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破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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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破重生-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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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衍面上一会儿露出温柔的微笑,一会儿神色凝重,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太傅——〃

苏简无奈地想,原来文衍没忘了自己也在身侧啊!她无法,只能上前温言劝道:〃皇上,无生者不死,而无聚者不散——〃

苏简也不知道自己想劝些什么,能劝些什么,她搬出的不外乎是人世无常,凡事应该向前看之类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可是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哥哥苏筠过世的时候,想起了刚刚知道吴虹死亡真相的时候,她突然也似觉得心口就如被利刃剜着一般,开始疼痛起来。她说了几句,就觉得自己所说的实在是软弱无力,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伤感,此时此地,竟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谁知文衍接口就说了下去——

〃都道天家无父子兄弟,可是我父皇待我极好,虽然极严厉,但是我心中从来觉得不缺慈爱。父皇待母后也极好,历来帝王都广纳妃嫔,而父皇曾说,他有母后一人足矣。〃

〃父皇与五叔年岁相近,又是亲手足,也处得极好。〃

〃直到前年,五叔求娶那个女子,父皇还帮他在皇祖母跟前说尽好话。〃

文衍的话中终于没有了恨意,乍一听都是些平平淡淡的回忆。然而细听之下他的话语之中凝聚着浓重的忧伤与疲惫,与他浓重的鼻音相伴,令人痛心。这副年幼的身躯,在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究竟承受了怎样的悲伤和压力。他此刻不再自称〃朕〃,而是破天荒地说着〃我〃,似乎在这里,他才放下了平日里戴在面上的那扇面具,依旧把自己当成那个还能偶尔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孩子,将近日来所承受的悲苦,在父亲生前常用的殿宇之中,都一一倾吐出来。

苏简悄悄地从文衍身后退出来,来到殿外,将殿门掩上,并吩咐守候在殿外的宫人内侍各自散去,自己在门外侍立着。

片刻之后,文衍自言自语的话语之间带上了低低的呜咽之声,不久便词不成句,泣不成声。苏简听见文衍以手掩口,将一声声悲泣按捺在口中,心中实在不忍,隔着门低声道:〃皇上,臣告退。殿外无人。〃

殿中文衍的哭泣声停顿了一下,苏简便远远地离开,只守在那小小院落远端的入口处,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黄立聊着。良久,那偏殿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小皇帝文衍神色如常地迈步出来,面上虽然犹有泪痕,眼睛依然红通通的,但是此前眉心的一股郁结之气却似散了好些,脚步也似轻松了一些。苏简不敢盯着小皇帝细看,只与黄立两个又将小皇帝恭恭敬敬迎回勤政殿正殿。

过不了多久,苏越与其他礼部官员一起,纷纷重新回宫,大家都换上了灰不溜丢的符合国丧礼制的衣服,腰间大多扎了白色的布带,以示为国母守孝。苏简郑重将小皇帝交给自己老爹,这才舒了一口气,自己告罪先回家。她今日从早上开始起,就陪着小皇帝水米未进的,累得够惨的。

可是苏简的脚步还算是轻快,毕竟,永熙,永熙就快回来了。

一百二十五章 边事

按照天元风俗,太后卢英鸾这般年纪过世,在自家床上〃寿终正寝〃的,又是皇帝的亲娘,她老人家的丧仪一共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头七天要连续不断地做法事诵经。此后则逢〃七〃举行一次祭礼。在七日之内,所有官府衙门全部关门,街市罢市,七日之后才慢慢恢复。在四十九天之内,天元境内禁宴乐,所有婚嫁喜事都会往后推,以示对太后的哀悼。

李银笙当日在太后的慈英殿前发愿,要为太后连续诵经七日七夜。夜间的情况怎么样大家都不知道,因为慈英殿前晚间会落锁,因此李银笙总有些机会能够休息休息。但是,连着七个白天,李银笙都是一动不动,在慈英殿前念足八九个时辰的经文,水米不进。接连七日,她面色极其苍白,原先莹白如雪的肌肤此时变的得几近透明,露出一道道青筋,看着甚是可怖。

第七日,小皇帝亲自致祭,太皇太后也来到了慈英殿前。皇族中人瞻仰过太后的遗容之后,才是大殓了。太后自灵床上移往事先准备好的棺椁之中,移灵的时候日已西斜,殿外寒鸦聒噪几声,苏简随着众臣,跪在地上,觉得听见一阵极细微的簌簌之声。苏简只觉得奇怪,悄悄抬头,从人丛之中向太后移灵的方向看去。

小皇帝文衍面色极差,眼中燃着怒火,手中紧紧握拳。

主持致祭的礼部尚书张同安也算是个人精,见到皇帝这般神情,大声宣布下一道程序:〃哭灵——〃

这时候,宫人给太皇太后送上一张圈椅。苏简就想起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王熙凤亲往宁国府料理侄媳妇秦可卿的丧事,就是这么往圈椅上一坐,然后开始哭灵的。可是以太皇太后老而弥辣的性子,落座之后,却是一声不吭,只是越来越红了眼圈,手中的铁木龙头杖却是越握越紧。

