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江山- 第55部分

想到莫离即将从狱中出来，他的心情好了起来，望着外面的枯树，听着风声，也不觉得萧瑟，他甚至对从他车边经过却没上前问安的萧然都原谅了，萧然气他夺走了苏敏慧，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他应该需要时间来磨平伤口。

但他决定了，等他称帝以后决不再姑息萧然，萧然竟敢放肆的闯进狱中骚扰莫离，那日，若不是他去了，将那个蠢女人弄醒，莫离一定会被欺负的，那他就会想杀了萧然，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女人而和别人起冲突。

他必须先要登上那个宝座。

原以为那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冰冰冷冷的作座位，没有亲情，只有威严，但是，他现在明白了，坐在那个宝座上，可以让人生，比如他母妃；让人死，比如二皇婶儿，可以配鸳鸯，比如他和苏敏慧，他也需要这种权利，有了这种权利，他就可以拥有莫离，她只能是他的转运之神。

这是他看着莫离在死亡线上挣扎时得出的结论，对于四皇叔，萧然，他不能再让，仁慈，忍让，不适合君王；退让，只能让他失去莫离，失去母妃，失去东宫，失去王位，最终，命都会失去。

二皇叔，九皇叔不是皇子吗？他们不都是担着恶名故去了吗？父王也不是因为背负着太重的负担而身染重病吗？现在他还要走父王的老路吗？不，不行，他必须要积蓄自己的力量。

金家还有尹家必须成为他的后盾！

第八十章　皇上钦点鸳鸯谱

尹玄霄仍一袭白衫胜雪，站在尹家门口，迎接萧遥的到来。萧遥下车，他俯身施礼，较平常要恭谨得多，这让萧遥有些不适应，他笑着摆手，“你我之间何须着这么客气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为皇储，众人瞩目，玄霄一介布衣，见皇太孙礼不可废，皇太孙殿下请。”尹玄霄侧身，又是一礼，请萧遥入内。

萧遥边走边说：“玄霄，你助我良多，又处处为我，我何其幸有你为挚友。”他心底里是有些愧疚的，因为他刚刚想过，为了莫离，将来要把尹玄霄放逐边疆。

“尹家只忠于皇上，皇太孙就是未来的皇上，玄霄为皇太孙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皇太孙但有所求，只要玄霄能力所及，玄霄都会义不容辞，只是尹式有祖训，一旦继位尹氏家主，便不可再涉朝堂，家主子孙皆不可官至三品，不可从军，掌兵权，所以皇太孙就不必想如何给玄霄封官进爵了。”尹玄霄调皮笑着，为萧遥推开了正堂大门，将萧遥让了进去。

尹家八少奶奶起身相迎，也向萧遥行大礼，萧遥急忙将她扶起，仍送还坐主位，八少奶奶推辞，萧遥坚决不许，八少奶奶才坐了，命人为萧遥奉茶。

八少奶奶自然会问及萧遥婚事，萧遥随口应着，有些心不在焉，言语多迟疑，几次欲言又止。八少奶奶为人爽快精明，便追问萧遥来尹家是否有事，萧遥点头，说道：“本王听说皇祖父即位之初，曾赐予家主九爪蟠龙玉佩。可有此事？”

八少奶奶秀气的眉毛蹙了蹙，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萧遥面有喜色，道：“听说持此玉佩，可免跪，免罪。免死？”

“是。确实如此，可这仅限……”八少奶奶的话被尹玄霄所打断，她的脸有些苍白。

尹玄霄站起来，为萧遥倒了一杯茶。“皇太孙想要尹家用这块御赐九龙佩救莫离，是吗？”

“是！”萧遥说道，“你放心。本王允诺，待本王即位，定将九龙佩重新奉还。仍可免跪免罪免死，本王只是不忍心莫离年纪轻轻就这么被关在牢里。”

