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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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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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思齐当即吓得大哭,薛炜一边疼得哎哟,将自己面上鲜血抹了一把,一边安慰大哭的妹妹:“思思,哥哥一点都不疼!不信你看!”吡牙裂嘴,疼得真吸凉气却不敢呼痛。

华鸾素从来独来独往,此时歪着头看去,英思齐吓得抱着薛炜直哭,让她心内又羡又妒,撇撇嘴道:“只不过破了一块皮,又不会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却是地煞门中大人之语,恰巧被刚起床过来的英洛听在耳内,也顾不得查看薛炜额头的伤处,拉过华鸾素按趴下,扒下裤子抬起手掌就是一顿噼哩叭啦,只打得这小丫头鬼哭狼嚎,惨呼不已。

最后将华鸾素解救下来的,正是十三岁的周紫文。

那时候已有仆人听得孩子哭声,闯进来一看,英洛面沉似水,大腿上倒趴着一个孩子,裤子拉了下来,屁股已被将军打得肿了二指多高,还在响着,又见旁边那对双胞胎也在相抱而泣,却是薛炜见得妹妹哭得可怜,偏自己哄不乖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倒不是因为额头的痛楚。

那仆人一眼瞧见薛炜的伤处,只吓得一大跳,连忙抱起他来,向着夏友的碧烟楼而去,英思齐紧紧牵着那仆人的衣角,也是一路小跑。

英洛每次见这丫头,瞧着她越来越骄纵,亦很是头疼。偏她每年与这丫头相处日浅,又不好出言呵责,更因着与华彻相聚不过短短一月,见他对这女儿极是骄纵,自己又不想因着孩子与他起争执,这次才狠了狠心,磨了他几乎快一个月,使尽了混身解数,在床第间曲意奉承,且再三保证会将女儿完好无损的带回去,终是磨得他同意了此事。

哪里料得到,进府的第一个早晨,这丫头就闯了大祸。

越想越是恨这孩子不够乖巧,对着自己哥哥也会下此毒手,看来地煞门确实不利于小孩子的健康成长,自己抽空非得与华彻商量一番,就孩子的教育问题探讨一二不可。

趴在英洛腿上的华鸾素哪里想得到自家娘亲已经想到了这么深远的问题,只是哭得声嘶力竭,若非周紫文大清早进来关心幼妹,这孩子的屁股定然会被英洛打得皮开肉绽。

小魔星华鸾素被周紫文顺利解救,自此当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整日缠着她不放。

周紫文不堪其扰,又见得她身上有许多毛病委实受不了,哄了幼妹慢慢教导,比之英洛那顿巴掌起到的效果更要好上许多。

过得几日,府中众夫婿便见得英洛与华彻鸿燕传书。

起初众夫郎还耐得住性子,只觉今年不同往日,小鸾素回府,英洛自然要与华彻探讨孩子的事情。一个月后,这通信的频率便由每五日一封变作了每两日一封,华彻虽人在千里之外,但那雪片般飞来的书信令府中气压极低。后来众人只当这二人今年柔情蜜期,相思难渡,方才有了这鱼雁传书。

夏友与易柏这几日屡屡相斗,英洛夹在中间如受气的老鼠。偏薛嘉除了去兵部报道之外,便窝在自己房内照顾儿子薛炜,也不肯出来搀和这二人之间的争斗。李瑜近日正带着李霜住进了大明宫,那孩子刚刚一岁,模样与英洛有几分神似。锦帝与锦贵君多年不孕,对着这个雪砌玉雕一般的小奶娃爱不释手,又喜大周朝后继有人,只恨不得将整座大明宫都搬了送到她面前,博她露齿一笑。李瑜自然无暇参加这二人之间的战争。

九岁的易昭向来体贴亲父的紧,这些日子见得父亲欢颜难展,思量着父亲的悦的原因许是因为娘亲收到华爹爹的那些信件。易柏虽与夏友战争不断,但两位孩子倒是极为要好。夏歌今年一十一岁,也觉四弟易昭言之有理,当下一核计,定了条计策。

一个绊住了鸣凤轩的大丫头,一个潜进了英洛房中,在她的首饰匣子里偷了一沓信出来。又怕各自的亲父不肯看,这两小子在鸣凤轩屋后将信封统统去掉,只留了白色的信纸,各自分了几封。易昭将信偷偷夹进易柏寻常要看的帐本里。夏歌将信夹进了夏友平常睡觉之时枕下压着的那本医书里面。

第二日早晨,夏友与易柏奇迹般的火气全消,互相撞见了,二人齐齐难得齐齐歇了火。

从此天下太平。

夏友篇:初尝梅子酒

夏歌出生的那一年,正逢江淮发大水,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帝心震怒,特派遣太医院部分太医在夏友的带领之下前往江淮救治灾民。

