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破重生- 第46部分

陈去华望向立在左手边的木清寒，问：“木先生，按军律，将官失察，加瞒报军情，致大军蹈入死地的，如何惩处？”听到这一句，韩博面如死灰一般。木清寒冷冷的声音在帐中响起，道：“按军律应处斩！”

苏简听了一惊，随即望向陈去华。陈去华的面上神情变幻，忽尔是切齿痛恨，忽尔是深深惋惜，他右手按住腰间佩刀，此时越握越紧。突然，他在案上重重一击，道：“你走吧，从此，天元军中，再没有你韩博这么一号人。”帐中不少人不服，都大声叫出来——“陈将军！”陈去华只是摇摇手，道：“此人——杀之不祥！”

韩博听了此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将身上的甲胄解下来，放在帐中地上，向着陈去华深深行了一礼，向后慢慢退出大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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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点争取再更一章。

第七十六章　献计

是夜，军中几位与楚平蛮交好的几位将领相约向楚平蛮致祭。因军中不备祭拜之物，因此苏简等几人只得托人去六福镇买了一坛薄酒，遥遥向英魂致意。少时陈去华与木清寒也赶来，陈去华亲自致祭，而木清寒却捅捅苏简，道：“你去看看庾校尉，怕是不太妙！”

苏简心惊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庾信帐中。庾信此时发着高烧，一直在说着胡话。苏简听着他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尴尬异常，所幸帐中无人，苏简听着听着，对于庾信的钟情，她心中不无感激。庾信此前不仅数次相救，而且这次旧创迸裂，是为了什么，别人或许不清楚，她苏简却是心知肚明的。苏简早已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回报一番，只不过如何回报，她心中尚且什么头绪都还没有，只是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回报，只怕，都不是庾信所希望的那种方式。

忽然帐外辕门处一阵喧哗之声，少时帘幕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苏简望着来人，惊奇地瞪圆了眼睛，道：“霍先生！”

来人正是以前神武大营的医官霍必行。他进帐之后扶了扶腰，道：“连走了七八天的山路，老霍腰都断喽！”说着，他放下随身带着的药箱，右手一伸，就搭在庾信的脉上，左手抚了抚须，面上的神色由紧张到轻松，说道：“还好，还好，老霍来得算是及时。”说着，他打开了随身的药箱，取出了几柄小银刀，几枚银针，对苏简说：“庾信旧伤之处炎症不小，另有一些腐肉要剔除。小苏简，你给老霍搭把下手，帮老霍去烧几桶开水来。”苏简毫不犹豫地就应了，奔出帐外，自去点火烧水。这个时候，她不想假手他人，似乎此刻能为庾信做任何事都是好的。

这一晚，霍先生为庾信去腐清淤，又外敷内服了不少良药。而苏简几乎整夜没睡，一直陪伴在庾信帐中，直到清晨时分，庾信已经退了烧，呼吸均匀，沉沉睡去。霍先生又诊了诊脉，说是已经没有危险，庾信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苏简这才回到自己帐中。

苏简想了又想，将如水与似霜两个唤来，问二女是否能将自己的贴身宝甲按照庾信的身形改一改。如水迟疑地说：“可以是可以的，只是宝甲就这么一件，如果给了庾校尉，简公子……您怎么办？”苏简笑道：“庾校尉这几日受了伤，行动不便，我先借他穿两日，防护一二。”如水还是犹豫了半日，最终三人商定，等到兵狼城的战事一过，再修改宝甲借与庾信。苏简想想最近几天庾信反正也不会出战，便勉强答应了。

正午时分，陈去华召集诸将在大帐中议事。然而，楚平蛮战死，李三扬与庾信两人都是重伤，韩博被逐，杨安与姚平尚在恒州城，眼下能上战场的校尉竟然只剩了苏简一人。陈去华不得已，将所有的副尉都宣进了帐中，所议之事依然是——如何拿下兵狼城。

上一次进攻兵狼城失败，本来已经成功埋进城中的“钉子”就已经拔出了七七八八，再加上已有一次失败的经历，只怕是乔装混入兵狼城这一条道是再也走不通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强攻一途。可是兵狼城如此的地势，又如何能够强攻？众人一时都望着帐中绘有兵狼地形的那幅地图呆呆出神。

这时，李三扬手下的一名副尉，叫做莫长生的，问道：“兵狼城确实是居高临下，难以强攻，可是不是还有比兵狼城地势更高的兵狼峰么？”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个好想法，至少摆脱了从地面强攻的窠臼，给了个新的思路。可是，那兵狼城已经离武陵江面高出近百丈，而兵狼峰顶更要比兵狼城的所在高上百丈有余，而且峰顶终日云雾缭绕，峰顶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那莫长生还不死心，又发问道：“还有，我们为什么非攻取兵狼城不可呢？是否能够从北面再寻一条通路，能够绕过兵狼城，继续东进呢？”苏简早在林字营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莫长生的名头，他可是当时火字营首屈一指的“巧匠”，据说火字营不少新奇的武器都是这个人独自“发明”的，难怪想法与众不同。

