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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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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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一些自己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情况,在等着她和他。

薛缜登基是水到渠成,沈璇玑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元后,未满周岁的怡然也被封为容华公主,食万户邑。

沈璇玑住进了空置多年的“凤昭殿”,先帝皇后去得早,丽贵妃虽然冠宠六宫,到底因为太后的着意压制不曾坐上她梦寐以求的后位。“凤昭殿”和“元泰殿”同居皇城中轴线之上,二宫遥遥相望,俱是一般的端凝雅致,可“凤昭殿”到底是这么些年没人住,许多地方都遭虫蛀了,沈璇玑只得派人去修补,等到拿钱的时候,才发现先帝实在不是一个有成算的当家人。

薛缜登基之后检点国库,才发现这大昀表面上繁华,内里其实也差不多是一个空架子。先帝在时,性喜豪奢,丽贵妃更是非绝品、精品不穿戴,贪财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眼红先帝陪葬给贤妃卫鄞的金丝冠,生磨硬套地讨了只一模一样的。先帝那时候宠爱她,自然无事不答应,选了成色最好的黄金熔了,又找了能工巧匠来制作,是故最后连太后都误会她贪了贤妃的东西。薛缜想起了一句民间的老话,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坐吃山空。

沈璇玑知道了,忧心忡忡地抱怨,“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嫁给你之后,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为钱发愁的。”

薛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颊,“可不是么,原本打算回来之后就将你的嫁妆补上,现在看来,又有的拖了。”

沈璇玑见她的玩笑话见效,总算惹得薛缜没那么不快了,才放下心来。她捉住薛缜的手,眼睛瞧着他微微笑着,“那倒是不必急,反正我的,就是皇上的。”

薛缜心中涌起一种似喜似忧的情绪,他现在已经站在最高的地方,可是回头望望,一步一步登上来的阶梯似乎掩映在云端里,怎么都瞧不清来处,如果没有沈璇玑,他真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他将妻子搂在怀里,脸贴着她乌黑软密的头发,“璇玑,其实我心里很怕。”很怕自己也像自己的父皇一样,一个不经意,就辜负了天下的臣民。

沈璇玑的脸贴在他金线绣团龙的玄色朝服胸口,感觉脸颊被那金线微微地刺着,有些不熟悉的不适感。她触手摸到的,也是那样冰凉未硬的料子,薛缜整个人被包在这样的衣裳里,似乎离得自己有些距离了。

她心里也有些怅然,却还是强笑着去安慰他,“皇上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我知道。”

薛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过了好半天,才问道,“你身上穿得什么?怎么这么硬?”

沈璇玑翻了个白眼,反正薛缜也看不到,自从当了皇后,她真的是好不习惯啊,天天早起就要梳妆打扮,头上顶着几十斤的金冠、步摇,一举一动都要谨遵“母仪天下”四个字,也只有面对薛缜的时候能略微松弛些。她回头想想,自己也并不该这样不适应,毕竟从小就被卫郦高标准严要求地培养,她还记得自己少时头一次入宫,虽然适逢父母双亡,可是悲恸之下也没有错了半点礼数,如今这样,怕真是在萼邑待得久了,和琼江的生活有了隔膜。

“就是皇后的常服而已。”沈璇玑话音未落,只见薛缜的手已经不老实了起来。她微微红了脸,十分顺从的样子,算一算,自己也确实有很久没有“任他摆布”了。有了新生儿的小夫妻的烦恼,恐怕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天家潢胄,都是一样的。

沈璇玑缓缓地躺下,薛缜也一翻身压在她身上,可是手底下的衣扣似乎正在和他作对,似乎一个一个的小堡垒,正等着他去攻破。薛缜很无奈,老子没有耐性了啊!这是要急死谁啊?!

沈璇玑等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就见薛缜的脸都憋红了,正鼓着气和那衣裳斗争。

她忍不住,几乎大笑了起来。薛缜气鼓鼓的,“这是谁做的衣服?明天传进来,叫他媳妇儿穿上,他来解扣子给朕瞧瞧!”

沈璇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把,“口无遮拦!让那些言官听了去,又要劝谏你了!”

薛缜嬉皮笑脸,“咱们夫妻的闺中密谈,他们哪里会知道?”说完又苦着脸,“娘子,为夫实在无能为力了!”

沈璇玑也不忍心看他忍得那么辛苦,待要自己动手去解,也出了一脑门子汗才好不容易将外裳脱了下来。

“这桩事,就没有一次顺顺利利的。”沈璇玑暗自腹诽,薛缜似乎能瞧透她的心意,“没关系,就当是情趣!”

