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石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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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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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座供奉着笑脸佛的破庙,佛前点着长明灯,还有一个破旧的铺团,以及一个黯青色石磬。佛身满布蛛网灰尘,长明灯只有黄豆大小,被从破门烂窗中灌入的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昏暗得连月光也不如,难怪之前会被忽略。

或许是一座荒庙,但肯定有人,为佛像供奉长明灯以及每日定时击磬的人。纪十不敢耽搁,将那卷残经揣好,又确定了小金好好地缠在手臂上,这才将手伸上地板撑在两边,一个使劲,轻巧地翻了出去。她内力虽然已无,但身手还在,这种轻灵的动作并不是难事。

第三十五章 (3)

没有在殿内多做停留,她迅速地将石板还原后,便拉开门闪了出去。

从外面看,果真是一座简陋之极的荒庙,糙石作壁,草茅作顶,幸好是嵌在山腰里,否则只怕风一刮,屋顶就没了。月光下,可以看到黑越越的山林从院子外一直延伸向山脚,虎啸狼嗥之声不时穿过幽深的夜色远远传来。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香火?此念在纪十脑海中一闪即逝,她现在烦恼的是,自己该不该就这样下山,还是留在破庙里等到天亮。

如果是以前,她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的她,若 只身闯入黑夜中的密林,无异于自投兽腹。这样一看,她其实没的选择。至于庙中之人……她抬手摸了摸臂上的小金,就算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心怀叵测之人,有小金在,她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望了眼挂在中天的明月,纪十心念电转间,又退回了庙中。

“什么人?”还没等她找到一个避风而又不显眼的地方窝下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声音听着颇熟。

她一怔,眉毛挑了起来,颇感意外地看向出声之人,而后蓦然灿笑。

“哟,少年仔,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那人从佛像旁的小门走出,见到是她,脸色瞬变,时青时白,当真是精彩之极,却是数月前有同行之缘的奚言少华。

“你怎么找到此地来的?”奚言少华吃过她不少苦头,对她是又恨又怕,若不是极力控制,只怕已夺路而逃。

“当然是你怎么来的,我便怎么来的。”纪十笑嘻嘻地道,她此时脸上身上沾满了兽血,泥土,以及草叶的绿汁,明明狼狈之极,看在奚言少华眼中却比厉鬼还可怕。

“不可能!这里……这里……”他不觉后退一步,想说这处是自己外祖隐居之所,连他父亲都不知道,却在想到她有可能是跟踪自己而来,而跟踪的目的自然是想要严刑逼供,杀人焚尸等等,就一阵哆嗦,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里怎么了?”纪十逼近一步,心知如今的自己根本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但是却一点也不担心。

奚言少华又退了两步,撇撇嘴,再不肯多说一字。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清楚纪十脾气喜怒不定,如果她真想怎么他,求饶是不会有用的。何况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少爷的骄傲,怎么也做不出求饶的事来。

纪十啧了声,也不勉强,看了眼他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清清爽爽的头发,立时动了心思。

“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她摇头叹道,就在少年想要反驳的时候,突然眼睛一瞪,恶狠狠地命令:“给我烧水去,我要洗澡。”

奚言少华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就要依言而行,却在转身时蓦然反应过来,愤然道:“凭什么啊?”

“凭什么?”纪十挑眉,双手负后往前走了两步,看他明明害怕之极却还死命硬撑的样子,差点没喷笑出来,嘴角勾了勾,作出一副轻蔑的表情,“这里就你我两人,你不去,难道我去?”说着,她作势挥了挥拳头。

奚言少华当初是被结结实实揍过几顿的,一见她的动作,立即噤声,转身垂头丧气地去了庙后面的灶房。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能这样默默安慰自己,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庆幸那次从西南回来后,他狠下心将生火烤食等技能学会了,不然只怕真要硬生生挨上一顿。他要是知道纪十现在连个普通人都有可能打不过,不知会怄成什么样。

纪十笑眯眯地跟在后面,觉得心情甚为愉悦,觉得这世间上再找不到一个比奚言少华更好欺负的人了。

“喂,小子,你怎么跑到这里当和尚了?”在庙后简陋的僧寮中打了个转,确定此地除了少年外再没别人,那么每日击磬的必然也是他,纪十不免有些好奇,怎么也想像不出他会过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

奚言少华蹲在灶前,闻言白了她一眼,却没说话。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是为了逃婚才躲到这里来的。

