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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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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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咏欣没好气,“有什么话好说了,不必声东击西。”

承欢把她看到的秘密说出来。

毛咏欣本来躺在沙发上,闻言坐起来,脸色郑重叮嘱道:“此事万万不能说与任何人知,当心有杀身之祸。”

咏欣看住好友,“为什么?”

“记住,尤其不能让辛家亮晓得。”

承欢说,“该对男女如此扰攘,此事迟早通天。”

“所以呀,何必由你来做这个丑人,以后辛家对你会有芥蒂,届时你的公婆丈夫均对告密者无好感。”

“可是——”

毛咏欣厉声道:“可是什么?跟你说一切与你无关!”

承欢点点头。

“记住,在辛家面前一点口风不好露出来。”

她们缄默。

过一刻承欢说:“如今说是非的乐趣少了许多。”

“社会在进步中,到底掀人私隐,是鄙劣行为。”

又隔一会儿,毛咏欣问:“那女子可长得美?”

“美娇袅。”

毛咏欣点点头,“他们后天结伴到外国旅行?”

“听口气是。”

毛咏欣说:“上一代盛行早婚,不到五十,子女已长大成人大学毕业,父母无事一身轻,对自己重新发生兴趣,一个个跑去恋爱,真是社会问题。”

“你不赞成早生贵子?”

“除非你打算四十二岁做外婆。”

“迟生也不好,同子女会有代沟。”

毛咏欣笑,“不生最好。”

承欢把双臂枕在脑后,“大学里为何没有教我们如何做人的课程。”

“资质聪颖不用教,像你我那样笨,教不会。”

那夜承欢做梦,看到父亲向母亲解释:“我那么穷,有谁会介入我们当中,”接着,她看到母亲安慰地笑。

承欢惊醒,第一次发觉穷有穷的好处,穷人生活单纯许多。

尤其是麦来添,品性纯良从不搞花样镜。

过一日,承欢试探地问辛家亮:“我想同你父亲商量一下宴会宾客的事宜。”

“他明早有急事到欧洲去一个礼拜。”

“啊。”

“客人人数有出入无所谓,他不会计较。”

“是到欧洲开会吗?”

“有个印刷展览,他到日内瓦看最新机器。”

“辛伯母没同去?”

“她年头才去过。”

“将来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

“我看不会,”辛家亮笑说,“现在你都不大跟,都是我如影附形。”

“人盯人没意思,我尊重人身自由,你爱到什么地方就什么地方,决定不回来,同我讲一声。”

“这是什么话?”

“心里话。”

傍晚,承欢回家去。

自窗口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睡午觉未醒。

一直以来,住所间隔都没有私隐可言,开门见山,任何人经过走廊,都可以自窗口张望,偏偏房门又对着窗口,一览无遗。

承欢轻轻开了门,隔邻娄太太索性明目张胆地探头进来。

“承欢,回娘家来了,有空吗?谈几句。”

“娄太太进来喝杯茶。”

“承欢,廿五年老邻居了。”

“是,时间过得真快。”

“小女小慧今年毕业,想同你请教一下前途问题。”

承欢连忙说:“不敢当。”

“我想她找份工作,赚钱帮补一下弟妹,她却想升学。”娄太太烦恼。

“功课好吗?”

“听说过得去,会考放榜好似六个优。”

“啊,那真该给她升学。”

“读个不休不是办法,两年预科三年大学,又来个五年,像什么话,岂非读到天老地荒,不如早些找出身好。”

承欢感慨万分,多少父母准备好大学费用,子

承欢记得毛毛说过:“我有你那样的母亲,我一辈子不用结婚。”

麦太太这时说:“许伯母问我,‘承欢这样好女儿,你舍得她嫁人’,我只得答:‘没法子,家里太小住不下’。”

承欢一时看着大海发愣。

电话铃响,承欢大梦初醒。

对方是辛伯母,“承欢,我正好找你,明日下午陪我喝下午茶好不好?”

承欢一叠声答:“好好,一定一定。”

辛伯母十分满意,“承欢你真热诚。”

“我五点半下班。”

“我来接你。”

承欢做贼心虚,莫是辛伯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不可能,谈笑如常即可。

这时麦太太站在厨房门口发愣,“我来拿什么?你瞧我这记性,巴巴的跑来,又忘记为啥事,年轻之际老听你外婆抱怨记性差,现在自己也一样。”

她在椅子上坐下,天色已昏暗,承欢顺手开亮了灯。

母亲头发仍然乌黑,可是缺少打理,十分蓬松。

承欢坐到她身边,握住母亲的手。

辛伯母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发型整齐时髦,一看便知道是高明师傅又染又熨又修剪的结果,巨必然定期护理,金钱花费不去说它,时间已非同小可。

承欢乖乖跟在伯母身后,她逛哪一家公司,便陪她消遣,不过绝对不提意见,不好看是过得去,非常美是还不错,免得背黑锅。

如此含蓄温婉自然是很劳累的一件事。

幸亏大部分店家最晚七时半关门休息,挨两个钟便功德圆满大功告成。

承欢庆幸自己有职业,否则,自中午十二时就逛起,那可如何是好。

她替未来婆婆拎着大包小包。

终于辛伯母说:“去喝杯茶吧。”

趁她上卫生;司,承欢拨电话给辛家亮:“你或许可突然出现讨你母亲欢喜,以便我光荣退役。”

“累吗?”

