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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自此锦上园的姑娘们也规矩了些,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个个都对祁家二少爷“怀春”了。
“书颜,我们也进去吧,陈嬷嬷素来严苛,若是迟了,怕是又得被打板子了。”祁玉悠和祁玉冷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虽然是姊妹关系,却不甚亲热的样子,反而挽了许书颜相携而入。
也是点了点头与祁玉冷交换眼神,许书颜经不住祁玉悠催促,又听得她那样形容陈嬷嬷,不由得手上一紧:“打板子?陈嬷嬷竟也会打小姐们的板子么?”
“怎么不会!”一旁悄悄跟着的姚文绣插了话:“陈嬷嬷从小在祁家长大,本来也是家生丫头,随着太奶奶进宫后,伺候过一个皇后娘娘,两个贵妃娘娘,现如今也是三姑奶奶身边的人呢。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又闲不下来,三姑奶奶这才许了她到绣房做教习师傅,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搜寻些民间姑娘们上好的绣品送入宫里给那些妃子娘娘们用着耍。”
朱嬷嬷却耸了耸肉鼻,眼中像是嫉妒又像是不屑,匆匆和诸位姑娘福了个礼又回到撵子上,众人想来她是一身肉颤子怕热,躲太阳去罢了。
许书颜想起姚文绣最后那句话,心里搁下了念头,装作随口问道:“闺阁之物,不是要严防外传么?”
“只要不是落在男子手里,那有什么?”姚文绣摇摇头,不屑许书颜的不懂“行情”,又唠叨道:“再说了,宫里的娘娘们多尊贵的主儿啊,能看得上我们的绣品,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回家,若是那些小姐的官家爹爹们知晓了,还会四处传扬,说自家女儿得了宫里娘娘的青睐,连带以后寻的亲家也会高上一个坎儿的……”
后面姚文绣还在碎碎的说着什么,许书颜已经听得不太入耳了,只是寻思着这上个女红课竟也能帮着自己寻得个好人家,便起了心思,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若是被陈嬷嬷看中,至少宫里的三姑奶奶也会知道自己的本事,留个好印象。
章二十八 绣房
上女红课的绣房与丹青院一个动一个西,两两相隔了几座楼院和小花园,并无路径相通,惹得水莪一边走一边瞧着相反的方向,掩不住面上流动的春心萌萌。
幸而水莪是跟在姑娘们后面,祁玉悠并未看到她的样子。因为自己也和水莪一般无二,心思里装着丹青院里的那个人,只是面上要矜持许多,口中和许书颜、姚文绣等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眼神偶尔飘向丹青院那个方向罢了。
许书颜倒是心如明镜,虽然不明白身为祁家嫡三姑娘的祁玉悠为何会看上一介书生,却也知道她的心思和自己并无干系,多说无益。只是放着一个水莪在身边,第一次见面祁玉悠就有些不满她,如今连带心中之人也是同一个,怕是以后会出些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小姐们快些,陈嬷嬷就来了。”
绣房是个半大的小院子,东西厢连通一气,一排雕花长椅想来是给小姐们休息用的。正中有个偌大的讲堂,摆了十来盏绣架,此时门边立了个小绣娘,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鹅黄的小衫,两个高高的羊角髻,看着就招人喜欢。此时她一边敲着手中的铜铃,一边口中脆生生地催促个不停。
进了讲堂,祁玉悠领着许书颜挨着自己落座在首排,想来是怕遇到上次同秦如月争位之事,祁家早派了人来打招呼,在临着祁家姑娘们的地方给专程摆了个位,既不夺了别人的,也不落了在后面,两全其美。
丫鬟们给小姐放下绣篮便立在一旁,倒和丹青院的规矩有些不一样,因为绣篮中家伙拾儿不少,有丫头在,不但可以帮忙小姐们递送工具,还能扯扯丝线,拿拿绣样什么的,因此专程还给摆了个小坐在绣架边上。
因为只能坐一人,水莪让翠袖留下,自个儿主动出去了。立在外面和其他丫鬟们见大门一闭,张嘴就开始叽叽喳喳,小声地交换各家府里的八卦,水莪却说着说着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向另外一头。
“陈嬷嬷到——”
小绣娘见人来的已经俱齐了,便扯开嗓子喊了出来。随着话音落下,西厢角落的一扇小排门开了,踱步而出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
许书颜一看便知她着的是宫里的宫女服,只是头梳得有些不一样,低低在脑后绾了个垂髻,别了三根象牙雕花样儿的排簪在一侧,素净的模样很是柔和,倒也和她们口中所言那个严苛嬷嬷有些对不上号。
迈着小碎步。陈嬷嬷步履很是优雅。下巴也微微挑着。远远看去不想是宫里地婢子。倒像是个主子地感觉。也难怪。人家伺候了一位皇后。两位贵妃。即便身为宫婢。想来也是一等一地。如今回到祁家地书坊做教习师父。勉强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吧。
环视了一圈下坐众人。陈嬷嬷将眼神落在了许书颜地身上。抿了唇略笑着:“四姑娘。祁贵妃早派人来说了。让老生一定好好教您呢。今日且盼着。看您功课如何。”
“受教了。”许书颜大方地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言。
其余小姐见陈嬷嬷和颜悦色。言谈间还提及祁贵妃对许书颜地照顾。心中各自都有了计较。
