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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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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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平平不会有那个心。”张焕说着。便径直进了庙中,庙里门窗皆无,十分破败,好几处山墙都已经坍塌了,看得出这是一座废庙。

转进大殿,只见平平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受伤之人换药,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清秀,张焕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那女子正在吃平平带来地面饼,忽然见涌入大群士兵,吓得她花容失色,立刻躲到林平平身后,张焕再看地上躺着的人,是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老者,紧闭着双眼。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十分蜡黄。

张焕也觉得他十分面熟,再凝神一想。他猛地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天宝县造水车的那个农夫吗?自己是给过他一张名刺。

“这是怎么回事?”张焕走上前沉声问道。

“小翠,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张都督,你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林平平站起身,闪到一边。

那女子这才认出张焕,她连忙上前跪下,“都督告诉过我们,若有当官的欺压我们,便可找你告状,我们昨天来了,可是爹爹却被你守门地士兵砍伤,多亏平平姐救了我们。”

她思路清晰,口齿十分伶俐,几句话便将众人说得面面相视,脸色大变。

“你等一下。”张焕惊讶地打断了她地话,“你是说在我府前,被守门地士兵砍伤吗?”

“不是在都督的府门前,他们告诉我和爹爹,都督进京去了,我们离开府门没多久,就有两个蒙面人追上来,二话不说,举刀便砍,爹爹被他们砍中两刀,爹爹拼命拉着我跑,他们见路上人多,就没有追来,后来爹爹支持不住倒下,正好遇到了平平姐。”

自己亲兵居然哄他们自己进京了,张焕隐隐明白了什么,他又追问道:“他们既然蒙面,你怎么知道就是守门之人?”

“我爹爹用扁担和他们抵挡了两下,其中一个人地面巾掉了,就是守门的士兵。”

张焕背着手一言不发,半晌,他忽然冷冷问道:“你们要告的官是谁?”

那女子磕了一个头,恨声道:“我们要告的官就是欺辱我们河西难民地的军官,他用霉烂的米给我们吃,我们都可以忍,可他看中了漂亮的女子,就逼着人家陪宿,否则就赶出去,他看中了我,爹爹就带我逃了出了,来找都督告状。”

“你可知道这个军官叫什么名字?”张焕阴沉着脸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的手下都叫他陈将军。”

“陈平!”旁边蔺九寒脱口而出,陈平就是受张焕之令,全权负责安置河西难民,难怪那些亲兵要杀这对父女,陈平以前就是他们的头。

“去把昨天在府门前值勤地亲兵全部给我带来。”张焕终于动怒了,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片刻,二十几名亲兵被带了进来,一见大殿中的情景,其中两名士兵‘扑通!’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个不停。

“很好!不用我审问就自己认罪了。”张焕慢慢走了过来。寒着脸道:“你们二人都是从太原就跟着我的老兵,我正是视你们为心腹,才完全信任你们,没想到你们却在背后坏我地名声。”

两人的身子渐渐地不再颤抖,他们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我们对不起都督,任都督军法处置。”

“怎么处置你们等会儿再说,我先问你们。你们为何要杀这对父女?”

犹豫良久,其中一人叹了口气。“他们要告陈队正,我们是一时糊涂!”

张焕冷笑了一声,“看不出你们很讲义气啊,来人!”

旁边立刻站出五六个大汉,张焕一指这二人,“每人重打一百军棍,赶到河湟去养马。”

“多谢都督!”两人垂泪给张焕磕了一个头。跟着行刑手下去了。

旁边林平平知道张焕是轻饶了他们,她见张焕动怒,却不敢多说什么,只看他怎么处置元凶,这时,张焕见那老人已经醒来,便蹲下去问他道:“老汉,天宝县逃出多少人?”

老人摇了摇头。声音低微道:“一个也没逃出来,我是带女儿去昌松县相亲,才逃过一劫,我儿子也战死了。”

张焕心中难过,他站起来,指着这对父女对亲兵道:“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疗伤。按军属的标准抚恤,再从我的名下另外划出十亩上田给他们。”

几个亲兵答应一声,把老人背了出去,张焕瞥了林平平一眼,“你和他们去吧!我怎么处置属下是军中之事,你就不要竖耳朵听了。”

林平平见他说中自己心思,脸不由一红,讪讪地跟着他们父女去了,蔺九寒刚要说话,张焕却一摆手拦住了他。他快步走到另一头一个破烂的窗户下。高声道:“不要偷听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去吧!”

