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破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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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破重生-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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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观海来到武英殿中央,向永徽帝与卢英鸾跪下行礼,伏在地上说:“皇上赎罪,老臣的孙女苏简年幼不晓事,恐怕言辞之际冲撞了五王妃,还请皇上赎罪。”话语间承认了苏简的女儿身份。

武英殿上一时哗然,不论认不认识苏简,人们都极为震惊,真正不为所动的只有柔雅、庾信等区区几人。而陈去华双肩微微抖动,不敢看向苏简。

苏观海甫一确认苏简的女儿身份,五王妃李银笙的唇角便露出一丝冷笑,道:“这么说来,苏校尉实际是一介女流,所立军功是否是真暂且不论,只说这一点,就应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第九十六章 木兰破(下)

苏简当然不愿意被这种无稽的攻击轻易打倒,她依然昂着头,沉着地直面帝后。她不想只面对李银笙一人,而是当做回禀永徽帝一般侃侃而道,整个武英殿中回响着她清朗的嗓音。

“臣女的身世身份,是我朝阴字营一一记录在案的,可以查证。臣女从未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在军中做男儿装束,是为了日常训练行军方便。另外,臣女是现任武侯之女,又是一介女子身份。臣女不愿在营中有任何特殊,因此未将臣女的身份主动告诉她人。”

“而臣女的身世身份是五王殿下也清楚知道的。”苏简说着抬头望着五王永弘,永弘原本冷冽的目光此时有些游移,扭过头去看了看李银笙。

而李银笙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简,唇边挂着一丝娇柔的微笑,她轻轻地掩口而道:“我竟不知道,我天元朝的大军之中,难道没有军纪规定女子不得入营么?原侍郎,你既已入兵部,想必熟悉我朝兵事与军纪,你且来说说。”

这时,武英殿中竟一时哗然,不少士兵校尉听了此话,低低地相互议论起来。五王永弘突然站了起来,道:“好啦!这里原不该你……”然而他话犹未完,李银笙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丢了一个媚眼过去,永弘半句话被堵住,涨红了脸,慢慢又坐了下来。

原征被五王妃点了名,猛地抬起头来,朗声说道:“臣原征,在军中七年四个月零九日,据臣所知,天元军中并没有女子不得入营这一条军纪,也没有女子不得为将这一说。因为,始帝朝四将之一,后来的天杞部主风行,就是女子。”

这是天元人人知道的往事,只不过未必人人会挂在口边。传说当年始帝承天启曾经苦苦追求风行而没有成功,但是天元军中敬重有才能的女子这一传统却保留了下来,几百年间从未曾断绝。而风行之后,天元军中确实也曾经出现过女子为将的,只不过凤毛麟角。

可是,这名五王妃竟然说出“女子不得入军营”这样的话来,令武英殿上诸将面面相觑。

这时,柔雅开口道:“女子不得入营,这等规矩,在天炎部也是没有的。”

李银笙神色丝毫不变,不见一点尴尬或是不悦。她慢慢站起身来,道:“如此看来,我朝军纪确实需要整肃。一个妙龄女子,孤身在营中……”她故意慢慢悠悠地说着,接着眼波流转,却是对永徽帝盈盈笑道:“皇上难道不觉得么?难道真要放任这名女子秽乱军营、败坏军纪,从根子里一点一点将天元大军蛀坏了蛀烂了,才能引起皇上的警觉么?”

此言一出,苏简只觉得热血上涌,面上却变得惨白,她总算忍住没有跳起来,但是却提高了声音,道:“王妃娘娘说末将秽乱军营、败坏军纪,仿佛有了确凿证据似的,敢问娘娘,证据何在?”她尤其着重强调“末将”两个字,表明自己的军人身份,自己不是什么来历不明混入军中的女子,而是真刀真枪上阵杀敌的校尉啊!她这般一说,背后又是一阵议论之声,似乎激起了些与自己同在营中之人的敌忾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永徽帝突然有些想开口,奋力“咳”了一声,却突然捂住胸口,慢慢歪倒在龙椅上。皇后卢英鸾低呼一声,抢上前去在他胸腹之间按摩。太子文衍高声呼叫内侍,“太医,太医在何处?”他也抢上前,扶住永徽帝的右手唤道:“父皇,父皇,您想说什么?慢慢说可好!”

永徽帝的右手四指缓缓屈起,食指却指向苏简,双目殷切地望着文衍,口中“嗬”“嗬”而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文衍说到底只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担心之余,目中似有泪涌出。柔雅在他身后冒出一句:“像是中风,这可真有些麻烦!”

