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王座- 第53部分

说着，他作势便要屈膝，若伊一把拦住了他。然后如蜻蜓点水般迅速吻过他的嘴唇。他的身子骤然一僵，用难以置信、惊喜万分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女孩。

“斐迪南。你真的很好，很优秀。”若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丽，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只是，我们相逢的太晚，我的经历太过复杂，不适合你。所以，请允许我拒绝。”

说完，她微笑着转身离去。有风吹过蔷薇，隔着漫天花雨，斐迪南凝视着她美丽而又孤傲的背影，眼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那日过后，斐迪南再也没有提过联姻，对若伊的态度也保持着公事公办的礼貌。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我也许伤害到他了，若伊心下暗想。不过，两人之间的结怨却似乎就此消散，斐迪南送回了贝蒂和雪莉，若伊也释放了卡林。接着，斐迪南签署法案，宣布废除迦南半岛的奴隶制，若伊也履行承诺，从魁克退兵。关于魁克的新政府，若伊提议让特蕾娅继续担任总督，斐迪南也没有表示反对。总之，两人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微妙的信任关系，以至于后续的谈判合作进展非常顺利。

三月末，斐迪南率联盟舰队开往新月海峡，与安德洛亚舰队展开激战，联盟舰队最终以微弱优势占据上风，安德洛亚舰队被迫撤离新月海峡。

四月，安德洛亚提出议和，摄政王莱昂亲赴夏洛，与自由贸易城邦展开谈判。

当从斐迪南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若伊手中的酒杯怦然碎裂，葡萄酒液洒在雪白的地毯上，一如那日零落雪原的殷红鲜血。

斐迪南微微吃了一惊，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急急问道：“你没事吧。”

玻璃碎片嵌入掌心，沁出滴滴血珠，然而若伊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她漠然地看着斐迪南帮她剔出碎片，处理伤口，神思却回到了安德洛亚，回到了惨痛的过往。

似乎感觉到了她内心的起伏与悲伤，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拢住她的肩膀，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终于回过神来，冲斐迪南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地毯。”

“那你应该怎样赔偿呢？”斐迪南微笑着反问，他的手臂依然保护性地环着她的肩。

若伊勉强报之一笑，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说笑。“联盟决定和安德洛亚议和？”她问道。

斐迪南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安德洛亚是我们最大的贸易国，和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为敌，不符合自由城邦的利益。只要他们同意退出新月海峡，恢复战前关系，我便愿意议和。”

“哦。”若伊有些失望，但这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他什么时候到？”

“你是说安德洛亚的摄政王莱昂？大概下星期。”斐迪南回答。

“嗯。”若伊淡淡应了一声，抬头望了眼窗外沉沉的天色，“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她挣脱斐迪南的臂膀，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你是想刺杀莱昂、以挑起安德洛亚和自由城邦的战争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

警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伊停住了脚步。她背对着斐迪南，平静地反问：“为什么？”

“首先，莱昂的实力深不可测，你未必能杀得了他；其次，我已经说过，战争不符合自由城邦的利益；最后，他前来夏洛谈判，就是客人，我必须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斐迪南的声音冷静从容，和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若伊转身回眸，妩媚地一笑，美得惊人，令斐迪南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盈盈回到斐迪南身边，撩起裙裾，大大方方往他大腿上一坐。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的政治理想是统一迦南半岛，建立一个强有力的国家。”她的纤纤玉指轻抚过他英俊的眉眼，那微凉滑腻的触感、淡淡的女儿幽香刺激得他几乎失控。“可是每个城邦都有自己的利益，想让他们自愿统一，怕是漫长且又艰难。但是，”她的樱唇贴近他的耳脖，吐气若兰，充满诱惑，“有一种方式，能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统一的目的。”

“什么方式？”他怦然心动，不知是因为怀中的人儿，还是她的话。

“外敌入侵。”她回答，“一盘散沙、内讧不止的民族，只有遭到亡邦灭种的危机，才有可能团结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瞬间的狂热，但随即冷却下来，“你的想法太疯狂也太危险。惹火上身容易，全身而退绝难。我比你更熟悉迦南半岛的各个城邦，适当的外压或许能让他们团结起来，但过大的外压，只怕是会做鸟兽散。一旦战事不利，他们会飞快地投靠安德洛亚。对于商人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谁统治他们的城市，他们只在乎流入自己口袋的金币。”

“不冒下险，又怎知结果如何呢？”她轻轻挑弄着他的耳垂。

“这种促进统一的方式，代价太大。”斐迪南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身为联盟议长，我必须考虑整体的利益。”

