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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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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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轩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看来父亲早已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其实心中也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直到亲耳听到这些话,才明白除了武力勤王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爹,你该知道我带了三十万大军前来,若是你执意为之,他们即刻就会进城,将丞相府和你的禁军营地都包围起来。”

宇文万德冷冷盯着他,几月未见,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有这般能耐,他沉默了片刻,言道:“如今皇上已经死了,你们举着勤王之旗号,勤的又是哪个王?只怕到时落得个乱臣贼子名号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爹爹怕是忘了太子吧。”

宇文万德凛凛一颤,但却又立刻恢复了镇定,他早就密令将太子处死,尸首也曾亲眼所见,被鸩酒毒死,七窍流血而亡。

“太子未死,当日你下令前去毒死太子的人并没有按你的吩咐做,他将太子偷偷藏了起来,而爹爹你所见的不过是一个和太子长相极其相似的人罢了,只因他死状惨不忍睹,所以才瞒过了你。”

宇文万德嘴角的肌肉不自禁地抽搐起来,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使这瞒天过海之计。

“如今太子已在我们营中,明日我们便要进驻京师,尊奉太子称帝!”

“哈哈,哈哈哈……”宇文万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这阴郁的笑声钻进宇文轩周身的每一个毛孔之中,令人发毛。

“可笑,真是可笑……我手里有六十万禁军,轩儿,你以为那三十万的乌合之众真的能阻挡我?”

宇文轩反倒冷静了下来,定定说道:“不止这三十万,还有四十万镇南军,爹,难道你忘了,当日镇南军的兵符是我盗了去,他们已经在西营集结完待,只等我一声号令。”

宇文万德的额上渗出层层细汗,养儿为患,养儿为患啊!他掌控天下的最后一块绊脚石竟然就是他最最疼爱的儿子,宇文万德怒气上涌,猛地一挥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宇文轩脸上。

他阴冷地咬牙说道:“马上滚……我倒要看看,宇文少将军是怎么统帅七十万大军,将一个废太子送上皇帝宝座!”

外面的日头一下子阴沉了下去,四五月的天气绵绵起了细雨,湿漉漉地粘腻在人身上。水榭上的檐角滴答滴答滴落着水珠,颗颗饱满铿锵。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云泥之别

夜色深重,止住了雨水的地面上积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清冷的月光照在营地之中,若人心也有冷暖之分,此时宇文轩的心里只是阵阵的凉意。

大明禅师等人一直站在营前等着他,直到看见宇文轩单薄的身影在苍茫的大道之上出现时,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悬了一整天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他脸上黯然的神色,紧绷的面容都无言地在告诉大家此番前去的结果。玄青道长性子最急,他按捺不住,走上前去问道:“少将军,宇文万德那恶贼怎么说?”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没有顾忌他口中的这个“恶贼”可是宇文轩的亲爹。

宇文轩摇摇头,轻声说道:“他此时此刻只想着自己的千秋大业,哪还听得进我半分劝告?”

他穿过众人走了过去,明日天亮的时候,他们就该进城了,一切都要有了结的时候,当他选择了大义当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背弃自己的父亲。

红曦曾说,这个世上她所有最亲的人都离她而去,只有自己仍在她身边,而对宇文轩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如斯?他在这个世上,也只剩下了这一双能在寒夜里温暖他的手了。

不远处,红曦身上的一袭红色长裙在月色下显得明媚动人,这一抹渲开的红和煦温暖,如同绽开在人心房之上的点点慰藉。

她盈盈上前,语声极是温和宽解:“公子,大师不是说过世事皆有定数,眼前的这个局面也是天意使然。”

宇文轩什么也不说,只是走上前去紧紧拥住了她,所有的心事无需多言,尽融在了这沉沉的拥抱之中,西天月色如洗,心境亦是一片澄明清净。

“红曦,只要你在这里,我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勇气一直走下去。等到了结了这件事,我们就一同到没有人认识的天涯海角去,我们曾许诺过要相伴到老,你说,好不好?”