论理,夏友早已不在军前效力,且无一官半职,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带领这帮太医院的官老爷们前往。但一则夏友的医术承自隐世神医卫施,满朝医术与之比肩者暂时并未出现,二则夏友与锦帝曾有私交,锦帝亲自前往将军府拜求,他自然推脱不得。

夏歌不过一个半月之时,夏友便辞别娇妻幼儿前往江淮。

到得夏歌两个月上,英洛身体稍稍恢复,极是担忧前往灾区的夏友,苦求了锦帝前往江淮巡视。此时周峥与薛嘉皆在边城巡防。府中不过易柏与李瑜操持,易数虽也在长安,但向来与府中众夫婿少来往,此时自然也劝她不得。锦帝此时正有严旨惩办江淮贪官,英洛此语,正中她的下怀,当即忙不迭的答应了。又生恐江淮险途,或有官员中饱私囊,丧尽天良干出谋害命官之事,万一英洛一个不慎,马失前蹄,怕是李瑜要做鳏夫。另加派了一队大内侍卫,连英洛的一干侍卫,打着钦差的旗号向江淮而去。

英洛一路而行,只见大水过后,千里饿殍,哀鸿遍野,活人易子而食之事时有发生,令人惨不忍睹。不过半月,她便带着一众护卫到达了受灾最为严重的泗阳县。夏友早先来过此间,但此时带着一众太医分散开来,四处视察,防止灾后瘟疫大面积流行。英洛到达泗阳之后,根本无从寻起,更被一应公务缠住,再难抽身。

来到泗阳两日,她便查出,果如锦帝所料,朝廷赈灾之粮被贪污的厉害。那些官员原料着法不责众,不过是罚些银子了事,也不当做一回事。更有胆大包天者,将朝廷赈灾米粮送进了自家的米店,却将自家的三年陈米拿去施粥,且克扣的厉害,粥稀而薄,根本不能饱腹。

拨个萝卜带出泥,江淮之地究竟不容易找出个清官来。寻常百姓不过轻如草芥,但草芥大面积枯黄而亡却也是一副极为悲凄的画面。她一面奏折将此间之事直书锦帝,一面从随身所带侍卫之中选出精于帐房之务者,指派了前去查帐。不过一日夜通宵不合眼,已教她查出了第一批一十六名官员,尽数做了她的刀下亡魂。

她这一刀下去,倒教江淮两地的官员清醒了大半, 万没料到锦帝此次居然派来个辣手的人物。

京中传言,这位征西将军人虽风流,在宣熙朝抄家灭口诛人九族干得惯熟。瞧着最是纤弱怯怜不过,杀起人来眼都不带眨的。

那起官员接驾之时,也有年轻的官员看直了眼,只为这传言之中狠辣无情的女子却有着最为惹人遐思的曼妙身材与绝妍面容,如绝壁峭崖之花,令人思之欲狂却又无从攀折。忍不住多看两眼之时,便有迫人的凛冽之气从眼目间轻泻,令人心底生寒。

待到办起实事来,这起官员禁不住暗地里叫苦连天。瞧着这位女将通身的富贵派头,身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的侍卫小心谨慎,加起来足有三十几人,寻常六七品官员休想近得了她的身。原先以为不过是寻常纨绔,在外颇有些虚名罢了,哪知第二日上头,那起侍卫皆换儿了寻常棉布,便是搁在大街上也算不得打眼,只在她身周十丈以内守护。那女将竟也将朝服脱下,亦换了棉布青衣短打,便如街头那起卖苦力的赤脚汉子一般,游走在市井田间地头。

更将那一十六名官员家财一个不留,全数换了米面,办了粥铺施粥。各县饥民奔走相告,竟是说不尽的救命之恩,甘霖之雨。

过得几日,征西将军宴请江淮两地大大小小的官员。众人前几日瞧着她是个铁口钢牙,咬人一口也入骨的主,软硬不吃。未料到还有今日这遭,皆心有惴惴焉,猜不出其中祸福。

说起来,这几日倒发生了一桩趣闻。有一名不察眼色的六品小官将自己年方十六的长子送进了她的房内,一众官员暗地里观望。但凡官员无不贪恋权色财势,她又生的这般年少风流,闻得坊间盛传最是会怜香惜玉的一个人。那小公子本来也是满心欢喜,结果却被她赤条条从房内踹了出来,羞惭欲死,几乎当场撞墙自尽。也亏得她手下那些侍卫武功高绝,当场点了那小公子的穴道,将他裹在披风里,就这样精赤条条送回了自家的厅堂。