“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若伊轻巧地站起身来，不以为然地微笑，“放心好了，我不准备刺杀莱昂。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毁灭**，而是夺去他所在乎的一切，让他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结束生命。”

她的话语透着深刻的恨意，却偏偏带着如此清浅的笑意。斐迪南望着她，似叹似怜地问，“你和莱昂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他杀了你父亲？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是死在狱中。”

什么仇恨？囚禁之辱，蓝堡的上百条人命，还有，渡风的死……她深深地呼吸，淡淡地回答：“我和他仅仅是相识而已，你不必多想。”

有些伤痛，无论经历多少岁月，多少人事，都无法忘却，它铭刻在灵魂深处，每时每刻都在加深腐蚀，即使有欢笑的瞬间，当静下的那一刻，涌上心头依然是锥心噬骨的惨痛。

镜中的女孩黑发黑眼，恬静美丽，犹如一朵空谷盛开的幽兰，不沾染丝毫尘世的气息。若伊静静地望着镜中人影，如果心也能如外表一般被改变，那么她是否能够再次快乐起来？

“怎么样？这幅模样，莱昂绝对认不出来。”艾琳得意洋洋地说。她元气恢复了许多，已经能够暂时离开寒冰，以半透明的灵体形态在空中漂浮。

“可不可以普通一点？”若伊皱着眉头说，“这幅样子还是会惹人注目。”

“那没办法，谁让你本来就那么美呢？我这是易容魔法，不是把美女变丑女的魔法。更何况，为了掩盖寒冰的气息，我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艾琳双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第九十一章　再见莱昂（卷终，请假）

特蕾娅在门外等候，见到若伊易容后的模样，咋咋称奇。作为魁克城的新任总督，她也将参加和莱昂的会谈。若伊将扮作她的侍女，全程跟随。

“刚才码头传来消息，说安德洛亚的摄政王一下船，就要求见西克索城主。”特蕾娅迟疑了一下，询问：“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莱昂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所以借谈判之机，来迦南半岛确认自己的身份，若伊暗想。“我是和他有一些过节，所以暂时不想让他认出。”她敷衍地回答。

特蕾娅凝视着若伊，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说也罢了。只是，请你记住，”她伸手温柔地挑起若伊垂落额际的黑色发丝，“你并非孤身一人，你的朋友始终陪在你的身边。”

若伊跟随特蕾娅进入联盟的议事大厅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斐迪南正在与人交谈，见特蕾娅一行人进来，他的目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落在了若伊身上。

“你这幅样子也很美。”和特蕾娅简单寒暄后，斐迪南擦身路过若伊，在她耳边留下低语。若伊抬头，正接触到他那双含笑的眼眸，充满魅惑，她的心情不自禁跳了一下，脸有些发热。待再看四周，发现周围的侍女们都在用艳羡的眼神望着自己。

黄金殿门缓缓开启，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斐迪南坐回高台的宝座，周围簇拥着自由贸易城邦的头头脑脑。若伊扮成侍女，只能站在边角，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着那个在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身影。此刻真实、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高大的身形，灿烂的金发，锐利的碧眼，英俊威严没有一丝笑意的面孔。巨大的压迫感迎面逼来，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大厅里静得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和来者清晰有力的脚步声。

整座大厅还能保持从容自若的。似乎只有端坐高座的斐迪南。而若伊。面色发白，身形微颤，强烈冰冷的杀气在心中不住升腾，寒冰几乎叫嚣而出。杀了他！

“若伊，冷静！”艾琳在意识深处提醒她，“你现在杀不了他。不要忘了，他也是罕见的灵血者，拥有烈焰剑。威力绝不逊于寒冰！”

若伊的头脑顿时清醒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以平息胸中翻腾的情绪。莱昂，她绝不会放过他，她一定要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

“看到他身后那四个护卫了吗？”艾琳说，“他们被称为‘火凤骑士’，和雪莱家的‘雪影骑士’一样。是家族的专属骑士，拥有和墨洛温家族一样悠远的历史。其成员的实力绝不可小觑。”

若伊望去，莱昂身后紧随着四名黑甲骑士，披着绣有墨洛温火凤家徽的暗红披风。头盔放下，看不清面容，犹如四个钢铁幽魂，散发着冰冷的杀气和淡淡的血腥。

跟随莱昂来访的还有几名安德洛亚的文官武将，个个表情严肃，态度生硬，和自由贸易城邦这边衣着光艳、笑容可掬的商人官员形成鲜明对比。

莱昂一行人走到座前时，斐迪南才起身迎接。两人一个是安德洛亚女王的丈夫、手握实权的摄政王，另一个是夏洛的终身执政官兼联盟议长，都是各自势力的顶尖人物，也都是强硬霸道的作风，相逢自然是争锋相对，互不向让。连简单的握手寒暄都充满刀光剑影，让旁观的人暗地捏把冷汗。

