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水晶晶才缓过来一口气，面色苍白无血色，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擦擦汗，狠狠咬了咬牙：“栗林，只能对不起了。”她穿衣服下床。
三贝刚走，栗林在不停地喝酒。
水晶晶进来。
栗林抬头看见她，更烦了，“你又干什么！我不会跑的！”
水晶晶在他对面坐下：“青贝来过了吧。”
“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孩子，你才不得不在这里，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勉强你，成全你。”
“我会负责到底的，不关别人什么事。”
“如果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把孩子打掉，没有人会知道，你就可以当作我们只是一夜情而已，继续去找你的青贝，和她在一起，我还和陈廷威成亲，什么也没发生过。”
栗林看看她：“你说什么？”
“哼，”她冷笑：“看你那巴不得解脱的样子。”
“我是巴不得解脱，”他实话实说，“我栗林眠花宿柳常有的事，但是从没想过会弄个孩子出来。”他叹口气，“但是既然有了，我会负责的，你不用担心，不用想什么办法，我最讨厌女人耍心计！”
水晶晶苦笑：“我也是没办法，你这种表情，我也不会有幸福，不管你是个有德的真君子还是贪图名声的伪君子，我都想通了，我不想再这样强迫你了。”她看看他，“你说呢？”
栗林深深叹气：“什么事？”他真的想解脱。
她冷笑，站起身，一字一句道：“帮我……”她说着，回头看他，他喝着酒，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憔悴的令人心疼。
她看着他，半响愣愣地看着。
“什么？”她半响不说话，他抬头问。
“……”她想要说什么，要说让他去拿唐莲的花名册，不然就让他身败名裂，就是撕破面皮地威胁了。可是，这样的话，他立即就会怀疑她，他们立即就会站在战场的两端，她再也不能靠近他了。她说不出来，她不想立即失去他。
她现在有两条路：一是要挟栗林拿到花名册，完成任务，换回解药，获得自由。二是背叛叶知雨，和栗林一起度过最后的十八天。
栗林看她一直不说话，便笑道：“不要开玩笑了，”过来拉住她，柔声道：“去睡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的鼻子一酸，要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
** ** ** **
封旭东来到福建。
庄蝶住在海边的一个屋子里，封旭东找到她时，她一个人正在海边散步。
“庄蝶。”他从后面叫她。
她回过头，看见了他，“旭哥哥！”飞快跑过来，一头扑进他怀里，“旭哥哥，好想你……”
封旭东推开她：“有事吗？”
她笑笑：“没事。”
他叹口气：“我还有事，我走了。”他心里烦。
没等他转身，庄蝶就狠狠推开他，咬着唇，眼睛噙满了泪水，冲他大吼：“你走！”
她扭头跑开了，沙滩上留下一串弯弯的足迹……
小屋里。
封旭东与庄蝶合衣躺在床上，他搂着她，她沉沉睡着。
她的长发散在他耳际，女人柔软的躯体依偎着他，他知道自己正搂着一个女人，一个爱他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愿意搂着她，也许他真的累了，他不想追着一个身影了，十年了，她该明白他付出了多少。他累了，他也是人，他也需要温柔的体贴，需要一个舒适的归宿，十年了……
“嘭……”门外急急的敲门声：“庄姐！庄姐！”
他轻轻放下她，下床来打开门。
来人一脸焦急不安，看见他，问：“你是封旭东？”
他点头：“什么事？”
“快……快让庄姐走！兄弟们都被抓了，官府正到处找庄姐……”
他倒吸口冷气，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说。“你先带兄弟们乘船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到东瀛去，我有朋友在那里，我随后就去。”
那兄弟点头，急忙走了。
封旭东关上门，回到床前，庄蝶已经醒来，正躺着看他。
他走过来，“愣什么，快走呀。”
“我的兄弟们呢？他们被抓了，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呀……”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说给谁听？”
“我呀。”
“你？你愿意听吗？你愿意见我吗？”她盯着他。
他没什么可说得。他甚至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不想引起他爱着的那个人的一丝误会。
“算了，终究会有这一天，何必再连累更多的人。”她拉住他的手，“来，喝杯酒。”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看着她一杯一杯朝下灌。
“喝呀，我没事的，官府找不到这儿，找不到我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来，人生难得几回醉。”