文衍忿忿地回头,瞪了柔雅一眼。柔雅却自行走到一边,对内侍说:“去请太医的人呢?告诉太医将针匣带来,快!”说到最后她已是疾言厉色。然而那些内侍,抬头看了看五王永弘的脸色,方才诺诺地应了,下去寻太医。

五王永弘有些试探地对永徽帝说道:“皇兄,皇兄?”永徽帝不答,慢慢地从龙椅上滑了下来,坐倒在地面上。

李银笙这时突然尖声道:“是她,是她,是她气坏了皇帝陛下!”说着纤纤玉指指向苏简,“快将她绑了——”

内侍们这时倒是动作挺快,自后向苏简围了上来,苏简再也忍不住怒意,高声抗辩:“王妃娘娘,这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她说着右肩一沉,把左手搭上她肩头的一名内侍过肩摔了出去。那名内侍正摔在陈去华脚边,陈去华忍不住向后一缩。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苏简片刻之间便被一众内侍擒住,按在地上,她勉力抬起头来,双目正与永徽帝的视线对上。永徽帝正望着她,眼神中竟流露出乞求之色,苏简见他的右手颤抖着努力想要握住文衍的手,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向永徽帝微微点了点头。而这时,太子文衍也看向苏简,眼中落下泪来。

李银笙这时向着殿外走了几步,在离苏简三丈之外停住了脚步,施施然道:“你在军中秽乱之事或许应是‘莫须有’,但是当殿咆哮,抗旨不遵,冲撞了皇帝陛下。这该当何罪呀?”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说:“真是不知深浅啊,苏——简——校尉!”这时殿外天际迅速涌出大朵大朵的墨云,天色立刻就暗了下来。

苏简原还在奋力挣扎着,听到李银笙这句话,突然软倒在地,浑身的力气就像一下被抽干一般。

“晓玲——”

她喃喃地道,只是没有人能够听见她叫这个名字。

只有孙晓玲会这么笑骂前世的自己,不知深浅的沈谦——

还有她拖长了尾音地说自己的名字,苏——简——,明明就还是在叫她,英文课上,每个人都起了个洋名儿,而她的,叫做Jane——,简——

苏简迷乱之中被人反绑了双手,更被挟着勉强抬起头来,一名内侍尖利的嗓音,“皇上晕过去啦——”

李银笙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着——“将这名犯上冲撞皇帝陛下的凶徒押下去,立时斩了!”她话音刚落,半空之中落下一声焦雷,震的人耳鼓发痛。

“你敢——”

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柔雅,这时竟然踏上一步,立在苏简身旁。武英殿前卷过一阵狂风,柔雅与李银笙的锦衣大袖都被风卷起,猎猎作响,两女对视半晌,柔雅更踏上一步护住苏简,道:“不许动她!”

这时苏观海爷爷老泪纵横,扑到五王永弘面前,道:“殿下,孙女无状,冲撞了王妃,还请看在老臣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的份上,留住孙女的性命吧!”五王有些手足无措,心道:“老家伙,演得真不赖!”他连忙挂了一脸为难的神情,道:“老……老元帅请起,老元帅的心情本王自然明白,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这番话还没有说下去,武英殿前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喝道:“我们不服,苏校尉有功,她跟我们一起拼死拼活地打仗,还受了重伤,她哪里有什么罪过,分明是受人陷害。”

苏简的眼中涌上泪水,这是姚平的声音——自己相处了不到一年的兄弟,在最危急的时刻,站出来维护自己。“正是——五王妃一言就定了苏校尉的罪,敢问五王妃就是国法么?”这是老成持重的杨安。庾信、原征等人也纷纷开言,南征军中识得苏简之人,纷纷站到了苏简的身后,将她护住。只有陈去华一人,立得远远的,一个字也不说,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而李银笙此时全不为所动,格格一笑,轻轻地击掌,道:“石将军,你前日里提醒过我,南征军在南面的时候散漫惯了,若没人提点,到天京来恐怕还真不服管束。”

这时皇后卢英鸾凄然叫道:“皇上、皇上——内侍,太医,太医还没有来么?”

而从武英殿前那长长的石阶上奔来的,却不是医官,是全副武装的雷字营精兵,为首一名,着一身锃亮的银甲,不是别人,正是雷字营的主将,云麾将军石琅。他登上殿前,右手一挥,一排士兵立即上前,隔开了姚平等人。而石琅踏上数步,左手轻轻一振,柔雅的身子就直飞出去,摔在文衍身旁,闷哼了一声。

石琅冰冷的眼神划过李银笙娇俏的面孔:“娘娘是命石琅将此人带下去立时斩首么?”

李银笙没有看他,却仰望着墨色的天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押入天牢,待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石琅什么都没有说,只躬身行了一礼,他手下马上有人出来,将苏简拖了下去。五王永弘诧异地望着李银笙,后面的安排他丝毫不知情,而李银笙什么时候竟然胆大到可以一人在殿上决断了?

