偏师,完成后撤。

偏师中百姓众多,拖家带口,赶羊赶牛,破车载家当,必须是主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偏师取巧。按照自己的设想,在敌人不知道自己要逃走时,偏师跳出圈外,直袭大潘子,畅通无阻地南下,与主力会合,或者情况紧急,主力先南下,在给人摆出一副南下撤退的样子时,偏师在被别人误解为后队的时候,连夜移动到大潘子,顺大潘子南下。现在自己担心敌人先进驻大潘子,是因为决战提前来临,敌人出于封死自己退路的原因,很可能扼守法哈牛,进驻大潘子,若己路再趁南路军一时无法重整旗鼓南下,敌军从大潘子,法哈牛两路平行南下,以主力殿己后追击。

在考虑到龙摆尾缜密的用兵风格上,也完全有这种可能。

他忽略到这位高参的建议,扫视一周,发现布敖似乎有话要说,连忙说:“有话就说,你为我阿叔善后来归,怎么反显得像外人?”

布敖这就说:“潢西兵力是不是宽裕?要是宽裕的话?”

狄阿鸟要求说:“宽裕不宽裕,把你的想法说完。”布敖站起来,一手按案,趴向地图,一手往北指,在王本惊呼“你要往北撤退”时,摇了摇头,说:“潢西若兵力宽裕,可以造成攻打法哈牛的假象,前天大王还在说,龙摆尾兵力西摆,用意不仅仅是封我退路,主要是怕我军绕过高显,北上捅他们西北军的屁股,如果给出攻打法哈牛的假象,而我兵又不动,龙摆尾定然得出我要调他西防的结论,丝毫不敢动用他的西线军,更不会往大潘子进驻大量的军队。”

狄阿鸟情不自禁地点头,说:“没错,没错。”他虚伪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接着,沿着这个思路补充:“一时无法知会牛六斤,他会有这个默契吗?事不宜迟,你们立刻派出探子,密切监视敌人西线,而同时,我军摆出攻打他西线的姿态,偏师明目张胆西移,这样牛六斤就能得知我们的动向和用意。”

他结束会议,出来见到李言闻,这才没什么负担地表示自己的头疼和沉重,说:“我想高显北路和西路人马今天就会抵达,他娘的也忒快了,能不能顺利撤走不说,确实是劳而无所获呀。”

李言闻却一直担心嗒嗒二虎跟着军营奔波会生病,会水土不服,会受传染,得些孩子们容易得的传染病,这几天,天天给他号脉,监督他的饮食和睡眠,倒也一片苦心,让狄阿鸟感动。

狄阿鸟生怕他担心自己回不去,提前打好招呼说:“你不要担心,你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狄阿鸟这一二百斤搁这儿,也要把你平安无事地送回去。”

李言闻却关注到一件事,说:“大王虽然用心良苦,专门抽士兵救助伤者,可他们的手法有问题,使得药和棉纱都不够用,只怕军中的伤药和棉纱很快就要用完。您看,是不是给他们集训一下?”

狄阿鸟苦笑摇头,说:“来不及呀。”

他原本想让人把重伤者抬来,让李言闻救治的,可李言闻不是他的部下,一打仗,受伤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也不好提出这要求,见李言闻关注着,主动往跟前跑,倒是医者父母心,一时钦佩,说:“李兄是我东夏至宝,不要过多地劳心费神,还是调整体力,等出去之后,多收弟子,慢慢解决这些问题。”

他们不知不觉就往伤员所在的棚地移动了,到了慰问一番,刚刚出来,就有人到处寻找,见了就告诉说:“大王,他们的援军上来了一大批,足足上万。”

狄阿鸟按按李言闻,故作镇定地要求说:“带我出去看看。”

他带着十数骑奔出去,到了战场前沿,举目望去,可不是上万?兵压过来,往西陵外的密林扎去了,压得他脑门一阵阵发紧。

是不是不要求缜密了,提前跑?回营下令,立刻就跑?

第三部 第二卷 六十五节

援军的到来也造成了高显上层的欣喜。他们暂且忘记龙妙妙的失踪,相互拍手称快,言必称:“该来的终于来了。”有了这些援军,已经不是让狄阿鸟什么都咬不住,嘣一口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也使得他们的作战更主动,龙琉姝甚至决定鉴于狄阿鸟恶劣的行为,收回只抓活的许诺。

龙摆尾更是只等他们一站稳喘口气,就开始把他们投入到战场上去。

狄阿鸟穷于应付,吃了一系列亏,就等着条件成熟就领兵撤走,任天下人笑他假仁义,弄得自己不在敌人虚弱时痛咬一口,一心议和,到头来作茧自缚,损兵折将,惨败而归呢,被动极了。

然而,王本突然饱含热泪,捧着双手虔诚地出现在他面前往脸上揩。狄阿鸟半身都冷了,以为他那儿有什么不妙的战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严厉地要求:“什么事?你快说?”王本却是惊喜,一抬头告诉说:“来投降我们的百姓突然增多了,不顾兵戎相见,一夜来了好几百,要是再坚持几天,我们,我们……”

狄阿鸟也大吃一惊,带着他飞快地赶出去,上了马才来得及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做的努力没有白费?坚持今天,回到潢西,潢西就不是一块人烟稀少,谁想要都可以来拿的地盘了?”

王本带着哭腔说:“是呀,山穷水复,怀疑没了路,柳暗花明,来了这一折。”

几人几马打着旋风扑跟前了,到了一看,好一片,逃来的有大人,有小孩,有老人,有使劲掩盖胸口,头发糊脸上的女人,有受伤的,有烟熏的,分明不是奴隶,其中几个骑马的汉子虽然浑身湿透,却流露出彪悍和气派,这是,这是小贵族,起码也是十户官,哦,还是他们带着百姓来的。

我的天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狄阿鸟几乎是一头从马上扎下来,上跟前捧了人的胳膊闹亲热,说些思慕已久,看到人就想落泪的欢迎话。

他找到骑在马上的头头询问他姓名,上看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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