怀中的人儿微微震颤,贴在胸前的双手也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红曦哽咽着话语,这是他们一起向往的生活,只是人生变数太多,到今时今日,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能有过上这种世外桃源生活的一天。

她仰头望向宇文轩深邃明澈的眼眸,轻声说:“夜深了,还是早些回营吧。不然,可又要冻着了。”

“那……我送你回去……”宇文轩揽着红曦的肩头,额尖抵在她夜风中微微扬起的发丝,明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从红曦营中出来的时候,远处的火苗跃动闪烁,他微微觉得晃眼,那个站在军营门口,一身素白,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的女子婀娜娉婷地向他走来。

“少将军,她自称是……是你的夫人……”一名卫兵向他禀道。

她玉手纤纤,轻轻将脸上的面纱摘下,冰冷惨白的面容在凄清的月色之下看起来更是可怖,她纵有天生美貌,可在宇文轩眼中,却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他此生最错最悔的一件事就是错认明珠,将她娶为妻子。

“冷若霜,我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宇文轩被转过脸去,并不想见她。

“恩断义绝……”她尖利颤抖的声音从喉头一字一字挤出,“你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她命真好,中了我的毒,居然还能恢复容颜,早知道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直接让她服下致命剧毒就好了……”

她虽貌若桃李,可心肠却如此毒如蛇蝎,对自己的亲生姐姐尚且能下这样的毒手,这世上还有什么邪恶之事是她不会做的呢?

“你真是狠心!冷若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比不上红曦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们虽容貌相同,可红曦处处为人着想,体贴温柔,而你自私自利,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我心中,我的妻子永永远远都只有红曦一人,而你,根本就没有一点位置,你永远也比不上她,一辈子也比不上!”

冷若霜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站到他的面前,她靠得这样近,急促的呼吸一丝一丝喷吐在宇文轩的脸上,她宛若乌木的一双眼眸闪烁着点点泪光,嘴角处却透露出一抹冷笑。

“可是红曦却有一样是永远也比不上我的,”她冷清的目光突然又仿佛变得温柔起来,猛地她拉过宇文轩的手置在小腹之上,凄声说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她有吗?”

冷若霜那抹笑意在宇文轩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越来越扩散开来,他错愕地怔忪在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冷若霜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都渗出了泪水,看着宇文轩这个表情,她就知道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是赢了,这一辈子,她总算赢了一次!

“你想怎样?”

“相公……”冷若霜止住了笑,走上前来握住他颤抖的双手,“我们本就是夫妻,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不在乎,我想要的不过是和你白首偕老。你带我一起走,天涯海角都好,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你说好不好?”

她此刻的语声语调温婉沉静,令人忍不住生起怜爱之意,某一瞬间,连宇文轩都觉得眼前这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并不是冷若霜。

“霜儿……”他怔怔叫道,心中一阵揪痛,这两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他注定要伤害其中一人。

“我不能……我爱的是红曦,这一世我都不会和你走,我要相守一生的人是她。”

“那我呢?”她大声问道,难道这腹中的骨肉他真的无动于衷?

“我……我对不起你,可是霜儿,若是我违心和你一起走,我们难道就真的会开心快乐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从我爱上红曦的那一刻起,心里早就立过这样的誓言,她是我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爱。”

“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爱……”冷若霜目光炫目如霜,抽过宇文轩腰间佩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我对你也是这般刻骨铭心的爱啊……”

宇文轩脖中一阵凉意,只觉锋利的剑刃紧紧抵住他的咽喉,他缓缓闭上眼睛,说道:“霜儿,我此生无以为报,若是你难解心头只恨,就一剑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从小到大,从没有过她得不到的东西,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东西和人心又怎能相提并论,原来不论她多么想要,不论她多么坚持强求,不是她的终不是她的。

多少次,她也想过一剑杀了他,这样从此世上就不会再有令她牵肠挂肚,令她难以割舍的人了,可是正是因为这样的爱,所以,她下不了手,她总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或许有一天,他终于会回过头来将她用在怀中。

明知是自欺欺人的奢想,明知他的眼中永远不会有她冷若霜半分的位置,可仍是那样痴痴等着、候着,让自己疯狂地去嫉妒,去怨恨,她也想为了宇文轩改变自己,变成一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人,可是若他心中种的是一棵大树,那一旁的小草无论如何变化也不会得到他的半分注意。

手中的剑“铛”地掉落在地上,她最后的筹码都已经用掉了,原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相公,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只有你活着,你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还有红曦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银汉迢迢

天明时分,魏中带着三万镇南军先锋等候在城门口,气势雄雄,军队后面是一架明黄坐辇,昔日的太子便坐在里面。

宇文轩策马徐行,到座驾边躬身请安,里面太子的声音甚是微弱,他虽九死一生,逃过大难,但这段时日来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受了不少的苦,因此总是病恹恹的样子,身子也不见好转。