只听外边‘哗啦!’一声,随即有脚步声跑远。

张焕摇了摇头,回到大殿,他取出自己地金牌递给蔺九寒道:“你带五百人火速赶到长乐县,先不要打草惊蛇,调查清楚后,再将他给我抓来!”

蔺九寒领令,带着几个人去点兵去了,张焕心情沉重,背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若不是今天这个偶然事件,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陈平那个精明能干地手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难道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吗?看来有的时候仅仅靠信任是远远不够地。

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回到了节度使行辕,行辕的官员们已经得到张焕返城的消息,早将行辕收拾得干干净净。

张焕大步走进行辕,不时有官员走出公务房向他躬身施礼,“都督回来了!”

“参见都督!”

张焕一一点头致意,他快步回到了自己房中,孟郊已经先到,正在整理桌案上堆积的文书,见张焕进来,连忙上前施礼,张焕摆摆手道:“等一会儿再整理,先替我把杜先生请来。”

片刻,杜梅匆匆赶来,远远地向张焕施一礼笑道:“都督终于回来了。”

张焕一边请杜梅坐下,一边苦笑了一声道:“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件事,还不如不回来。”

杜梅见张焕心情不大太好,便诧异地问道:“都督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张焕便将陈平之事告诉了杜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我总以为贪污坐赃、强占民女之事和我西凉军无缘,就算偶然有,也是因为军队扩大,一些良莠不齐的人混进来,诸如韦家旧部或者陇右大族子弟等等,却没想到我西凉军第一桩贪污坐赃大案,竟然是我从前的亲兵队正,真是莫大的讽刺。”

杜梅沉默片刻便劝他道:“都督也只是听说陈平给河西难民吃霉烂地粮食,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中饱私囊,或许他有什么隐衷,或许是他的下属擅自所为、他也不知道,至于逼良家妇女陪宿,这种事情往往会被人刻意扩大,或许他确实有一点不检点,但无论如何,都督先不要听一面之词,更不要先入为主,等调查出结论后再定罪也不迟。”

张焕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爱之深、恨之切,但更使我生气的是,这种事情竟然是从偶然事件中才得知,假如我那两个亲兵不头脑发热去砍告状的父女,他们也许就忍忍算了,那这件事就绝不会被揭出来。”

张焕背着手走到窗前,忧心忡忡道:“我现在担心的是还有多少大案我不知晓,或许现在还没有,但将来呢?等到发生了再杀人吗?所以必须要有什么办法来预防它们。”

杜梅这才终于明白了张焕的用意,他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其实是想建立一种监察制度,那他召见自己的用意难道就是……

果然,张焕仰头望着天空徐徐道:“本来我是打算效仿则天皇帝设立四匦,但这样一来会诬告四起,使陇右官员人人自危,即用之,则不应疑之,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应以预防为主。”

说到这,张焕转身凝视着杜梅,“我打算用胡镛主管政务,但监察权分置,效仿御史台,把现在的拾风使改为监察使,你就为我地第一任监察令。”

第二百三十章 厉兵秣马(三)

三天后,西凉军中忽然爆出一个天大的消息:都督的前任亲兵队正,现任狄道兵马使陈平竟然以霉烂的糙米充作上米给河西难民就食,中饱私囊,又查出他多次在军中冒领军饷,累计从中贪污钱二万贯,都督已决定二日后斩首示众,消息传出,军中一片大哗,拍手称快者有,但觉都督量刑过重者也有。

这天清早,十几艘渡船停泊在黄河岸边,一队队士兵正列队上船,码头上,张焕骑着马和贺娄无忌并驾缓行,贺娄无忌是受命前往河湟,主持河湟新军的训练。

“到河湟后要严格训练新兵,尤其注意在高原上的强化训练,要为我们将来进攻吐蕃做好准备,以后我每年都会分批派士兵来你那里进行高原轮训。”

贺娄无忌点了点头,“请都督放心,我一定会用最严格的要求来训练他们,最多两三年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军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焕沉吟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次河西、河湟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办法已经出台了,每名阵亡士兵的家人可得二百贯的抚恤,不过一时没那么多钱,先支付一成,其余分十年按月供给,另外再追加十亩的抚恤田。”

“多谢都督了。”贺娄无忌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他知道按朝廷庆治五年定下的制度,士兵战死最多抚恤其家人五十贯。而且层层盘剥,最后到家属手中也只有十几、二十贯,都督却定下了二百贯地标准,这次河西军和河湟两地士兵战死二万三千余人,那就是四百六十万贯,由此可见都督是真的下了血本,他感激地向张焕深施一礼。“我替弟兄们给都督施礼了。”

张焕轻轻摇了摇头,他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如此一来财政上负担是重了点。但若不重加抚恤,死去的士兵怎么能瞑目于九泉?活着的士兵又怎么肯为我们拼命?我一直以为,只有给予士兵足够的尊严,才能使他们竭忠效死、在所不辞。”

说到这,张焕纵马驶向一座小丘,他立马站在小丘之上,迎着猎猎河风。凝视着士兵们列队上船,这些士兵才是他打下江山的本钱,他又怎么能不善待他们呢?

