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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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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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刀砍在剑刃上,竟生生将剑砍成两截,随即刀锋一闪,向他脖子劈去。

赵三重心已失,无法再躲闪,脖子上已感觉刀气刺痛,他本能地一缩脖子,闭目等死,就在刀及脖子的刹时,张焕手腕略翻,刀锋刷地贴脸颊而上,一刀劈断了他的发髻。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从窗洒进的月光映影下,只见漫天发丝飘洒而下,赵三已弃断剑,脸色惨白地跪在甲板上,手按着膀子,浑身惊颤得瑟瑟发抖。

张焕目光冷漠地盯着他,半晌,他举起刀徐徐道:“下一个!”

……

第二十六章 仗刀行

清晨,大船驶入了开阳郡境内,船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在浓雾中穿行,一阵冷峭的北风刮来,掠过河面、穿过巨帆,在空中发出尖厉的啸声,将浓雾暂时吹散,露出已经清明的天空。

张焕负手慢慢走到船头,甲板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默默地凝视着黝黑湍急的河水,眼中充满了敬畏,不由合掌喃喃低语。

“你在求渭河神保佑科举考中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轻柔的声音,她依旧轻纱遮面,朦胧的雾色中,显得愈加神秘。

张焕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合掌默念,片刻,他默念完毕,淡淡一笑道:“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这一直是读书人的抱负,在孕育了秦汉隋唐的母亲河面前,我岂能不企求它的护佑?”

那小姐慢慢走到张焕身边,她扶着船舷远望两岸朦胧的远景,半晌,她自言自语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惜啊!我非男儿。”

张焕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她脸上抹上一道红晕,急忙摆摆手笑道:“我只是空谈抱负,从小连刀也没摸过,比不得你们这些有远大抱负的士子。”

说到此,她又岔开话题问道:“昨夜的比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否告诉我?”

“在下太原士子张去病,也请问小姐芳名?”

“张去病!”她念诵两遍,忽然道:“莫非你是河东张氏子弟?”

张焕默默点了点头,等待她的答复,不料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晨风凛冽,我一个弱女子经不起这等风寒,我回舱去了!”

说罢,她抿嘴轻轻一笑,转身便走,走到扶梯口,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裴”

……

雾气浓厚,大船靠岸停泊等待雾散,张焕也回到船舱里看书,一直到中午时分,雾气终于开始消去,这时辛朗匆匆跑来。

“去病!岸上好象有些异常,你快去看看?”

张焕放下书,笑了笑道:“什么异常?”

“岸上出现很多百姓,象是逃难而来。”

“哦!还有这种事。”张焕放下书,快步走到甲板之上,这时,两岸的景色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岸上果然挤满了成群结队的百姓,扶老携幼,个个面带惶恐之色,远处还不断有人向这边涌来。不少停泊等雾散的船都发现了商机,开始收费将他们运送过河。

“船家已经上岸去问了。”辛朗有些忧心忡忡,“去病,你说会不会是回纥人打来了。”

“应该不会。”张焕摇了摇头,“如果是灵武兵败,我们怎么可能一路顺利到此。”

片刻,船家从岸边飞奔而来,他边跑边喊,“准备起锚,立即离开这里!”

‘咚!咚!咚!’船家脸色惊恐地冲上踏板,气喘吁吁喊道:“不好了,开阳城破,回纥人打过来了,赶快开船!”

突来的消息让众人震惊不已,前天才得到消息,回纥人还在灵武郡与唐军对峙,这又是几时打到开阳郡来?

“船家,你可打听到回纥军有多少人?”张焕忽然问道。

船家惊魂稍定,他一边吩咐手下船员拉帆,一边回答道:“听说约万把人,皆是骑兵!”

张焕凝神想了想,便回头对辛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是回纥军的偷袭,开阳郡是韦家本宗所在,回纥军此举正是要袭扰韦尚书后方,迫他回援。”

此时辛朗心急如焚,开阳城破,不仅韦家完了,他们陇右书院也极可能完了,那么多的生员、教授,他们生死如何?他再也忍不住,焦急地向张焕说道:“陇右书院还有我的很多部属,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

旁边的船家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劝道:“你们可千万不能去,那些回纥人比狼还凶狠,你们都是读书人,去了也是送死?”

辛朗不理睬他,他盯着张焕道:“去病,你说呢?”