原来继纪十子万大闹奚言主家之后,很多族人都对奚言长庚产生了不满,奚言长庚家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导致他想到了用联姻来寻找强力支持这一个历史悠久屡试不爽的办法。而奚言少华,这个奚言家未来的少主,也是如今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孩子自然便成了不二人选。然而对于奚言少华来说,他实在受够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身体和皮相去为家族谋利益的做法,于是连联姻对象是谁都懒得打听,便果断地逃了。

这种丢脸的事他是绝不会对纪十说的,可以预料,如果被她知道后,必然又是一番嘲笑。

纪十眼珠一转,虽然没猜到原因,但想到以他这样娇生惯养的脾性,会甘于藏在这里过清苦的日子,只怕也是跟自己一样,不是被追杀,便是在逃避什么,不得不为之。想到此,她不由嘿嘿笑了两声,直吓得奚言少华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感,恨不得马上逃离此地。

纪十才不去理他有什么反应,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抢了奚言少华的一套干净衣服,再抢了他的床,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然后,在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个从柴房钻出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上去必是一夜辗转难眠的少年,她宣布了一个让他差点自尽的决定。

“这里风光极好,我决定住在这里了。”又隐秘,又有好欺负好使唤的美少年,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地方?

“你住这里,我住哪里?”奚言少华愤怒了,觉得对方简直是欺人太甚。这里就一张床,虽然他觉得不是很舒服,但也胜过柴房啊。

“你想去哪里?”纪十眼神一厉,冷笑道:“想跑?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此话一出,奚言少华便萎了,但眼中却仍然闪动着愤怒不服的光芒。纪十知道万事不能太过,否则会逼狗跳墙,于是又漾起了一惯的甜笑,“昨晚是意外,你还住你原来那房。不是还有空房间么,打扫干净,我住。”事实上一直住在别人住过的房间,她也不安心。

听出她没有要取自己命的意思,连自己的房间也还了回来,奚言少华原本气鼓鼓的表情登时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那个忍辱负重的样子。

然后,两个并不和谐的人便住在一起奇迹般地过起了极为和谐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4)

陆路,水路,再转陆路,一路上没有什么耽搁,半月之后一行人已走到了离北塞最近的宛阳城。这时梅六再次遭遇了一件让她羞惭欲死之事。

她的月事来了。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尴尬之极的事。不止是她,便是极少有情绪波动的十一郎在看到她亵裤上的鲜红之后,先是意外地露出惊惶之色,等到确定那是属于女人特殊的生理情况,又破例地红了耳朵。

“这……要怎么办?”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手足无措了。

如果是以前,见到他现在这样的反应,梅六必然会觉得有趣,但是现在她却只能刻意忽略掉心里恨不得就这样死掉的强烈冲动,木着一张脸,就像平时他给她擦拭身下秽物时那样,语气没有起伏地道:“要干净的布,还有针线。”语罢,才想起自己右手已经废了,不由一僵,待要再说什么,十一郎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十一郎办事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不片刻便将自己的一件干净棉布里衣撕成数片拿了过来。他倒是没有多想,反倒是梅六在认出那布的来源后,不禁红了脸,想说不要,又怕太明显。顿了一下,她忍着心中别扭问:“船上可有妇人?”让别人为自己缝制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十一郎眼中浮起疑惑的神色,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扯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你教我,我来做。”对于她的问题却避而不答。在他看来,这样会接触到她私密处的东西,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是不能碰的,哪怕是女人。

梅六错愕地瞪大眼,在看到他眼中的认真,确定不是随便说说之后,才抿了抿唇,脸颊发热地开始告诉他怎么缝月经带。不得不说,虽然让一个男人来为她做这些确实荒谬,但是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她倒是更能接受他来做,毕竟在他面前,她已经毫无隐私可谈。

十一郎确实是极聪明的,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连这种女人的针线活也不例外。没过多久,便缝好一个给她垫上了,而后又将剩下的布料做了几个替换的,才拿了她换下的亵裤去洗。

看着被轻轻关上的门,梅六眼中浮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无论是谁,就算是再狠心绝情之人,被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连着最私密的事也帮着做了,只怕都会有所触动。果子山庄那一夜后,梅六就死了心,她认为自己既然花了十多年来喜欢这个人,那么自也可以再花上相同甚至翻倍的时间来放下这段感情。然而这一段时间,他却一直为她做着连最亲密的夫妻也要避讳的事,却不见丝毫嫌弃以及不耐烦。她并不是铁石心肠,对他的感情也仍然还在,又怎么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你这般待我,就不怕我以后死缠着你不放么?”等十一郎再次进来,她叹气道,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那日被周巽挟持时,他说过的话她不是不记得,只是从来没当真过,故而对于他明说两人已不相干却又任劳任怨照顾她的矛盾行径着实想不通。

