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江山- 第153部分

“是。”杏儿说道。

萧然大步离开了，并且将篱落轩的门关上。他这一去，就是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莫离有些心焦，凡云自告奋勇，出了篱落轩，他很快就回来了，说萧然无事，有事的是永安皇帝萧赞恩的皇后苏朝阳，苏朝阳于前日夜里崩逝，听说苏朝阳崩逝后，萧赞恩父子三人哭作一团，尤其是萧赞恩，竟哭昏了数次，太医和诸大臣屡次劝谏让他节哀，千万保重龙体，以国事为重。

莫离心中也不免有些哀伤，她对于苏朝阳素无恶感，在她眼中，苏朝阳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诸葛，令人赞叹，她相夫教子，助夫君谋夺天下，可惜这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都随着她入土为安烟消云散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藤缠树倒失依靠

苏朝阳的崩逝在萧赞恩的朝堂上和宫中都引起了波澜。

苏朝阳是萧赞恩的正妻原配，两人青梅竹马，同甘共苦，相依相携，经历风雨，萧赞恩虽不专情，但是却对苏朝阳极为敬慕，也极为倚重，两个皇子皆为苏朝阳所出，这种带有残忍的恩宠不是一般人能够给予的，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苏朝阳的过早离世冥冥中似乎印证了这一点，宫中妃嫔更是坚信如此，有些口没遮拦的便说了些闲言牢骚，又被那些有着争宠之心的女子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萧赞恩，萧赞恩大怒。

萧赞恩的残暴又一次惊骇了世人，他命人将那些嚼舌根和传闲话的女人捉来，扒光了他们的衣服，然后命人用小刀将她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女人们恐惧疼痛的凄厉叫声传遍宫中，而伴随这尖叫声的还有萧赞恩疯狂的大笑，“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在背后议论她！都是因为你们让她不开心，我还留着你们干什么！”他甚至推开不忍心下手的兵士，夺了刀，亲自施刑，那一刻，他都完全忘了，这些女子也是他的女人，也曾被他拥在怀里，说尽甜言蜜语地宠爱。

倒霉的还不止这些妃嫔，还有服侍这些妃嫔的宫人，太监宫女一律为主子殉葬，有人冒死建议，说当年因为殉葬过重一事，曾经给弘文皇帝萧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萧赞恩因为那大臣竟敢提及弘文皇帝发了雷霆之怒，那大臣被判车裂，罪名是欲行谋逆。

萧赞恩传旨让尹好书率领一群太医，包括从民间硬性抓来的一些郎中，为苏朝阳的尸身进行防腐处理。他说道：“朕，百年后要与皇后合葬，那时朕仍要看到皇后颜面似生。”

做防腐处理需要近身接触，萧赞恩怎能容忍碰触过苏朝阳的人活着，尹好书感到大限将至，他跪下。对萧赞恩说道：“此事并非难事。不需要这么多人，挑选些合适人手即可。”

此建言得到了诸多太医认可，萧赞恩最后将信将疑地允准了，民间的郎中和一些年轻些的太医被尹好书排除在外。那些人犹自愤愤不平，以为尹好书剥夺了他们立功扬名的机会，殊不知尹好书是在救他们的性命。

尹好书与尹好修见面。告诉尹好修尽快找到尹玄霄，让他安排救出燕京的凌菲儿和万留香。尹好修却苦笑说道：“玄霄去过了，当时没有成功。他便留了人，那人最近来了京城，说她们现在不在燕京城了，应该已经被萧瑜秘密带至京城，只是不知道被拘禁在哪里，我们时间不多了，不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了。”

尹好修的流萤被放了出去。却依然没有凌菲儿和万留香的消息。虽然没有万留香的消息，却有尹玄冥送过来的消息。说莫离与腹内孩子均安，还提醒他们萧赞恩有可能暗害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尹家好歹还有希望，只是他们等不到那一天了，尹好书说道：“孩子不能留在萧然身边，给玄霄去个信儿，让他想办法，至少将孩子换出去。”

尹好修点头，“是啊，孩子决不能再成为人质，尹家势力一旦再度兴起，决不能再受制于人，即便不能拥有天下至尊，也绝不可以靠着别人的施舍，看别人的脸色，多少年多少代的屈辱，应该是终结的时候了。”

尹好书入宫，尹好修为后事做准备，萧赞恩沉侵在苏朝阳离世的悲痛和不甘中，不愿意清醒，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举动。

萧赞恩的种种倒行逆施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包括他的追随者济昌大师。济昌每日都战战兢兢，在萧赞恩悲伤得失了常态之时，他明智地选择了一言不发，没有进行劝谏，而他的反常，落在了萧瑜的眼中，萧瑜适时地对济昌释出了友好。

萧瑜本来就与苏雪飞过从甚密，联系也多，而苏雪飞是济昌唯一的俗家弟子。苏雪飞的死，让济昌非常难过，他虽出家，却入世入仕，虽晓佛理，却感受俗世喜怒哀乐，萧瑜知道他的功利心思，对苏雪飞极尽褒扬溢美之词，想让济昌感觉到他的诚意。