“别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庄蝶吗？你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庄周梦蝶，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她笑笑，“就是醉生梦死嘛，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因为我喜欢你。你替我喝。”她把酒杯递过去。
他接过来，把两瓶酒都灌进肚里。
她摇摇晃晃笑着，“如果官府要杀我，你让不让？”
“不，不让。”他搂住她，紧紧搂住。
“你好用力呀，弄疼我了。”
狂乱的亲吻……
“……要我……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
……
当封旭东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阳光从窗子射进来照到他的眼睛。他懒洋洋翻个身。
忽然，他惊坐起来！
不对，窗子明明对着西方！下午了？已经傍晚了？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66章
他匆匆穿上衣服，看见了墙上的纸条。他取下来细看。
“旭哥哥，醒了吧，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看到这里，他打了个寒战，“我走了，你的怀抱好温暖，你的吻好甜，我都记着。我会有你的孩子吧，原谅我带着他一起走了。
我去官府了，他们要抓的是我，会放了兄弟们，我已经告诉他们从此本分务业，官府答应放他们。我求你带他们到东瀛去，我怕官府会变卦。
午时我就会被绞死，永远离开你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你看见我最后难看的样子。我想你，我舍不得你……再亲亲我……”
“不——”他冲出门去，冲进大海。
大海咆哮。
庄蝶的尸体已凉，停放在竹筏上，旁边高高的篝火架上，一张铺满鲜花的床。
封旭东轻轻抚摸她已逝去光泽的脸庞，最后一次吻她，那冰冷冰冷的唇，他再也无法暖热的躯体。
他的眼泪滴落了……
抱起她放在花床上，点燃篝火。
木筏离开岸边，漂流入海。
她的影像化作袅袅青烟，翩翩蝴蝶飞舞着……
********
上官府。
栗林不在，三贝也出去了，封旭东也走了，上官棠和慕容若也分居了，殷子玉还没有下落，愁云惨淡。
上官棠已经好几天没和慕容若照面了，也好几天没看见儿子了，不管怎样，看见儿子，他什么都不想再想。
傍晚，他来到北院，家里的女眷都住在这里。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上官昭带着龙龙出去玩了。他转到花园，想坐一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非常容易累。
花园，还有太阳，还暖和一点。走进花园，他看见了坐在小桥边发愣的慕容芸。
“小芸。”他走过来，“外面风大，到屋里去吧。”
慕容芸回过头来，“师兄，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我出来透透气，屋里太闷了。若姐刚出去了。”
“我不是来找她的。”他提起她就心烦意乱，“前些日子有子玉的消息了，大家还在找，你要保重身体，等子玉回来了，看见你消瘦一点，一定会骂我的。”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圈红了：“我知道师兄是安慰我，其实……他也许……”
“别多想，只要没有确定的事，都是可能。到这边晒晒太阳吧，心情好一点。来。”他拉住她。在上官棠眼里，小芸总是小孩子，他哄劝着她，到花园中间的草地上。
小芸毕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爱恨情仇了，想起昔日和子玉双宿双飞，今天的孤苦寂寞，怎么不伤怀。“我以前太任性了，对他一点都不好，是不是？”
“没有，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子玉，有你这样漂亮，温柔的妻子。”
“那就是天妒良缘了，可是我宁可遭受罪责的是我，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我一个人，好怕……师兄，我真的好怕。”她扑进上官棠的怀中。又接触到坚实的胸膛，伟岸的身躯，好像又是殷哥的怀抱，她竟然忘情地紧紧搂住，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也许真的是无巧不成书，慕容若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给小芸带的水果，来到花园，一眼就看见了这一幕。
她惊呆了！
“好了，乖，”上官棠轻轻拍拍小芸，“别多想了，不要再哭了，看你虚弱的样子，真是让我知道什么是弱柳扶风了。想开点，如果是天意，我们都无能为力，但是还有师兄。”
“师兄你真好，”她离开他的怀抱，“可是师兄毕竟是师兄，不会时时刻刻陪着我，我真的很羡慕若姐，想哭想闹，撒撒娇，都有你在。”
真是每个人都在羡慕别人。上官棠苦笑，“你可以找阿昭，她会照顾你的；还有浩星，老人家心肠很好的；还有凌亭夫妇，他们都很喜欢你，会象对待女儿一样待你的。”
小芸点点头。
“小芸。”慕容若走过来。
“若姐，你回来了，正好师兄在这儿，你们聊聊，我先到厨房做点饭吃。”小芸很通人情的离开了。
看着小芸离去，慕容若道：“她有许多话都不肯对我说，我们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了。”