情你个头啊!沈璇玑暗啐了一声,自己爬下床去吹灯烛,兰清虽然就在外间,可是这种事情被她一个黄花闺女瞧见,到底不太好意思。

寝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等到最后一盏灯烛熄灭,就只有月亮是唯一的光源,透过窗纸倾泻在大理石地面上,真算得上是冷月如霜一般的美景。

沈璇玑感觉到自己被拥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薛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龙袍,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还是她亲手做的。

他的味道对她来说已经无比熟稔,可是还是让她感到羞涩。她将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薛缜也不介意,只是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还是这样好,就像咱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两个人都褪去了帝后的外衣,依然像一对平常的夫妻一样厮守在一起,就像在九王府、在萼邑的时候一样,他们的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过除了彼此以外的人。

已经过了中秋,夜里渐渐凉了起来,薛缜扯开锦被,将沈璇玑包在里面。她虽然已经诞下怡然,可是对他来说仍旧是那个甬道中一身缟素清丽如兰的沈家大姑娘,仍旧是那个月下绿梅旁巧笑倩兮的少女,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馨香,觉得无比满足。

一时春~宵帐暖,一对交颈鸳鸯都疲累了,帐内想起细细的鼾声。就算有再多的压力、再多的困难、再多的艰辛,都留待明日之后再说吧,而现在,他们要睡了。。。。。。

第十九章 登基(下)

薛缜登基之后,日日忙于国事,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和沈璇玑一起用晚膳。沈璇玑心疼他不顾身子,吩咐就让御膳房多煲一些汤水来给他补身。她自己也会在“凤昭殿”后的小厨房做几个可口的小菜,等着薛缜来了,让他吃得舒心些。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宫里的地龙烧得暖,“凤昭殿”里还摆着不少黄铜炭盆,饶是这样,沈璇玑依然披着厚厚的狐皮小袄,窝在榻上不愿下来走动。

“哎呀,糟了!”她突然惊呼起来,殿里的宫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束手听命。

“皇上今儿中午在书房和大臣们商议事情,午膳必没有用好。兰清,你叫小厨房去下一个米线,不必搁火腿了。”兰清领命去了,沈璇玑这才下了榻,净面匀鬓,换上大氅,叫兰清拎着食盒,自己去书房给薛缜送食物。

一踏进御书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暖气,沈璇玑正要说话,只见气氛怪怪的。御书房里服侍的宫人们都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地上碎了一只青瓷茶盅,一个面生的小宦官正跪在地上收拾。

“这是怎么了?”沈璇玑笑着走了进来,只见薛缜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脸色不豫得厉害,一边的双池都不敢劝说,只是低着头上来给她行礼。

薛缜见是她,脸色微微好了一点儿。沈璇玑叫了双池起来,“谁惹皇上生气了?可是你个猴儿崽子又胡闹了?”

双池苦着脸,“嗳哟我的皇后娘娘,您这次可是冤枉奴才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薛缜“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你先下去吧。”

双池回头看看薛缜脸上暗含告诫的表情,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沈璇玑心知有异,却依旧笑吟吟地接过兰清手里的食盒,暗中给兰清使了个眼色。

兰清会意,趁薛缜一个不留意,就跟着双池退了出去。

沈璇玑也不问薛缜为什么生气,他既然不肯告诉自己,问了也是白搭。她将食盒搁在桌上,一掀开,就流泻~出一阵清香。薛缜中午生了一肚子的气,确实没有吃饱,这时候闻见这香气四溢的鸡汤米线,自然食指大动。

沈璇玑拿出一个骨瓷小碗,先挑了半碗米线进去,又浇了些鸡汤,最后还不忘洒上一些葱花和香菜碎,小小的一碗米线,青是青白是白,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薛缜接过她手里的碗,肚子吃饱了,气虽然一时还是难平,起码脸色好看了不少。

沈璇玑陪着他到后头小花园里走了几步,他还是记挂着书房里的事务,她也不留下妨碍他,便自己和兰清原回了“凤昭殿”。

“你可问清楚了吗?”沈璇玑回到自己的寝殿,才问兰清,她一向对双池有办法,想必双池也不会瞒下什么。

兰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吃吃艾艾地道,“问、问是问清楚了,只是,奴婢说了,娘娘千万不要生气。”

沈璇玑心里一沉,面上还是笑着,“你说就是,我不会生气的。”

兰清这下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从双池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原来薛缜生气,是因为朝中有勋贵大臣,劝着他早日给天家开枝散叶,最好年后就开始甄选秀女,充实后宫。

提起这个话头的,就是八王爷的前岳父那位宁国公,他人品虽然坏,到底掌握着几分实权,门下也颇有几个子弟。薛缜刚刚登基,羽翼未丰,自己的力量没有培植起来的时候还是要依靠这些老臣。

