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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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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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_____”英洛迷迷糊糊应着,她向来早睡起来不是很清醒,忽睁大了双眼道:”你说谁?衡走了?去哪了?”直觉这个消息大大的不妙。

春雪早已泪流满面道:“公子只给老爷留书一封,说是出去走走,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英洛手中拿着面巾,脸只洗了一半,一时里呆在了当地,如何安排他,她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但二人经此一事,她以为会有所不同,不料,他还是走了。

按照后世的想法,自然是过个三年五载,旁的人比如那两位皇女自己娶了正夫,不再将主意打在周峥身上,她便同他离了婚,再将衡娶进了门,岂不两全其美?

但如今想来,此法却也行不通。平狄将军是何许人也,况且还有他那位高权重的老爹,如何好端端便让她一个六品小吏抛弃?这简直比娶他还要冒险……

若按她以往的气性,自是一人作事一人当,大不了抛家舍业,同衡私奔算了______想及英府诸人,内心乍然生愧,特别英田与英乔,她并未忘记自己所处的年代,犹记得一条足以让人无所遁迹的刑律:诛九族。便是连老子娘舅猫猫狗狗都不能放过,此刑律不可谓不狠毒。

英洛将面巾扔了,坐在紫檀雕花绣凳上,招呼春雪:“过来帮我梳头!”

春雪懵懵懂懂,早已哭得神思不属,激愤冲口道:“公子走了,小姐你还有心思梳头?你……你简直……”

英洛初次从她话中听出了别的味道,情字一事,她向来懵懂,便是夏友与周峥二人,也全是人由事推,走到了这一步,她并不以为夏友走了,自己便会要死要活,不梳不洗,不吃不喝,非得将他寻回不可。现代人的观念里,男女之间便是偶尔赌个气,晾一段时间并无大碍,说不定感情因此生温也有可能____何况是她们之间如此大的变故。

春雪话才出口,苦无后言相接,又站在当地,呜呜的哭了起来,英洛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喜欢衡哥哥_____”她一拍妆台,发现了敌情般兴奋,二女争夫她是没见过,从前少女时节也曾憧憬过一二,幻想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稍遣春闺梦里的寂寞,训练场上的残酷。可惜,那旗鼓相当的对手没出现,便是那值得她倾心无悔的男儿也未曾出现过。

现下终于出现了个让她动了心的男子,便是那对手也出现了,可惜那对手太过不堪一击,被她一语道破心事,羞愤难奈,哭着跑了。

门口进来一人,玄色练功服,额上满是汗珠,正是早起不见的周峥。

英洛笑语春风,道:“将军早!”

周峥点点头,就着她刚用过的残水去净面。他身后站着的文英初次见过自家少将军夫人,之前在窗外听她主仆两个谈话,再听她那称呼,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对那泪奔而去的少女深表同情_____这样全无心肝的主子,也不知自家主子看上她哪一点了?

文英将手中雕花漆盘放在桌上,却是各色小吃均用红色的碗盘筷子。见得他放在桌上,她也不客气,坐过来就吃,一边招呼:“将军也过来吃罢。”

文英便见自家主子径自坐在小妻主旁边,用起了早餐。

饭毕,周峥望望天色,道:“今日是不是还要早起去拜见爹爹?”

英洛也望望天色,大约已近中午了,“这个时辰请安,是不是有点晚啊?”

二人虽如此说,但到底还是去拜见了英田。英田虽知内情,但想到女儿从前也对这位名动沙场的将军情根深种,今日既成了亲,管他真的假的,便是假的,现下也早变成了真的,女儿既得佳婿,更探知帝心,不会祸及九族,如何还不喜笑颜开?便是那今晨出走的衡儿,少不得委曲一二,做个二房也可。思及此,他面上笑颜愈加绽放,直让身旁站立的燕婉笑嗔道:“姐夫今日可是笑得忘了形,还不让两个孩子起来?”

英洛诚挚道:“姨母请上座。我兄妹二人自小得姨母照料,与生母无异,今日洛洛成了亲,便请姨母宽坐,也受我妇夫一拜!”她自小身世飘零,到此之后得燕婉多方照管,便如再尝母爱,心内实是感动异常,但此种话本不善言,今日借着这事稍表感激之心。

岂料燕婉双目内竟滚下热泪来,道:“姐姐临终之前,最放不下心的便是你兄妹二人,若我不照管照管,如何说得过去?”今日英洛一言,真正是触动心事。

一旁英田也是眸内湿气渐涌,忙道:“二妹也来上座罢,总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英乔红着眼眶将姨母扶了坐定,心内无限感慨,妹妹终是长大了!