第二日,那小公子的父亲便被绳之于法。

她这般软硬皆施,那一日宴请之时江淮之地上至二品大员,下至九品小吏竟来得格外齐整。众人尽数进了泗阳县府衙后院之后,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府衙后院寸草不留,只中间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过去的亭台楼阁花木锦绣之地居然被夷为平地,不见踪迹。

泗阳县令便是英洛来的第二日被砍了首级,之后她便占了此间理事,不过几日县衙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内沿着一面墙一溜拼着六七张横桌,桌面之上皆放着四四方方的盒子,约有十几个之多。众人皆是在官场混营生,见了那四方的盒子不约而同想起,这样的盒子,也只够装一个人头罢了。

一众官员心中巨寒,皆知此时她在锦帝面前已达盛宠,无人能撼,有那胆小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更有脚底抹油意欲溜之者,被门口守着的兵卒拦了回来,铁甲生寒,印着众官员恐惧的脸。

那端妍酷厉的女子今日身着朝服,身后护卫燕翅般排开,她立定在大坑前,朗声道:“今日请各位前来饮宴,却是个人头宴,只不知诸位大人喜欢与否?”说着有兵卒上前将那些盒子全部打开,里面果真垫着石灰,盛着大好头颅。

众人只见那女子伸出纤纤五指来,从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提出来一个头颅,在手中掂了掂,冷讽道:“这东西人人都有,但谁的也不是钢浇铁铸,砍下来不能再生出一个来!各位大人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结实吧?!”说罢将那颗人头随手一扔,便扔进了院中大坑,从袖中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随手亦扔进了那大坑中。众官员只看着那白色丝绢如残荷一般逶坠在泥泞之中,只觉心中似被巨灵之掌撒扯,泼天恐惧兜头砸下。

她身后侍卫忽啦啦拥上前来,将盒中那些头颅提了出来,沿着众官员绕了一圈,其中就有这些官员的亲朋故旧,现在也只剩个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头颅,被那些侍卫如扔死狗一般扔进了大坑,旁边已有人往里填土,耳边是那女子寒意十足如催命阎罗一般的声音:“各位大人,逢此大劫,百姓遭难,诸位食君之禄自问可作到忠君之事?”

内中十有八九之人面色惨白,只为今日落进了这女子手中,怕是难有命回。那女子见得众人无一作答,遂道:“若觉自愧于君者,可画自供状,本官代为呈交皇上,等候陛下发落。若有人敢抵赖,被本官查出来,还是与这些坑里的头颅去做伴吧!”

她身后侍卫早有人抬出笔墨纸砚来,一字排开,足排了七八套在桌上。有官员目光在人群中巡梭,面色灰败走了过去,开始写自供状。也有官员愤愤不平立在当地,傲然看着坑边女子。

岂料那女子微微一笑,色若春晓,指着他道:“马汝成,你在淮安开了五家米店,其中新米以数倍高价售出。但去岁至今,你每家米店并无进新米的纪录。而淮安城内的粥棚里本应是新米的粥棚全成了陈米,当本官不知道吗?”见得那人面上傲然之色淡去,遥遥后退了几步,却被她喝道:“来人,将这丧尽天良的贪官给本官砍了,扔进这坑里埋了!”

旁边侍卫兵卒如狼似虎,扑上前去将那人拖在了坑沿,扒了官帽官服,一刀砍了脑袋,那人头颅滴溜溜滑下坑去,同先前那些盛在盒中的头颅滚在了一处,其中有侍卫伸出一脚将马汝成的尸体踢下坑去,不多时便被掩埋进了坑中……

两个月以后,江淮之地新任的大批官员到任,立刻投入到灾后重建之中。英洛穿着葛衣短打,在田间地头随意巡视,面色被阳光晒得微褐,嗓子里如冒烟一般。

她仰头去看,天清气朗,一丝云朵也无,额头汗珠滚落下来,在干裂的唇角边流过,砸进了脚下的尘土之中,眨眼不见。远处有年轻男子悠然而来,也是葛衣短打,手中提着一个粗瓷酒坛。走得近了,低下被太阳晒得微红的面庞,叹道:“洛洛,你晒黑了!”全然不似分别了数月的夫妻,而是早晨才出了门晚上方回的夫君一般。

想要寻找的人,无论他走了多远,或者如何淹没在人群之中,请千万别放弃。他就在你的心里,有一天会循着心中的牵引出现在你的面前。

一生之中的某一日,他愿意陪你偷得一刻闲暇,闲坐在田间地头,莫管人前背后的荣宠兴辱,欢笑风霜。有绿色小苗在眼前铺展开来,阳光青草的味道在鼻息边缭绕,那个关于田园的梦想就此实现。

此生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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