“我自早上七时到现在了。”

“我马上到。”

在家养尊处优的妇女永远不知道上班女性有多疲倦。

辛伯母叫了咖啡蛋糕,一抬头,看到辛家亮,骤眼还以为谁同她儿子长得那么像。

“妈,是我。”

辛伯母欢喜得不得了。

辛家亮问:“为什么不把家丽也找来?”

“她约了装修师傅开会。”女偏偏读不上去,又有人想升学,家长百般阻挠。

“你请小慧过来,我同她谈谈。”

“谢谢你,承欢。”

娄太太告辞,承欢到房中去看母亲,发觉她已醒。

承欢坐在床沿,目光落到挂在墙上的日历,她莞尔,记忆中母亲廿多年来都爱在固定位置上挂一月历。

“……真不甘心。”

承欢没听清楚,“什么?”

麦太太叹口气,“真不甘心这样就老了。”

“妈,你还不算老,照目前准则,四十八岁,不过是中年人。”

“可是,还有什么作为呢。”

承欢忍住笑,“母亲本来打算做些什么?”

“我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像尤敏。”

“那多好。”

麦太太又吁出一口气,“可是你看我,一下子变为老妪。”

“也不是一下子,当年做了许多事,又带大两个孩子。”

眼睛老花,更年期征象毕露,如此便是一生,唉。

承欢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母亲缘何长吁短叹?”

“为自己不值呀。”

承欢握住母亲的手,“人生必有生老病死。”

“我还没准备好,我真没想到过去十年会过得那样迅速。”

“是因为我要结婚所以引起你诸多感想吧?”

麦太太点点头,“谁知道我叫刘婉玉?老邻居都不晓得我姓刘。”

“我明天在门口贴一个告示。”

“活着姓名都埋没了,死后又有谁纪念。”

“妈妈,社会上只有极少数人可以扬名立万,而且,出名有出名的烦恼。”

那样苦劝,亦不能使麦太太心情好转,她一直咕哝下去:“头发稀薄,腰围渐宽……”

承欢推开露台门看到海里去。

麦太太犹自在女儿耳边说:“婚后可以跟家亮移民就飞出去,越远越好,切莫辜负青春。”

承欢笑了。

母亲老以为女儿有自主自由,其实麦承欢一个星期六天困在办公室中动弹不得。

“海的颜色真美,小时读书久了眼困了便站在此地看到海里去,所以才不致近视,不过近十年填海也真填得不像样子了。”

麦太太说:“我做点心你吃。”

“妈,你待我真好。”

毛咏欣曾说过,有次她连续星期六日两天去母亲处,她妈厌恶地劝她多些约会,莫老上门去打扰。

承欢记得毛毛说过:“我有你那样的母亲,我一辈子不用结婚。”

麦太太这时说:“许伯母问我,‘承欢这样好女儿,你舍得她嫁人’,我只得答:‘没法子,家里太小住不下’。”

承欢一时看着大海发愣。

电话铃响,承欢大梦初醒。

对方是辛伯母,“承欢,我正好找你,明日下午陪我喝下午茶好不好?”

承欢一叠声答:“好好,一定一定。”

辛伯母十分满意,“承欢你真热诚。”

“我五点半下班。”

“我来接你。”

承欢做贼心虚,莫是辛伯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不可能,谈笑如常即可。

这时麦太太站在厨房门口发愣,“我来拿什么?你瞧我这记性,巴巴的跑来,又忘记为啥事,年轻之际老听你外婆抱怨记性差,现在自己也一样。”

她在椅子上坐下,天色已昏暗,承欢顺手开亮了灯。

母亲头发仍然乌黑,可是缺少打理,十分蓬松。

承欢坐到她身边,握住母亲的手。

辛伯母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发型整齐时髦,一看便知道是高明师傅又染又熨又修剪的结果,且必然定期护理,金钱花费不去说它,时间已非同小可。

承欢乖乖跟在伯母身后,她逛哪一家公司,便陪她消遣,不过绝对不提意见,不好看是过得去,非常美是还不错,免得背黑锅。

如此含蓄温婉自然是很劳累的一件事。

幸亏大部分店家最晚七时半关门休息,挨两个钟便功德圆满大功告成。

承欢庆幸自己有职业,否则,自中午十二时就逛起,那可如何是好。

她替未来婆婆拎着大包小包。

终于辛伯母说:“去喝杯茶吧。”

趁她上卫生间,承欢拨电话给辛家亮:“你或许可突然出现讨你母亲欢喜,以便我光荣退役。”

“累吗?”