便见得她妇夫二人俱是拜得一拜,燕婉不由破涕为笑道:“洛洛今日非要拜姨母,可是喜姨母腕上这对镯子?今日便脱了给你罢,这还是当初姐姐成亲之日送我的,这么多年并未离身过。”

原来昨日英洛怨自己腕上那双黄金镯子,嫌它颜色不好,金灿灿像个暴发户,回头竟在燕婉手上发现一对极品羊脂玉镯,垂涎不已。

英洛慌道:“洛洛真不知道这镯子是母亲留给姨母的, 洛洛可不敢要。”

燕婉早拖过她的腕子,果见昨日那黄金镯子不知被她几时脱下了,一双玉腕空无一物,便将那镯子套了上去,却也正好。

身后紫烟捧着金漆托盘,上面却是一套男式深衣鞋袜腰带大氅玉佩,一应俱全,燕婉道:“闻得峥儿也是年少之时母亲不在身边,此盘上衣物皆是我亲手所作,虽绣功不如外间彩衣坊,先姐早逝,就权当姐姐给这娇婿亲缝的吧!”

周峥慎重跪下,再拜得一拜,方才起身,亲手收了给身后文英捧着回房。

英洛本来站了起来,见得周峥一拜,忙忙的也要跪下,不想晚了,周峥起来之时她方拜下去,惹得燕婉道:“洛洛可是还想要姨母什么东西?凭是什么,只要姨母有的,你要开了口便都给你,只是如此大礼,还是免了罢?你若再拜,我实要回房去点点首饰匣子里还有几件好东西!”

燕婉此言,将一屋子人都逗笑了,便是周峥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英洛红着张俏脸爬了起来,被燕婉拉进怀中,疼爱的摸了半晌。

如今她能卸下心房容得熟悉的人亲近了,这样毫无距离的,亲密的,握着手,在那温暖的怀中。或者,前世的冰冷,真的是一场梦,这满堂华彩,笑语飞扬,才是真实的生活罢?

婚假过了以后,周峥每日同英田一起上朝,英洛仍在刑部作她的六品小吏。只是同僚之间皆对她恭敬有礼,便是那周清瑶,有一日冷着脸找岔,英洛淡淡道:“妹妹许久没见你兄长了吧?今晚便同大嫂回府,去见见你兄长,他亦很是想你!”

周清瑶立时冷着脸拂袖走了,自此不再处处刁难于她,她在刑部倒是愈加如鱼得水,悠闲自在。

很快便到了新春,家中忙乱不堪。英家父子与周峥都有数不清的酒宴,皇宫的,宫外同僚之间的,三人常常在不同的酒宴碰面,倒是英洛,常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夫妇二人还抽空去了趟周府,左相周丛很是高兴,那日喝得大醉,周峥与英洛侍候他睡了,方回得府来。春雪已经收拾起心情,重新做回了乖觉的小丫鬟,许是她自觉自己那日早晨的失礼,最近更是谨言慎行,让英洛觉得很是无趣,这假想中的对手终于败北,日子无聊难捱。

只是过了大约有两个月,有一夜周峥睡得朦胧,只听得窗前有人轻轻念道:

“念去去 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自古多情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身旁她的被褥已寒,窗前的影子纤长的不真实,他恍惚觉得,她,是在想念那个人罢。

家 书

天载二十四年夏,举国震惊,吐蕃王国向吐谷浑都城伏祀城进攻,久未练兵的吐谷浑仓促应战,不久,便被吐蕃大军大破都城,走投大周凉州,吐谷浑灭亡了。之后吐蕃与大周军队在大非川一役,大周飞虎将军常显战败身亡,宫中常贵君痛失其兄,金殿哭求女帝发兵,帝震怒,诏平狄将军奔赴西南,领军再战。

平狄将军接旨,三日这内点兵离府,奔赴西南。

前有西南吐蕃来势汹汹,北有突厥虎视眈眈,此种形势之下,平狄将军之小妻主的去向自是少有人问。六月初,自平狄将军远赴西南,不出一月,六口小吏英给事中挂冠求去,不知所踪。

家中老父英田只收得她留书一封,言语恳切,愧到女平生阅历皆浅,今欲遍游山河,更兼着夏友行踪无定,誓要将人追回等等。英田知女纨绔,一意纵容,今既已出行,不知所往,唯有修书一封,告知周峥。

远在军中战事未定的周峥,接得此信,唯有苦笑而已。

成亲半年,他如何不晓得那个人,竟是将从前性情全皆更改。二人同食同寝, 恪守男女大防,说来怎教人能信?

不过是为着,他当初的一句话,言道成亲是假,度劫是真,便弄成了如今地步,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那个人远遁,在自己视线未及的地方,可是遂心顺意?

