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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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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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喜欢侯棠了。

侯棠自然也是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子的,毕竟是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唯一一个流着大侯王室血脉的亲人了。

其实打从第一次宴桐交了作业,老太傅心中便有了底,这顽劣的儿童怎么会忽然开窍,自然是有人帮他的,看着那些熟悉的回答和思路,他早就猜到是那被困于染坊冷地的侯棠。

这日,他又看着太子交上来的作业,心中对爱徒牵挂太甚,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了,这时候,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那一袭明黄色袍子的男子跨进了书院,他面色冷凝,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太傅连忙跪了下去叩拜,宴容辞直接问道,“今日太子学习的如何?”

李光义连忙答道,“太子天资聪慧,作业更是进步甚大。”

谁知宴容辞冷冷的哼了一声,将书桌上太子的作业全部扫到了地上,老太傅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勃然大怒,心下战战栗栗的。

宴容辞道,“太傅你教太子就是教他如何找人代做作业?”

太傅急忙把头压在地上,说道,“老臣不知,老臣。”

忽然,身边的宴桐拉住宴容辞的袖子,说道,“父皇,和太傅没关系,是我找染坊的姑姑做的。”

宴容辞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将宴桐甩到了一边,他的语气温度骤降,他道,“谁允许你去找那个女人了?”

宴桐当然没有明白父亲话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那个姑姑教了我很多东西,父皇可以让她做我的伴读。”

宴容辞此刻已然大怒,他的脸绷得紧紧的,那英气的眉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转身对下人说道,“不许太子再去染坊。”

说完就甩袖出去了。

那小太子颤抖抖的爬到太傅身边问道,“太傅,父皇这是怎么了。”

老太傅叹了口气,撸了撸自己那长长的山羊胡说道,“世事弄人,海棠啊,你未来还有很远要走啊。”

宴容辞回到昭阳宫,坐于那宽大的龙椅之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折子开始看,边看那眉头边紧紧的蹙着,他拿起一本红底的加急折子,扫了两行,便甩手将它往案上一扔。

那门口守着的太监听到声响急忙跑了进来,看到皇帝似乎正生着气,宴容辞狠狠的说道,“大侯那个死掉的老皇帝扔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养了这群只吃饭不做事的边关将领,西夏都要打进我朝关中了,连一个城池都没守住。”

那太监说道,“听说西夏的镇南王萧拓曾经在七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连拿大侯十五座城池,最后还是送了无数银两丝绸器皿才撤兵的,七年过去了,那萧拓现在已经成长为西夏最骁勇的将领了。”

宴容辞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大宴,没有人能抵挡他了?”

那太监连忙跪了下去,说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提醒皇上,切不可轻敌。”

宴容辞冷笑道,“你说的这些,朕会不知?”

说完他挥手让他出去了,那太监急忙退了下去。

宴容辞走到窗前,凝眸看着窗外,这是片大好河山,绵阳八万里,山青水绿,稻田肥沃,他大宴得天独厚如此优待,那西夏人又怎么会不想要呢。

那守在门外的老太监忽然听到宴容辞在门里唤他,他忙答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宴容辞的声音冷冷的,如那千丈寒冰,他道,“去把她叫来。”

☆、第三章 出山

侯棠这日倒是整个人都懒懒的,躺在阳光下晒了很久,想着也许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古人最忌讳的就是虚度光阴,碌碌无为,自己年少时候的那些梦怕是一个也实现不了了。

不过还没晒多久,就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来人是一个太监,不过一看就是官阶很高的太监,他双手互相甩了一下做了个揖,随后弓着背说道,“圣上请姑娘去一趟。”

这确实有一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并不是他会来找她,而是西夏竟然那么快就打进来了。

随后她便随那太监走了出去。

很久没有踏足这宫中,那些支支离离的记忆,碎碎的拼起来,勉强还能记得路。那堵长着酸枣的老红墙此刻还是立在那里,犹记得曾经在下面和皇姐嬉戏打闹着,可惜所忆非人了。

宫中来来去去的人很多,有些人不认识她,有些人认识她,都对她指指点点的,似乎她是什么不祥之人,看到了都离得远远的。

侯棠自然也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她冷冷的瞧着他们,此刻一人迎面走来,那男子的容貌就像画像上刻下来的那般隽秀,那细细长长的眼睛,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侯棠曾经觉得那人的下颚是世上最好看的弧线。

此人正是两朝相国连修。

他看到侯棠,便停下了脚步,那带路的太监看到相国也弯□道安。侯棠则冷眼看着他,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相国原来还是那个相国,他不怕你再把他给卖了?”

