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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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史-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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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唐,有些小说还完全停留在志怪的范围,如高宗朝唐临的《冥报记》和郎馀令的《冥报拾遗》就是;也有些虽仍属志怪,但已稍有些新的迹象,如《梁四公记》(作者题燕国公张说,一作梁载言),述四个奇人在梁武帝面前占卜射覆,谈殊方异物及与僧人论难等活动,文中用类似汉赋的问答辅陈的结构把许多琐碎材料串缀起来,构成较大的篇制。
作于高宗调露初年的《游仙窟》,是一篇颇为特殊的初唐小说。作者张治某桑髀冻踅浚湓蛱焓比斡罚溆诳校笔庇形恕百蔚次藜臁焙臀摹案⊙奚倮碇隆保ā缎绿剖椤繁敬┑拿4宋囊缘谝蝗顺谱允鲇诜钍购釉赐局校端蕖跋煽摺保肷衽镥忮私唤岬墓适隆H囊枣槲男闯桑执┎辶舜罅恐骺投源鸬奈逖允硐帜信涞牡餍ο汾剩挠猩榍阆颉6哉庖蛔髌罚衷谟兄髡攀谴娴模腥衔潜湮牡模导噬纤难接肓秸叨加邢嗟贝蟮牟畋稹SΩ米⒁獾剑嗨啤队蜗煽摺返哪谌荩谠痈忱镌缇统鱿止绮嚏摺肚嘁赂场肪驮栊醋髡哂胍弧扒嘁隆卞忮讼嘤霾⒒痘嵋幌墓适拢按纬勘鸷笞髡叨运乃寄睢A庇钟小杜永筛场纺茄乃赘常扔泄适虑榻冢质擎槲暮臀逖允郁鄣摹6螅盅荼湮搿队蜗煽摺芳湎嗨频亩鼗汀断屡虼省纺茄墓适赂场!队蜗煽摺匪栊吹哪谌莺玩槔龈⊙薜奈淖旨捌湓佑梦逖允慕峁梗枷允玖怂朐痈场⑺赘车某薪庸叵担梢运凳羌獭读核墓恰芬院螅ɑ虼笾峦保┬∷盗煊蚰谟忠淮涡碌某⑹浴U馄∷翟诘笔焙芰餍校⒋寥毡荆蕴拼娴脑杏纬捎κ瞧鸬酵撇ㄖ降淖饔玫摹
如今所见最早可归之于“传奇”的唐人小说,是《古镜记》和《补江总白猿传》。
《古镜记》旧题王度(文中子王通之弟)撰,文字亦以王度自述的口吻写成,然《崇文总目》却著录为王通之孙王勔所撰,今人多信从前一说。其实,假托人物以虚构故事的写作方法盛行于辞赋,这种情况常易引起后人对作者的误会。如傅毅《舞赋》假托宋玉与楚襄王的问答,《古文苑》因而误题为宋玉的作品。从唐人传奇每不题撰者名的情况看,此作假托王度而遂误为王度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此文记一古镜制服妖精等灵异事迹,它以许多小故事串联而成的特点与《梁四公记》相似。但它始终以古镜为中心,故事性较强,不像《梁四公记》那么琐杂;结构上,以王度的叙述为主线,又穿插其家奴的叙述,其弟王勣的叙述,也远比《梁四公记》复杂而完整;它的描写也较具体生动,文辞华美,这些都显示出明显的进步。汪辟疆称之为“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风,下开有唐藻丽之新体”(《唐人小说》),洵为确论。