正在沉思之间,传令兵响亮的声音炸雷般在耳边响起,“报_________前锋营探得有小股吐蕃军________”

平狄将军敛起温柔神色,将家书小心收起,派兵点将,又是一番战起,风云际会。

被他记挂的那人,此时正顺着京杭大运河过沧州,下德州,淮阴,到了富甲天下的扬州。古人早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语,扬州之琼花,举国闻名,前朝那位败国败得极为彻底的男帝杨广在现今大周国的史书中早已难觅踪迹,不知是碍着他男帝的身份还是败家的恶行,为大周女帝所恶,或者是历史拐了个弯,在这个空间中将这位男帝抹煞,但英洛身处船中,见两岸漕运繁华,亦是感慨了一番。

上位者就算是一时兴起,两岸曾枯骨连城,百年之后,也算是富泽万代。

此番兴衰荣辱,原本便与她无甚干系。眼下她所顾虑者,不过是自己的五脏庙而已。听得她腹中作响,那船家偏在甲板,却是三十余岁的娘子,殷勤笑道:“姑娘饿了?便来舱中,先就着船中粗食压压饥,且等到了岸上,自有上好酒楼容得姑娘饱腹。”

英洛亦不推辞,随她到了舱中坐定,便有小子端上来几色吃食,虽然简单,却喜在都是新鲜清爽,便用了些,坐在舱中等船靠岸。

这船本是小户渔家为了糊口往来载客所用,不免小些,正在靠岸之时,船身却忽得摇晃,船内家什乓乓乒乒一顿乱响,刚才食过的杯盘碗碟哗啦啦跌到舱中摔得粉碎。

那船家娘子一阵气恼,连英洛也惊得翻身坐起,出舱而去看看。

她在淮阴弃舟登岸,将淮阴游遍,准备再找个船家,游遍江南山水,在一般船家之中却有一十五六岁儿郎生得极是清秀,站在人群中面上羞怯,却不知兜揽生意。英洛喜他并无生意人的热络缠夹不清,便选了他家的船。当时一众船家皆在后面讥笑道:“定是这娘子看上这小子了,可怜咱爹娘并不曾给张好面孔。”

少年微恼,面上飞红,终是忍了又忍才将英洛引至自家停靠在岸上的船。他家船上只有一老娘,带着他在这河面上讨生活,实是不易。见着英洛出手之际不甚计较银钱,加之听得船头那起船夫的秽言,心中先存了几分疑。自家船只比之岸上所停之船,算得十分简陋,但见得那衣衫华贵眉目如画的小姐真上了自家船,几日来便只遣着自家儿子一意侍侯,自己总是不到前舱去走动。

英洛本来贪看山水,更加之一向只知恩怨情仇拿刀子来说话。这些时日与周峥相处,已是十二万分的小心小意,束手束脚,生怕自己言行有亏,这会子出了门,怎会顾忌这许多。那船家这些时日小心着意,便是派自家儿子坐在舱内替她守夜,她也是坦荡荡君子行事,气度煞是得人爱。她这些时日心内惶惑,又盼着这小姐喜上了自家儿子,又怕着后果,一时里难以决断,不免心火上浮,今日无故损失了若干家什,出得舱来口气很是恶:“哪个不长眼的杀才,将老娘船撞了一撞!”后面几个字似乎是被什么情景吓着了,生生咽进了肚子。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面露尴尬,偷偷看了英洛一眼,见她正侧耳听得有趣,捉到他的目光,那笑意里便掺杂了一丝别的意味,令他立时红了脸,转过头去。

英洛出得舱时,少年也跟在后面,二人往外一看,均是一愣,便见着那少年的娘已经脸色发白,盯着对面的大船。船上一豹头环眼的男子正恶狠狠盯着她,周围几个摩拳擦掌的船工更是面色不善。

那船家娘子此时已经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惹着了谁也别惹着这阎王。见舱内的客人走了出来,直觉要护着她,便将她挡在身后,悄声道:“姑娘,你这便快快上岸去吧,已经到扬州了。”

英洛如何不知已经到扬州了呢?便是这当口,那船上豹头环眼的男子狞狰一笑,道:“想不到这样破船,竟藏着这般美貌的娘子,不如上哥哥船上来耍耍吧?”

那船家娘子已知今日自己闯了大祸,这汉子姓聂,单名一个清字。是负责江南漕运的头子,即现今的漕帮帮主。本来这漕帮帮主说穿了不过就是一运粮的头子,掌着江南几千船工的营生,但现今的江南,漕运的背后牵扯着几方的势力,盘根错节,便是后面隐藏着哪位贵人,也未可知。寻常人等如何敢与这样人为敌?

那聂清本就是个粗坯,不过读得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倒是后来攀上了一个江湖客,学得了拳脚功夫,船上人家信奉拳头打天下,这厮长得一身横肉,膀大腰圆,便被他占了帮主的位子。

也是今日合该有事,刚刚到了扬州,便与他的船相撞,无端生出许多事非。

那船家娘子一意扯了英洛要离开,眼见今日难以善了,只急得面色惨白,苦不堪言。偏偏英洛不知内情,微微一笑,丽色逼人,“呸”一声道:“一把年纪了,还想作别人哥哥,不怕寒碜的慌?”

她本怒色,看在这聂清眼中,更是一朵迎风怒放的芙蓉花,令人目不能转,他越性诞着脸道:“便是长小娘子几岁,也作得哥哥,在下聂清,手下五千弟子,上无高堂,下无妻儿,有业有家,只盼得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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