这下张同安可就尴尬了,太皇太后是逝者唯一的长辈,又是所有到场之人中身份最尊贵之人,按礼是要领头哭灵的。可是张同安咳嗽了数声,太皇太后却一声都没有出,而小皇帝文衍,早已红了眼眶,低声饮泣。

就是没有人肯哭灵。

张同安无奈之下,突然间自己大放悲声,用〃如丧考妣〃四字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有这粗豪的哭声打头,在慈英殿前跪了许久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众人〃嗡〃的一声便哭声震天。这哭声之中,小皇帝文衍那少年人尖细的声音显得极容易辨认。

哭声弱去,丧仪之中最消耗体力的那一部分就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各种仪式都改为七天才举行一次。然而各部官员却没有心思修整,各部衙门关了七天,各种待处理的政务堆积如山,官员们苦着脸,回到衙门之后又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时候兵部尚书原峄,带着苏简多日未曾见过的兵部侍郎原征,来到了宫中,送上西北军前递来的急报。五王永弘、左右二相,还有老爹苏越,这会儿也随侍在勤政殿中,苏简被众人挤在外围,因此也乐得个清闲。然而小皇帝文衍手拆军报之前,原峄面上的神情,就已经分明告诉众人,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文衍看了,将军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怒道:〃天钧部欺人太甚——〃

苏简听了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西北又有变数了。

已经入了秋,天高马肥,西北天钧部正是实力最强的时候。而天元朝这边,却是刚刚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兼之主少国疑,山字营自南征始,就一直以不到二万人的疲兵镇守边关。而好多精于边事的山字营将领,也因为跟着苏越,而长期不在西北边陲。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便是了。

原峄便小心翼翼地问小皇帝,此次天钧部东进,皇上可有什么看法没有?文衍刚刚抬眼看了一眼苏越,这边厢五王永弘便大声嚷嚷起来,说小皇帝还没有亲政,这样的大事,理应由左右二相与他这个辅政亲王来定。

原峄便哭丧着脸,对五王永弘说:〃王爷,那趁皇上也在,诸位都在,您就赶紧地议定了吧。这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不起啊!〃是呀,天元朝两年前费了多少波折,投了十几万大军,好不容易平定了南面的天炎部,但是早已是国力空虚,而且永徽帝离世以后,朝政混乱,处处暗涌,各方势力角力不止,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但是无论五王永弘如何心心念念地要抢在前头,好些话还是得问久在西北的苏越。苏越听了,出神半晌,突然问原峄:〃这军报是啥时候送到的?走的是军驿?〃

原峄心道:这火急火燎的事,难道谁还敢耽搁了不成?但是面上不显,只说是军驿传来的,今天上午刚到,新鲜的紧。苏越就说:〃军驿传来的,那就是六天以前的军情了。〃他接着又问,军情之中可有七王永熙的消息。

原峄吞吞吐吐了两句,才说出七王永熙日前带了个千人队自行出关的事。

原来这封军报是永熙手下留守边关的傅菁将军发出的。他在军报之中提到七王永熙日前带了一千人出关,说是天钧部今年几处牧场年景都好,人强马壮的,自己打算出关探探天钧部的底细。他临行之前吩咐了傅菁,如果自己二十日不返边关,就立即向天京城告急,并请武侯即刻西来。但是永熙走了不到四五日,傅菁手下的探子就探到了天钧部犯边的消息。傅菁不敢自专,天钧部五万前军的到来令他备感压力。要知道,西北边陲与天京城之间,有一条宽阔的通衢大道,一旦犯边之众打破西北关隘,就可以在几日内抵达天京城下。

苏越皱着眉头听原峄将前后事情一说,眉头就舒展开来,尤其是听原峄转述那二十日之约的时候,脸上就露出笑意。原峄一说完,他就对小皇帝说:〃皇上切勿担忧。臣以为,再等上十来日,傅菁将军那里会有消息传来。那时,如果有万一,再安排调兵也不迟。〃他此话说得极有自信,在座诸人,出了原尚书和原侍郎两位出身兵部的,

苏简挤在一堆王公重臣外面,看着大家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

自家老爹苏越,一副胸有成竹,懒洋洋的样子,半眯着眼,看着原峄。老尚书原峄与苏家算是打了半辈子交道了,此刻只半信半疑的,倒是他身后原征,反而一副恍然的样子。苏简心中就冒出〃雏凤清于老凤声〃〃青出于蓝胜于蓝〃之类的词句,心道:原大哥,我看好你!

