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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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生香-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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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指着几位年老的茶人道:“这几位是咱们柳原的老人儿,三十年前的赤牙虫灾可还记得?”

那些老家伙们连忙点头:“这是自然!天灾人祸不过如此啊!”

“那场虫灾持续了多少天?”秦珂又问。

几人对视片刻:“一月有余。”

“这便是了。”秦珂心里一松:“可听说有其它茶树被虫灾所累?”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方才微微摇头。

“既是这样,各位长辈请先稍安勿躁!”秦珂转头去看身后血红色的茶园,沉声叹了口气道:“牙虫发病不过几日,且不必急着烧山,容我些时日研究下这可恶的虫子,若始终不能解,再做别的打算。”

众人默了片刻,便有人大声道:“秋茶刚刚采过,如今不烧山种新茶,难不成明年要我们喝西北风!”

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三姑娘进了贡茶,自然手头宽裕,我们这些穷茶农可没这等闲情研究什么虫子!”说罢,便蜂拥而上,一时之间,火光冲天,直熏得秦珂睁不开眼。

“有我苏五在此,谁敢造次!”

秦珂一抬头,那苏五已经挺身上前,挡在她的面前。

“拦住他们!这事没那么简单!”秦珂按住他的腕子,低声道。

苏五随即转向众人:“放火烧山容易,调查原委却难,这事交给娄秦珂,各位又没什么损失。况且即便今日烧山,明日种上新苗,只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也出不了银子,何不索性花些时间,看看这些茶树还能否挽救。”

众人一见是苏五,本就缩了头脚,又听了他的一番软硬兼施的劝告,便只能借坡下驴,暂且妥协。

几个心急的硬着头皮问道:“总要有个时限,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苏五转向秦珂,只见她猛的抬起头来,白皙的面孔上腾起一团红晕:“十日,十日后若是没有头绪,各位就请自便。”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离开茶农,秦珂便要苏五别跟着她,苏五哪里肯,硬是拉着秦珂不放。秦珂只能瞪起眼睛:“我这便要去苏家,你可要跟来?”

苏五闻言顿时一愣:“不回你的茶园研究虫子,去我家做什么?”

秦珂撇撇嘴巴:“不会吟诗作对也就算了,竟然连脑子都不长。此时此刻,我当然要去苏家,刚刚进了贡茶,我要当面谢谢苏老爷!”说罢,转身便走。

苏五一头雾水,却快步跟上,挤眉弄眼道:“行,你去好了。我躲在外面,他们看不到我。”

秦珂瞪他一眼:“跟屁虫!”

“跟屁虫也比赤牙虫好!”

二人你言我语来到茗园,远远的便见苏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看打扮也是茶农!”苏五皱起眉头。

“平日里也不见那么多人,一出事才知道,不大的柳原竟有这么多人在种茶!”秦珂叹了口气。

“我爹早就说,人多了,钱便不好赚了。”苏五嘀咕着,眉头却猛的一跳,他转眼去看秦珂,正对上她灵秀的眸子。

“太多人种茶,所以钱不好赚了?”秦珂反问道。

苏五干咳了两声,然后把目光移向别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珂扭过头去,茗园的大门刚好打开,苏清尊走了出来。苏五见到大哥,连忙闪身躲在一旁的大柳树下。

秦珂先是定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快步上前,混入人群。

人们见到苏清尊,几乎一拥而上。

“为什么苏家拔了绿绮?难道赤牙虫不能医治吗?”人们七嘴八舌,几乎用问题将苏清尊淹没。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撇嘴道:“各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若是赤牙虫可以杀尽,当年也不必费力烧山!我爹早就和你们说了,发生此事必须烧山,否则只怕柳原的茶业会统统毁于一旦。”

“但赤牙虫是如何出现的?苏家曾经经历过虫害,难道不能站出来说句话吗?我们只能牺牲多年的经营,重新开始吗?”茶农们几乎挤到苏清尊跟前,他退后两步,脸上露出些惊恐。

秦珂这才明白,原来不只是她不知道赤牙虫是因为泽兰而生,就连整个柳原村,知道此事的人,都是寥寥无几。可是,怎么会是这样?除非有人刻意隐瞒。

就在这时,苏清尊干咳一声:“各位既然问起,我便只有说了。这事因娄家三丫头而起,赤牙虫是从她的园子里出现的,各位有气就找她去,让她给大家一个说法。”

秦珂顿时愣住,这小子竟然将事情一股脑推在她的身上,还说的如此避重就轻。

偏偏这时,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她,顿时指着她喊道:“三丫头在这里,大家来问她!”

