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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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登枝-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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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春上前轻唤“太子”,仍不见行晔有反应。于是他只好守在行晔的身边,任由他静静地,一直躺到日暮西山。

当太阳被西山吞掉半边的时候,行晔突然跳了起来,就如同他中午没命地从皇宫门口冲向大雨中一样,跳上了他的马,风驰电掣地冲下山去,冲进城内,直奔皇宫而去。

茂春从来不曾见到太子像那天那样失常,他根本就阻止不了行晔的冲动行为。

行晔赶在皇城闭门之前,急奔而入。他没有去他的母妃那里,也没有去光熙帝那里,当暮色四合的时候,他来到了荷塘边上那处亭屋内。

没有掌灯,亭屋内黑洞洞的,空空如也。那个老船木的大茶几静静地横卧在亭屋的正中央,上面平坦干净,什么也没有。

可是行晔手扶门框站在那里,盯着那阔大的茶几台面,仿佛又看到他的父皇与他心爱的女人在那里纠缠。他心口喷血,目眦欲裂,一拳将亭屋的门砸歪之后,转身出了亭屋,如一头发了怒的小狮子,往白璇子的摘星宫直奔而去。

那天晚上,摘星宫当值的宫人们都万分惊讶地看着太子着了火般地冲进来,将正在吃冰镇荔枝的白妃一把拎起来,提着就往卧房里去了。

行晔将白璇子丢到她那华丽而宽广的大卧榻上,几把就撕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将她光溜溜地摁倒在榻上。

白瑰子再疯,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情。她一边哀求着行晔,一边挣扎着。行晔却将她的挣扎当做是对他的拒绝,发狠地抽了白璇子两个耳光,将她的两条腿拎起来,直接就冲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那一天,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占尽主动的白璇子,头一次尝到了被男人欺凌的滋味。

当行晔丢下浑身瘀伤咬伤掐伤的白璇子,悲愤地离开之后,白璇子稍稍缓过一口气来,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唤来心腹,将那晚当值的宫人全部找个理由杖毙了。

虽然活口没有了,但是摘星宫中突然死了那么多的宫人,理由却十分牵强,机敏的光熙帝当然会起疑心。他经过一番暗查,隐约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据说当光熙帝知道这件事之后,拍着龙案怒吼道:“违伦逆孝的贼子!朕真是错看了他!”

他命人将白璇子抓到面前,上前掐住那个女人的脖子,直到白璇子脸色由红变白,眼看着没有呼吸了,他却突然想到,掐死了这个女人,他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大半的乐趣。

于是,光熙帝终究舍不得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放过了她。

白璇子在生死关口溜达了一趟,待她缓过一口气来,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重生的庆幸,令她痛哭流涕。她跪在光熙帝的面前,大声呼喊着冤枉,泣不成声地控诉着行晔对她的野蛮行径。

为了博得光熙帝的同情与相信,她甚至添油加醋地构陷行晔,说他对她早有垂涎,经常借故调戏云云。

从那以后,行氏父子之间便生了嫌隙。

光熙帝舍不得白璇子的柔媚之功给他带来的销魂乐趣,可是他每见到白璇子,都会想起他的太子曾经玷污过他的女人。

于是他越来越痛恨行晔,终于起了废储另立的心思。

他将一直在外东征西讨的威定王行曜召回京中,集齐了一班大臣,开始为废太子寻找理由——这个理由必须是堂而皇之的,奸宿宫妃这样的皇家丑事,不能拿来向臣工百姓交待。

他们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划废储,行晔那边也及时地得到了消息。

行晔做了八年的太子,又在各部挂职历练几年,再加上韦氏一族的鼎力支持,太子一党的势力并不弱。两方僵持之下,废储一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行晔虽然得以继续占据东官,但是因为这一次的废储斗争,暴露他一直隐匿的强势的太子一党,也使父子二人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地步。

年近半百的光熙帝开始对行晔忌惮深重,担心有朝一日太子一党等不及他驾崩,逼宫起事。

于是,他开始明里暗里架空行晔,冷待他,并想方设法分化太子党内部的团结,准备逐步弱化太子的势力之后,再行另立。

而韦氏一族以及太子死党针锋相对,数次化解光熙帝的计谋。光熙帝不但没能抓到行晔的把柄,反而被太子党翻出当年威定王行曜兵败粱国的那件事,大做文章,逼得光熙帝不得不暂时将威定王遣出京去,以避风头。

随着父子二人越来越势同水火,光熙帝的心思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最初他还有一些父子情谊,只想废行晔另立太子。随着他越来越忌恨韦氏与太子党,他下定决心要铲除行晔及他的党羽。