“好，玄霄会同家主请求，若家主同意，玄霄就持九龙佩去觐见皇上。”尹玄霄微笑着，说道。

“霄儿。”八少奶奶的眼里都闪着泪花了，但萧遥硬着心肠。装没看见，为了莫离。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反正只是借用，以后奉还就是了。

“娘，您担心什么，他日我为家主，我定严加约束尹家，还会有什么闪失吗？你不相信我吗？”尹玄霄笑吟吟安慰着八少奶奶，但八少奶奶的眼中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萧遥有些不知所措，这里面有什么他所不知情的吗？让尹玄霄很为难？他望着尹玄霄，想要问清楚，但尹玄霄却笑着说道：“皇太孙稍待，玄霄去去就来。”

尹玄霄匆匆出去，留萧遥面对含泪的八少奶奶，萧遥讪讪，“本王鲁莽了，不知这九龙玉佩还有什么渊源？”

“没什么，只是担心玄霄此举会遭来皇上疑心，皇上可知这代的尹氏家主为何从不露面？”八少奶奶问道。

“本王不知，本王还曾问过玄霄，玄霄只说身有痼疾，难道不是吗？”萧遥心中渐生不安，不会是皇祖父害的吧？

“痼疾从何而来呢？我怕玄霄步其后尘。”八少奶奶泪落如雨，“皇太孙若记得今日，就请早日解了玄霄所受的苦楚，那我这个作娘的就千恩万谢了。”

这一番话阻住了萧遥进一步探问，他皇祖父行事他早已见得多了，当年随他开疆扩土的功臣没剩几个，那些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的谋臣早已作古，为什么尹家会独善其身，原来也是字字血泪。

尹玄霄回返，手中持着一个锦盒，他对着八少奶奶拜了几拜，“娘，家主答应了，霄儿即刻入宫，娘就放宽心，敬候佳音吧。”

尹玄霄站起，看着萧遥，正色说道：“殿下，昔日玄霄曾说，可救莫离姑娘，但殿下未必会开心，也许反而会怨恨玄霄，今日玄霄再问，殿下日后可会后悔。”

“玄霄一心一意为我，我怎么怪你怨你，我绝不后悔。”萧遥亦起身，对着尹玄霄施礼。

“好，望殿下莫忘今日之言。”尹玄霄亦拜，“那玄霄就进宫去了，殿下请回东宫，半日内必有消息传出。”

萧遥告辞，尹玄霄送至门口，目送他离去。

尹玄霄返回正堂，见她娘仍抹着眼泪，尹玄霄挑眉一笑，“娘这苦肉计演得不错，他日他内疚，必不忍我受苦，你还白多半个女儿，不是吗？”

“你还笑得出来？皇上精明着呢，会任你算计？你把人带回家才算你赢。”八少奶奶转悲为喜，哪里还有一滴眼泪。

“好，孩儿就去会会那个老狐狸，我就不信，一个那么多贪念的人，会不受我的诱惑？”尹玄霄神气地抓起那个锦盒，“我走了，若我不归，娘可要家主出面救我。”

“你那么能，还要家主出面？”八少奶奶佯装打他，尹玄霄一笑跑了出来，吩咐人备马，他要进宫面圣。

神武皇帝自回宫后便夜夜住在彩樱宫，平日批奏章，也在彩樱宫，似乎只有彩樱宫才让他有精神，因此尹玄霄求见，他也是宣尹玄霄进彩樱宫。

尹玄霄进入彩樱宫后，无声跪拜神武皇帝，然后将锦盒呈了上去，神武皇帝打开锦盒，取出九龙玉佩，看了很久，叹道，“朕没有逼你。”

“玄霄心甘情愿。”尹玄霄回答，“莫离只是单纯女子，玄霄得之，并不委屈，能解陛下烦忧。能绝殿下牵挂，玄霄受点苦，没什么。”

“解药只会在遥儿走投无路时才会发现，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你可知道？”神武皇帝问道。

“玄霄知道。”尹玄霄点头。

“你娶莫离，萧遥必会对你恨之入骨。他有可能设计杀你。”神武皇帝说道。“你不怕吗？”

