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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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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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朱泚军已攻占房陵,止步于永清县,崔庆功向他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若敢进入襄阳半步,他将不惜一战。

永清县,朱泚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一片灰蒙蒙的原野,天快亮了,天边显出的鱼肚白,有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远方,一抹群山朦胧地耸立在灰色的天边。

他叹了一口气,汉中的崇山峻岭他已经看腻了,他喜欢的是平原,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富庶的荆襄大地水网纵横,鱼米肥美。

“王爷可是在憧憬未来?”不知几时他的军师齐禄出现在了身后,一撮山羊胡更加焦黄,三角眼里闪烁着狡猾的目光。

他见朱泚凝望着东南方向,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微微笑道:“现在崔庆功已围困襄阳,大军难以分身,所以才声色俱厉地恐吓王爷,他就生怕王爷南下夺了荆州,他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我也是这样所想,只要崔庆功部署一旦完成,我们立刻便挥师南下。”

齐禄点了点头。他沉吟一下便道:“有件事我想和王爷商量一下。”

“什么事?”朱泚肥胖的身躯慢慢调转,身影俨如一座大山将瘦小地齐禄完全罩住,他见齐禄欲言又止,便冷冷道:“不会是又要我爱惜民力那一套吧!”

齐禄见他眼中充满了不屑,心中暗暗一叹,今回又要白讲了,可不讲。他的心却不甘,一咬牙便道:“王爷想过没有。王爷为何在蜀中呆不下去,为何在汉中又无兵无粮,百姓闻将军来纷纷逃不及,王爷一有动静天下人便视为造反,这些过失,难道王爷没有静下心想过吗?”

“过失!”朱泚忽然暴怒起来,他一伸手掐住齐禄细小的脖子。恶狠狠道:“我有什么过失?若不是张焕那浑蛋趁人之危,夺了我蜀中基业,又屡屡相逼,我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天下人视我为造反,那是我曾败了他们几大世家的数十万大军,当权者怀恨于心,如何能容我?若拿下荆襄,我立刻就将汉中人口悉数迁来。老子就是要称帝给他们看一看。”

齐禄被他掐得白眼直翻,拼命拉扯他的胳膊,好容易他的手略略一松,一口气才缓了过来,他捂着脖子,弯下腰连连喘气。

朱泚心中怒气未消。见他那般狼狈模样,心中却是一阵厌恶,转身便走了,过了一会儿,齐禄终于缓过气来,一抬头,却见朱泚已经走远,他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深深的羞恶感,恨恨道:“猪就是猪,永远也变不成龙!”

这时。他忽然看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靠近城池,骑士脸上地惊惶流露无遗。不等对方进城门,他立刻探身出城垛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上骑兵抬头见是军师,便惊惶地喊道:“军师,不得了,张焕大军已经占领了汉中,上庸也被其先锋拿下,敌军正向这边杀来。”

“什么!”齐禄仿佛雷击电掣一般,呆住了,半晌,他终于仰天长叹,“去矣!去矣!大势已去,我投主不智,当被天下人耻笑。”

叹罢!他哈哈大笑,疯疯癫癫而去。

……

宣仁七年一月下旬,张焕拿下汉中,他马不停蹄,继续挥戈东进,西路先锋刘帅夺下安康后,又受命拿下上庸,五千轻骑倍道疾驰,两天后抵达上庸,上庸守将见大势已去,遂投降西凉军,一月二十二日,张焕大军进入了房陵郡,消息传到长安,朝野震动。

富水郡,这里曾是战国时楚国的都城郢所在,北面就是襄阳郡,西面是江陵郡、东面则是汉阳郡,汉水由北至南横穿而过,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此刻,在富水郡北部地长寿县汉水码头周围,逃难而来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数十万从襄阳、唐城、隋县、荆门逃来的百姓云集此地,喧闹震天,从高空望去,仿佛到了人的海洋之中。

汉水中,近千条大船千帆并举,岸上百姓如蚁群般纷纷上船,很快,一艘艘满载难民的大船缓缓离岸,向南、向岳阳方向而去。

岸上充满了急切的叫喊声,人人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一艘大船靠岸,人群便争先恐后向前拥去,船边数百名士兵在拼命拉扯推拥,防止人被挤下江去。

“大家不要慌,追兵还远,江中有数千条大船,足够将大家运送走。”不时有士兵大声叫喊,稳定着百姓的情绪。

“大件物品都原地丢弃,每人只能带十斤物品,尽量带粮食,大家保命要紧。”

……

一队队士兵在百姓中穿行,他们手臂扎着红巾,负责维持秩序,分发食物和水,并将病倒之人及时抬走,防止疫病蔓延。

这支军队自然是从长沙赶来地蔺九寒部,按照原计划,他们的任务是抢在李希烈军之前占领江夏,狙击李希烈部,但就在他们即将出发之时,张焕的紧急命令飞鸽送来,改变原计划,他命蔺九寒征集一切可以用的船只,奔赴富水郡营救难民。