连修轻轻的笑着,这是他一贯的神情,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朝野下,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就像个活菩萨似的,什么都不发表意见,什么都不说,就只是扯着嘴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

此刻他还是这样,侯棠面对这样的人耐心并不是特别好,她道,“我等着什么时候下一任天子登基。”

说完便让太监继续带路,谁知道连修却拦住了太监,说道,“公主何等聪慧,想必一定知道皇上召你是何事?”

侯棠道,“为何要告诉你?”

“我想知道公主的意思。”

侯棠又道,“汉人,是个很奇怪的名族,当没有外人骚扰的时候,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你斗你的,我打我的,没有一点凝聚力。但是,一旦当有外人侵害到他们民族集体利益的时候,这盘散沙就会汇聚起来,形成一股绝对的力量,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这就是汉人几千年来的历史。斗,只允许自家斗,你若要来犯,定打得你不敢再来。”

连修一直注视着侯棠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的眉角闪着骄傲,不再是过去那展屏的孔雀,而是一只即将展翅的凤凰,他知道此刻她心意已决。

他忽然溢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比以往的笑容都深了很多。

不过此刻侯棠已经走了,再也不会看到。

侯棠踏进昭阳殿的时候,宴容辞依旧对着奏折,用手揉着眉心,战况愈演愈烈,部下将领几乎都是大侯遗留下来的,大侯培养的人都是一些无能的狗头将军狗头军师,他登基才六年,还来不及培养新一批的将领,而且在国家国力下降的时候,人们更愿意种田而非打仗。

西夏人残暴凶猛,所到之处,人民叫苦连天,物资军力都不缺乏的大宴,却打不过一个小小的西夏,安逸的生活过太久了,忽然被西夏这么的折腾,整个国家都已经涣散了下来,重整民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些氏族也完全无任何作为,并且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全部都连在一起,完全阻断了下士子民上台的机会,这样的国家,腐烂已经到了中心政权,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正忧心忡忡的时候,侯棠走了进来。

宴容辞一看到侯棠,整个脸都沉了下来,他又坐回了龙椅上,看着她,双目寒星。

侯棠也对着他冷冷的扯着嘴角,宴容辞合上案上的奏折,说道,“真的是好久不见。”

“托皇上的福。”

他瞧着她,忽然带着点残忍的笑了,道,“西夏屡犯我朝边境,此刻已经踏破了玉门关。”

他顿了顿,他目光直视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他道,“想必你知道了。”

侯棠看着他,忽然想到了曾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十年前?亦或是十五年前?

不去想了,她挺直着腰身,没有回答他。

他继续说道,“我封你为大侯公主。”

听到这里,侯棠忽然说话了,她语气不是太好,她道,“大侯公主?你究竟是恨我们大侯到了什么地步,连一个亡国的名号都要楸着不放。”

宴容辞也在笑,只不过是充斥着残酷和血腥,他道,“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侯棠也不甘示弱,她道,“是你请我出山。”

宴容辞蹙眉看她,道,“你若不肯,就是一死,你大侯唯一的血脉,也没了。”

侯棠继续笑道,“你怎么把你儿子忘了?”

宴容辞忽然顿了顿,随后他道,“逞口舌之快有意思?你好像还是没长大呢,海棠。”

他这么一叫她,她的心瞬间就软了一半,不过只是片刻。

那日,秋华谢了,阳光比纸伞还要斑驳上那几分,如风般铺天而过的松涛,一阵阵的,忽然就遮蔽了天际。

侯棠在昭阳宫中待了一个下午,没人知道宴容辞和她说了些什么。

只道是那日之后,侯棠被封为大侯公主,三日后统帅大宴雄狮,领兵直指玉门关的下一关,连城关,也正是战况胶着的那一关。

又命相国连修为督军,随军前行。明着说是督军,暗着就是监视侯棠而已。

举国皆笑,臣民庸碌,连皇帝都庸碌,一个前朝的废弃公主,即使曾经扬名在外,才华冠京,这是打仗,不是儿戏,竟然让一个女人带兵打仗,哀哉,悲哉。

可是当朝太傅可不这么认为,听到这个消息,他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了,自己的爱徒,终于有施展才华的舞台了,他简直比那皇帝老儿死了还高兴。

终日在书院来回走动着,那太子看的也傻眼了,这老匹夫什么时候也会魂不守舍了,思春了?

这日,终于被他逮着机会去见了她的爱徒,此刻她被安置在稷下阁,老太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直冲了进去。

见到爱徒,他差点没有悲鸣出来,再加上他那喜欢绕的性子,抹着眼泪对爱徒说着,“天也昭昭,地也昭昭,苍苍中条山,厥形极奇磈,双泪滴黄河水,应得东流入汉家,徒儿啊……”

侯棠此刻已经忍的快要爆发了,她马上压住李光义的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陪着笑道,“师傅,你可要喝口水?”