这一场由一个女人引起的父子争斗,终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那僵持的几年时间里,行晔的生命时时危如累卵,随时面临着来自他生身父亲指示的暗杀行为。虽然茂春和他的侍卫个个顶尖高手,一次一次保护了他的安全。但是这种父子相残的局面,还是将行晔折磨得身心俱疲,性情大变。

这种局面在行晔二十岁那年,光熙帝心疾突发驾崩之后,终于结束了。

行晔在他的父皇去逝之后,久久地跪在床前,看着眼前这位与儿子争斗了几年时间,对儿子痛下杀手的父亲,神情变幻莫测。

他胜利了,可是他并不高兴。

在一片举哀声中,他拔出宝剑,冲向了摘星宫。

在那里,刚刚得知先帝驾崩的白璇子,正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宫殿内打着转,思考着如何面对行晔,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生存危机。

行晔进入摘星宫之后,也不多言,直接将剑尖抵在了白璇子的脖子上。

白璇子后宫争宠多年,也练得越发沉稳老成。她淡然地看着行晔,嗤笑道:“太子好威风,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这一天。我知道太子恨我至深,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忌日。但是在太子手中的剑刺入我的喉咙之前,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行晔的手没有动,沉着脸看她。

白璇子抓紧时间说道:“我本来自由快活地生活在苗疆,如果不是你的舅舅将我劫到昂州来,也许现在我正在山间湖畔,与英俊的少年郎快乐地对着山歌……”

“正是你们这些自诩礼仪之邦的大国君臣,偷抢我来,为了各自的权势富贵,将我一个弱质女子辗转易手。就算是一件衣服,你们也不能这样换着穿,偏偏我一个女人,被你们几度转手……”

“我能怎么样?我不过是为了生存。你们一个一个图谋江山社稷,而我不过是为了活命。谁在意我的心思?如若我自己不为自己谋算,恐怕现在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是你冒冒实实地闯进我宫里来,将事情闹大。你们父子斗得死,去活来,又关我何事?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到如今,你赢了这场战争,便跑来向一个女人炫耀,举剑向一个女人报复这些年经历的痛苦。当你的剑指到我的脖子上时,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忍下了多少屈辱与悲伤?”

“你要做皇帝了,你得偿所愿了,总算没有白熬。而我……万般挣扎,终究逃不过一死……罢罢罢!我命乖戾,赖不得别人,这一生休矣,但愿来世我与太子殿下有缘,能够郎情妾意,以偿这一生的情债……”

白璇子声情并茂,说着说着,沉着的脸上,静静地流下几行泪来。

行晔手中的剑,越来越低,终于垂了下去,剑尖撑在了地上。

不管白璇子是不是在狡辩,她有一句说得对了,他与他父皇之间的争斗,责任不全在白璇子。是他将她从韦府接手过来,又献给了他的父皇。

而她一个女子,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他心一软,手就垂了下去。而白璇子见第一步取得了胜利,马上采取进一步的举动,趋前攀上行晔的肩膀,星眸闪泪,可怜兮兮地仰望着行晔:“太子殿下难道真的不知?璇子的心中一直只装着殿下一个人。这么多年来,璇子午夜梦回之时,每每思及与太子殿下的短暂相守,都是泪如雨下……如今太子即将登基莅位,若太子殿下不嫌弃璇子残花败柳,璇子不求任何名分,只希望此生能再侍奉太子殿下,哪怕只给璇子几日,死也无憾了。”

她呵气如兰,朴到了行晔的脸上。而行晔面对着自己这么多年既爱且恨的女人,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正在他犹豫之时,白璇子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抓紧了,指甲嵌进他的肉中。刺痛之下,他错愕地看向白璇子,发现她面色突然之间泛红。

“你怎么了?”行晔吃惊地问。

白璇子咬着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然后,她的脸由红转白,即而变青,由青及黑。

行晔大骇,冲外头喊叫着找大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璇子在浑身都发了黑之后,从四肢末端开始化开。行晔眼看着她像一个雪人见了炎热的太阳,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直到最后,刚刚还对着他泪泣情肠的白璇子,变成了一瘫黄绿的脓水,在地上漫延开来,流到了他的靴子尖儿前。

第一0四章 无月之夜

先帝驾崩的那天夜晚,行晔经历了他一生中最热怖的一幕。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娇媚的女人,在他的面前如同雪人烤火一般地融化了,最后变成一滩黄绿的脓水,在平展的金砖地面上漫延开来。其中有一股如同白璇子的阴魂不散,向着行晔的方向爬流过来,沾到了他的靴头上。

行晔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乍立起来,惊恐地后退几步,简直不敢相信天下间竟有如此可怕的毒药,能将一个人活活地融掉。

骇然之间,他看到了那黄绿脓水之中,有一层细密的线状虫子在蠕爬。等他鼓起勇气凑上前,想看个明白的时候,那些线状的小虫子都不动了。再看时,那些小虫子也融掉了。

是盅术!

