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就说先休息了，我要生气啰。」
他还是想讲些什么，但在李绿绮的怀抱里，他渐渐放松，也把手轻轻的环在对方的背上，感受着拥抱的温暖。
而这时王侑办完了手续，刚好打开病房大门，看见了两人相拥的画面。
＊
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而李绿绮看到王侑来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放开手，王轩也假装若无其事的静静躺着。
「打扰到你们了阿…」他说。
「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王轩斜眼看了一下他，「这是你花钱的病房，你爱来就来，跟在疗养院没什么不一样。」
王侑没想到王轩身体恢复后，对自己的不友善态度也跟着回来了，不过这都在能够容忍的范围，看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王侑就觉得被念这几句都是值得的，反正之前吵架吵了三年，现在如果一下子王轩连对他的态度都换了个人，那还真是不习惯。
倒是李绿绮戳了一下王轩的手臂，说道：「欸，你怎么这样跟自己的哥哥讲话。」
「我又没讲什么。」
「脾气好一点对病情有帮助喔，我曾经看过一篇报导阿，里头说脾气越好的人，复原的速率越高。」
「骗人的英国研究吧…」
「真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李绿绮又戳了他两下。
「网路上很多英国研究都超级可笑的阿！」
「那也不代表我看到的是假的阿，而且我…」李绿绮想了一下她看到的报导，「我想不起来是哪一国了啦，不过本来笑口常开就有助身心健康，这是基本常识了。」
「那你看，如果是基本常识，为什么还要做研究，这不是很好笑吗？」
「不管啦…」
一下子又被晾到一旁成了电灯泡的王侑默默地把刚才处理好的手续单自己拿去收到了柜子的抽屉里，他边打开柜子边幽幽地说：「算了，你多酸点没有关系，反正我是拿你的信用卡去刷。」
「什么？」
「对阿，我整理你东西的时候有看到你的信用卡，反正你之前整天最爱说的就是自己户头有钱，不用靠我养，所以我当然就特地让你自力更生的住了一间最贵的单人病房。」他关上抽屉，摊着手。 「你爱念就念吧，有时间跟我吵架，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早点从这边出去，省一点病房费，这病房的钱扣掉健保跟你的保险补助，算下来…啧啧，不少呦。」
「付就付，我也还不屑用你的钱。」
「那样最好阿，我也不想花钱在你身上。」
两兄弟你来我往，这几天王侑有大概跟他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李绿绮看着看，觉得其实要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更不如说像两个小孩在吵架，一点也不像王侑说的那么严重，小孩子吵架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忍不住偷偷地扬起了嘴角，把视线投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天气如此之好，如果能跟王轩一起出去走走就好了，之前她在捷运里看着情侣羡慕，幻想过如果手机里的柏翰是真人，那该有多好，现在她终于有机会。
心中一动，可以的话，就先一起去楼下的咖啡厅吧，然后等他再好一点，两个人可以一起去更多的位子，她的想法非常简单，甚至有一点天真，只要王轩不想起事实的一天，那她就一直陪在他旁边，等到有一天他的大脑忽然厘清了事情，或者如果那时候王轩还愿意让她陪着，那就更好了，她会推着轮椅，跟他一起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哪里都好。
按照王侑告诉她的，王轩应该进了疗养院后，基本上就只有在医院跟疗养院间出入，这样的生活也难怪他会觉得难过了，李绿绮很能了解他为什么会设计这个游戏软体，如果张开眼的日子全是有关生老病死，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天过着一天，只要是人，都会想要跟外界有接触吧，这是所有还有意志的人都会需要的基本需求。
你来我往的酸言酸语还持续在耳边响着，不过这已经是王侑跟王轩这几年下来，最没有火药味的一次对话，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王侑能够体会王轩的想法，他尽量的避免用着会让王轩有着过度反应的词语，而他同时也感觉到了李绿绮的出现对王轩的影响，他像一块沾了水后被冰冻在冷冻库结冰的海绵，慢慢的溶解，虽然幅度还不多，海绵的本质已经微微显露出来，空白的地方也开始微微填满了色彩。
这样的改变很好，但能够持续多久呢？建立于欺骗之上的故事，到底能到延续多久，而真相被发现后，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补偿？
☆、74
为了方便照顾王轩，几乎是把病房当成办公室，李绿绮把笔记型电脑带进了医院，当他睡着时就在旁边写稿子，好在羊头意外的通情达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绿绮越少来公司，他就可以代养绮绮越久，甚至主动告诉她，只要能按着时间把稿子交出来就好，剩下时间她不用特地到出版社来，节省一点花在交通上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相处，很多一开始的紧张与不自然也慢慢地消失了，她越来越习惯跟王轩说话，不过一整天里，她最喜欢的时间还是王轩睡着的时候，因为那时她就不会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勾起了他不应该有的回忆，但是又害怕当他每一次睁开眼睛，都会重新把一切的思绪都排整齐。