“少将军,此番辛苦你了。”

宇文轩心中微微一酸,不由想起了冷向鹏将军,若是他还在,断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皇室宗亲一个个死的死,逃的逃,落到这样的下场,念及此处,便是不禁唏嘘万分。

城门紧闭,宇文万德的一众禁军也整装待发。城内城外皆是一片寂静,可无论是哪一方,都嗅得出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凝重惨烈。

死守,仍是死守。不是不能破城,只是城中尚有许多百姓,一旦双方开战,免不了会殃及池鱼,若是百姓伤亡这是宇文轩最不想见到的景象。

明灭大师向宇文轩说道:“少将军若是不想强攻,那不妨试着去和守城的将领谈一谈。”

这倒也不失是个主意,魏中曾言这守城将士唤作费萧北,是个刚勇的武夫,肚肠直,性子烈,虽受宇文万德指挥,可心里却并不是真的服他,若是能劝他归降,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人性命进城,那可是万分的好事。

宇文轩朗声道:“我去和他谈!”

“少将军不可,”众人纷纷劝道,这毕竟太过冒险,若是谈得成也还罢,谈不成宇文轩便会成为他们手中挟持,到时溃不成军的便会是他们自己。

“我去。”众人一起朝那淡淡的声音望去,红曦头戴一顶方巾,身着长褂,俨然是个书生的模样。

“红曦,”宇文轩见她从人群中走来,翻身下马,上前握住她的盈盈双手,她的手冰冷的很,没有一丝的热气。

她轻轻将手抽了出来,却不望向宇文轩,朝大明禅师他们说道:“让我去吧,费萧北怎么也是个堂堂的禁军副将,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小书生,我定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归降。”

大明禅师他们深知红曦素来多谋,定有办法说服费萧北,再加上她身怀武艺,费萧北只是普通一介武夫,料想也奈何不了她。

明灭大师拿着一支信号烟交到红曦手中叮嘱道:“速去速回,若有何意外,你放出烟来,我们马上去营救你。”

她点点头,便径直向城门走去。

“红曦……”宇文轩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充盈着满满的关切,“你要小心。”

她仍是没有回头,仍是没有望向宇文轩一眼,只留给他一个冷漠惆怅的背影。

“费将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颇有大将风范,小生这厢有礼了。”

费萧北最不喜欢读书人文绉绉的这一套,他见来人是一个颇有女儿风度,柔柔弱弱的书生,心里便有了三分看不起,揶揄道:“宇文轩军中可是没人了?派了个娘儿们一样的来,是看不起我费萧北吗?”

“非也非也,”红曦拱手说道,“宇文将军常在军中夸奖将军,赞你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只是一直抱憾未能与你相识结交。”

“哦?”费萧北有些不相信,“他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听过老子的名号?”

“那是自然,我们少将军常说费将军你为人义薄云天,仗义豪迈,又是个武艺高强,赤胆忠心之人,你还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这一班禁军可都被你带得井井有条。”

“他真这么说?”费萧北被红曦这么一赞不由有些飘飘然,得意了起来。

其实宇文轩何曾听过他的名字?只不过天下溜须拍马的功夫大多同出一辙,红曦所说的这些放到任何一个将领身上都是百试不爽的灵药,谁听了都会受用。

红曦双眸如星,微微一笑,又再说道:“将军虽是骁勇,却是可惜……”

“可惜什么?”

红曦走到他跟前,正色说道:“只可惜将军是明珠暗投,如今为虎作伥,直叫人心生遗憾。”

费萧北脸上笑意全敛,一对虎目直视红曦,可她却无丝毫畏怯。

“宇文万德害死冷将军,篡改遗诏,逼宫夺位,可谓是坏事做尽之人,将军是个正义之人,怎么却反而站在他这一边?更何况当今太子现在就在城门之下,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打开城门,太子便能重登龙座,到时费将军便是勤王之功。”

费萧北似乎正在思索着,脸上晴雨难测,只是一片凝重之色。

“我们共有七十万大军,要打,将军未必能有胜算,最后还落得个叛贼之名;若是归降相助,不仅太子会念着将军你的功德,就是这城中一众百姓也会对将军的恩义感恩戴德。到底如何取舍,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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