清了清嗓。陈嬷嬷又对着众人朗声道:“前日里老生得了贵妃娘娘地旨意。下月宫里会宴请朝中官家贵妇。咱们这里若是谁地绣品能得了娘娘们地青眼。则可做陪。今日开始。各人认真绣个荷包出来。三次听学后交给老生带入宫里。有没有机会参加宫里夜宴。就看你们自家本事了。”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入水。适才还一个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小姐们都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平素里绣品上乘地小姐们脸上颇有欣喜之色。就盼着三次听学过了就坐着官轿进宫作陪。绣功差些地小姐们也没灰心。只盼了这三日听学能让自己地技艺突飞猛进。好有个机会在宫里娘娘们面前露脸。
“为什么她们都……”许书颜话还没问完,坐在身后的姚文绣已经顾不得欣喜,低声解释了起来:“要知道,宫里每月都会举行如此一般的夜宴,朝中一等二等的诰命夫人们都会收到邀约前去赴宴。那些诰命夫人多为官家嫡妻或者老夫人什么的,身份显赫自不必说,谁家没个宝贝少爷呢。要是让她们看中了,多半机会能嫁入豪门做少奶奶呢。”
“凭你的手艺,怕是还沾不了边吧。”祁玉悠耐着性子听完,却流露出一丝不屑。
“三姑娘可是好的呢,宫里有姑奶奶铺路,迟早是要入宫享富贵的。”姚文绣扁了扁嘴,话音虽小些了,却含着不满:“我们这样的表姑娘,虽说迟早要嫁人,可到底能嫁的怎么样却也是个未知的。如今有机会和官家贵妇们拉拉关系,若是被一两个看上了,娶回家做儿媳妇儿,总归也比在梅子林干瞪眼儿的好。”
“你臊不臊!”后面坐着一只没开口说话的祁玉冷突地冒出这一句:“虽说许了你给京城小吏,可赵公子的父亲乃是从一品的工部侍郎,以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你若不满意,回头我给大姑娘说去,就说你嫌弃了不想嫁,换了杏儿或者若彤许给他们家,以后便没你的份做官家少奶奶了。”
“冷姑娘,妹子这不是多嘴说上两句闲话给四姑娘听罢了,您怎么当真了呢。”姚文绣被祁玉冷一叱,立马蔫了下去,埋头整理绣篮子,不再嚼舌。
“玉冷妹妹,你还在怨我吧。”说话间祁玉悠回头望着祁玉冷,表情有些异样。
“并非人人都像你,不愿意入宫享福的。”祁玉冷倒是一副不怒不喜的样子,正应了她的闺名,整个人都清清冷冷的,看起来倒和祁渊很是相同:“比之自己的将来随意被许配了人家,入宫,或许要来的轻松许多吧。至少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以后也就没人看轻自己了。”
“随妹妹你怎么想,即便是我让了你,身为庶出,怕是难得入宫的。”说到祁玉悠的痛处,她也没了好脸色给祁玉冷,故意说了这两句话,见对方气焰已挫,便也回头不再理会。
这三人的对话听在许书颜耳里,倒也让她弄明白了一些祁家姑娘们之间的心事儿。显然,身为庶出的祁玉冷羡慕祁玉悠可以入宫,而祁玉悠又特别抗拒入宫为妃伺候皇上,两人一个巴心不得,一个弃如敝帚,自然互相看对方不过眼,说话间气氛尴尬。
不过许书颜的心思也理顺了不少,眼见又有机会入宫,还能见着那些平素里深居大宅的诰命夫人们,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的。
卷二
章二十九 做绣
桂林山上无杂木,高阳花布四季新。
高阳历来是纺织大县,虽说不至于精美到成为贡品御用,但也别具一格,备受四方百姓喜欢。许书颜从小在高阳长大,家中老父亲又请了县里数一数二的绣娘来做师傅,绣功手艺自然是不会差了那儿去的。
可这次的绣品是要送入宫中让那些个妃嫔娘娘们品评挑选的,除了绣功扎实之外,恐怕第一条就是要不落俗套,独辟蹊径,这样才能脱颖而出。
各家小姐也是聪明的,只是在堂上挑着绣样,随意绣上几下不过勾勒个轮廓罢了,生怕自己的点子不够保密,被别人抄了去。
“小姐,您准备绣个啥?”翠袖在一旁小声的问,左右环顾,发现其他姑娘们个个认真的不行,哪像自家小姐,就东挑西拣,至今也没个定数。
“嗯,还在想呢。”许书颜随意答了答,心中飘过无数的花样,不是太简单就是太普通,稍微复杂精巧些的往往又费时,算算只得三堂课的时间,不过就六七日的光景,若是往复杂里捣鼓,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书颜,你可知三姑奶奶的喜好?”祁玉悠倒是毫不在乎,本来心思也没在入宫里边儿,干脆拉了许书颜低声道:“她老人家最喜欢海棠花,若是照着这个方向来绣,准讨她喜欢。”
“海棠……”书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也稳住了情绪,颔首向祁玉悠道了一声谢,便自顾去想改怎么绣这海棠花样了。
只是左右瞧了瞧,好像知道祁含烟这喜好的人也不少,勾勒的花样轮廓多是海棠的样子,不禁又犯了难色,心头敲着鼓,不知道能不能真就脱颖而出。
“叮铃铃铃……”
正当犯难的时候,院外那个小绣娘又摇动了手中的铜铃,看来一个时辰已经到了,许书颜吩咐翠袖收拾东西,手边却被祁玉悠轻轻一拉:“等会儿我们单独坐了撵子走吧。”
“嗯。劳烦姐姐了。”许书颜倒也高兴。毕竟祁玉冷和黄杏儿她们没怎么给自己好脸色。挤在一个大撵子里免不了还要听些闲话。况且今早她们看着自己坐了祁渊地车撵来。万一问起。也懒得解释了。
这时候周围地小姐们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纷纷起身三两个结伴而去。祁家几个姑娘却还候着。祁玉悠让他们先走。说是让许书颜坐了她地撵子一并回去就行了。柳若彤年纪小些。不太懂得看人脸色。巴巴地看着许书颜:“书颜。是不是早上没等着你。你生气了?”
