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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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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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她的手看了片刻,段溪桥接过帕子,去擦唇边。傅倾饶借着他松懈的这一瞬,顺势将酒壶从他的手中抽出,拿了过来。

段溪桥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看上去,竟然有些……委屈。

傅倾饶忍俊不禁,笑道:“听说你自昨晚就在这里一直饮酒?虽然今日休沐,可也不能这样度过。你去睡一会儿,起来了再还你。”

段溪桥微微垂下头,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肩膀骤然一沉,傅倾饶忽地就有些鼻子发酸。

她耸了耸肩,唤道:“进屋去睡。这里太凉了。”

他不听,只是将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傅倾饶静坐了会儿,叹了口气,将酒壶搁在一旁,扶着他慢慢站起身来。

段溪桥身材高大,她将他半抱半拖,这才把人弄进了里间,扶他到了屋中的榻上,躺好。

从旁边找了个毯子给他盖上,傅倾饶正欲转身离开,手却突然被人紧紧握住。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拿了旁边的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段溪桥静静地望着她。

傅倾饶想了想,抬起空着的手,轻轻覆上他的眼。

不多时,呼吸声渐渐发沉,平稳。

段溪桥已经睡着了。

自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

傅倾饶把手抽出来,走到门口,回望了他一眼,这便出了门。

曲蒙、曾妈妈和老管家赶紧跑了过来。她微微颔首,道了声“睡了”,三人便齐齐松了口气。

傅倾饶唤过曲蒙,两人一同到了个僻静处,她这才问道:“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陶行江伤的还是那些机关?仙客居的夹层可是你们一起去开启的?”

曲蒙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嘿笑道:“大人您这问题可真多。我哪儿知道啊。那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去做的,根本没叫我。怎么伤的我也不清楚。不过……”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段溪桥的嘱托,急慌慌地闭了嘴。

傅倾饶疑惑道:“不过什么?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一再追问,曲蒙最后招架不住,想到段溪桥待傅倾饶的那副模样,他呲了呲牙,就也说了,“段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说,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不过说的是谁,我就不是特别清楚了。”

“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傅倾饶沉吟着,朝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待曲蒙走后,她迟疑了会儿,转去账房寻了老管家。

老管家正眯着浑浊的眼睛趴在桌子上算账,听到叩门声抬眼看过来,见是傅倾饶,颇有些讶异。

傅倾饶开门见山说道:“我想知道你家主子那天晚上去仙客居后回来时的情形。”

老管家慢慢站起身来,似是不堪寒风扰乱,缩缩脖子袖了袖手,

傅倾饶自顾自捡了椅子坐下,说道:“曲蒙性子不够稳,又并非段家同脉,很多事情段溪桥并不会同他明讲。但是你不同。”她直直地望向老管家,“你照顾他多年,主仆情分已深。那晚他既然做了那样一件事,必然不会回平王府,而会先回到这个他感到更安全的地方来。因此,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或多或少总会知道一些的。”

“大人,奴才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你无需跟我绕圈子。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应当明白,我想知道这些,绝不会是要害他。”

老管家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开了口。

“那晚发生了什么,老奴真不知道。老奴只晓得大人回来的时候背了个很大的麻袋。里面有一个成人的躯干,其余的,都是孩童的骸骨。”

傅倾饶动作一滞,不敢置信地问道:“躯干?骸骨?”

“是。大人其实没同老奴说什么。是老奴害怕他出事,看他回了家又跑出门,就悄悄跟过去看了几眼。见他挖地埋骸骨,方才知道。”

傅倾饶神色紧绷,迈步出门。刚走了一步,又折返回来。

“老人家可知道有什么巫术是需要挖开孩童脏腑的吗?”

老管家摇摇头,苦笑道:“老奴不懂太过高深的东西,您要知道这些,就得问主子了。”

傅倾饶朝他颔首示意,道了声“多谢”,便也离去。

这一日休沐,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大理寺。

因着要陪太后,楚涵宣已经给了她特令,允她每日可以不去大理寺上衙,先将太后的病症“治好”了再说。

说好听点是‘特令’,其实就是‘命令’。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过这里了。如今重返故地,便是为了先皇后死因的疑点而来。

虽然隔的时间算不得太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几乎没有变化。但是再踏进大理寺的大门,傅倾饶竟是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感慨地环顾四周,踱步朝里行去。

看到王寺正和孙寺丞他们,她习惯性地颔首微笑,向他们打招呼。哪知先前和蔼可亲的同僚如今见了她竟然冷眼相对。

傅倾饶愣了下,只当自己看错了,复又扬手打了个招呼。谁知他们怒瞪了她几眼后,便再也不理她,淡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傅倾饶愕然,再试着与旁人打招呼,竟是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她满心疑惑不知如何解答,只得纳罕着独自去翻卷宗。

谁知看管卷宗的评事根本不理睬她。她叫了许久,他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道:“傅大人大驾光临,需要小的做些什么呢?”