“为师不要啊,为师看到你,就如那沉冤昭雪,六月飞雪的窦娥,回銮佛寺高多少,望尽我河山一曲无啊!海棠啊!”

“够了,够了!”侯棠很严肃认真的盯着他,道,“师傅,师傅,我那些都是纸上谈兵,真正用处没有几分,别再捧我了。”

说到正事了,老太傅眉色一暗,随手就丢出一大叠书籍,扬眉道,“你自己好好琢磨吧,西夏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特别是那个储君镇南王,镇南镇南,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踏破我南方八百万里山河呐。”

侯棠顺手摸过去,发现是一些近年来收集的西夏人的战术战略以每个将领偏好的战术阵型,她忽然抬头对着老太傅会心的璨璨一笑,道,“师傅,还是你最了解我了。”

老太傅看她笑的那样子,说道,“好了好了,都要笑烂了,别笑了。”

还没等他说完,侯棠就一个劲的把他往门外推,老太傅气道,“你竟然赶老夫走。”

侯棠陪笑道,“是啊是啊,我请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快走吧。”

说完把他往门外一推,门一关,插上门,拍拍两手,转身去研究那些战略书籍了。

不过没过多久,叩门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却是非常礼貌的,扣三次停止,随后再扣三次,想必来人定然是比那老匹夫有文化多了。

她放下书,问道,“谁?”

“是我。”

她推开门,连修正站于门外。

“什么事?”她皱眉看他。

连修往她屋子里看了看,道,“不请我坐一下么?”

“不欢迎。”

“公主看来还是记恨着我,这可不好,啧啧,马上要合作了呢。”

“请督军大人多多指教。”她还是硬邦邦的说道。

“公主竟然还是答应了他,还被封为大侯公主。”

“他今日对我之辱,将来必定百倍奉还。”

“公主为何要答应。”

“我说过了,这是我大侯的江山,他宴容辞儿子流的可是我大侯的血脉,我也说过,汉人是很奇怪的。”

他又摆出了那一副笑脸,让人看了很想抓上去,他道,“那就让我见识下,公主传说中的才华,而不只是虚名在外而已。”

侯棠忍着想捏碎他那张脸的心情,说道,“连修,六年前的帐我们还没算呢,你若是阻碍我,我就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第四章 连城(一)

浩浩皇恩,泽慧子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侯公主,出征边塞,耀我国威,宏我大义。

侯棠这日一早就被催促着起来,穿上了她久违的华贵锦缎,戴上凤钗,硕硕垂珠,累累步摇。不像是个要出征的公主,反倒是像个要出嫁的公主。

小太子今日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也是一大早就跑到稷下阁提着脚在门外看着,那小脚尖一垫一垫的,脑袋也一晃一晃的。

侯棠看他吃力的样子,急忙叫人把太子给请进来,那小太子则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看见侯棠一下子像是下巴都掉下来了似的,他用手指点着侯棠,道,“你,你,你,怎么忽然。”

打扮的丫鬟接口道,“是不是忽然变得那么好看了?公主本来就长得好,在打扮打扮,就更好看啦。”

小太子嘟着嘴,道,“以后没人给我做作业了。”

侯棠苦笑道,“你可是未来的天子,这个天下都要你来,你要好好的才行。”

宴桐道,“我不想做皇帝,我要做吟游诗人。”

侯棠立刻正色说,“这话不许对你父皇说,听到没?”

他可是他们大侯的血脉,若是将来继承皇位,这天下依旧是他们大侯的。

宴桐不服气的说道,“知道了。”

此刻外面公公的声音响起,“公主,可以启程了。”

侯棠一起身,才发现头上的东西太重了,压得自己都晕了,脸上的粉也扑的厚厚的,即使是秋天,都感觉闷出一阵汗来了。

不过在晕,也要硬着头皮出去,她走出了稷下阁,又一路被引到了昭阳宫前面的那一座很长很长的玉阶之上,宴容辞站在那灿灿的阳光之下,淡淡的看着她,玉阶下是满朝的百官。

她被引到宴容辞身边,宴容辞扫了她一眼,侯棠心中道,真实装的人模人样的,只听见宴容辞道,“大侯公主,朕为你践行,望你显我朝威仪,扬我朝伦纲。”

侯棠忽然想到了自己十岁那年,在那长着酸枣的老红墙下自信满满的话,那时的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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