陈去华伸手在地图上一指，开口说道：“兵狼城北面是一条绵亘近千里的山脉，名字不太好听，叫做‘失魂岭’。兵狼城这一点是这条山岭的最南端。”他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失魂岭的位置。这座山脉叫做“失魂”，盖因其地势之险峻，丝毫不逊于兵狼峰。而且据说岭上怪兽出没，多有凶险，极少有人能够横穿这座山岭，因此这失魂岭又被称为‘绝岭’。”

陈去华这么一解说，大家就都明白了，苏简一屁股坐回椅子，颓然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这时候木先生的声音在大帐之外响起，“并非没有法子，莫副尉说得没错，登上兵狼峰，或许就是我军攻取兵狼城的捷径。”说着，他掀开帘幕，走了进来，苏简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人，竟然是霍先生。

木先生与陈去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对众人说道：“这位是霍先生，想来大家都认得。霍先生年轻时曾在天炎部生活了数十年，习得一身医术，他曾经亲自攀上兵狼峰采药。”众人的眼光一时间齐刷刷地都投向霍先生。苏简也略略吃惊，她认识霍先生颇久，两人也相熟，只是她从不知道霍先生一身医术竟然都是从天炎部而来。

霍先生似乎并不习惯于这样的场合，看了看木先生，又看了看陈去华，方才道：“老霍确实曾经登上兵狼峰。在西天梯北侧，有一条非常隐秘的古道，这条古道据传是千年前开凿，遍生荆棘，只是山间采药人才知道，因此十分隐秘。”说着，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道：“兵狼峰上，有一座古城的遗迹。这座古城据说也是千年前所建。那古城终年为山间云雾所掩，因此世人从没有见过此城的真面目。据说只有在月圆时分，天狼峰上的雾气才会散去。古城就在兵狼城的正上方，到时只要缘绳而下，就是兵狼城中了。”

陈去华闻言大喜，道：“既有通路，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这千年前建的古道，是否会因年久失修，而难以攀爬？”

霍先生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那条古道除了遍布荆棘以外，还有一些石阶栈道已经被毁。一路上都有巨岩挡道，甚是崎岖难行。”

陈去华点头道：“原在意料之中。”他想了想，问木清寒：“木先生怎么看？”

木清寒道：“我方欲强攻兵狼城，最好是能够安排在夜深人静之时。至于古道难行，这倒也不难解决。可以在傍晚时分，由几十名善于攀岩的士兵，背负绳索，跟随霍先生攀登那条古道。在攀登古道的同时，一路结绳，待夜间我大军上山之时，便缘绳而上，就会容易很多。”他这一席话说得自信满满，而且也确实在理，听得帐中将士纷纷点头。

这时不知帐中是谁问了一句：“怎么了呀霍先生！”众人这才发现霍必行此时两眼发直，直愣愣地立在大帐正中，口中喃喃地道：“竟是要夜探古城呀！”木清寒在他身旁，不禁用手轻推，问：“霍先生，难道还有什么险阻不成？”霍先生回过神来，双手乱摇，道：“没有没有！只是……”

陈去华此时有些发急，道：“只是什么？霍先生，有什么尽管说来。这支军南征军，再也经不起什么意外了啊！”霍先生就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抬头望着陈去华，颇有些紧张地说：“传说，那古城之中，有鬼——”

“咳——”帐中诸将听了霍必行这句话，一阵哄笑，还有人嚷嚷着道：“霍先生，你是行医之人，见惯了生死，怎么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呀！”霍先生唇上的小胡子抖了抖，一双绿豆眼在苏简身上转了一圈，小声地道：“就是因为见惯生死，才觉得好些事仅凭医术根本无法解释，鬼神之说，不可信其无呀。”

苏简心中暗恨，心想，你自说你的鬼神，看我做什么！她自然知道霍先生这番话的深意，医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很多，古人很容易将之归结到鬼神身上，况且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当日她曾因庾信知晓了自己是女儿身，迁怒于这个暗透消息的霍先生，甚至动了要“封口”的念头。可是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中转了转便作罢，苏简纵然是再有贼心也是起不了这种贼胆的。后来因霍先生救治了庾信，稍稍减了苏简心中的负疚之情，再者军中优秀的医官本就难得，苏简早就不在霍先生身上打什么注意了。只是此刻霍先生这一番话，一个眼神，又惹恼了苏简，她狠狠地瞪了霍必行一眼，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第七十七章　古城