行晔纵然没有见识过这种妖异的邪术,但是曾经听人说起过。这种妖邪的害人之术,盛行于南疆苗地,想必白璇子是懂一些的。

只是眼前发生的事,一定不会是白璇子所为。这个女人求生欲望甚重,她若要施盅术,也是害别人,怎么会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行晔拎着他的宝剑,呆呆地站在摘星宫的正殿之中,盯着地上浓稠的黄水。曾经是多么美的一个女人,柔若无骨,媚若娇荷,转瞬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茂春跑进来的时候,行晔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殿下!可找到你了!贵妃娘娘以及韦将军等诸位大人,都在御书房等着太子商议先帝举丧之事,以及太子登基大典的事呢……”

茂春火急火燎地禀报,行晔却丝毫不为所动。茂春这才觉察出异样来,小心地问了一句:“殿下,婉妃娘娘现在何处?”

行晔用剑尖指了指地上的黄色液体,茂春顺势看过去,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婉妃娘娘……刚刚化掉……”

行晔的声音出奇的冷静,茂春却见了鬼一般,向后跳出一丈开外,脸都白了。

“宫中可有懂得盅术之人?”行晔问茂春。

“这个……奴才不知,按理应该不会有的吧,这等邪门歪道之事,皇上怎么可能允许在宫中施行?”茂春镇定了一下,开始认真考虑眼前的状况,“莫不是……”

行晔转身,大踏步地往摘星宫外走去:“将摘星宫封锁,所有宫人一律不得出宫门,违令者斩!去太医院请懂得毒盅之术的大夫,到我父皇灵前候命!”

茂春领会,赶紧按吩咐行事。

当太医们来到太极宫光熙帝的灵框前时,就见行晔负手仰头而立,似乎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难以决断的样子。

“太子殿下!”医正兢兢战战地唤了行晔一声。先帝驾崩,这样的非常时剩,太医们一个一个都噤若寒蝉。

行晔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医正以及他带来的几位太医,挥手摒退了灵宫里所有的人,问医正道:“你们几位,可有懂得巫盅之术的人?”

医正一听这话,冷汗当即冒了出来:“回禀太子殿下,盅术乃南疆异族的妖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皆修习的是正宗的汉家医药之术,一正一邪,势不两立,没有人懂得那种邪术。”

行晔不耐烦地皱了眉:“孤不是问你有没有人修习盅术,孤只是想知道谁懂一些……或者听说过一些关于盅术的事,孤有事请教。”

医正仍是不知何事,不敢答应。这时候,他身后有一位年老的太医迈前一步:“太子殿下,臣年轻的时候随师父游历,曾经去过苗地,见识过一些苗人的养盅之术,虽不精通,不过太子殿下如有疑问,不妨说来听听,臣若懂得,定当知无不言。”

行晔冲上前扯着那老太医的袖子,将他拽到存放香油纸钱的里间,认真问道:“什么盅虫可以致人瞬间融化?”

那老太医认真地想了想:“有一种盅虫,叫做合欢盅,如果盅母死掉,盅虫便会瞬间释放全部体液,随在盅母之后死亡。那些盅虫的体液是一种剧毒之物,可以将一个活人融化掉。”

行晔稍稍明白了一些,可是有些事仍是不解,便追问道:“你再说得详细些,盅母与盅虫之间,是如何交流的呢?”

那老太医红了脸,讷讷地不知道如何解释。行晔心急,“啪”地一拍他的肩膀:“此事你若说得明白,孤就提拔你做医正,快说!”

那老太医一则不敢违太子之命,再则他进太医院几十年,能当几年医正再致仕回家,他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豁出去他的老脸,对行晔说道:“这种盅之所称作合欢盅,皆因盅母与盅虫之间的交流,是在男女交合之时完成的。盅母通常种在男体的精囊之内,而盅虫则在女体的盆腔子宫之中。男女交媾,盅母便开始释放毒素,随着阴精流入女体之中,喂食盅虫。”

行晔听他讲得离奇,眼前立即浮现他十六岁那年夏天,于御花园荷塘边亭屋外见到的白璇子与光熙帝忘情交合的场景。

他们在那里肆意寻欢之时,也许并不知道他们正在用自已的身体喂食着这些致命的虫子。

这样想着,行晔的心里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畅快。他勾唇冷笑一下,对老太医道:“你再说详细一些。”

有医正的头衔在前头诱惑着,老太医当然是言无不尽:“……这种盅术,关键在于盅母的喂养。用天下间至毒的八十一种毒虫熬制出无药可解的剧毒来,每天喂食盅母,三年之后方成。盅母养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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