又是一声焦雷劈下,雨点啪啪地打了下来,李银笙伸出手去,看见那雨水落在手上现出淡淡的血色,她斜睨着五王永弘,送去勾魂夺魄的眼波,而口中却轻轻地道:“又是一个——”

第九十七章 天牢

天京城中,刑部“天字号”大牢,坊间传言,踏进这牢门的人,从未有活着走出来的。

苏简原以为她只在这里逗留一晚,然后便会走上人生的尾章。因此在整晚之中,她完全忽视了这天牢中可怖的环境和令人作呕的一股尸腐之气,她只怔怔地望着高高在上的一方小小的天窗。

如果这是最后一夜,她该想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天京与西北边陲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永熙此刻或许正在伴着夜柝之声巡视边防,丝毫不知道天京这里,竟只一夜之间,变生不测——

她努力地去回想那些幸福与甜蜜的往事,一个个青涩而怦然心动的瞬间,可是她的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李银笙那娇艳如春华的面庞,樱口中徐徐吐着“不知深浅”、“该当死罪”几个字,苏简好几次险些失声痛哭,“真的是晓玲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而原来恨一个人,也可以来的这么容易,一想到李银笙,苏简的指甲深深地直戳进手心里去,血便滴滴答答地流出来,苏简丝毫不觉,只怔怔地望着那一方小窗,夜天色由黄昏渐渐暗沉下去,接着透出宝石般的沁蓝来,天幕渐高,可以见到一点星辰,像宝石般挂在深蓝的天幕上,却渐渐地移出那一方小窗,再也见不到了,天色一点点开始转亮,沁出一点鱼肚白来。

清晨的时候,苏简和衣倒地,略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她依然怔怔地,回想起梦境之中她似乎看见吴虹与哥哥苏筠,一脸幸福地手挽手站在一起。她突然极为懊悔,同时在这天牢里冰冷的地面上,她突然懂了苏筠,明白了苏筠当时的决断——为名声啊份位啊之类的与心爱之人分开,原来才是天下最为不智之举。

日头渐渐升起,而午时的鼓声不啻她苏简的丧钟之声。苏简不再胡思乱想,只一心一意地思念着永熙,她右手在怀中探了探,永熙当日那封亲笔书信还在。她苦笑一声,“由昭武校尉苏简亲呈太后凤览,永熙上”,这封信应该不再有机会递给太后了吧,苏简这么想着,然而永熙那一手秀逸的字却吸引了苏简的目光,她情不自禁地一笔一划地学着永熙书写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

她这般想着,却不敢落泪,生怕把眼前这唯一的念想给洇湿了。她在地上这般静坐了良久,直到地面上那股寒意一直沁到自己的腰部、胸腹,自己都不曾知觉。等到听见天牢门口“哐啷”的一声,有人将铁门打开,苏简才惊觉,自己已经坐得太久,凉意上侵,双腿麻木,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从那一方小小窗口映下的阳光已经不强烈了,远远地传来申时的鼓声。

进入天牢那人是一名老妇,慢慢地走到苏简的牢门口,打开牢门下方的一个小口,递了一盆东西进来。苏简对她大喊:“喂——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没有人带我出去?”

那名老妇低下头来,冲着苏简一阵怪笑,指着耳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又张开口给苏简给她早已割去的舌头。苏简心中大骇,坐倒在地,直到那名老妇远远地离开了,有是“哐啷”一声,狱门被锁上,苏简才吁了一口气,自己居然还没有被拉出去处死。

然而,一旦缓了下来,苏简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面上。这时候她才开始有点感觉,这天牢的地面又湿又冷又硬,躺上去硌的腰背生疼。她稍稍有点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看了看那狱卒送来的东西,只觉得一阵恶心——这哪里是食物,简直连猪食都不如,就是些菜叶米糊之类在一起胡乱炖了,散发着一股馊臭的味道。

苏简并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南征路上她也吃了不少苦,然而军中有路小二那样的炊事兵,伙食从来不差。苏简死活逼自己吃下去一点,放下了盆子,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外面是什么变故,竟让自己多活了一晚?

“一定是他,”苏简想着面上就透出喜意,“他在手下阴字营无处不在,在天京城一定耳目众多,就算不能及时送信到西北,至少也能将行刑的日子阻上一阻,再想办法。”

“又或者是爷爷,”苏简从来就觉得苏观海爷爷不是吃素的,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他若想不出解救自己的办法就太愧对“泰武”这个称号了。苏简稍稍放宽心下来,这才有心情细细打量她所在的这一间牢笼。

不知单人囚室是否算是给自己优待了,但是狱中清苦,什么床柜之类的家具,一应俱无,地上有一点点细碎的稻草,墙角有便溺之器,仅此而已。那唯一能够给予苏简安慰的小窗,在离地面一丈五六尺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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