黄昏时分，前锋小队已经在霍先生的带领下向兵狼峰的峰顶攀了过去。说来也巧，那条古道的位置距离西天梯有大约二里路程，中间隔着几片山峰上突出的巨岩，因此极为隐蔽，从西天梯或是兵狼城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看不到南征军士兵在登山。

苏简带着一千南征军隐身在兵狼峰脚下的密林中，遥遥地看着天元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沿着已然湮没在荆棘间的古道向上攀去。夕阳辉映下，苏简见到崖上一个个天元军将士的背影在缓缓上升，直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出汗。渐渐地这些士兵就似攀进云雾一般，再也不见人影，而山壁上偶尔能见到垂下的一根根绳索。少时，就有守在山下的传令兵飞奔来向苏简回报，兵狼峰上已经依约送来信号，也就是说，霍先生带着的前锋小队，已经率先登上了兵狼峰了。

苏简见身周的将士们喜形于色，她这次带的几名副尉原先都是楚平蛮与李三扬手下，这次个个摩拳擦掌都是想替长官报仇的。只是约定的时间未到，苏简还是约束住手下跃跃欲试的将官，只待映照在山壁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消逝殆尽。

酉时三刻左右，四周早已暗沉下来。苏简看了看天色，见夜空清朗，而兵狼峰上的云雾，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苏简一声号令，南征军的这一千人，安静而迅速地朝兵狼峰脚下聚拢过去。

只是苏简心中还是有些怕的，她素来畏高，前一世里陪闺蜜们去爬黄山，在山巅留下的照片之中，她露着一张苦瓜脸，双手紧紧地攥着栏杆之类的东西，连腾一只手出来比个剪刀的勇气都没有，因此在这件事上，她总是沦为闺蜜们的笑柄。但是，到了此时此地，想要再后退，已是不能够了。苏简来到兵狼峰下，伸手握住山上垂下的绳索，深吸一口气，却听身后一人道：“苏校尉！”

来人是木清寒，面孔掩在夜幕之中，暗沉沉的看不清楚，而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却认真地看着苏简。苏简奇道：“木先生？木先生不是应该在山下与陈将军一起策应攻城么？”木清寒抬头看了看高耸直入夜空的兵狼峰，道：“毕竟也想见识一下兵狼峰顶那座千年古城。”说着他抚了抚腰，道：“只是这身子骨已经不如年轻时候了。不知可否委屈苏校尉，与老朽在一处登山。”苏简觉得那“老朽”两字特别刺耳，以往也从没听木清寒这样说过。她赶忙客气道：“木先生太谦了，这有何不可？”木清寒右手一摊，苏简见他手心之中是一条长绳，木清寒道：“那就委屈苏校尉了，腰上缚着这绳索，对不住，另一端会缚在在下腰上。”

苏简有些脸红，不管怎样，木清寒都是个成年男子。她只低头默默地将绳索缚好，对木清寒说：“木先生，可以了么？”木清寒在身后应了，苏简便深吸一口气，努力向上攀登起来。

通往兵狼峰顶的峭壁上，千年之前凿就的古道依稀可辨。前面经过的士兵已经将掩盖古道的荆棘砍去大半，在清朗的夜色下，能够看出岩壁上凿出一痕一痕的石阶。苏简心中感叹——这简直就比天梯还要天梯么，虽说有凿出的石阶，可是每个石阶都仅仅提供了一个极为狭窄的着力点，苏简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她的双臂，吊在绳上，只是双足踏在石阶之上，稍稍借力。久而久之，苏简双臂开始觉得酸麻，呼吸之声开始越来越重。然而木先生却似乎游刃有余地跟在苏简身后，无论苏简的动作是快还是慢，木清寒都不徐不疾地跟着。

大约距离崖顶还有四五十丈的时候，苏简觉得以往只有在长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极点”这会儿出现了。她感到自己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真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又怕影响到后面士兵上崖的速度。这时，木清寒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简，你行的，你一定要挺过去。”苏简听了心道：“什么嘛！说什么身子骨不如年轻人，这会儿分明是来笑话我的。”她一只手奋力伸出，可是手心有汗，握在绳上一滑，整个人失了重心，朝下直坠下去，坠了一丈有余，腰上一紧，终于停下。苏简惊魂未定，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但是她此刻神智仍是清明，知道她与木清寒之间的那根“登山安全绳”终于发挥作用了。

木清寒手上使劲，片刻之间已经将苏简拉到身侧，他左手扶住苏简的腰，右手把住绳索，在苏简耳边轻声道：“别怕！”在夜色之中，苏简的脸红了又红，心中却又犯起倔强来，“想看我笑话么？偏不给你笑！”想到这里，她再度挥出手，这次她牢牢地握住了绳索，足尖踏在石阶上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又上升了一大截。“就这样！”苏简心想，“保持呼吸的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