“哪里。”许书颜过去拍拍小姑娘地肩头。笑道:“若彤。今早是我自个儿出门晚了。还好没耽误大家来迟。”
“你没生气就好。早上冷姐姐让车撵先走。我还嚷嚷来着呢。”柳若彤圆呼呼地小脸很是红润。此时略有些害羞。更显得娇憨可人。
“若彤。还不走!”姚文绣看了祁玉冷地脸色。知道不该让柳若彤再说什么了。赶紧上前拉了她地小手。跟了几个姑娘出去。
“书颜你别气。冷妹妹就是那样。有些不近人情。也并非是专对着你去地。”见她们走远。祁玉悠也随意帮衬了两句。
许书颜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连连道:“姐姐这样说就是见外了,再说我也没迟不是么。”
“三姑娘,四姑娘,快些上撵吧,早点回了宅子,晚些还有老爷的家宴呢。”朱嬷嬷倒是睡了一上午,此时醒了,嗓门大声的狠,直穿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相携着便加快步伐出了书坊的大门。、
身为祁家三姑娘,祁玉悠的撵子确实也有些不一般。外面看起来与其他一般无二,内里却和今早祁渊的撵子有些类似,地下有两三层的厚毯子,软软的不说,上面还铺满了篾竹编的凉席,坐上去也不觉得烧,反而透着凉快。一角还有个小几,祁玉悠从小几下面拖出一个半臂高的食匣,抽了两个屉子出来,里面放了些姑娘家爱吃的零嘴,有果脯还有炒香的瓜子之类的坚果。
因为有两个姑娘坐在撵子里,朱嬷嬷便只好和车夫丫鬟挤在外面的横栏上,可苦了她一身肥肉,临近午时头上太阳也晃眼,脸上厚粉也几乎被洗刷了个干净,此时露出黄黄的底儿,倒显得老了几分。
许书颜和祁玉悠吃着小食,却从帘子缝看到了外面坐立不安的朱嬷嬷,心中不忍,便想对祁玉悠说这撵子还宽敞着呢,请朱嬷嬷挪进来。祁玉悠却不太理会,只说撵子里多个人会热的慌,两人说话也不方便。毕竟撵子是祁玉悠的,许书颜却也不好多说,只得作罢。
似是想起该说什么了,祁玉悠放低了些声音,冲许书颜道:“今儿个一早,怎么是二哥哥送的你呢?”
“他正巧送弄影姑娘回潇湘馆呢,我怕迟了挨陈嬷嬷的板子,只好上了撵。”许书颜一一答了。
“以后离得二哥远些,他虽然不太搭理园子里的姑娘们,但总归同住在西厢里头。”祁玉悠有些尴尬,说话声音也变得有些小了:“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外间对二哥哥有许多闲话呢,像今日这样,还好是来了书坊,若是在其他地方,止不住又以为你是他的相好呢。”
听到这儿,许书颜俏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起在潇湘馆外那冉旭大汉也误认了自己,埋头下去,咬着牙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离得那纨绔子弟远些才好。
“书颜,晚上的家宴是父亲亲自吩咐的,却也不可迟了,等临近黄昏我就过来寻你,一同过去吧。”祁玉悠倒没发现许书颜的异样,只是自顾着说话:“四叔也要回来呢,真希望他这次别再带那些个清倌儿过来唱曲儿了”
章三十 礼度
一路和祁玉悠聊着,许书颜也逐渐忘记了早上和祁渊之间的不愉快。寻思着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娃,性格怎么就差别这么多。印象中,倒是觉着祁玉冷和那个眼高于顶的风流二爷有些像,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