秦珂终于明白,想必出事之后,柳原茶农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烧山,一切重头开始。而敢于烧山的,均是有一定规模的茶园,他们不吃不喝也能支撑几年。还有另一派,希望尽可能的保留茶树,这些人通常都和秦珂一样,园子规模不大,若是重新再来,可能就此垮掉。

她正自想着,苏清尊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借着大家都关注秦珂的功夫逃之夭夭。

“长公子请留步!”秦珂冲上去拉住他。“据我所知,赤牙虫三十年前在柳原发过一次,那时候也是我的错?”她话音未落,一双眸子已经冰锥一般刺透了苏清尊的面皮。

众人顿时静下来,默默注视着二人。

“我的园子最是严重,如今茶色血红,如霜后红枫。我刚刚献了贡茶,好日子才开始,又怎会在这件事情上疏忽!长公子若是真有仁爱之心,便请你爹爹出来,知会众人,为何苏家抢先拔了茶苗!”

救命的偈子

那苏清尊顿时被问住,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偏这时候,大门再次开起,一袭青衣闪了出来。苏清尊像是见了救星,立刻挺直腰杆,把手一挥。

“都给我退后!”

秦珂一愣,来人竟是苏清罍。只见他眼窝深陷,神色异常冷冽。许是被他的目光吓到,茶农们纷纷朝后退去。

苏清罍沉着眸子,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停在秦珂脸上。

秦珂禁不住一哆嗦,这才发觉,自己竟站在队伍前面,那些茶农早就退到三尺开外了。

苏清罍走下石阶,一步步来到秦珂跟前。那张瘦削的脸,透出彻骨的寒意,直刺的秦珂垂下头去。

小时候,她是见过苏清罍的,那时他总是跟在清爵身后,稚嫩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昔日的少年已经成为茶马古道上的侠商,苏清罍的名字像是炸开在西南茶人头顶的响雷,成为苏家门楣上闪闪发光的招牌。

“四公子。”秦珂刚想福身,却被他的冷哼摄的一凛。

“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他沉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再造次。想来那苏清尊虽然是长公子,却因平日里为富不仁,尽干些小家子气的事,颇被乡里不耻。故而群情激奋之时,茶农便不顾一切与其对峙。然而苏清罍却又是一样人物。他几年来跟随父亲,走遍大江南北,这几年更是随着苏家生意的扩大而声名鹊起。所以他一出面,众人立刻服服帖帖。

这时,人群里站出一位素衣老者:“茶人不易,种了一辈子的绿绮,如今尽然烧去,让老朽还怎么活啊!”说罢,已经老泪纵横。

见有人开口,其余人这才附和道:“别人不晓得,四公子却最清楚,咱们种绿绮的可都是跟着苏老爷干的,年年送茶给苏家,苏家冠了名字再卖出去。说到底咱们和苏家可是一条船上的,可为何苏老爷早早拔了绿绮茶,咱们却都不知情?”

苏清罍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脸色依旧冷的怕人。

苏清尊冷哼道:“绿绮茶种了几十年,我父亲早就厌烦了,如今换换新,难道这还要知会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哑然,东家换新品种的确不必通知他们,苏家是柳原的茶叶巨头,人家想怎么做是人家的事,再说,苏家又没有给过任何承诺,送茶给苏家,不过是这个地方多年来约定俗成的惯例罢了,只是风向一转,真真苦了这些一根筋的茶农。

秦珂转向苏清罍:“长公子说的固然不错,可我还是想见见苏老爷,请四公子代为转达。”

苏清罍缓缓扭头,冰冷的眸子注视着秦珂:“你还不够资格。”

秦珂一愣,她没想到,几年未见,他竟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四公子务必带我进去。”秦珂横身拦住他:“我虽然是小园主,可也是贡茶商,自然有资格。”

苏清罍仿佛有些诧异,缓缓打量着秦珂:“我认得你。”说罢冷笑道:“九年前还是穷佃户的娄家,在你的手里竟盖起了宗祠。”

“没错。”秦珂点头。

“可我更记得你爹本是不想赎身的。”

秦珂顿时愣住。他说的不错。当年娄父根本不想赎身,他只想安稳度日。是秦珂拉着他来到苏家,那一年秦珂十二岁。

见秦珂愣住,苏清罍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跟你父亲一样,你帮他们?没用。”

秦珂猛的抬起头,却被他眸子里的寒意摄的一凛。苏清罍冷漠的牵了牵嘴角,扭身消失在众人面前。苏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紧。秦珂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人们并没有散去,他们搬来竹席和全部家当,跪坐在苏家门外。

苏五远远望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秦珂转身往回走,苏五连忙迎了上去:“我早说了,你不该来。”

秦珂摇摇头:“四公子变了。”

“你说四哥?”