双方一一引见各自的随从官员，莱昂皱着眉头问，“听说西克索城主也在夏洛城，为何没有看见？”

“布莱克夫人偶感风寒，不方便前来迎接。”斐迪南从容自若地回答。

“是吗？”莱昂傲慢地提出要求，“那就麻烦带路，我想先去探望一下布莱克夫人。”

这番话不仅霸道，而且无礼。座中迦南半岛诸人都不由皱眉，这个安德洛亚的摄政王，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谈判议和，还是为了见西克索城主？

意外的，斐迪南并未表现出不悦，只是轻轻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殿下随我来。”他转身吩咐诸人：“大家先去宴会厅等候。特蕾娅夫人，你可以同行吗？”

特蕾娅会意，妩媚地一笑：“我很高兴。”她招手示意侍女们跟上。

联盟官邸的别馆里，莱昂“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西克索城主”。和传闻中一样，十四五岁的女孩，淡金色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眸，苍白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红晕。谈吐优雅大方，气质雍容高贵。

这是斐迪南的表妹卡萝，因为和若伊的外貌特征相似，所以斐迪南让她假扮若伊，欺骗莱昂。

莱昂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听说夫人养了一只雪狼，可否一见？”

卡萝爽快地答应了，“雪狼。”她唤了一声，一只毛色雪白、身长足有两米的大狗跑了进来，围着卡萝亲热地摇尾巴。

“殿下，这就是我的雪狼。”卡萝微笑着说。

莱昂脸色沉到了底，“这明明是一只狗。”

“它的名字叫‘雪狼’，难道不可以吗？”卡萝反问。

看到莱昂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在场诸人都不觉心头大快。特蕾娅强忍住笑意，劝说：“我们已备下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移驾吧。”

莱昂只得悻悻离开。一行人前往宴会大厅，斐迪南和特蕾娅陪莱昂步上高座，若伊和其他侍女留在厅外小间休息。此时，一个管事嬷嬷走了进来，请侍女们帮忙去花园采些玫瑰，装饰宴会。

花园里阳光灿烂，若伊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旁观了刚才的闹剧，很明显，莱昂是针对自己来的。事隔一年多，他还是不愿放过自己吗？

一道阴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她抬起头来，手不由一抖。玫瑰撒了一地。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莱昂。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似乎想在她的眉眼间寻找什么。若伊心沉到了谷底，难道他认出了自己？手悄悄背到身后，寒冰正欲凝出——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仆？”莱昂忽然出声询问。

若伊定下神来，自己穿着女仆裙，模样完全改变。莱昂怎么可能认出呢？她故作胆怯地回答：“我叫艾薇。是特蕾娅夫人的女仆。”

对方忽然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若伊一惊，本能想挣脱后退，却被对方的另一只手牢牢箍住了手腕。

“艾薇？”他重复了一遍，细细端详她的容颜。目光渐渐痴迷，“你很像我曾喜欢过的一个女孩，虽然你们的相貌孑然不同。但不知为什么，在你身上，我却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影子。”

“放开她！”斐迪南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摄政王殿下，你来迦南是来谈判，不是来调戏我迦南的女子的吧！”

莱昂放开若伊，转过身去，语调平平地说：“这个女孩我看中了，我要带她回安德洛亚。”

他的态度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之极！斐迪南的碧眼中升腾起了熊熊怒火，他正欲发作。特蕾娅特有的娇媚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下，这是我的女仆。你怎么可以说要就要呢？”特蕾娅袅袅走了过来，装作才看清若伊的样子，“原来是艾薇啊。殿下，我的其他女仆可以任你挑选，只是这个艾薇，我可是已经许了人的。”

“许了人？”莱昂狐疑地望向斐迪南，“难道是你？”

“不错。”斐迪南一把拉住若伊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挑衅地宣称：“我即将纳她为妾。”

被他搂在怀中的若伊恨得想踢他一脚，居然敢说纳她为妾！几个月前那个下跪求婚的男子到底是谁？

莱昂的神色冰到了极点，阴沉不善的目光扫过特蕾娅，又扫过斐迪南，“很遗憾，我要定了她。既然我们都看中了同一女子，那也很好解决。我们决斗吧！”

决斗！堂堂安德洛亚摄政王居然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仆，向迦南半岛联盟议长提出决斗！若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莱昂真是疯狂得可怕！

“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