十一郎怔了下,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许久不曾见的温和,心口微动,下意识地便要露出一抹微笑,然而笑意尚未达到唇边,便因心中乍然升起的暴虐而消失无踪。他蓦然扭过头,看着窗外那已渐成荫的绿树,直到情绪渐渐恢复平静,才淡淡道:“无妨。”两人相互扶持走到这一步,就算她不缠着他,他也不可能再放她离开。自周巽那事之后,他一直被帝皇蛊压制的情绪便冲破了体内的那层障碍,不再是无法感知。然而帝皇蛊的力量还是太强,只要他的情绪稍微有一点波动,便会引起它的反弹。如果在这一过程中,他稍一不慎,只怕就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因此,就算明知梅六心中的结,他也不能再做得更多。

梅六一直以为他避自己唯恐不及,此时闻言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竟不知要如何回应才好。

十一郎轻咳一声,走到窗前,没敢去看她的反应,只是道:“不知这塞外的夏天比长安的如何?”如果炎热更甚,那浑身是伤的她可就要遭罪了。

梅六还没想明白他之前那“无妨”的意思,听到问话,下意识回应道:“塞外天气干燥,夏天来得晚,冬天来得早,热也不过那么几日,若逢下雨,是要穿夹袄的。咱们这时候出塞,只怕要带些厚衣裳才行。”说完,她突然愣住,发现他竟然在跟自己闲聊。

“我们且在此地住上几日,待你……之后再走。”十一郎轻语,在停顿的时候,扶在窗上的手微紧,耳根再次泛起了粉红。

梅六正转头看向他,本来因为他再次提及那尴尬的事而心中着窘,却在捕捉到这细微的反应时突然就神奇地轻松下来,莫名地觉得只要他不是无动于衷的就好,倒没去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此处离黑宇殿甚近,只怕不大太平。”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虽然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继续上路会很麻烦,但是如今的黑宇殿不比当初,以前或许是平衡塞内外局势的关键存在,如今在言卫掌控下却成了祸乱之源。宛阳是离黑宇殿最近的城市,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不必担心。”十一郎说,而后想到她之前说的与塞外气候有关的话,又道:“你且歇息会儿,我再去置办些东西。”之前从南方一路走过来,气温变化不算明显,几人带的都是单衣,准备点厚袄夹衫却是必要的。而且听说塞外地广人稀,若在路上找不到借宿之处,露天而宿几个男人倒没什么,她重伤在身,却不能没有保暖防雨之物。

说完,他便匆匆去了。房间里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寂寞。梅六平躺在床上,目光看向他方才所站的位置,虽然不能完全看到窗外的景致,却仍然有一抹绿从窗角斜映入眼中,脑海中浮起他之前坐在床前认真缝东西时的样子,原本有些纷乱不安的心突然就渐渐平静下来。

第三十五章 (5)

在宛阳停了三日,四人买了马车,再次出发。这期间倒是没出什么事,就算真有事也被其他三个男人暗中解决了,并没有惊扰到梅六。到是罗青曾问过为什么在此停留,被十一郎以补充物质打听进入草原需要注意的事项打发了。于是三日间,这货倒真拉着邓直颠颠地在宛阳城里南来北往客中四处取经,省了十一郎不少事。

出发时梅六身上已经干净,感觉轻爽许多。从宛阳到关塞要两日的路程,出了关塞便是魏水源。因为守关的将领是大晋赫赫赫有名的儒将阴柘轩,也就是阴极皇朝阴九幽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防止黑宇殿的动乱波及大晋,自去年九月他陈兵落雁关以来,便再没离开。后来等各大势力逐一退出宛阳,他便加强了关隘的防守,以至于魏水源上的势力争斗没能祸及关内。

一路上旅人不多,倒是遇到了两三个马帮,人人都配带着武器,还有镖队押送。皆是匆匆来去,人人神色凝重。

“以前这路人流不断,一日十来个马帮行过是极常见的,多时二三十个也有。没想到如今竟冷清至此。”梅六有两三年没回黑宇殿了,不想会变化如此之大。

十一郎没跟罗青邓直一样骑马,而是亲自驾车。车厢的帘子挑着,一是方便他照看,再来也让梅六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致,不至于闷着。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三人都听到了。罗青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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