上官棠看见这个是自己妻子的女人，百般滋味，在石凳上坐下，他实在支持不住憔悴劳累的心。“都是这样，谁也不会对谁说心里话了。”
“可是她却告诉了你。”
“你不是也对子玉说了吗？”
“我跟子玉之间没什么。”
“你敢再说一遍吗？”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的介意，他的不能释怀。
“……只有那一次，并不是我愿意的。”
“是吗？”他很冷淡的撇她一眼。
她实在受不了他的猜疑：“我是清白的！”
“我相信，我是说你很希望有第二次？”
“你……你还是不相信我，宁可自己胡思乱想些东西也不相信我！我无话可说了。”
“一次已经很证明事实了，有一次怎么会没有第二次？”
“你……”慕容若脸色都变了，“你想逼死我？”
上官棠站起来，针锋相对：“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说你爱他，说你移情别恋了，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说！”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已经崩溃了。
“我说！我跟他上床了！行不行！不是一次两次了，行不行！你想听，我说给你听！我就是喜欢他，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你，他比你强，比你好，我早就喜欢他了，一开始就喜欢他，我爱他，爱的要死，够不够！够不够！”慕容若气急了，咚咚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她平静下来，看看他，他面无血色，她缓口气，走上前，低低声道：“别吵了，我不想一见面就吵架。”
上官棠推开她，跌跌撞撞跑出花园去。
慕容若愣愣的站着。
上官棠一口气跑到郊外的山顶上。
“啊——”对着群山大吼。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致命的打击，来自最爱的人口中最绝情的话，似千万利刃。他第一次被贬低，第一次被欺骗。她真是个太好的骗子。
泪水居然象洪水决堤般泛滥，他恨恨抹去泪水，“上官棠！你为什么！你不值！”泪水还是再次淹没他的情感。
他第一次流这么多泪，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根本不值得他上官棠流泪的女人！他嘲笑自己，当初，她是怎样苦苦追他，他是怎样为她喜悲，如今，万事成空。
慕容若才发现自己的话说的严重了，她追来。
爬上山顶。“阿棠——”
“你走！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你走——”
慕容若站在他身后，“你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来伤害自己，逼着别人来伤害自己，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芸，我想一死了之，但是我不甘心，我是清白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让我讲明白，说了你又不相信，你究竟想怎么样，怎么样你才开心！”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走！越远越好！”
“我想我们能消除误会，重归于好……”她黯然，万念成灰，“……也许，只有我死了，这些事情才能解开，自然就会解开，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只有死去，……你对我的冰冷我也受够了，我只求死后，你能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抱我一会儿……葬在什么地方都行，只是不要回到蘑菇岩，我再也不想遇上你，我也不想见儿子，黄泉之下，我不想再想起你的一丝一毫，……我会把你忘掉……”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上官棠径直朝山的那边去了。
慕容若凄凉的笑笑，抽下发簪，很平静的划破了手腕的动脉。
鲜血沿着她走去的山路滴落着……
第67章
上官府。
上官棠的卧室。他们分居后，他就搬回南院，他原来的房间。
床上躺着失血过多昏迷的慕容若。他回去救了她。
上官棠坐在凳子上，一遍一遍搅着碗中的粥。
天色已微明，他呆呆地搅着勺子。
鸡叫声惊醒了他，回头看看床上躺着的慕容若，却发现她也正望着他。
见他转身过来，她闭上眼睛，侧过脸朝向墙壁。
“你醒了多久？”他问。
“刚一会儿。”
“喝点粥。”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谁也不想看着一个人死掉。”他很默然。
“你走吧，我没事了。”
“这是我的房间。”
她掀开被，要下床，挣扎了几下，没起来，浑身软的如同棉花，只好作罢。
上官棠起身：“你已经死过了，你现在可以不认识我，可以走，可以再去死！”
“少爷，”仆人在外面报：“大理寺文大人使者到。”
上官棠正在生气：“让小姐去！”
仆人应声走开。
“你干嘛那么大声。”她责怪道。
“不用你管，从现在起，我的什么事都不用你管！”
“阿棠，”她柔声拉住他，“不吵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