《补江总白猿传》的作者已不可考。此文写梁将欧阳纥携妻南征,途中妻为猿精所盗。欧阳纥经一番历险,才终于在其他被窃去的妇女帮助下杀死猿精,救出妻子。而后其妻生一子(指欧阳询),貌似猿猴而聪敏绝伦。后欧阳纥被杀,江总收养此子,“及长,果文学善书,知名于时”。文中猿精预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故其写作年代当在欧阳氏尚贵盛时,即询子通于武后天授初被诛之前。又这篇小说向来被认为是“唐人以谤欧阳询者”(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其实也很可能是俳谐之作而并非有意诽谤。
从艺术技巧上看,此文较《古镜记》更加成熟。作者先以部人告诫“地有神,善窃少女”来渲染气氛,而后以纥妻于戒备森严的密室中突然失踪而“关扃如故”来制造悬念。欧阳纥初探巢穴时,仍不知盗其妻者是何“神物”,直到他二度入山,白猿中计被绑后才说明是头“大白猿”,而后又通过诸被盗妇女的叙述进一步描绘他的形象。全文描写生动,曲折有致,布局严谨。尤其重要的是,这篇小说是以史家人物传记的格式来撰写志怪类故事,这对唐传奇基本体制的形成具有开创性意义。
大历末年陈玄祐所作《离魂记》也值得注意。小说写倩娘与表兄王宙相爱,父亲却将她许配他人,倩娘的生魂于是随王宙逃遁,身体则卧病闺中,后倩娘回家探亲时,二者重合为一。这篇小说脱胎于南朝《幽明录》中的《石氏女》,篇幅约长出一倍,虽仍属于短小之作,但突出了对爱情主题的渲染描绘,文辞也很优美,作为过渡性的作品,它预示着以后大量优秀爱情小说的兴起。
另外,在这一时期产生的小说集,如牛肃《纪闻》、张荐《灵怪集》、戴孚《广异记》,都带有过渡的色彩。这些书多记神鬼怪异之事,但其中有些作品叙述详赡、篇幅曼衍、讲究文采,已非六朝志怪旧貌。而且在《纪闻》中,如《裴伷先》、《吴保安》、《苏无名》等篇,以史传笔法详尽曲折地描写了当时一些行事卓绝特出的人物,无诡异之事而叙述浓至,开辟了以传奇样式撰写人世故事的新境界。
(二)唐传奇发展盛期。自德宗建中年始,随着传奇样式的成熟,传奇创作进入了它的兴盛时期。在这一时期,许多著名的文人投入了小说创作,因而显著地提高了它的艺术性;
元稹、白居易、白行简、陈鸿、李绅等人以歌行与传奇相互配合(如白居易的《长恨歌》和陈鸿的《长恨歌传》,白行简《李娃传》和元稹的《李娃行》),也刺激了传奇的兴旺;还出现了像李公佐、沈亚之那样坚持长期写作传奇、在文学史上专以小说著名的文人。以题材而言,这一时期的作品中,讽世小说和爱情小说(包括神异性和人世性的)取得了最大的成功;尤其后者,可以说代表了唐传奇的最高成就。
唐传奇盛期首先崛起的作家是沈既济(约750—797),德清(今属浙江)人,曾任左拾遗、史馆修撰,官至礼部员外郎,史称其“经学该明”(《新唐书》本传)、“史笔尤工”(《旧唐书》本传)。史书撰有《建中实录》,传奇撰有《枕中记》和《任氏传》。《枕中记》是一篇讽世小说,所写即著名的“黄粱美梦”故事:热衷功名的卢生,在邯郸旅舍借道士吕翁的青瓷枕入睡,在梦中实现了他娶高门女、登进士第、出将入相、子孙满堂等等一切理想。一旦梦中惊醒,身旁的黄粱饭犹未蒸熟。于是他顿时大彻大悟,稽首再拜吕翁而去。