傅倾饶说明来意后,那评事笑道:“这里的卷宗是给大理寺的官员看的。傅大人如今归内廷管,想来是不需要来我们这里的了。”

傅倾饶无言。

楚涵宣当初听了她给太后“治疗”的方法后,就让她做太后身边的“侍讲官”。名头上挂上‘内廷’二字,是为了方便她进出太后寝殿,无需经过重重查验便可直入后宫。

她实际上还是大理寺官员。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为什么大理寺人那么排斥她?

满心疑惑地朝前一步一挪,最后还是斜刺里冒出来的林墨儒出面给她解了惑。

一见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段大人待你那么好,你倒好,转眼就借着段大人的路子成了陛下最亲近的人,将段大人给排挤掉。段大人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却因了你的背叛而日日借酒消愁,今日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前来。你说,你这做的是人事吗?”

傅倾饶怔了怔,再怔了怔,哭笑不得。

于是在大理寺众人眼里,她是那个踩着段溪桥上位,阿谀奉承当了楚涵宣亲信的小人?而段溪桥……

段溪桥的饮酒……

居然是这个缘由?

她来大理寺也没有多少时日,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段溪桥一同出外做事,仔细说来,与众人并不甚熟悉。

既然如此,被人冤枉,也没什么好讲的,多说无益。

她想通之后,只朝林墨儒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离开之后,傅倾饶去了乔盈家,想问秦点暮能不能帮她找路子寻些卷宗来看看。

——平王府的书多,可是不够全面。案卷方面,大理寺和刑部最多。

谁知却被秦点暮拒绝了。

他消息灵通,不多时竟已听说了她又回大理寺的事情。把她叫到一旁,叮嘱她要万事小心。

“……陛下既然说了让你专心陪着太后,你便不要忤逆他。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说。比如你这样贸贸然违抗他私下去大理寺,便不太好,就算有什么案子需要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万事不要急进,稳妥些才好。”

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知受了什么折磨,鬓发竟是有了微微的发白,身材也消瘦得厉害,双颊已经凹陷了下去。

傅倾饶看得心酸,本想笑笑让他安心,努力了半晌没能成功,只能讷讷说道:“我知道了,姐夫。”

乔盈已经将乔家鞋庄低价盘掉,准备跟随秦点暮回一趟老家拜堂,然后同他一起去赴任。

秦点暮听了她这句称呼,不禁莞尔。而后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叹息道:“阿盈已经把你俩的身世同我说了。难怪你会去那里。不过,你千万不要这样使性子了。上次有我遇到,下次又有谁能帮你?如今我和阿盈都要去外地,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情,王爷怎么办?”

想到楚云西如今还不知怎样,傅倾饶心情沉重起来。

待他们走后,傅倾饶未再去大理寺,只在平王府中翻阅书籍,偶尔也和楚里回忆当年,试图找出先皇后之事的蛛丝马迹。

可就算这样谨慎小心,也还是出事了。

她的女子身份,被楚涵宣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要被发现了……好惨……

☆、第114章 发现

这一日天气有些沉闷。阴郁的天空中;灰暗的云遮住了太阳,连城乌蒙蒙的一片,看不到明亮之光。

傅倾饶抱着书册走到殿内,正巧看到吴太后闭眼坐在椅子上让林嬷嬷给她按揉头部。

“太后可是哪里不适?可曾宣过太医?”

傅倾饶将书册搁到旁边桌子上,轻声问道。

太后听到她的声音;露出一丝微笑,“没什么要紧的,老毛病了。刚才做了些梦,又有点犯了。”

“什么梦?”傅倾饶随口问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和太后已经颇为熟稔,说话做事便随意了许多。

走到太后身后;她朝林嬷嬷示意了下。林嬷嬷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傅倾饶将手指搁在方才林嬷嬷刚才按揉的部位;继续先前林嬷嬷的工作。

她习过武;力道拿捏得极好。不多时,太后就舒服地喟叹道:“有你在身边,日子舒坦了许多。”

傅倾饶说道:“今日可是又梦魇了?竟然头痛又犯了。”