相当矛盾的心情。
医生也来看过几次，当然关于记忆的问题他们是不在王轩前面说的，从医生的评估里听起来，他回复正常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或者说，他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继续混淆一切，他的身体除了原本车祸留下来的残疾外，剩下的指数都控制的很好，只要再观察几天，就确定可以出院。
王侑跟李绿绮一样矛盾，他不知道出院后，一切会有什么变化，现在的王轩比起之前好相处太多了，有时他甚至会有一些错觉，当听到王轩跟李绿绮在扯着一些笑话，发出大笑时，他仿佛会以为这三年来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王轩还是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带着几分骄傲的男人。
「我还是想不懂为什么？」
正打字打到一半，王轩忽然睁开眼睛，侧身翻往了面向李绿绮的位置，撑起身体。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想不懂什么的为什么？」把稿子存起来，她转过头，心里有点胆颤。是又想起些什么了吗？这些日子来，听到这些话她就怕。
「你说起来真像绕口令。」王轩笑着：「我只是想不懂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呢？我又不能走路。也不能正常的工作，这样的人都交的到女朋友，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松了一口气，好险不是问她要思考的事。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帅。」
「这么肤浅？太肤浅了。」
「开玩笑的。」李绿绮起身倒了一杯果汁给他，顺势在床边坐下。 「个性吧，我喜欢你的个性。」
「我的脾气很差你知道吗？尤其是车祸以后我的脾气变得更差了，一定是在聊天室里面。你还不清楚我的脾气，所以才被我拐了。」
「不是这样的，你对别人的脾气也许不好，但是跟我说话的时候特别温柔。我就是喜欢这样，如果你原本就好的话，那样我对你来说就不特别了阿，这个世界上说话温柔的人很多，不过如果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只对我温柔？？。那这个价值就不一样了。」
「你真的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的吗？」王轩问：「可是这个不足以去弥补我的缺点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人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可以把现在解释成一种缘份，如果你没有受伤就不会无聊到去聊天室，如果你没有去聊天室就不会遇到我。然后假设有天我们在路上遇见，以你的条件，我一定会多看你好几眼，可是你却不会有耐心停下来听我讲任何一句话。」
越说越有几分苦涩，这个缘份听起来很美好，可是建立的起点竟是在过去的伤痛跟现在的谎言上。但这是不可否认的，假设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们永远都是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
王轩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他点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绿绮说的话总让他觉得特别顺耳，同样的话从她跟王侑嘴巴讲出来，就是有不一样的效果，以前他没在任何一个异性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感觉，那些女孩都拥有一张比眼前这清秀的脸孔漂亮许多的脸，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温暖，他们会因为拿到了礼物微笑，为了赞美而开心，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过，喜欢自己是因为他的个性。
「过几天出院你想要去哪里呢？」
还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旁收走了他喝完果汁的杯子的李绿绮不知何时又凑过来，笑笑的问他。
「去哪都好阿。」王轩说：「我们以前一起去过哪里呢？」
「嗯…还真没一起去过哪里耶。」李绿绮想一想，小心翼翼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也不会开车…你哥有驾照吧？如果你跟你哥相处好一点，说不定还可以请他帮忙带我们去海边还是动物园什么的。」
「去动物园干嘛阿？我一直不知道去动物园是看猴子还是给猴子看。」
「你看吧。」李绿绮一笑。 「才说个动物园你就要吐槽我了，如果你哥开车的话，一定立刻把你从车上赶下去。」