但不知为何济昌对于萧瑜的有意延揽不太上心，但萧瑜并未表现出失望，他知道像济昌这样的人在此动荡之际是最会明哲保身的，即便心中有了抉择，也不会明说。

萧瑜有意无意地在济昌面前提及萧然，试探济昌对萧然的态度，济昌也是含混带过，不做半点评价，但是他却说了一句话，颇耐人寻味，他说汉南王府真是块风水宝地，难道是说那王府又要出一位帝王吗？如今住在那里的可是萧然啊。

萧瑜有些心领神会，不再纠缠济昌了，而把心思放在了萧然身上，这些日子他们两人为母后守灵，一直都很和睦，萧然似乎少了很多棱角，对他始终以礼相待，更在母后灵前哭泣发誓，说愿意遵从母后心愿，衷心侍父侍兄，让萧赞恩很是欣慰，抱住萧然一起流泪。

萧然为母后守灵，一连多日不曾回府，整个人都很憔悴，而他也不能让萧然给比下去，除了帮助萧赞恩处理一些琐事外，除了与济昌私下接触外，他也守在母后灵前，他不能有半点差池。

他的正妃黄梦蝶和几个侧妃也都来为母后守灵，黄梦蝶带着他的世子萧雍祯每日都跪坐很久，雍祯乖巧的样子让萧赞恩很喜欢，喜欢得给了日后封王的许诺。

苏敏慧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萧瑜把她藏起来，萧然明知道她就在宫中的某处，萧瑜故意藏着的某处，逗引他上钩的某处，他不去想，一心一意想着母后的遗言，想着敏慧掀开车帘投给他的别有深意的一眼，想他离开时莫离对他的关切，他不能输，他不能给萧瑜借口。让萧瑜从此把他踩在脚下，毫无尊严。

萧然的隐忍让萧瑜更加戒备，他第一次感到他这个弟弟成熟了，不是动不动就发脾气耍赖的顽劣少年了，他是需要别人正视其实力的对手了，正当他暗中筹划如何对付萧然的时候。萧赞恩在朝堂上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要迁都燕京，因为燕京城的郊外，有他为自己和苏朝阳修建的陵寝。

此言一出，诸臣皆惊。一时不顾萧赞恩积威甚重，在堂上就议论起来。萧赞恩一句“朕意已决”便让大臣住了口。

但迁都哪是件容易的事，萧赞恩提出了。要遵指执行却需时日，于是，两个月后。苏朝阳的尸体被尹好书做了防腐处理后，封在了一座冰棺中，冰棺下层铺了厚厚的碎冰，冰棺就供奉在了在原来镜宫的原址上匆忙修建的广寒殿中。

尸体被封存后，世人再没有看见尹好书及与他一起为苏朝阳做防腐的太医。尹好修大病，上疏请辞萧赞恩赐封的武侯之爵位，萧赞恩不准。尹好修在仆人搀扶之下来到朝堂，拜谢萧赞恩。结果却在退朝之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据看见的金陵的老百姓说，尹好修在轿中高呼落轿，轿夫只得落轿，家人将颤巍巍的他扶出轿子，他对着尹家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又站起，对着南方，又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双目含泪，大叫了几声：留香，留香，终是我负了你。他连连呕血，血色发黑腥臭，倒地而亡。

那血色明显是毒药侵蚀所致，尹好修为了萧赞恩屠杀前朝大臣，镇压反抗萧赞恩的势力，却被萧赞恩下毒毒死，这消息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而尹好书失踪的消息也不知为何不胫而走，世人都说他也被萧赞恩害死了，尹好书在民间极富声望，如今他被害，老百姓不敢公然议论，但是却在一些地方，为他悄悄建立了祠堂，以神医之名供奉香火。

莫离也得到了尹家两位叔叔已死的消息，萧然在母后尸体被封存之后回到了王府，也顺便带回了尹家两位叔叔的消息，他疲惫地躺在篱落轩主屋卧室的床上，双眼睁着，却无神，已经非常笨拙的莫离站在他床头，悲伤而焦急。

“父皇变了，失去了理智，我没想到母后在他的心中如此重要，失去了母后，父皇就像是失去了缰绳的马，疯狂残暴，找不到想要去的地方了。”萧然喃喃自语，“我将来会不会也是他那样子？”

莫离会说什么呢？萧然本性与萧赞恩有地方相似的，他此时对此一定非常憎厌吧，他需要独自理清自己的心绪，需要时间来平息内心的恐惧，她默默转身，但却被萧然起身拽住了手臂，“不许走，在这里陪我，你在我身边，我睡得快些。”

“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洗洗，然后刮了胡须再休息。”莫离说道，“我去去就来。”