“我自早上七时到现在了。”

“我马上到。”

在家养尊处优的妇女永远不知道上班女性有多疲倦。

辛伯母叫了咖啡蛋糕,一抬头,看到辛家亮,骤眼还以为谁同她儿子长得那么像。

“妈,是我。”

辛伯母欢喜得不得了。

辛家亮问:“为什么不把家丽也找来?”

“她约了装修师傅开会。”

“买了些什么?”

“不外是皮鞋手袋,都没有新款式,一有新样子,又人各一只,制服似的,唏。”

承欢苦笑,她们也有她们的烦恼。

“爸可有电话回来?”

承欢立刻竖起耳朵。

  第五章

“有,不外是平安抵达之类。”辛伯母寂寥地低下头。

承欢连忙说:“过两日辛伯伯立刻就回来。”

辛伯母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微笑。

到这个时候,承欢忽然觉悟,她是一直知道的。

至此,承欢对伯母改观,肃然起敬,何等样的涵养功夫,衡量轻重,在知彼知己的情况下,她佯装不知,如常生活。

承欢对伯母体贴起来,“添杯咖啡。”

“不,我也累了,也该回家。”

“我与家亮陪你吃饭。”

辛家亮在一旁拼命使眼色想时间归于己用,可是承欢假装看不见。

辛伯母很高兴,“好,我们一家三口找间上海馆子。”

辛家亮叹口气,只得打电话去订位子。

辛伯母十分满足,一手挽儿子,一手挽媳妇,开开心心的离开商场。

承欢十分欣赏她这一点,根本人生不得意事常八九,偶尔有件高兴事,就该放大来做,不要同自己过不去。

承欢点了五个菜,“吃不下打包带回去,”两个甜品,陪着辛伯母好好吃了顿晚饭。

辛伯母兴致来了,问承欢:“你可知我本姓什么?”

承欢一怔,她不知道,她没听辛家亮说过,也粗心地忘记问及。

忽然觉得辛家亮推她的手肘,塞一张纸条过来,一撇眼,看到陈德晶三字。

承欢松口气,微微笑,“伯母原是陈小姐。”

“承欢你真细心。”

承欢暗呼惭愧。

“我叫陈德晶,你看,彼时一嫁人,姓名都淹没了。”

承欢说:“可是,那未尝不是好事,像我们这一代,事事以真姓名上阵搏杀,挨起骂来,指名道姓,躲都躲不过,又同工同酬,谁会把我们当弱者看待,人人都是抢饭碗的假想敌。”

辛伯母侧头想一想,“可是,总也有扬名吐气的时候吧。”

“往往也得不偿失,可是已无选择,只得这一条路,必需如此走。”

辛伯母点头,“这样坚决,倒也是好事。”

她提起精神来,说到秋季吃大闸蟹的细节。

然后辛家亮建议回家。

他送未婚妻返家途中说:“你并不吃大闸蟹。”

“是,我老觉得有寄生虫。”

“你应当同母亲说明白,否则她会让你一餐吃七只。”

“又没到蟹季,何必那么早扫她兴。”

“太孝顺了,令我惭愧。”

“除非父母令子女失望,否则总是孝顺的多。”

“你这话好似相反来说。”

“是吗,子女优缺点不外遗传自父母,并无选择权,再差也不会离了谱。”

承欢是真的累了,回家卸妆淋浴,倒在小床上,立刻入睡。

半夜被劈啪麻将声吵醒,原来楼下为输赢秋后算帐吵了起来。

承欢怔怔地想,不把父母设法搬离此地,她不甘心。

母亲终身愿望是飞出去,她没有成功,现在寄望于承欢及承早。

承早帮她陆续把衣物搬往新家。

“哗,”那小子瞪大眼说,“娶老婆若先要置这样的一头家,那我岂非一辈子无望。”

“别灭自己志气。”

“有能力也先得安置父母再说呀。”

承欢大喜,“承早,我想不到你亦有此意。”

“当然有,我亦系人子,并非铁石心肠,谁不想父母住得舒服些,看着八楼黎家与十一楼余家搬走,不知多羡慕。”

“有志者事竟成,我与你合作如何?”

“一言为定。”

“三年计划。”

“好,姐,你付首期,我接着每月来分期付款。”

“姐相信你有真诚意。”

承早张望一下,“我可以带女友到你这里来喝茶吗?”

“欢迎。”

“这里体面点。”

“虚荣。”

“咄,谁不爱面子。”

“踏入九十年代,承欢发觉四周围的人说话越来越老实,再也不耍花招,一是一,二是二,牌统统摊开来,打开天窗说亮话,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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