“那也只能说明玄霄没能得殿下信任，缺少了默契。”尹玄霄垂下眼帘，“后悔有何益处？”

“这九龙玉佩朕今日收回，就会永久毁去。这也可以？”神武皇帝盯着尹玄霄。

尹玄霄望着那个九龙玉佩，有些口干舌燥，半天不说话。终于，他说道：“皇上收回即可，何必毁去。这玉佩世上绝无仅有，乃是，乃是上古美玉……”

神武皇帝哈哈大笑，“朕还不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吗？你交还玉佩，换莫离出狱，你替遥儿守着莫离清白，他日遥儿必定谢你。这九龙佩不还是你们尹家的吗？朕绝不会允许你这样欺朕！”

尹玄霄伏地，神武皇帝说道：“此事朕既然先行提出。朕就一定要做到没有万一，今日，朕下旨，放莫离出狱，与你即刻完婚，你需在你列祖列宗面前发誓，决不允许莫离改嫁，即便你死；朕若百年，自会留下遗旨，不许遥儿纳莫离为妃。”

尹玄霄没了初来时那种坦然气势，默默磕了一个头，“遵旨。”

“你替朕看住莫离，若真地生乱，遥儿会给你解药，还你健康体魄，你助她帮助遥儿，稳住大齐江山，朕会解除你六叔的毒，会保你尹家在大齐朝世代兴盛。”神武皇帝说着说着，咳了起来，“快答应朕，朕会立刻亲自拟旨。”

“玄霄答应。”尹玄霄道，“请皇上赐药。”

“不，待遥儿在场时服用。”神武皇帝说道，“要断遥儿的情，就一定要下狠药。”

神武皇帝一挥手，“起来吧，为朕研磨，朕要拟旨。”

尹玄霄站起来，来到神武皇帝身边，为神武皇帝将墨研开，神武皇帝写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氏七女莫离端庄贤淑，与十四公主巧儿情同姐妹，朕认为义女，封天佑公主，赐婚配与尹家少主尹玄霄，即日完婚，钦此。

神武皇帝将圣旨折叠，唤来大太监徐公公，又宣姚继兵顾顺章入内，让他们带领宫中禁卫随同徐公公带着一些宫中妇人去天牢中、尹家和金家传旨，又令一太监到东宫传旨，急诏皇太孙萧遥入宫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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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在天牢中，听完徐公公的旨意，当时就懵了，她差点就要伸手抢夺徐公公手中的圣旨，徐公公说他还要立刻到金家和尹家，回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大堆宫中妇人。

那些妇人将莫离从牢中拉拽着，出了天牢，牢外的蓝天白云刺激着莫离的眼睛，莫离下意识伸手遮蔽着久违的阳光，她想快点见到尹玄霄，这究竟是神武皇帝的又一个诡计，还是尹玄霄和萧遥为了救她而达成的协议？

她被带入了一个房间，房间内雾气缭绕，放有硕大浴盆，盆内有红色花瓣，宫女过来，要扒她衣服，她坚决不肯，说要自己洗，让宫女们出去，宫女们笑着，出去了，莫离大大松了一口气，尹玄霄！你千万不要玩儿真的，莫离边洗边祈祷。

莫离洗完，仍将那个脏得不行的肚兜贴身穿着，外面又罩上个新的，又穿了棉衣及外衫，绾了头发，方出来，那些宫女都偷笑着看她。

她被带到了彩樱宫，彩樱宫内，尹玄霄站在旁边，笑着，若春风拂面，而萧遥坐在神武皇帝身边，失魂落魄。

金钟福和尹家八少奶奶也都来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绝伦，都是面面相觑却无言，一名宫女端着一玉盘，走上点殿来，那玉盘中是一壶酒，一金樽。

神武皇帝说道：“此酒当朕的皇太孙敬玄霄，愿玄霄与天佑公主百年好合。”