蔺九寒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在难民营中查看情况,很明显,有了军队的帮助,难民极度恐慌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已经二天了,上千艘大船已将二十几万难民运走,但得到消息的难民仍然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

“将军,少说还有三十几万人,属下担心船只恐怕不够。”一名都尉忧心忡忡道。

“江中还有多少船只?”蔺九寒问道。

“还有大约千艘,最多还能运走二十余万人。”

蔺九寒沉思片刻,他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卸载物品地马车,毅然下令道:“让士兵给百姓讲清楚情况,所有青壮男子一律不准上船,尽量利用马车走陆路,从江陵过江。”

“遵命!”几名亲兵分头下去传令,约半个时辰后,家人分别的哭声四起,开始有一批批青壮男子洒泪告别家人,或步行、或坐上马车,走陆路向南而去。

就在太阳渐渐移到头顶之时,数骑斥候从北方飞驰而来,他们带来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朱泚的前锋约一万人已经抵达百里之外的乐乡县,乐乡县已是一片火海。

蔺九寒的瞳孔渐渐收缩成一线,百里路程,在平原上一天便可赶到,他立刻翻身上马对副将道:“我带兵前去拦截敌军,你要加快速度运民上船,所有物品一律丢弃!”

“遵命!”

传闻朱魔王地兵即将追来,码头上恐慌的气氛开始蔓延,一万士兵分成两百队,开始帮助民众上船,速度明显加快了。

很快,蔺九寒率二万军队向北投去。

夜幕渐渐降临了,在乐乡县与长寿县之间官道上一队队骑兵向南奔驰而来,几乎每一个骑兵的身后都挂着大大小小包袱,有的马上还绑着年轻的女人,他们目光热切望着南方尽头,三十里外便是长寿县,据说所有的难民都集中在那里。

在他们眼中,那不是什么难民,而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尤其从襄阳逃来之人,他们身上有数不尽的财富,还有无数年轻漂亮的大家闺秀。

这支先锋军是朱泚的精锐,也就是传闻中以人肉干为粮食地恶魔,在去年冬天军粮不继时,三千军妇成为了他们腹中之食。

他们从永清出发,一路势如破竹,各地零星守军望风而逃,他们奸淫烧杀一路,在火烧乐乡县后,一路地村庄他们不再有兴趣,数十万难民才是他们的目标。

王家地军队已经全部集中在襄阳,李希烈的军队还在千里外的江夏,这里就是他们为王,所有的人都必须匍匐在他们脚下,任凭他们蹂躏。

甚至连斥候都不需要,一万骑兵象一把滴血的长刀,直向长寿县劈去。

率领这支先锋军的大将叫朱雪仁,官号‘天鹰大将军’,是朱泚最小的一个族弟,只有二十出头,年纪虽轻,行事却最为残暴,动辄杀人,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汉中军人人都惧他三分,送他外号‘朱血人’,他受朱泚的派遣夺取江陵,同时要掠夺青壮为兵,以对付和崔庆功即将到来的大战。

‘一切由弟自处!’

这是朱泚在他临走前给他的权限,朱雪仁就象没有了束缚的恶魔,他随心所欲地发泄身体里的兽性,三天时间里,仅被他奸杀的女人已不下二十人。

“弟兄们加把劲!追上难民,我们放假两天。”

朱雪仁象狼一般地嗷叫一声,他打手帘向远方望去,雾霭笼罩在苍茫的天地间,在数里外的南方,在渐渐消融的落日余光下,呈现出一抹浓影:那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边缘。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支奇军(下)

弩箭密如暴雨,强劲而无情地向官道上的骑兵射去,突然的袭击没有半点征兆,处在极度兴奋中的朱泚军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地狱的泥潭,中箭的惨叫声、战马的悲嘶,队伍大乱,顷刻之间便有近二千骑兵中箭倒地。

“后撤!后撤!”慌乱中,朱雪仁一边狂叫,一边取盾牌抵挡,右臂忽然一阵剧痛,一支流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他惨叫一声,身边数十名亲卫立即一涌而上,用盾牌组成一道防御墙,护卫着他向后撤退。

他一咬牙,将胳膊上的箭拔出,箭有倒钩,钩子上挂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剧烈疼痛几乎使朱雪仁晕厥过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箭杆上刻着‘蔺九寒’三个字。

朱雪仁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怎么会有张焕的军队?

“后撤!”他再一次狂喊一声,一掉马头,自己先行逃走,不料刚跑了不到百步,一名后卫将军仓惶冲上前禀报,“大将军,后路已被截断,敌人约有一千……”

他话还没说万,忽然人头飞起,脖腔里的血冲出一丈高,朱雪仁暴怒地一脚将他身子踹翻下马,恶狠狠地骂道:“一千人就把你吓破胆了吗?”