五王永弘自然也是不懂,而他身侧的左右二相更是一头雾水。文衍小皇帝皱起眉头,偷空瞄了瞄苏简,苏简觉得一懔,觉得小皇帝私下里必然会就此事询问自己。她忍不住便向苏越身后靠了靠,心道不管怎地总得跟自家老爹先通个气啊。谁知,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倒是苏越找到机会跟小皇帝倒苦水,说七王永熙既已出关,想必没有收到回京的旨意,自己与礼部这些人,可不得接着帮永熙盯着丧仪的大小事宜。

小皇帝听了心想也是,就问苏越是否需要再去一道圣旨,要七王永熙暂缓回京。苏越这回却没作声,心中大概算了一下,道:〃无妨,如果十几日后传来消息,那么七王殿下还是可以赶回来主持太后‘七七‘那日的大奠之仪。〃说着,他转过头,偷偷向苏简使了个眼色。

苏简一怔,心想,自己老爹这个鬼灵精劲儿,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而此时五王永弘面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自南征以来,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边事,眼光死死放在朝堂之中,和天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也想给皇侄儿出出主意指点指点呀,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西北,近年来,阴字营关于西北的邸报,更是放在案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永弘自己从来没翻动过。他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始终佝偻着身子,面上一副谄媚之色的左相刘道望,心中涌起一阵厌恶。

靠在自己阵营的,多是些不学无术,只懂钻营之人。略有些才学与实权的人,大多在观望甚至左右摇摆。而真正有本事的,就如苏越,自己则根本摸不透人家心中在想什么。

永弘悄悄叹了口气,不过想到堂弟永熙,他还是有把握能够拿捏住的——这么多年,堂兄弟两个,一直交好。可是,这么想着,永弘突然就觉得极为讽刺:永徽帝与他,一母同胞,感情更好,后来还不是……

一百二十六章 神庙

小皇帝文衍见苏越说得那么笃定,当下便摁住将信将疑的兵部尚书原峄,同意了苏越的看法,让大家等几天再做决定。

原峄以手覆额,看了原征一眼,只见后者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心中就忍不住想在那个侄孙的额头上敲一记,让他晓得姜还是老的辣。

小皇帝缠着苏越,问东问西的,让苏简根本与自家老爹说不上话,更别提有机会好好问问西北的事了。苏简见小皇帝对自家老爹热乎得很,而且苏越晚间就带着一群礼部的官员在勤政殿外歇宿,估计这两位也能找到机会好好将西北的事唠唠。想到这里,苏简就决定告辞出宫。

在这一大群聚在勤政殿的重臣之中,苏简怕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又是个女子,所以她轻轻易易就告辞出宫。她走在宫外的街道上,一阵凉风吹过,苏简不禁打了个寒噤。

街道上的气氛很奇特,人们一群一群地聚着,紧张地谈论着些什么。天京府派出了巡卫在大街小巷中巡视,但是没有宵禁的命令,总也不能将人生生往家中赶不是?

苏简好奇,朝人群中挤过去,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将两代苏侯都拘在京中,西北无人哩。听说去年南征的时候,将原先西北最精锐的军队都调去了南面……〃

又有一人接口道:〃说是西北就剩不到两万人,这回天钧部可是出动了十万人。〃说着那人叹了口气,道:〃难道是真的?怎么朝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他这么一说,很明显,人群中一种不安便蔓延开来。苏简心中一动,想,这样的军情原应是国之机密才对,怎么看这架势市井小民都是人人津津于此的。她一边听,一边摇头,不老成啊,办事不老成!

可是是谁办事不老成呢?兵部尚书原峄?历经三朝风雨的老臣?还是原征,那个与苏简同僚时候便总皱着眉挂着脸的那个小老头儿?都不像啊,苏简突然觉得此事来得蹊跷,一咬下唇就转过身去,沿着来路。她想着,怎么也得给原征原大哥提个醒,给自己老爹通个气也好。哪知才跨了一步出去,突然前面跑来个货郎打扮的人,手中还拎着一扇锣,一边走一边敲,口中还喊着——

〃上国天女正式在神庙主持祭礼了。大家快去观礼啊——〃

人群顿时激动起来,〃上国天女主持祭礼了?〃〃这还不得快去——〃

〃三叔,上国天女是谁啊?〃人群中一个长相懒散,身子骨也看着非常懒散的年轻后生撸着鼻涕问他三叔。那人的三叔回头便扯他,说:〃上国天女是天女下凡,来我朝庇佑大家过好日子的!〃他说着就在那年轻后生后脑敲了一记,骂道:〃这两天又去哪儿鬼混了,你要是整天在作坊里做工,怎会连神庙落成,上国天女致祭这等大事都不知道?〃

那懒散后生哀叹一声,口中嘟哝着,〃国丧国丧,不许宰牲,你当我那作坊里还有活儿做?〃说着快步跟上他三叔,也看热闹去了。

苏简听得暗暗称奇,这头七刚刚过去,李银笙还连续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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