以讽世小说著称的作家又有李公佐,字颛蒙,陇西(今属甘肃)人,元和中曾任江西从事。他撰有传奇四篇:《南柯太守传》、《庐江冯媪传》、《谢小娥传》、《古岳渎经》。其中《南柯太守传》命意与《枕中记》略同,述游侠之士淳于棼醉后被邀入“槐安国”,招为驸马,出任南柯郡太守,守郡二十年,境内大治。孰料祸福相倚,先是与邻国交战失利,继而公主又罹疾而终,遂遭国王疑惮,被遣返故乡。这时他突从梦中醒来,方知前之荣耀蹉跌悉是醉后一梦,而所谓“槐安国”者,实乃庭中大槐树穴中的一个大蚁巢而已。
上述两篇小说,虽带有某种奇异色彩,但中心完全是现实的人生思考,而不是为了传述异闻。它们明显地反映出由于时代的变化和佛道的思想影响,中唐文人那种沮丧迷惘的心理和逃离现实的愿望,因而初盛唐人热情追求的功名事业,在这里被描绘成一场大梦。《枕中记》写卢生梦醒之后说:
“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
《南柯太守传》也记淳于棼梦醒之后,“感南柯之浮虚,悟人世之倏忽,遂栖心道门,绝弃酒色。”这些与中唐诗歌有一致之处。由于作者对功名事业取否定的态度,因而也写出了士人沉迷于利禄、官场中勾心斗角以及世态炎凉的情形,具有较强的讽刺意义。
在艺术上,两篇小说均有结构谨严、描摹生动之长。不过《枕中记》偏向于史家的简洁文笔,《南柯太守传》则更为小说化了,其情节之丰富、细节之详赡,都胜于前者。作者把梦中的一切情景尽可能写得真切别致、饶有趣味,有力地反衬出现实人生与梦幻无异的主题;小说中安排淳于棼之友周弁、田子华于梦中出现,又写淳于棼醒后掘开蚁穴,所见泥士推积的形状与前梦所历城廓山川一一相符,更进一步渲染了幻中有实、似梦非梦的氛围,其手段是很高明的。
在爱情题材方面,沈既济的《任氏传》也标志了唐传奇进入盛期的显著特点。文中写贫穷落拓、托身于妻族韦崟的郑六,邂逅自称“伶伦”而实为狐精的任氏,娶为外室。韦崟闻知任氏绝色,依仗富贵去调戏她,甚至施以暴力,而任氏终不屈服。韦崟为之感动,从此二人结为不拘形迹的朋友。
后郑六携任氏往外县就一武官之职,途中任氏被猎犬咬死。郑六涕泣葬之,“追思前事,唯衣不自制,与人颇异焉。”全文层次井然,叙事精工,对任氏的形象刻画尤其出色。《任氏传》不同于初期传奇特征有三:其一,小说更充分地使用人物传记的形式,使主要人物任氏始终处于中心地位;其二,以往小说中的神怪形象,作者所强调的是其诡异的一面,而在本篇中,任氏的形象更偏重于人性的一面;其三,以往的小说中,妖精作为仙佛的反面,大多以残害人类的面目出现,任氏却一反往常,率先以一个坚贞刚强、聪明可爱的狐精形象出现在文学创作中。总之,神怪题材在这篇小说中进一步向富有人情味、更接近现实生活的方向发展了。此后,李景亮所作的《李章武传》也有类似特点。作品写士人李章武与倡女王氏相爱,别后八、九年,李章武再度来寻访,王氏已因思念过度而亡,临终托人转告章武留宿一夜,是夜人鬼欢会,至晨恋恋不舍地吟诗酬唱而别,情景很感人。
《柳毅传》则是一篇既有奇异的情节、浓厚的神话色彩,又能刻画出鲜明的人物形象的传奇作品。作者李朝威,生平不详,其创作年代也难以确定,大抵是元和年内。故事是在戴孚《广异记·三山》的基础上增加爱情内容衍饰而成,但不仅是情节改造得更曲折,人物性格也完全改观。小说中的传书人柳毅,是个落第返乡的举子,他为在泾川牧羊的龙女传书,纯出义愤。当钱塘君将龙女救归洞庭,以威临之,欲将龙女嫁他时,他不屈于威武,严辞峻拒,表现出坚毅的品格。洞庭龙女初以父母之命远嫁泾河小龙,受到厌弃虐待,通过亲身经历,她转而追求爱情,抗拒父母“欲配嫁于濯锦小儿”之命,“心誓难移”,终于获得了幸福。