宁国公此人脸皮极厚,他姬妾众多,有十几个子女,除了一个嫡女投资失败嫁给了八王爷,身后还有可观的资源。他对这位新皇帝一点儿也不了解,可是想来想去,男人除了爱名利就是爱美人,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薛缜已经贵为天子,名利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那么就只有送上美人了。反正府里还有三四个适龄的嫡女庶女,个个都是羞花闭月,只要入了薛缜的法眼,自己的富贵还是长长久久。

他志得意满,却忽略了薛缜眼里倏忽闪过的一抹凉意。

“朕才登基,皇后也正值韶华,此事不急,等过了明年再说吧。”薛缜淡淡地回了一句。

宁国公还是不依不饶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知晓帝王之家理应枝繁叶茂的道理,想必是不会反对的。”

卫邗也在坐,听了这话拉长了脸。这不明明是说他外甥女儿爱嫉妒、不叫皇帝纳妃吗?这样的罪名女子可背不起啊!他正色辩道,“皇后娘娘雍容大度,岂会是拈酸吃醋之辈?宁国公这样说,是什么用心?”

宁国公和安国公向来不和,听他说话,就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后娘娘自然雍容又大度,只是如今皇上膝下只有容华公主一个,多选些身世好相貌好的女子进宫承宠,也是理所应当。”

卫邗被他气得脸色都变了,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沈璇玑答应选妃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算大度,可若是不答应,就是十分小气不配为皇后。他正要想法子反驳,就听薛缜冷冰冰地道,“此事容后再议。。。。。。”

话音未落,居然又有个不怕死地接口道,“皇上,臣认为宁国公所言有理。”

薛缜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可是看看眼前这人,又不能斥责。说话的是先帝的老师、九十多岁的老臣楚文明,素来德高望重,更是天下清流人物的标志,他开口了,薛缜自然不能不留情面地驳回,等到听完他洋洋洒洒地一大通道理之后,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看了。

好在这时吏部尚书路文彦是个伶俐的中年人,他捻着三缕颌下髯轻飘飘地走了出来,将楚老头搀回座位,“楚大人,您累了,歇歇吧!”

楚老头也确实是累了,趁他喝茶的工夫,薛缜清了清嗓子,表明了态度,“此事是朕家事,以后再议。”

这下终于没人再继续不长眼地接下去说了,皇帝的脸阴得都快拧出水了,宁国公心里也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可是期待利益那么吸引人,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双池说,皇上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议完了事,将那些大人打发走了,刚气得摔了个杯子,娘娘就到了。”

兰清口齿伶俐,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还顾着瞧沈璇玑的脸色阴晴,说到后头也顾不得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这才看到沈璇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她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肩背都挺得笔直,领口上的风毛柔柔地蹭着她的脸,衬得脸白眼清。

其实娘娘还年轻好看得很,不知道那些大人,为什么急着让皇上选妃呢?”兰清忿忿不平地道。

“那按你的意思,如果年老色衰了,就应该提早选妃吗?”沈璇玑悠悠地问道。

兰清心里一惊,连忙跪在地上,“不、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就应该一生一世白头偕老,谁再在里头掺和,都、都感觉、感觉怪怪的。。。。。。”兰清一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惴惴不安地抬头看沈璇玑,只见她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又谈何容易呢?”

不想面对的,终于还是来了。沈璇玑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的心情居然是这样的平静。也不对,毕竟现在只是说说,也许等到她亲眼看见的时候,她是不会像这样平静的。

“这种事情,要旁人逼着赶着,也挺没趣儿的。”沈璇玑淡淡地一笑,“既然他们这么想要皇上充实六宫,我也不好太过拂了人家的好意。”

“兰清,传旨下去,就说下月初九,本宫在御花园办‘群芳宴’,今日赞同宁国公的那几位大臣家的姑娘,务必要在单子上,让下头的人好生预备着,去吧。”

第二十章 群芳

初九那日很快就到了,皇后娘娘要办“群芳宴”的消息,在琼江可算是一桩大事了。宫里早早就给重要的勋贵、朝臣之家的女眷都下了帖子,叶冬毓、齐纭净、三王妃、六王妃和其他几个王爷家的王妃、郡主算是陪客,规格这么高,被请的人自然十分有面子。

如今陛下后宫空虚,是公开的秘密,琼江的贵妇都不是傻子,自然想到皇后此举与之有关,于是都豁出命去将自家女儿打扮得个个花团锦簇,一时城中的绸缎庄、首饰铺又是人满为患。

叶冬毓和齐纭净二人提前一日就被请进宫来,当晚就留宿“凤昭殿”偏殿。薛缜这几日朝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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