“冲出去整队再杀回来!”他大声咆哮,挥舞着长刀向北疾驰而去。

冲出二里之外,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后。朱雪仁愣住了,只见满地都是尸体,自己地骑兵象疯了一般向外冲击,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不是什么一千人,至少有五六千军队截住了退路,他忽然发现其中有一支诡异的军队,确实只有一千人。说他们怪异是因为他都是步兵,个个身高臂长。身上穿着重铠甲,排成一排,仿佛一堵墙一般,尤其他们的兵器是他从未见过,长约两丈,双刃奇长,他们并不向前冲。只站立不动,靠腰部用力挥舞着长刃,自己的骑兵一旦靠近,立刻被连人带马劈成碎片,这支军队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自己的骑兵之所以冲不出去,正是这一千人的存在,在他们身边,堆满了人和马地尸块。血流成了河、令人惨不忍睹。

“陌刀军!”旁边一名年纪略大的老将忽然惊骇地叫出声来。

朱雪仁大吃一惊,他听说过,在安史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地陌刀军,后来渐渐消失,没想到现在居然又看到了。

但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多想,他中了张焕军队的埋伏。甚至连敌军有多少都不知道,就在这时,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向他这边斜刺冲来,战马泼风似的卷杀向前,猛冲猛砍,暴烈胜似风暴,铁槊、战刀刺在铁甲之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哭号、惨叫声骤起,在密密麻麻的敌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这支骑兵勇猛无比。在血路上踹踏一切、压倒一切、披靡一切,将朱泚军一分为二。和前面拦截地军队一起,将朱雪仁的千余人团团围住。

朱雪仁见自己的精锐在他们面前仿佛稻草人一样,他勃然大怒,催动战马、提枪猛冲回去,要冲出这个包围圈。

迎面只见一员大将抡槊砸来,朱雪仁举枪外挡,‘克啷!’一声巨响,手臂一阵剧痛,铁枪脱手而飞。

“那一箭的滋味好吗?”朱雪仁只见一张狞笑的脸庞,随即一刀迎头劈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两个人,视野陡然扩大了……

“杀!一个不留。”

随着朱雪仁之死,整个战场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汹涌的西凉军俨如恣意放肆的铁流,他们赶杀着、推进着、粉碎一切,奔涌向前,砍杀劈斩,直砍得手都发软、力都用尽,朱泚军呼号着,在黑夜中向原野四周溃逃,不时失足陷入土坑摔到,或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却难逃一死。

约一个时辰后,战斗终于到了尾声,随着一群走投无路地朱泚士兵被数百西凉军围着劈砍至死,至此,一万先锋军只逃出不足百人,其余全部被杀死,没有一个活口。

此战一直到数年后,还有御史弹劾蔺九寒当时不接受敌军投降,实在是过于残暴。

……

一月二十七日,最后一船难民驶离了长寿县,也在这一天,襄阳外城被崔庆功攻破,王昂斗志丧失,率三万人崔庆功投降,崔庆功随之大举南下,却在南漳县遭遇到了朱泚主力伏击,前军大将杨浩阵亡,崔庆功军在轻敌之下大败,他本人也受了伤,不得已退回了襄阳,与此同时,张焕的十万大军也已抵达了永清县,三家形成了微妙的对峙局面。

就在这时,崔庆功的老巢汝阳却传来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淮北发生动荡。

……

谯郡,这里是崔庆功所控制的粮食主产区,李怀先趁崔庆功西征地机会,派义子李德庆向东取崔庆功驻兵较少的几个州郡,但在取睢阳郡时,与崔庆功的留守大将周礼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冲突,周礼兵少,放弃了睢阳郡退回谯郡,但李德庆不依不饶、衔尾追来,在真源县北击败周礼,一举占领了真源与谯两县,周礼败退到城父县。

谯县是崔庆功的粮仓所在,在这里,李德庆意外发现了崔庆功所截取的江南漕运,竟有百万石的粮食和五十万贯钱,他立即派人向李怀先汇报,并邀请义父前来现场察看。

接到消息的李怀先喜出望外,他欣然决定前往谯县瞻仰百万石粮食的壮观。上元节后,他在一千侍卫地保护下来到了谯郡,李德庆则亲自前往真源县去迎接义父地到来。

在真源县城南地一条山道上,李德庆和二百名亲兵从远方缓缓而来,此刻,他的嘴角失去了往日那种亲切地笑容,而变得冷峻而严肃。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忧伤。

他在回忆往事,多少年前。当他以一个家族最卑贱的庶子身份得到家主的重用,可是在金城郡一战,他判断失误,铤而走险地去追击张焕,最后却中了他地埋伏,三千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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