宫女将酒倒入金樽，端到了萧遥面前，萧遥颤巍巍端起酒樽，望着血色酒水，望了望尹玄霄，又望了望莫离，真想将这杯酒灌入自己喉中，可是他知道，玄霄亦苦，这是杯毒酒，莫离亦苦，神武皇帝赐给了她一生孤独。

第八十一章　洞房花烛却无喜

萧遥没有料到自己的自私害了三人，皇祖父好狠，说什么九龙玉佩只赦免尹家家主夫妻，说什么若用九龙佩，家主要付出身体上的代价以示忠心，说什么莫离今后就是他的姑姑，要他守礼。手中毒酒，似有千斤，他是拼却唾手可得的皇位，换得自己的志气，换得尹玄霄的健康，还有莫离的死亡？不，即便他喝了这杯毒酒，也未必改变什么，他要忍，将这难关挺过去。

他笑了，天知道他露出这笑容有多艰难，但是他做到了，毫无缺陷，他的手也不抖了，端着金樽走到尹玄霄面前，说道：“缘分天定，没想到以后要称呼你为姑父，这杯酒你且喝下，过后本王要上门讨要你的喜酒。”

尹玄霄施了一礼，伸手接过，将酒一饮而尽，“殿下之深情厚谊，玄霄感激万分。”然后走到那宫女身边，将金樽放回玉盘之内。

“皇上，今日是玄霄大喜之日，请容玄霄回府，骑大马，抬花轿，去金府迎娶金莫离过门。”尹玄霄兴致极高，说道，但他没有看莫离，就好像他即将要娶的人不是莫离。

神武皇帝点头，尹玄霄离去，八少奶奶也匆匆一礼跟了出去，金钟福有些发愣，“皇上，老臣也……”

“莫离如今是公主，朕有几句话要嘱咐嘱咐，金卿家到殿外等候。”神武皇帝敛了笑容，沉声说道。

金钟福诺诺退了出去，神武皇帝托起锦盒，让莫离观看，莫离不解，这不是尹好问赠与她的那个锦盒吗？有何古怪？但神武皇帝没开口询问。她自然也不敢说话，只得忐忑不安等着，这锦盒与尹玄霄要娶她有什么关系吗？

“尹玄霄用御赐的九龙玉佩救你出狱，免你死罪，你可要惜福，珍惜朕赐予你的恩泽。”神武皇帝打开了锦盒。取出了玉佩。然后站起身，使力将玉佩弹出，玉佩在萧遥的面前滑过，击在地面上。碎裂，绝难恢复。

“世间再无此物，你没有第二次机会。而且，你一人身系三家，可要小心行事。”神武皇帝轻声细语。“你，安心相夫教子，不要随意出府，朕会下旨，自明日起也不许他人上门叨扰，一句话，只要你谨守妇道。朕保你永生平安。”

这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萧遥听？萧遥的目光虚无。不知望着哪里，莫离心中冷笑，神武皇帝可谓煞费苦心，她哪里有能力破坏大齐朝，殊不知他千选万选，选中的监护她的人，也许恰恰就是最大的野心家。但，她是不会提醒他的，她，看在萧遥的份上，她会看着尹玄霄的，项逸也说了，萧遥，或可为明君。

“莫离遵旨，请皇上放心。”莫离施了一礼，“谢皇上不杀之恩。”

神武皇帝点头，“萧遥，拜见你的新姑姑。”

萧遥挪动脚步，挪至莫离面前，看着莫离，莫离脑海里突然浮现初见萧遥时的情景，那时的萧遥天真，孤独，有着硬装出来的冷漠，谁知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感性而脆弱的心，她的无欲无求的相助诱惑了他，从此牵扯不断。

现在，这纤细的丝线绷直了，就要断了，那回击的力量会怎样的呢？不会让他伤得太重吧，毕竟，他笑着对尹玄霄，毕竟他接纳了苏敏慧，毕竟，他现在是皇太孙了。

莫离扬起平静无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