莫离出了主屋，吩咐人抬了热水进去，尹玄冥自告奋勇进去服侍萧然，出来后，说萧然已睡着，让莫离回房歇息。

此时，莫离的产期临近，又接到了这样不好的消息，她怎能不受波动呢？她的肚子不太好受，尹玄冥也很紧张，他跟着莫离进了屋，以为莫离沏杯热茶为由，将凡华也赶了出去，尹玄冥跪下道：“夫人，如今萧赞恩极其残暴，你若生产，万一消息走漏，他怎么会容下尹家孩子？如今义父和家主都不在了，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设法将孩子让凡云带出去，交给鬼王阁，鬼王阁的人一定会把孩子交到少主手上的。”

莫离拉起了尹玄冥，摇头，“我不同意，我不要我的孩子跟我分开，我与自己的丈夫分开已经是让我难以忍受，为什么我还要和孩子分开，孩子生，我生；孩子死，我死。”

“夫人，他是尹家的孩子。”尹玄冥哀求。

“他是我的孩子。”莫离尖锐叫道，“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我不要经历骨肉分离的痛苦，我娘就是这样，我姐也是这样，我不要经历那样的痛苦，我会守住我的孩子，我会守住他的，就是让我向萧然屈服，我也会守住他的。”

“万一萧然根本就是哄骗你，你怎么办？难道你愿意看着少主的孩子刚出生就被掐死吗？”尹玄冥不甘心，还要再劝。

“不会，若是那样，他刚开始就会不同意我留下这孩子，他不会害死我的孩子的，他们想要牵制尹家，不会动我的孩子，小孩子比大人好控制，不是吗？”莫离双眼空洞了，心沉到了底。

“你宁愿这样吗？”一个声音在问她？那是尹玄霄在她心中浮现，他温柔看着她，问，“你宁愿这样吗？”

不，当然不！

第二百二十三章　身隔两地共相思

尹玄霄在尹好修和尹好书遇害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尹好修的书信，流萤也到了他身边，尹玄霄此时就在金陵城外秦依依曾经住过的小镇。这之前，因为莫离产期临近，他想着怎么都会去金陵的，就从镜山的秘密地点往回赶，那日，他在一山中寻找栖身之所时，流萤如神降临，飞落到了他的肩头。

流萤带来的书信清楚地告诉尹玄霄他未知的尹家机密藏于何处，如何得到，并让他正式接任家主之位，要求他带领尹家对抗萧氏，一定要完全摆脱萧氏对尹氏的控制，决不能再心慈手软，也告诉他他们目前的处境，说他们去日无多，将救出两位婶婶的事一并托付给他。

尹玄霄回到江州，带些人手便匆忙往京城赶，但是没到京城，在这个小镇，他就得知了两位叔叔遇害的消息。他悲愤莫名，恨萧赞恩，恨神武皇帝，也恨萧遥，更恨自己。

尹玄霄曾经婉转问过萧遥，为什么只给他解药，萧遥苦笑，说那是皇祖父所留，只有这一份，他有什么办法？尹玄霄倒是相信了萧遥，因为这确实是神武皇帝的行事风格。

但他心里还是有怨恨的，怨恨自己没有意识到危险，致使五叔六叔陷入绝境，采取了那样极端不留后路的做法，如今，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去，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跟随尹玄霄来的人除了月影和厉鬼愁外，都是尹氏宗族的人，他们听闻这个噩耗，全都掩面痛哭失声，然后就说一定要入宫行刺。刺杀萧赞恩。

月影心直口快，“这是人家设好的套子，你们就傻呵呵往里面钻，想让人一网打尽吗？”

尹玄霄安抚了尹家人，说道：“五叔六叔已经将尹家交付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允许大家白白送死。我们此次来。是来探一探京中虚实，探一探萧赞恩有那些底牌，五叔六叔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不应在这个时候。月影说得对，尹家势力极大，萧赞恩一定会利用五叔六叔的死做文章的。”

“难道就任由他们糟蹋家主的尸身不成？”尹玄霄的一个远房表弟叫做尹放的。低声喊道。

“萧赞恩会得到教训的，你们放心，五叔已经作了安排。”尹玄霄说道。“若我们沉不住气，便让五叔的努力化作了泡影，我带你们来，是让你们熟悉京城，给老魏和林叔做帮手，若你们一味想要蛮干，那我只好不许你们入京。不做事总比送命强。”

见尹玄霄似乎动了气，尹放也不敢再说什么。尹玄霄看了他一眼，说道：“明日就要入京，我们不能聚在一起，尹放，你领三人跟着我，其余人跟着厉鬼愁和月影，携带暗器，配软剑，不许生事，不要多说话，傍晚投福来客栈，次日集庆寺汇合，都记住了吗？”

诸人点头，都回房休息，厉鬼愁和月影留下来，尹玄霄看了看厉鬼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我五叔六叔命不久长我早就知道，我有准备。”

“我不安慰你，我是想提醒你，莫离有可能也是为你而设的陷阱，你要小心。”厉鬼愁说道，“而且你得想清楚了能否将她们娘两个一起带出，若带不出来，是否用别的孩子换？”

尹玄霄脸上平静无波，“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用别的孩子换，他是尹家的孩子，就应该承受这样的命运，他若强，就活着，陪伴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