“他当年多可爱,多阳光!”秦珂有些委屈,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清罍时,他还面带微笑的同自己开过玩笑。

苏五愣了愣:“可爱?阳光?我四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可是侠商!是杀过人的!自然不可能像二哥那般亲切。”说到清爵,苏五的脸色渐渐暗淡下去。“算了,不说也罢,人总是会变的。”

秦珂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叹口气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些事情都是生意上的,你既不从商也不为官,就别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苏五见她神色疲惫,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心想,事到如今,她还在为自己着想,这些年来的心思到底没有白费,于是将脸一松,柔声道:“我那些哥哥们自幼娇养惯了,各有各的脾气,不像咱们混在一处,彼此了解。说到底,也是你太倔强,为何一定要查那赤牙虫?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

秦珂沉眉下去:“这是我的事,你别跟着瞎操心,赶紧帮我治好舌头是真。”说罢将手一摊:“我的逍遥藤呢?”

苏五瘪瘪嘴巴:“知道啦!啰嗦!”

二人刚转身准备离开,却见街角站着一个人,见到二人双手合十。竟是嵬松。

“你也来看热闹?真不厚道!”秦珂撇撇嘴巴,冲他喊道。

那嵬松连忙摇头:“我只是路过!”

秦珂冷哼一声:“才怪!”

嵬松皱着一张丑脸,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赤牙虫这么厉害!连师傅都被惊动了。”

秦珂顿时一凛:“你是说,破囚大师?”

嵬松点头:“当然。他让我下山看看,是不是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他还说……”说着,嵬松压低声音:“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秦珂心内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再想过去,竟又了无讯息了:“什么意思?这仿佛是一句偈子。”

嵬松苦笑摇头:“这是我偷听来的,姑娘若是参透了,便去山上见见大师,说不定他愿意与你说说,可若是参不透彻便还是不去为好。大师的脾气你也知道。”

“大师有办法,对吗?”秦珂几乎一把拉住嵬松。“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苏五闻言哼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办法?那偈子是什么意思?你可参透了?”

嵬松也疑惑的看着她:“或许大师的意思是,赤牙虫无药可救呢!”

“不会不会!”秦珂眨着眼睛,眶中瞬间已经湿润:“若是无药可救,大师绝对不会说这样一些话的。一定是有办法的!”

“怎么会!若是当真可救,三十年前他怎么不说!”苏五有些着急,又怕秦珂不爱听:“你别太高兴,免得到时候失落。”

秦珂顿时瞪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说罢,扭身便朝家跑去:“我偏要参透它,今晚你们谁都别来烦我!”

参悟

秦珂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将房门上了锁,连晚饭都不出来吃。娄母和梨花也不去问她,一家人只招呼苏五吃过晚饭,便静悄悄的散去了。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娄家大门口。帘栊微斜,走下一个面目清冷的女子。额头的黑曜石被夕阳的余晖照亮,泛起深紫色的亮光。

周春晖第一次来到娄家,便撞见秦珂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你这是做什么?”

秦珂恹恹的抬起头,身边尽是写着“鬼画符”的元书纸,她苦着一张脸道:“偈子!被一条偈子害惨了呢!”

周春晖皱了皱眉头:“偈子?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参偈子!我哥哥都要急死了!”

秦珂垂头丧气的爬起来,拨开纸片,伸出一条腿来,垂在地上。

“今日在城中见到了嵬松,他从破囚大师那里偷听了关于赤牙虫的偈子,我想参一参,然后去见大师。”

周春晖摇着头:“破囚是个怪人,他如何说的,说来我听听?”

秦珂连忙凑上去,翻着白眼道:“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周春晖闻言一愣:“这哪里是偈子,到分明是禅机。机锋隐含之深,不是一般的难参!”

秦珂叹口气:“就是。这关山,云月,楚楼和晋阳的船,哪一样和赤牙虫有联系呀!”

苏五趁机溜了进来,听见二人谈话,扑哧一笑:“你呀,有时候也是一根筋。”

秦珂和周春晖扭头去看他,只见他笑呵呵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忧虑。

“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秦珂啧着嘴角,一脸鄙夷。

苏五咧嘴笑道:“这句话不但和赤牙虫没关系,就是句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也没有关系啊!”

秦珂死命瞪他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周春晖眸子一凝,沉声道:“五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关山和云月,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楚楼和晋阳船,一个在陆,一个在水。它们之间本就毫不相干,又何来度和载呢!”

秦珂一扬眉头,脑中电光划过,嵬松那张古怪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白天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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