过了好半晌,太后才说道:“仔细想想,好像其实也算不上梦魇,就是很多事情一下子涌上来,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喘不过气?什么样的梦这么奇怪?”傅倾饶忙问道。

太后年纪大了,胸闷的缘由可大可小。若真是做了噩梦的关系倒也罢了,就怕是有了什么病症。

闭着眼沉默了会儿,太后说道:“就是不停地梦到不同的小孩子。一个个的可爱得很,眼睛水汪汪的,拼命拉着我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傅倾饶正欲宽慰她几句,就听她深深一叹道:“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娃娃,力气怎么就那么大。我刚刚还在想,如果跟他们走了,他们可能就不会是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了。不过他们拉得也太急了些,好像我不去就要与我拼命一样。我当时竟然有些害怕,就没有过去。”说罢,又是一叹,“没什么。不过是梦罢了。”

傅倾饶的手便是一顿,眼前不由地浮现了春生和二丫死时的模样。

“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哭什么呢?是不是哪里在疼?”她滞了下,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有什么特征吗?身上有没有血?”

“血?”太后回想许久,摇摇头,“不记得了。现在想想,若真要说个特征出来,那就是他们好像都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一般,飘在空中,没有脚。”

傅倾饶一时沉默。

半晌后,她微微垂下眼帘,平静地道:“您做得很对。下次他们再拉您,您还是不能跟着去。”

“为什么?”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您若过去,定然不会适应。”傅倾饶抬眼看了下外面暗沉的天空,喃喃说道:“能活着才是最好的。”

‘活着’二字甫一入耳,太后浑身一震,记忆瞬间清明。

“说起来,很多年前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梦到有人要拉我去旁的地方。不过我没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

“当时皇后娘娘过世不久,我梦到她来找我。她说了很久的话,可惜我一个字也听不到。她急了,就拉着我想带我去别的地方。我明白她已死,心中惧怕,就没有动。”

太后如是说道。

屋内气氛有些沉重压抑。

太后抬手止了傅倾饶按揉的动作,唤人进来,命令道:“换个香吧。现在这个味道太沉闷了些。”又唤了傅倾饶去旁边坐下,与往常那般读书来听。

新换的熏香气味清淡,不知是何人所调,味道十分奇异,傅倾饶第一次闻到。

但就是这样清淡的香气,却激得她头晕眼花,一阵阵泛着恶心。到最后就连书也读不下去,只扶着额捂住嘴,靠在椅子上不住喘息。

太后发现了她的异状,忙唤过林嬷嬷命她扶着傅倾饶到偏室歇息片刻。

傅倾饶明白是自己遭暗算后,体内残留的某些东西与这熏香冲撞了。她有心想要坚持到回去,无奈头脑发僵全身酸软。被林嬷嬷扶着歪到榻上后,便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熏香扩散在屋子之中,仿若无处不在的剧毒,扰乱着傅倾饶的全身上下。

昏昏沉沉间,她间或醒了一两次,模模糊糊听到太后和林嬷嬷两个人在说话。

她一向眠浅,可此时就算她怎么努力,也无法醒转。

“太后,她该怎么处理?”

“随便找个地方丢出去吧。”

“娘娘,您可不能那么简单饶了她!她可是在您眼皮子底下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亏得太后娘娘待他那样好,她却一直欺骗您!”

太后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先前,更带了明显的怒意,“不知好歹的东西,亏得哀家那样信任她!这样扰乱朝堂的污秽,哀家一刻也不愿多看。丢出去,让宣儿看看,他给哀家送来的是个什么!”

傅倾饶拼命想睁开眼。可还没能成功,就又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转,是被周遭的吵嚷声给惊醒的。

她没来得及睁眼,就被阵阵袭来的冰冷之气给搅得皮肉发紧。不适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而双手,早已被绑缚在了身后。脏腑之中的冲击力舒缓了许多,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脑中渐渐清明。

正欲睁开眼,就听稍远处传来一个冷到极致的声音:“泼醒她!”

傅倾饶刚刚醒转还未能适应,就感受到一阵极凉极冷的水兜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

冰凉的水浸透衣衫贴在肌肤之上,她冻到难忍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里面裹在胸前的缠布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个事实让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渗在湿冷的衣衫上,黏腻腻地难受。但是这种触感此时却让她有种怪异的安心感——衣衫虽凌乱,但至少还是完整的。

这时她注意到周围有嗡嗡嗡的讨论声,才发现这儿竟是楚涵宣与臣子商议事情的大殿。

“段溪桥呢?人是他带来的,他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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