「哼。」王轩撇了撇嘴，「大不了我打电话给淇礼哥，再不行也有计程车，谁稀罕他阿…而且他是只有驾照，没车。」
「黄淇礼忙着照顾他怀孕的老婆，谁有空理你…我跟你说阿，你脾气如果再好一点就更好了，其实你哥也没做错什？？么，干嘛一直把他当敌人看？ 」
「我就看不惯他可以走路。」
「那你岂不是也讨厌我了，那我说我也看不惯电脑用的比我好的人阿，那天底下从六岁以上的孩子开始，不都有被我讨厌的风险，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要太计较，更何况他是你唯一的哥哥阿，对你也蛮好的。」李绿绮刚好找机会做了联系两兄弟间的桥梁，她一直希望可以化解这两人之间的问题，又不是真的很讨厌对方，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心平气和的讲话，明明都是很在乎彼此，为什么硬是要把气氛弄的如此剑拔弩张？
「我怎么一直感觉你站在我哥那边？」
「说那什么话，我是中立，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说谎话哄你。」
「说的也是，知道了。」王轩捏了一下李绿绮的脸。 「我记得你说过这世界上诚实是最好的方式，谢谢你。」
这话说的让李绿绮一阵恍惚。
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她扭扭鼻子，过去把电脑阖上，又自己去推了放在一旁的轮椅。
「干嘛？」
「趁着你哥还没来，我们下来走走吧，现在你身上又没管子也没什么其他的，护士又刚给完药，暂时没你的事，不是说等好一点要带你去楼下咖啡店，现在就是好时机了。」
王轩眼睛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不过转瞬又黯淡了。
「不想去？」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人服，他有些迟疑。 「穿着这样到咖啡店不太合适吧？」
「怕什么，这里是医院，穿着病人服的满路跑耶，又不是米兰伸展台。」
「可是…」
「好啦好啦，这还不简单。」她打开衣柜，从里头挑出一件粉红色衬衫，忽然间，她想到第一次在手机里见到王轩人物的底图，他就是穿着类似这个款式的衣服。 「穿这个吧。」
接过了衬衫，王轩挥了挥手要李绿绮转过去别看，自己脱下了上衣，换上衬衫，在扣扣子的时候，他觉得手还是不太灵活，一颗扣子扣上的时间，大概够一般人穿好一件衣服了，他有些失望想要放弃，甚至对这不灵活的身体发脾气，不过抬起头看到李绿绮的背影，心里的气又消了。
又努力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衣服全穿好，而等待的期间，李绿绮也不催，只是安静的背对站着。
「好了。」王轩说。
转过头，换上衬衫的王轩像换了个人，病气少了相当多，他身体的线条衬着剪裁合宜的衣服，十分好看。
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确实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她再一次的浮现了这个想法。
「那我们走吧。」李绿绮过去将他扶上轮椅，一个女孩子要撑着他的重量有些吃力，好险这几天下来，她也抓到了一点窍门，不过她（。电子书）还是一边扶着一边说： 「自己要出点力，又不是完全不能走，要加油阿。」
「你会陪我到可以走的那天吗？」
「当然。」李绿绮点头。 「到时候就要你背我跑来跑去，弥补这些时间我花的力气，啊呀，手臂的小兔子都要跑出来见人了，我力气小的很我跟你说。」
「我答应你。」
推着轮椅，他们经过护理站跟护士报备了一下，接着就出了病房走廊，往大厅电梯的方向前进，两个人此刻都有一样的感觉，医院里白色的墙壁似乎不再那么寒冷，而是成为一种明亮，带着一些希望的氛围。
是阿，其实还有很多未来是可以期待的，只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么样，但就是因为不可预测，所以才有希望，太过悲观的态度并不需要，与其提前失望，不如多保有一点幻想。
电梯来了，进入电梯时，镜子里照射出了两张带着笑容的脸庞。
ps：
是的是的，接下来都是要放小粉红的；）
☆、75
咖啡店外面是一片小小的绿色草皮，上头有一些规划出来的花圃装饰，李绿绮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王轩旁边，她又端来了两杯一冰一热的焦糖玛奇朵，王轩选了冰的那杯，拿着吸管，他的手停在空中，舍不得用吸管搅毁那上头的奶油跟焦糖糖浆。
身旁的李绿绮已经喝了两大口，「干嘛不喝？」
「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咖啡长什么样子了，多看几眼。」
「哎呀，你喜欢喝，以后天天我们就喝。」
一杯咖啡也能让他有这么深的感触，王轩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也不意外，按照王侑那个健康标准，除了限制自己，大概也会要求王轩跟着他的饮食一起做健康控制，整天喝什么蔬果汁之类的，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刚想到王侑，电话就响了。
「欸，你把我弟带去哪里了，病房里怎么没有人阿？」王侑听的出焦急。
「担心什么，你那边的窗户打开…」李绿绮说：「应该看的到医院中间的绿地吧…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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