“我陪你去!”张焕毫不犹豫答道。

……

从渭河向北是一望无际的陇右平原,这里是陇右最富庶之地,随处可见大片的良田,许多田里都播种好了冬麦。

从渭河到开阳郡不到两百里,骑马一日便可到达,一群骑士在原野上奔驰,他们一共有三十余人,除了十几名士子外,另外还有十五名裴小姐的侍卫,由赵三率领。

河畔的树林被远远甩在后面,但随着一群群难民在官道上出现,队伍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去病!”

赵严飞驰而来,“我刚刚问过百姓,大唐的援军在城破半日后便抵达了开阳县,回纥军已经向西逃逸,我们此去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焕瞥了一眼辛朗,毫不迟疑地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救不了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尤其是陇右书院的情况,大家继续赶路,争取在明日天亮前赶到开阳县。”

辛朗向张焕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他随即一调马头,向一条小径斜冲出去,老远才听见他的喊声,“走官道太慢,咱们走小路。”

众人行进的速度再一次加快,越过一座座低缓的丘陵,穿行在大片墨绿色的松林之中,夕阳渐渐变得血红,将每个人的身上都染成了赤色,连一条快干涸的小河也泛着粼粼红光。

‘吁~’赵三在一块高地上拉紧缰绳,战马停了下来,他目光疑惑地向四周打量。

这时,张焕的从后面赶了上来,“赵兄,你发现了什么?”

“我刚才隐隐听到一声呼救声,可现在又没了。”

赵三又凝神听了片刻,忽然一指西北方向,“是那边!”

他纵马便冲下缓坡,这时,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远方的呼救声,还有马蹄有节奏敲打地面的响声。

……

穿过杉树林,前方是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就在小河的斜对岸约数百步外,只见几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狼狈不堪地沿着河拼命逃跑,而在他们身后,黄尘滚滚、战旗飘扬,似乎是一队骑兵在后面追赶。

“是回纥人,约二十骑!”

赵三目光敏捷,眼力超常人一等,老远便看清了旗帜上的狼头,他又看了片刻对张焕道:“极可能是回纥军的斥候队,公子,救还是不救?”

张焕见护卫马车的骑兵都是唐军,马车宽大华丽,里面极可能是韦家的什么重要人物,他沉思了一下,救当然要救,但他们一半都是士子,如何能和回纥兵对阵?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这里看去,一望无际都是密林,仅小河两岸有数十丈的开阔地,宽大的马车不可能进密林,只能沿河逃跑,张焕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来路上也曾看见一条小河,和这条河极象,难道是这条小河绕一个圈,又折向北吗?

念头一起,张焕立刻对众人道:“调头,向来路折返!”

……

拉车的马已经精疲力尽,白沫不停地从它的嘴里喷出,追兵越来越近,可马车转了一个大弯后速度却慢了下来,几个唐兵的眼睛都急红了,用鞭子猛抽驾车的马匹,车辕轴在颠簸中发出异常刺耳的吱嘎声,仿佛即将散架一般,回纥斥候见对方狼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群马背上长大的彪汉得意非常,他们大声呼喝,高举战刀发力冲刺。

战马四蹄飞扬、沙尘迷眼,腰腹以下全被黄尘笼罩。

“一百步……五十步……”

忽然,十几根绊马绳在尘土中蓦然出现,最前面的五六匹战马先后被绊倒,战马惨嘶,紧接着后面的回纥人收势不及,纷纷和同伴相撞,就在回纥斥候乱作一团时,数十支劲箭从旁边的树林里破空而来,最后几名刚刚收住缰绳的回纥兵中箭倒下。

就在这时,两旁树林里奔出近三十几骑,他们举着刀剑,呐喊着包围上来,回纥斥候们久经战场,虽然中了埋伏,死伤了不少,但他们依然临危不乱,简单地列成阵势,由最后几名骑兵在前开路,失去马的士卒在后面分两队跟随,一鼓作气向来路冲去。

“杀!”侍卫们一声大喊,马刺一夹,如狼似虎般冲进敌阵,挥剑砍杀,这些侍卫似乎比正规军还要精锐,战斗力极强,只两个冲锋便冲断了回纥军的阵型,刀光剑影,呼喝声喊作一团。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双方都是极厉害战士,没有任何心慈手软,自己若不想死,就必须将对方杀死,虽然只有二十几人小规模战斗,却同样残酷、血腥。

十几名士子怯弱了,他们不敢上前,拿着侍卫的弓箭在外围施放冷箭,只有张焕一人参加了战斗。

侍卫作战极有章法,他们穿插分割,将回纥兵的结阵打乱,随即分出几人去抵挡骑兵,其余的侍卫则集中兵力逐一对付失去战马的回纥兵,合力杀死一人后,又立刻去对付另一人。

回纥军渐渐处于下风,他们越战越少,最后几人一边顽强抵抗,一边寻找着机会,忽然,他们在敌人的队伍中竟发现了一个儒袍士子,两名回纥兵互望一眼,皆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冲去。