“都督对士兵是很好,可是对旧部却有时不公。”眼看分手在即,贺娄无忌犹豫再三,他终于说出了这几天压在心中的话。

张焕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他才冷冷道:“你是说我不该杀陈平?”

贺娄无忌叹了口气。这一两年张焕权威渐重,已经很少象在东内苑时和弟兄们打马球、开玩笑那般无所忌讳了,众将在他面前感到更多地是威严和压力,可是有些话他若不说,恐怕西凉军中再没有人敢在张焕面前提起这些事。

他一咬牙便道:“陈平严重触犯军规,当杀!我对此并无异议。只是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张焕微微一怔,“为何?”

贺娄无忌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大声道:“这一个月来都督大肆重用陇右望族子弟,辛朗久随都督,我不说他,而那马国瑞、白盛、荔非明二郎他们地老子虽然英雄,但他们本人又有何军功?却个个位居高位,为此许多军中旧部都颇有微词,可偏偏这个时候都督要杀陈平。他可是都督刚从军时便跟随的老人。这让弟兄们怎么想,请都督三思!”

张焕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他终于长叹一声,翻身下马将贺娄无忌扶起,又揽着他的肩膀走到一处大石前坐下,沉吟一下,张焕便柔声对他道:“在我的记忆中,总想着旧部们怎样随我起兵,又怎么和我一同开创基业,我们在天宝县时粮食近绝,最窘迫之时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后来又一起冒着百年未遇的暴雪行军几天几夜,拿下武威郡,这些我都铭记于心,你还记得在奇袭路嗣恭大营前,我答应过要让你们远征西方,封你们为西方之王吗?”

贺娄无忌默默点头,这些事他也铭记于心,他肃然道:“都督之志,我一向钦佩。”

“光有志向就够吗?”张焕凝视着浩荡的黄河之水,他眼中慢慢流出一抹痛苦之色,“这次关陇剧变,我们丢了武威老巢,二万将士全军覆没,又被裴俊趁机夺走大部分基业,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反思,尤其是我,欲得天下却心胸狭隘,容不得异己,而且独断专行,样样大权都握在自己手中,就拿西征河湟来说,胡镛劝我不要操之过急,裴明远甚至已经提到张掖可能有变,可我却不听将计、不容反对,最后栽了个大跟斗,不过栽了也好,倒把我一掌打醒了。”

说到这,张焕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他挺直了腰对贺娄无忌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我之所以重用陇右大族子弟,正是从长远考虑,实力是基础,但光靠打仗和杀戮只会成为朱泚第二,必须要建立起一个强有力地利益集团,才能在将来朝廷斗争中博取最大的利益。”

‘强有力的利益集团。’贺娄无忌喃喃念了几遍,他忽然站起来向张焕行一军礼,“都督,我明白了,我会劝告大家,请大家理解都督的苦心。”

“不要说得太多。”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只要替我告诉弟兄们,将来我们攻下逻些,吐蕃美女会任他们享用。”

“吐蕃有美女?”贺娄无忌咧嘴一笑,他倒从来没有见过。

这时,一匹快马从东疾驰而来,行至张焕面前。马上骑士禀报道:“都督,太后特使已经进城,胡先生请你速回。”

“我知道了。”张焕翻身上马,向贺娄无忌一拱手,“贺娄将军,河湟新兵我就交给你了,一路顺风!”

“也请都督保重!”

贺娄无忌大步上了船。十几艘大船缓缓启动,顺黄河水向北驶去。渐渐地消失在天尽头。

……

金城郡,节度使行辕附近这些日子格外热闹,早在六月初,离行辕约一里地外的几座闲置老宅便已被拆除,占地近百亩地空置地上,数千匠人一直在紧张地忙碌着,从目前出现的简单构架上看。这里显然是在建造一片规模庞大地建筑群,而且在工地周围还有数百名士兵来回巡逻戒备,不准闲人靠近,它的神秘反而激起了金城郡民众的好奇心,不少有眼光的人立刻做出了判断,这一定是在修建新的节度使行辕,确实,一里外地节度使行辕还是在永徽年间用一座民宅改建而成。是有些陈旧了。

对于这个传言,官方没有否认,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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