龙女的叔父钱塘君,更是一个作者倾注了心力的具有叛逆者气质的英雄人物,一出场,作者就给他安排了“千雷成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的惊天动地的场面。他敢于置上帝之命不顾,掣断金锁玉柱,飞赴泾川;他能无视传统伦常,吞下泾河小龙而为侄女另择佳偶;他是如此刚猛无畏,却又能折服于柳毅不假辞色的抗拒,在一个荏弱书生面前赔罪认错。在这篇极富于浪漫色彩的神话爱情故事和三个主要人物形象中,寄托了人们对自由美好生活的热烈向往,它因此长久以来受到广泛的喜爱。
由著名诗人元稹作于贞元末的《莺莺传》,则是第一篇完全不涉及神怪情节、纯粹写人世男女之情的作品,它在唐传奇的发展过程中具有重要的意义。故事大略述张生寓蒲州普救寺,适其表姨郑氏携女崔莺莺同寓寺中。其时绛州节度使浑溃臃⑸医俾印U派肫浣煊焉疲踊ち怂悄概T谥J纤璐鹦谎缟希派鲜恫⑶阈挠谳狠骸T阪九炷锇镏拢派允笏酵ǎ荚庋暇埽钪蛰狠翰荒茏猿郑陨硐嘈恚擞幕崂墼隆:笳派熬┯佟⑺煊胫R荒甓嗪螅派胼狠阂迅髯约奕ⅲ派脊浼遥员硇稚矸萸蠹狠焊呈苤怂臁熬桓粗薄N闹杏指窖罹拊础洞弈锸贰⒃ 痘嵴媸返取P∷邓稣派惺掠胱髡咴∫灰唤院希试谀持殖潭壬峡墒游∽约旱男凑铡
《莺莺传》其实很难简单地指为“爱情小说”,张生对莺莺,只是把她看作一个具有诱惑性的“尤物”乃至“妖孽”,始而为其美色所动,主动亲近,最终却为了自身利益将她抛弃,而这种行为在小说中竟被称颂为“善补过”。但另一方面,在发表伪善的议论的同时,作者毕竟还是描绘了一对青年男女在一个短暂的时期中彼此慕悦和自相结合的经过(这表明元稹对于其自身经历仍颇怀留恋),小说中的崔莺莺的形象,也是刻画得比较成功的。她以名门闺秀的身份出现(实际其原型家庭地位较低),端庄温柔而美丽多情。她以传统礼教作为防范别人和克制自己的武器,内心却又热烈渴望自由的爱情,而终于成为封建势力和自私的男子的牺牲品。由于小说中包含着作者真实的经历,它表现人物性格和心理,也就比一般作品来得真切;作者的文学修养又很高,善于运用优美的语言来描摹人物的体态举止,并以此呈现人物微妙的内心活动,让人读来确实很有美感。由于小说中存在着反映青年男女向往自由爱情的基础,它后来被改造为《西厢记诸宫调》和《西厢记》杂剧,小说本身也更为著名了。
这篇小说的缺陷,除了上述写作态度上的矛盾和由此造成的作品主题的不统一,从结构上来说,后半篇不仅记述了莺莺的长信,还穿插了杨巨源和作者本人的诗歌及张生“忍情”的议论等,也显得松散累赘。而这主要还不是写作技巧的问题,而是反映了小说以外的各种因素(如《云麓漫钞》所说的情况等等)所造成的文体不纯现象。
这一时期写人世爱情的传奇名篇还有《李娃传》和《霍小玉传》。
《李娃传》的作者是诗人白居易之弟白行简(776—826),字知退,贞元末进士及第,元和间授左拾遗,累迁主客郎中。
小说略述天宝中荥阳公子某生赴京举秀才时恋上娼妓李氏,一年余资财耗尽,假母设计弃之,遂愤懑成疾,后沦为唱挽歌的歌郎。一次与人赛歌时为其父发现,责其玷辱家门,鞭打至昏死而弃之。生复得同伴相救,但浑身溃烂,沦为乞丐。
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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