“去病小心!”赵严见两名回纥兵同时扑向张焕,情急之下他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嗖!’地射出,将其中一人射翻,而另一人却不顾性命地飞身扑上,他狞笑一声,手中刀斜砍向张焕的脖子。

“来得好!”张焕双手紧握刀柄,一声暴喝,用尽全身力气迎着他的刀劈去,‘咔!’两刀相格、火星四溅,就在人马相错的一刹那,张焕手一翻,刀锋如闪电般劈中了他的面门……

张焕从劈成两半的头颅里缓缓抽出了血刀,畅快淋漓的快感刺激着他的全身,他丝毫不觉得恐怖,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时,战斗已经结束,十九名回纥斥候悉数被杀,但侍卫也死伤了十人。

“第一次杀人吧!”

赵三重重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一场战斗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他亲热地笑道:“和我当初大不一样,他奶奶的!我第一次杀人时居然吐了。”

张焕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头向马车望去,只见辛朗恭恭敬敬地从马车里扶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贵妇人。

……

第二十七章 救少主

被追赶的人是韦家的老夫人,城破后她在一百多家兵的护卫下,从南门逃走,几次遭遇回纥军游骑,但最终还是逃脱,眼看已经脱离回纥人控制范围,却忽然遇到了一队五十余人的回纥军斥候,回纥斥候也似乎感觉到了马车里人物的重要性,竟穷追不舍,就在最危急的时刻,张焕等人救了她。

“在下太原士子张去病,参见韦老夫人!”

张焕眼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年纪约六十余岁,她是前相国韦见素的妻子,也是现任韦氏家主韦谔的母亲,此时她惊魂稍定,连忙向张焕摆手道:“张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应是我向你施礼才对,请快快免礼!”

辛朗却带领陇右书院的士子们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从某种程度上说,韦老夫人就是他们的祖师母。

“陇右书院金城校尉辛朗叩见祖师母!”

“原来你就是辛云京家的那个彪郎!”韦老夫人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拉着辛朗哀求道:“韦家为保卫大唐疆土,倾兵北上,却无法保护自己,城破了,祠堂被焚毁,家财被抢光,连你们的书院也成为一片废墟,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韦家子弟被杀被抓,还有清儿,他与我一同逃难,一个时辰前为引开回纥人,带领家丁们向西逃去了,生死未卜。”

韦老夫人拭去眼泪,叹了口气又道:“彪郎,说起来清儿还是你师弟,对你极为推崇,他曾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你,你能去救救他吗?”

辛朗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张焕平静地说道:“韦清在陇右书院是我的手下,我不能坐视不管,去病兄!这是我书院内部之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张焕却微微一笑道:“韦清也是韦尚书的嫡长子,韦氏家主继承人吧!适才老夫人也说,韦家为保卫大唐疆土,倾兵北上,却无法保护自己,如此,私事也是国事,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辛朗默默地望着张焕,半晌,他点了点头。

张焕走到赵三身旁,对他道:“你们保护韦老夫人先回船去。”

赵三见手下死伤累累,确实已无力再战,便对张焕歉然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公子一路保重!”

“你们也要保重!”张焕不再多言,他飞身上马,放开缰绳便向西疾驰而去。

……

穿过一片片莽莽的森林,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前方的官道上越发人烟稀少,到处是残垣断壁,未烧尽的房屋还在冒着青烟。

好容易遇到一群逃难的人,才得知距回纥大军撤离此地还不足二个时辰,此时天色已黑尽,朔风四起、寒冷彻骨。

“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没有一点头绪。”

张焕勒住缰绳,有些疑虑地说道:“如果我是韦清,向西逃早晚会遇到回纥大军,一定会折道再向南,再者,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家丁的死尸,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我推断韦清向西跑了没多久,极可能就转向南而逃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调头吧!”辛朗也同意张焕的意见,众人调头向南而去。

往南走又重新进入密林,林中幽暗寂静,清冷的月色不时透过云缝和树隙透入,显得十分诡异,大家控制住马速,以免走散,一路上只听见马蹄踏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夜枭忽然发出的一声怪叫,扑向夜空。

又走了约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在路旁发现了几具家丁的死尸,也就是说,他们走对路了,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再行了十几里路,张焕忽然停了下来,“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凝神细听,寂静的夜里,似乎有‘哗哗!’的瀑布声,“前方有河!”赵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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